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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端起茶盅喂九宁吃茶,淡淡道。 九宁就着周嘉暄的服侍,低头一口一口喝下半杯茶,心里觉得松快了点,伸手去摸额头上的伤口。 “别碰,碰了好不快。” 周嘉暄轻轻拨开她的手。 九宁喔一声,拿起铜镜继续对着看,时不时叹息一声,“会不会消了以后还是这么鼓?以后我会变成寿星公那样?” 想到自己可能变丑,她鼻尖发酸,眼圈更红了。 周嘉暄放下茶盅,轻笑着哄她:“不会的,郎中刚才说了,好了还和以前一样漂漂亮亮的。” 九宁心有余悸,慢腾腾抬起头,继续瞪周嘉言:差点就被他毁容了! 周嘉言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想出言呵斥,但自知理亏,没脸骂她,看她和周嘉暄说话时娇滴滴的,看自己时立刻换一张面孔,冷哼一声,“还是三弟好,谁都喜欢你。” 房里的侍婢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默默退出去。 周嘉暄脸色微沉,“大哥,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谈。” “明天?明天伯祖父说不定已经宣布由你接替他了,以后周家还有我的位子吗?” 周嘉言满脸怒意。 周嘉暄站起身,隐忍怒气:“观音奴在这里,她刚刚被你砸伤了!” 周嘉言一时语塞,沉默半晌,笑了笑,“我知道,所有人都向着你,没人看好我,没人喜欢我,我生来就比不上你,你脾气好,我脾气冲,你才学好,我资质平庸……” 他说着说着,眼圈突然一红。 听他语气有自伤之意,周嘉暄低叹一声,“大哥,我从来没想过要抢你的东西。” 周嘉言低笑,“可你已经要抢到手了。” 听到这里,榻上的九宁翻了个白眼,“长兄,如今还只是传言,你不去找伯祖父求证,对着三哥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去找伯祖父啊!” 她语气鄙夷,周嘉言抬起头,怒目而视。 不等他出口骂人,九宁接着道:“伯祖父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我只知道阿翁一天不回来,没他点头,这家主之位定不下来,你听到一点流言就沉不住气,跑来为难三哥,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伯祖父故意试探你?” 周嘉言一怔。 九宁顶着红肿的额头,毫不客气地道:“这事拿主意的是祖父和伯祖父,你想要那个位子,就去想办法让两位长辈对你刮目相看。躲在房里为难自家兄弟,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伯祖父岂会放心把家主之位传给你?” 周嘉言脸上神色变幻,一时青一时白,想到这事可能是周刺史对兄弟俩的一次考验,他瞪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那他岂不是输了个彻彻底底? 他咬咬牙,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看他气冲冲离去,九宁扯扯周嘉暄的衣袖,面带关切:“阿兄,你刚才没吃亏吧?” 周嘉暄愣了好半晌。 九宁坐在榻上,眨巴眨巴眼睛,晃晃手,“阿兄?” 周嘉暄低头看她,额头还是肿的,刚刚疼得泪光闪烁,卷翘的眼睫上还有晶莹的泪花。 怕他吃亏,她才会赶过来的么? 周嘉暄微微一笑,心里暖意涌动,挨着九宁坐下,“我没事。” 九宁不大放心,周嘉言看起来比周嘉暄要壮一点,论文才肯定是周嘉暄更胜一筹,但打架的话就不一定了。 她跪在榻上,抓着周嘉暄的肩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老气横秋地点点头,“嗯,很好,没有受伤。” 三哥还挺厉害的! 周嘉暄轻笑,拉她坐好,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额头上的红肿,“疼不疼?” “当然疼了!”九宁道,“明天找长兄要诊金,十两金,一文不能少!” 周嘉暄笑了笑,突然道:“对不起。” 语气惆怅。 九宁满不在乎道:“是长兄砸的,和阿兄没关系。” 周嘉暄手指勾起,刮刮她鼻尖,“如果我不和大哥起争执,他也不会误伤你。” 九宁抬起眼帘看他,发现他面色有些沉郁。 她低头想了想,眼珠一转,笑着说:“阿兄不用愧疚,就算那一下是你砸的,我也不会生气,你不是有心的。下次你们吵架,我先敲门!” 周嘉暄挑眉。 九宁搂住他的胳膊,仰脸朝他笑,颊边一对浅浅的梨涡。 相对无言,沉默了很久后,周嘉暄脸上漾起清浅的笑,轻声问:“观音奴这么偏心?” 九宁抱着他的胳膊点点头,理直气壮:“对呀,阿兄对我好,我就是这么偏心阿兄。” 周嘉暄没说话,笑了很久。 他心情似乎好了点,神情没那么抑郁了。 九宁故意卖弄,自告奋勇要弹琵琶给他听。 周嘉暄忙笑着捂耳朵。 九宁气得捶他。 闹了一会儿,陪他坐下看书,一直到夜幕降临,各处点起灯火,九宁才从他院子出来。 侍婢们在外面等她,簇拥着她回房。 更深夜静,灯火幢幢,走到半路,一阵狂风呼啸着卷过庭院,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响,豆大的雨滴砸在廊檐上,竹丝灯笼在风中剧烈抖动。 “怎么就落雨了?” 衔蝉抱怨了一声,留下两个婢女陪九宁在曲廊避风的地方等着,带了另外两个人去蓬莱阁拿雨具。 夜风寒凉,落雨之后更冷,九宁抖开披帛笼在肩上,扫一眼黑魆魆的庭院,瞳孔猛地一缩。 墙角芭蕉丛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蜷曲着躲在那儿——那不是多弟吗? 九宁眼神示意身边两个婢女噤声,顺着多弟的视线看过去,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她看到一个背影,高挑清瘦,夜色中看不清面容,但那头用锦缎束起的卷发太好辨认了。 多弟怎么会认识周嘉行? 第39章 闹事 九宁皱了皱眉。 两个婢女不像九宁天天练目力, 没看到躲在暗处的多弟,也没注意远处周嘉行的身影,张嘴想要说话。 九宁赶紧抬手捂她们的嘴, 她们在避风的地方躲雨,只要不出声,没人看得到。 一道黑色人影飞快晃过长廊, 那人似乎和周嘉行认识, 直接快步朝他走近。到了近前, 单手握拳轻拍左胸,做了个奇怪的表示恭敬的姿势。 两人站着说了会儿话,周嘉行似乎在吩咐什么, 另一人躬身应答, 姿态恭顺。 九宁眼皮直跳:那人影速度极快, 动作矫捷, 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绝对不是中原人。 两人深夜避着人见面, 非奸即盗。 原来鬼鬼祟祟的人不是多弟, 而是周嘉行。 周嘉行潜入周家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多弟偷偷跟踪周嘉行, 要是被发现了, 周嘉行会不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难道两人这么快就要结仇了? 夜空黑如泼墨,雨势骤然变大,万丈雨帘哗啦哗啦浇在庭中假山上, 飞溅的雨滴瞬间扑灭廊前的灯笼。 四周黑魆魆的, 伸手不见五指。 九宁趁机压低声音对两个婢女道:“我有一样东西落在三哥那儿, 就是那块大郎拿来砸我的墨锭,掉在走廊里了,你们去取来。” 婢女知道她的脾气,这是要拿那块墨锭撒气,应喏,转身回去找墨锭。 打发走婢女,九宁屏住呼吸,继续观望。 但愿多弟不要露馅。 她刚感慨完,就听“哧溜”一声,躲在芭蕉丛里的多弟不小心踩到地上腐烂的叶片,滑倒了。 这一声惊动长廊里的人,周嘉行遽然回头,暗夜中一双冷淡的眸子,目光穿透重重雨幕,射向芭蕉丛。 一道雪亮电光闪过,照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他身边那个虬髯黑衣人。 虬髯大汉伸手拔刀。 九宁暗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长廊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虬髯大汉似乎并不着急,慢慢靠近芭蕉丛,手中弯刀折射出慑人的冷光。 周嘉行站在远处,负手而立,面容模糊。 芭蕉丛里的多弟没敢爬起来,钻进花丛深处,瑟瑟发抖。 眼看虬髯大汉离芭蕉丛越来越近,九宁暗暗着急,皱眉看看脚下,再看看远处的周嘉行,眼睛一闭。 “乓”的一声,滚下石阶。 这一下动静不小,另外三人都愣住了。 虬髯大汉手撑在栏杆上,一个跃身翻出长廊,几步冲到九宁面前,大手如鹰爪罩下来,一把扣住她咽喉。 弯刀锋利的刀刃近在咫尺,九宁心头骇然,剧烈咳喘,挣扎着喊了一声: “……哥哥!” 虬髯大汉不为所动,手上加重力道,另一只手砍向九宁的后脑勺。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踏响声,虬髯大汉还没来得及回头,抬起的手蓦地被震开了。 大汉一惊,扭头见来人是周嘉行,忙松开手,“郞主。” 周嘉行俯身,手指抬起九宁的下巴。 九宁劫后余生,大口呼吸,小脸吓得煞白,豆大的雨珠打在眼皮上,有点疼,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睫毛湿漉漉的黏成一团,身上已经湿透了。 “是你。” 周嘉行淡淡道,抱起蜷缩成一团的九宁。 衣衫湿透,九宁冷得直打颤,紧紧抓住周嘉行衣襟,觉得他好像不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心虚地叫一声:“苏家哥哥……” 本来想装傻来一句“今晚夜色不错呀”,想了想,实在不好意思——她都看到虬髯大汉手里的弯刀了。 周嘉行抱着九宁回曲廊避风的地方,放她坐在栏杆上,问:“你都看到了?” 语气平静。 他这么坦然,九宁也不胡思乱想了,点点头,“苏家哥哥果然不是一般人。” 因为浑身透湿的缘故,一边说话,一边哆嗦。 周嘉行看她一眼,突然蹲下|身,单膝跪在她脚下。 九宁吓了一跳,茫然了一瞬。 周嘉行这是……跪下苦苦哀求她不要告发他? 还在发愣,脚被抬了起来。 “疼不疼?” “啊?” 九宁眨眨眼睛,长睫绞碎雨珠,这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天真。 周嘉行垂眸,手背敲敲她的腿,“哪里疼?” 九宁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周嘉行以为她刚才那一下摔伤了。 她愣愣地摇摇头,“不疼。” 既然是假摔,当然不会真的摔伤自己,她是蹭着台阶滑下去的。 不疼的话刚说出口,九宁又后悔不迭,这时候就应该假装受伤博取同情、顺便把事情混过去! 她赶紧补救,抬手扶额,“头有点晕。” 周嘉行撩起眼皮扫一眼她红肿的额头,松开手。 她似乎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皮肤娇嫩,手指轻轻擦一下就可能蹭红一块,刚刚被怀朗掐了下脖子,颈间留下一圈青紫痕迹。这么娇弱,却精神气十足,每天骑马在箭道跑圈,骑术已经快赶上两个哥哥。 别家的小娘子日子过得悠闲,她忙忙碌碌,既要上学练骑射,还得料理庶务,就这样了还要三五不时出门游逛,领着一帮小郎君去斗鸡场出风头,有滋有味的。 雨声响亮,不远处飘来几点灯火和说话声,衔蝉拿着雨具回来接九宁了。 九宁飞快环顾一圈,虬髯大汉已经悄悄离去,芭蕉丛那边也没有声响,多弟应该已经趁着刚才的混乱偷偷溜走了。 “不用怕,我不会做什么。”周嘉行站起身,道,“你可以把今晚的事告诉你哥哥。” 刚才怀朗扣住她并不是要杀人,只是想打晕她而已。 九宁诧异地瞥他一眼。 等衔蝉她们找过来的时候,周嘉行已经转身走远了。 看到九宁淋得透湿,坐在栏杆前抱着双臂发抖,衔蝉大惊失色,赶紧给她披上氅衣。 九宁想起周嘉行刚才那句话,想了想,没回蓬莱阁,掉头往周嘉暄的院子走。 保险起见,还是告诉三哥一声。 …… 廊前雨帘高挂,曲廊深处,虬髯大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郞主,小九娘肯定去三郎那里报信了。” 周嘉行站在幽暗处,目送九宁在婢女们的簇拥中走远。 受到惊吓,自然要去找哥哥诉委屈。 “不碍事,和他们无关。” 片刻后,他收回凝望雨幕的视线:“动手吧。” 虬髯大汉恭敬应喏:“是!” …… 雨中灯火黯淡,一行人穿过寂静的长廊,对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隐隐还有护卫的呵斥。 九宁抬起头,认出来人:“阿兄怎么出来了?” 周嘉暄浓眉紧皱,面色沉重,听到她带笑的说话声,快步走近,“苏晏呢?” 九宁一怔。 周嘉暄以为她被吓住了,摸了摸她脸颊,“刚才有婢女冲进阿耶的院子,说你撞到苏晏密会歹人,被他扣下了。” 九宁反应过来:方才多弟看到她惊动周嘉行和那个虬髯大汉,偷偷跑走,去找周百药告密了! 她无语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没准备把事情闹大,只想私下里和三哥商量,多弟这么一通告密,事情肯定瞒不住。 周百药知道了,周嘉暄带着人赶过来了,那周刺史很快也会被惊动。 四面八方传来嘈杂声响,阖府都被吵醒了,护卫擎着火把穿过长廊,人声鼎沸,乱成一片。 雨还在下,但已经听不见哗啦啦的雨声了。 浮动的灯火如流萤一般飘向各个角落,护卫们组成几班,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搜过去。 九宁有种预感,周嘉行的身份……要被揭穿了。 她道:“他走了。” 周嘉暄眼神示意护卫们分头去找人,看九宁头发、衣裳全湿透了,皱眉说:“回去换下湿衣裳,这么冷的天,别冻着了。” 他不会要亲自带人去抓周嘉行吧? 九宁想提醒三哥注意防备周嘉行,但又不能让两人正面起冲突。她刚才之所以敢惊动行动鬼祟的周嘉行,就是因为知道周嘉行不像多弟心眼小,只要不是真的得罪狠他,他一般不会起杀心。 怎么才能避免三哥和周嘉行对上呢? 九宁一个踉跄倒进周嘉暄怀里,搂着他撒娇:“阿兄,我有点怕,你送我回房好不好?” 她浑身冰凉,哆哆嗦嗦直打冷颤,白天又才伤了额头,周嘉暄自然不忍拒绝她,虽然心里惦记着苏晏那头,还是转身换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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