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看到那三个男人,李承业愣了一下,迅速和幕僚交换一个眼神。 幕僚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李承业眉心直跳,神色骤变。 这时,那三个男人已经被押进内堂。亲随抬腿踹在他们膝窝处,三人当即软倒在地。亲随随后欺身上前,从后面抓着三人的头发,让他们抬起头,好让在座的宾客看清他们的脸。 宾客们不解其意,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细细端详那三个人。 很快有人认出这三人都是军士,好像隶属于河东军,其中一位还是李司空帐下得用的文吏,专门管后勤的。 有人压抑不住错愕,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阿山朝众人道:“这三人潜入我们营地行窥探之事,行动鬼祟,还妄图盗取信件、军械,幸好巡查的卫士警醒,将他们拿下。本来按军律,应当就地处置,不过他们声称出自李司空帐下……” 席间众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闻言恍然大悟。 李承业——不,应该说河东军一面邀周嘉行前来赴宴,一面派人前去对方营地窥视,图谋不轨,被周嘉行窥破阴谋,抓了个现形。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这可好玩了。 阿山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李司空英雄一世,光明磊落,身为盟主,怎么会行此小人行径?我家郞主坚信他们并非受李司空指使,带着他们前来赴会,就是要把他们交给李司空处置。” 他说完这句,看着李承业,嘴角挑了挑,略带嘲弄。 在座宾客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李承业,也都面露不屑之色。 联盟苦战近一年,终于扭转局势,开始全面反击,眼下形势大好,只要东西线互相配合,年底之前肯定能将契丹军赶出中原。 就在这个时候,身为盟主的河东军居然暗中派人窥探西线主帅周嘉行! 人人都知道这个联盟不会长久,但是现在契丹军还没被赶跑呢,李司空用得着这么快卸磨杀驴吗? 杀就杀吧,大家凭本事抢地盘,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但是河东军暗中潜入别人的营地,这是什么意思? 想暗杀西线主帅? 前有派人暗杀,今天又来一出下马威,河东军这是铁了心要过河拆桥啊! …… 一道道明晃晃写满讥讽的视线像利箭一样刺过来,李承业气急败坏,脸色涨如猪肝。 他怒瞪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属下,双眼血红。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他们去偷看周嘉行对付契丹的秘密武器,他们什么都没找到不说,竟然还被抓了! 和宾客们猜测的不一样,其实李承业并不想在今天的宴席上杀死周嘉行。 周嘉行这个迅速崛起的后起之秀确实带给他很多压力,但两军交锋时才是一决生死的时候,请人来赴宴,然后在宴席上杀人,未免太落于下乘。 别说李司空不会答应,李承业自己也要脸啊! 他今天故意为难周嘉行,让他在宴席上出丑,目的很简单——只是单纯想激怒对方。 先逼周嘉行失态,然后一步步诱导,最后就会像他算计好的那样,世人会认为周嘉行才是那个破坏联盟的人。 如此一来,等契丹军撤退,河东军就能顺理成章朝鄂州下手。 届时不会有人帮周嘉行说话。 世人不仅不会责怪他们河东军鸟尽弓藏,反而会说一切是周嘉行咎由自取。 到时候,李承业不仅可以控制舆论走向,还能趁机在河东军中立威,确立自己的继承人身份。 李承业是李元宗的亲儿子,文武都没有过人之处,以前头顶一堆哥哥压着,没有他的出头之日。等哥哥们都死了或者被李元宗厌弃了,他才终于迎来父亲的关注。 他迫切需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刚好最近父亲频频提起周嘉行,身边幕僚便建议他从周嘉行这里入手,他觉得这主意不错,点头默许。 计划得好好的,诸事顺利,只等周嘉行上钩…… 然而,谁曾想这个昆奴之子脾气居然这么暴烈? 李承业气得肺都快炸了。 周嘉行当着众人的面戳破他的阴谋,他要是这时候再朝周嘉行发难,河东军面子、里子都算完了,就算能暂时压制周嘉行,父亲也不会放过他的! 李承业双手握拳,一遍遍劝自己冷静。 这时,刚才两边对峙时始终一言不发的周嘉行忽然站了起来。 周围兵士下意识退后一步。 周嘉行面无表情,看一眼李承业,嘴角一扯,起身离席。 一个字都没说。 李承业眼皮跳了跳,不想服输。 但他心里知道,这一刻,自己怯了。 宴席上的其他人也在这一刹那无声的交锋中看出这一点,各自盘算。 周嘉行没留意,大踏步走出去,阿山和其他亲随紧跟着他出了屋子。 转瞬间就走了个精光。 没人敢拦他们。 席间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亦跟着离席。 宴无好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转眼,只剩下一屋子狼藉。 李承业浑身打颤,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一样。 他赶走旁边服侍的仆从,自斟自饮,心情刚刚平复下来,余光扫过堂下跪着的三个人,脸色一僵,胃里一阵阵翻腾,刚刚喝下的美酒成了穿肠□□一般,心里发苦。 “把人带下去!” 眼不见为净。 军士们小心翼翼应喏,拎起那三个人,出了堂屋。 …… 当晚,李元宗得知白天橦州宴席上发生的事,大骂儿子李承业愚蠢自大。 “老子还没打算动手呢,他着什么急?皇帝不急太监急!” 旁边送信的幕僚眼皮直抽。 哪有骂自己的儿子是太监的…… 等等,司空用皇帝自比,莫非司空打算称帝了? 幕僚心潮澎湃。 这头,李元宗歇了口气,继续骂儿子,“周嘉行是老子亲笔写信请来的,他在宴席上动手脚,不是打老子的脸吗?蠢货!” 幕僚知道李元宗喜欢骂儿子,但不管骂得多凶,最后他还是会帮儿子收拾烂摊子,于是眼观鼻鼻观心,随他骂。 李元宗足足骂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过足了瘾,道:“让勃格过去一趟,他和周嘉行交情不错。” 幕僚迟疑了一下,没敢多话,点头应是。 这不是司空第一次让阿史那勃格帮李承业善后。军中都在传李承业欺压阿史那勃格,还曾逼迫阿史那勃格让出一名女奴,司空肯定也有耳闻,但他偏心亲儿子,认为阿史那勃格豪爽、不会在意此事,没有多管。 李元宗喝口茶润嗓子,忽然想起一事,问:“对了,江州那边有没有回信?” 幕僚答:“还没有,鄂州对江州的封锁还没有解除。” 李司空捋须沉思了半晌,“周嘉行是周麟那个无耻之徒的孙子,祖孙俩倒是一点都不像……继续关注江州,查清楚周嘉行为什么和自己的父族为敌。” 幕僚一愣,道:“周嘉行是昆奴所生,他和父族决裂,是为了那个昆奴。” 李司空摇摇头,“肯定还有其他原因,继续查。他们家那个三郎收到你的信,应该知道周嘉行的身份了,周家出了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儿郎,老子不信他们周家能忍得住!” 幕僚忙问:“司空怕周嘉行和周家联合?” 李司空抚掌轻笑:“我看周嘉行那小子意志坚定,肯定不想回周家受束缚,要是他和周家果真断干净了,老子倒是想再认一个干儿子。正好他缺一个父族。” 到时候周麟最优秀的孙子成了他的义子,周麟还不得气死? 光是想象那个情景,李司空就觉得浑身舒畅,忍不住哈哈大笑。 幕僚心口一跳,暗暗腹诽:哪有看到一个好儿郎就收人家当义子的?先不说周嘉行愿不愿意,真的收下来了,不是添乱吗?家里整天一堆亲儿子、干儿子勾心斗角,司空居然还想认周嘉行当干儿子,也不怕人家转头灭了兄弟,以干儿子的身份继承河东军。 他深知李元宗的脾性,没有直接开口反对,垂首站在一边,等李元宗笑完,道:“司空既然看好周使君,为何不干脆招他为东床快婿?” 女婿好啊,既能为河东军所用,身份上又始终是外人。比不上义子。 李元宗哼了一声,道:“上次着人去暗示周嘉行,他态度很明确,不想娶。不娶就不娶罢!老子的女儿又不是不愁嫁!” 说着眼睛眯了眯。 “这一点周嘉行像周麟。那年老子要提拔周麟,只要他肯舍了家里那个糟糠妻娶老子的女儿,老子马上让他当主帅,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一脸笑嘻嘻,转头就带人跑了,说什么怕老子派人去江州杀了他那个娘子……” 提起这事李元宗就一肚子气。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子是那种人吗?” 幕僚悄悄撩起眼皮,暗暗道:司空……您不是那种人,您女儿是啊,当年您女儿非周都督不嫁,还拿周都督的妻儿威胁他,周都督才会走得那么干脆的…… 李元宗还在念叨:“……就为了一个乡下妇人!没眼光的东西!” 念叨了一会儿,神情变得严肃,“既然周嘉行不想娶妻,联姻的事暂时不要提,免得他效仿周麟,老子认他当儿子!” 看来司空真的看上周嘉行了……幕僚心惊肉跳,脑子转得飞快,突然灵机一闪,道:“司空,此事不妥。您想想,您认周使君为义子,按辈分,您和周使君的生父成了同辈……” 李元宗回过味来,脸色一沉。 对啊,周嘉行是周麟的孙子,他认周嘉行当义子,那他不就成了周麟的儿子? 呸! 想得美! …… 这晚,李元宗把义子阿史那勃格叫进帐中,让他代表自己去橦州警告李承业,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破坏盟约。 阿史那勃格道:“周嘉行实力大增……父亲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李元宗摇摇头,说:“事已至此,只能先试着拉拢。” 阿史那勃格应喏,出了营地,骑快马赶夜路,不到天亮就抵达橦州。 仆从迎他入他,告诉他李承业明天会继续宴请宾客。 阿史那勃格找到李承业,劈头就道:“父亲要你谨慎从事,莫要和周使君正面冲突。” 李承业生平最恨被兄长们压在头上,听阿史那勃格带来父亲的叮嘱,不耐烦道:“父亲常说不能放虎归山,他忌惮周嘉行,要我去查明周嘉行对付契丹军的武器,我不给周嘉行一点威慑,怎么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阿史那勃格皱了皱眉。 查武器这事他知道。周嘉行和契丹军对战时,用了一种威力很大的武器,发动时能发出震天响动,据说能撼天动地,可以用来攻城。司空对这种武器很感兴趣。 他思索了片刻,决定等见过周嘉行再说。 …… 翌日,天还没亮,长廊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嘈杂声。 阿史那勃格被心腹叫了起来。 “郎君,西边来人了!” “哪个西边?” “西川!” 阿史那勃格猛地清醒过来,立刻披衣起身,出了院子,骑马出城。 …… 城门外人头攒动。 长亭里闹哄哄的,站满了人,部落的人,联盟其他军队的人,还有李承业的人。 他们是被各自的哨探叫起来的。 所有人三三两两站在一处,一边低声议论,一边垫着脚往西边张望。 天边浮起鱼肚白,晨光熹微,天际处多出几个小黑点。 尘土飞扬,几匹快马跃出地平线,往他们的方向飞驰而来。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是被哨探惊醒的,据哨探说,那几骑靠近的马是千里马,而马上的骑手看衣着打扮,赫然是天子使者! 天子使者? 华州刺史一直忙着和契丹军周旋,不大清楚外面的事,问身边的人:“圣人在西川?” 契丹军刚刚南下的时候,圣人悄悄跑了,但是圣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没人知道。 藩镇们都希望圣人最好有去无回,最好就这么死在外边。那样,他们就能打着为圣人报仇雪恨的旗号出兵,然后自立称帝。 大家心照不宣,偷偷派人去寻圣人——当然不是救人,而是为了能在圣人驾崩后抢占先机。后来契丹军来势汹汹,他们忙于应战,没法分出兵力去蜀地寻找,就把这事搁下了。 现在乍一下见到天子使者,早把圣人忘到爪哇国去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有人消息灵通,朝身边人解释道:“圣人确实在西川,前些天西川节度使杨昌传书李司空,说圣人已被他所救,如今圣驾就在成都府。蜀地早就传遍了!” 众人竖起耳朵听这人说来龙去脉,心里暗骂杨昌运气好。 马蹄声越来越近,红尘滚滚,快马驰到长亭外,马上骑手勒马,举起卷帛。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纵然心有不甘,还是一起下拜。 虽然皇帝有名无实,但是皇帝还是皇帝。 使者高举卷帛,朗声问:“周使君何在?” 众人频频交换眼神。 这圣旨是给周嘉行的?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会不会是李司空用来折辱周嘉行的新方式? 人群议论纷纷,猜什么的都有。 不一会儿,几位兵士出列,示意使者跟上自己。 …… 等阿史那勃格匆匆赶到城外长亭的时候,天子使者已经进城,他只得赶紧掉头赶回。 踏进驿馆时,使者刚刚宣读完圣旨。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神色各异,一声不吭。 而站在人群最当中、接旨的周嘉行则神色如常。 使者笑着朝他拱手,道:“恭喜使君!” 周嘉行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接过卷帛,转身离去。 他的亲随个个满面笑容,喜气盈腮,喜滋滋跟了上去。 阿史那勃格有些茫然,找到角落里一脸怒容的李承业,问:“圣旨上说什么?” 李承业额角青筋暴跳,牙关咬得咯咯响,怒视着周嘉行的背影,双眼赤红如血。 就在刚才,皇帝在圣旨中正式确立周嘉行西线主帅的身份,大肆褒奖,任命他兼领山南东道、山南西道、淮南节度使,加中书令衔,赐铁券,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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