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口,忽然凝滞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还穿着校服的陆青,宛若挣脱出他锁骨,落地生根的小青鸟。 他下意识捂住了脖子,纹身的青鸟还在,他愈发怔愣了。 他想。 我没有放走他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陆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第61章——打回原形 安知山长长久久地怔愣了,他还保持着给手擦血的姿势,两条腿钉在地上,百骸冰冷,成了个挖空内脏的石像。 潜意识里是知道自己该说话的,可脑子跟他造了反,僵硬了不肯转动,一双眼里只有个单薄忻削的陆青。 小鹿,该待在家里,学校,花店,喜怒哀乐都有着阳光气息的小鹿,断断不该出现在这里。 怎么就会出现在了这里? 长久以来,他认知中的凌海与郦港都该是两个世界。凌海温暖和煦,夏风冬雪,郦港热得燥郁,四季都乌云蔽日。 两个世界分离开来,正如小鹿和安家也是分离开来的,而陆青此刻的出现,却令两个世界碰撞了。 撞得天惊地动,安知山挤在世界接壤的罅隙之间,五脏六腑失了形状,他霎时就只剩一滩模糊血肉。 许久许久,他强撑着血肉扯出笑容,想开口,但在巨大的惊恐之下,喉咙关隘,他尝试好几次才发出声音。 “陆青……小鹿……” 嗓音艰涩,艰涩太甚,几乎像一种哀求。 “你怎么来了?我刚想去找你呢,刚才手被花瓶……” 他头脑滞涩,可竭力把话讲得很快,仿佛只要随便胡扯着解释了,此事就可以一带而过。 然而。 “我都听到了。” 安知山顿住:“……什么?” 陆青望着他,眼眸沉重,像两粒最尖锐明亮的黑石子,说不好是在痛心还是失望。 一字一顿的,陆青慢慢把话重复一遍。 “知山,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很突然的,安知山觉着心肺被攥了一把,攥得太狠了,他要咳嗽似的短叹一下,发现不知何时起,能呼吸到的空气已经很稀薄。 他气息紊乱地一笑,笑得可怜,是在求上天饶他一命。二十年,他活到如今不容易,遇见陆青更不容易,陆青要是真知道这些事了,他别无选择,就又剩死路一条了。 垂死挣扎一般,他说:“……小鹿,你听到什么了?” 陆青沉默一瞬,上前半步:“知山,你妈妈的事……” 他说了许多,可安知山两耳发蒙,听不见了,满耳只能听见心跳如骤雨,不讲逻辑,没有节点,在腔子里携雷带电,惊吓成了一场瓢泼大雨。 陆青满眼痛楚地把话讲完,又觉得言语贫瘠,于是想走到他身边去,却见安知山木怔着先是不动,等陆青快到跟前了,他忽然弯腰捂了嘴,而后转身冲进厕所里,撕心裂肺地呕吐了起来。 之前被安富冲腹部揍了两拳,当时没事,此刻突然就发作起来,胃袋抽搐着排异。 他早上没吃,中午对付一口,即使想吐,也没多少东西可吐。扶墙躬身对着马桶,他浑身没了骨头,没了肉身,也没了魂灵,简直快要站不住,仿佛只有一根细细鱼线探进胃里,勾着胃底,要把他整个的掏吐一遍。 吐到最后,他力不能支地跪在马桶前,吐得胃冒酸水,嗓子灼烧,几乎快要把苦胆都生生呕出来了。 他喘着气往后探手,摁下冲水键,眼看狼藉随着涡旋消失,眨眼间又是一番洁净。 同样的,由于心底坍塌,废墟之中,他反而乱中取静,彻底麻木了。 他扶着洗手池起身,去漱口洗脸,落花流水地一抬头,他见自己睫毛沾了手上的血,脸上淌了满面的泪。 他有些怔仲,下意识一摸脸,他在脸上留下个湿乎乎的血掌印。 埋下头去,他一把一把地抄水洗脸,自觉洗干净了,又浑不知疼地在水龙头下冲洗伤口,不停挤搓着那道淋淋流血的口子,挤得口子微微撕裂,本就不小,这时几乎有了皮开肉绽的意思。 他自我戕害出了满池的血水,貌似是有条不紊的,然而没有思想,他单是觉得血流得恼人。可为什么恼人呢? 他想了一想,末了发现,是因为他血泪交加,显得太狼狈了,不漂亮了。 可为什么要漂亮? 因为陆青喜欢。 陆青? 陆青。 他猛然一顿,破天荒地头一次的,发病时棉花瓤子般的脑子,居然就能想起了旁人旁事,想起了陆青。 一经想起,更多的事挤进脑子,直到陆青那句“我都听到了”浮现出来,将他从飘飘然的云端拖进惨不忍睹的现世,他于是就彻底完了。 他一辈子都想争个体面,可“完了”的安知山惊恐又无助,并不会比任何一个发病的心理病患者更体面。 完了。 他想。 全完了。 似乎也没有再想旁的,可顷刻之间,冷汗漫了全身,热泪则毫无征兆地再次淌下来。他想去擦,可手抬到一半就捂住了心口,心脏像生了千万根倒刺,疼得他又要作呕,但顾不得这个了,因为肺部突然之间干瘪成了颗枯果子,他喘不过气了。 他起初以为是心理作用,直到嗓眼干噎,只能任凭氧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在活埋一般的窒息里,他顺着瓷砖墙跌坐在地上,将脸埋进掌心,他大口喘息着,又在间隙里不由溢出断断续续的崩溃呜咽,扮了多久的人相,此刻终于是打回原形,全然的溃不成军了。 上次出现过度呼吸的症状,还是他四岁那年,第一次被叶宁宁锁进衣柜里。他那时吓得肝胆俱裂,砰砰拍门,在黑暗里没命了地嚎啕,却很快就喘不上气,也哭不出声了。叶宁宁听柜里没了动静,打开一看,才见到窝缩成一团,浑身打颤,面色苍白如纸的小孩子。 他那会儿是真怕,衣柜无灯无亮,四四方方,他真怕一闭眼就死在里头。 现在过去多少年,他以为长大了,逃出来了,可一睁眼,他恍惚见到整个世界都升起了四面墙,层层围困,渐渐逼近,将他囚在了当年昏黑逼仄的衣柜里。 这一次,终于是再也逃脱不得了。 安知山刚才冲进去得太急,只来得及反手摔上门,来不及锁。 陆青守在门口,急得一颗心都要碎了,可他太了解安知山,今天把这番秘事听明白,他了解愈深,于是愈发不敢直接冲进去了。 直到厕所里“砰”地发出重声,他才将心一横,咬牙推开了门。 他在门里见到安知山,从没见过的安知山。 安知山委顿在门后的角落里,那么大的个头,蜷缩起来仍然是沉沉的份量,昂贵英挺的衬衣皱得像抹布,将他整个地揉进了墙根里。他深深弯腰,肩膀抽动,喘息声沉重。见不得人般捂着脸,那手指插进发间,手在发抖,而他又不清楚力道了,扯下了好几根头发。 不漂亮了,不潇洒了,不像个狐妖或神仙了,而是像个坍缩的星系,枯死的白杨树,作一半就不小心倒上墨水的诗。 听见动静,他缓缓抬头,露出猩红流泪的眼睛,而后又自惭形秽地,立刻埋下了头,埋得更深。 只一瞬之间,可陆青看清了,那是困兽一样的,求助无门的神情。 陆青登时鼻子一酸,眼眶滚热,强忍着没哭出来。 “知山……” 再不想哭,这句出来,还是落了哭腔。 安知山将陆青的哭腔当作了一种致命的指责,指责他的隐瞒与肮脏。他呼吸艰难,可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气息,他咕哝着想说对不起,又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 他不顾其他,立即看向陆青,气短得梗塞,急急问道:“他……他看到你了吗?” 陆青蓄着满眶的泪珠子,生怕一着不慎就掉了满地。 闻言,他起初没听懂,想了一下才明白,连忙答道:“没有!我过来时你们已经在说话了,我以为你们有事要谈,就没立刻进去。听完后……就什么都懂了,所以他出来的时候,我躲到楼道里去了。” 安知山张了张嘴,这次没说出话来,但稍稍宽心了。 幸好安富没见到小鹿,否则……否则即使小鹿现在跟他分手了,也不一定能在安富那儿洗脱利用嫌疑。 卸了心病,他又想回到刚才那个刺猬似的姿势,可犹豫一下,他还是没捂住脸,主要是不想捂住眼,想再看看小鹿,因为觉得是看一眼少一眼。 他呼吸仍旧不畅,一口一口地汲取不上,可看见陆青,他像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慢慢就自行好了一些。 默默掉着眼泪看向小鹿,他嘴唇翕动,这次没再扮演,而是真成了个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 他很久没发病,更是很多年没这么严重,他想,这样还是不行。他像个易燃品,平时装得再无害,火星子一燎,就还是要出事。 安知山低头看自己,就见浑身上下都狼狈,本来就别无优点,这时连相貌都没有,那简直就没有丝毫可取之处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试一试,不试不甘心,会不甘心到死不瞑目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随手蹭掉了眼泪,后背离墙,他往前欠了身子,竭力显得不那么颓唐。 他凝望着陆青,很认真地说:“小鹿……” 落地又改口,觉得自己是铸成大错,“小鹿”的称呼不该他叫了。 “陆青,你觉得这个公寓怎么样?我把它给你好不好?我在上京也有一套房子,那套也过户给你,可以吗?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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