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拍了张照,发给了裴渊。 烈日当头,可能是出了太多汗的缘故。 小腿和手臂上缠着的纱布,又开始渗出了血色。 我定了张回南镇的高铁票,回身离开。 身后,铁艺门外的保安诧异提醒: 「夫人,先生和小少爷交代了。 「您找到了钥匙,就可以进去。」 我顿住步子。 没有回身,只淡声道:「不用了。」 临上高铁时,裴渊打来了电话。 他语气愠怒:「就因为你自己迟到,儿子给你出了几道数学题,你就要闹离婚?」 2 高铁站里人潮汹涌。 我排在长队里,等着过安检。 其实解释的话也到了嘴边。 比如今早返程路上,突然的一场特大暴雨。 近二十辆车的连环追尾,三人当场死亡。 我死里逃生,被要求住院观察,但还是选择包扎后赶了回去。 说好的十点前到,我其实也只是迟到了五分钟而已。 可我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出口,那边裴渊怒极的声音,再次响起: 「儿子大学升学宴,全场宾客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迟到。 「桑宁,为什么你身为母亲,总是要给儿子做最糟糕的榜样?」 人群喧嚣拥挤,有些令人窒息。 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一句:「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迟到吗?」 在我花了五个小时,找到了那片钥匙。 下午三点,赶到宴会别墅外时。 见到的是姗姗来迟的安柠母女,和亲自出来迎接的儿子裴思言。 他将手上的两把遮阳伞,一把给了安柠,另一把拿来跟安瑶瑶共用。 少年心事深藏心底,却又泄露在了偷偷泛红的耳根。 他甚至压根没注意到,站在门外,就离他几步远的我这个母亲。 电话那边,裴渊良久沉默。 好一会后,他有些恼羞成怒: 「桑宁,你凭什么跟安柠和瑶瑶比?别忘了当年……」 像是这些年里,一直扎在我心口的那根刺,再一次被拨动。 我轻声,打断了那边的话:「所以,离婚吧。 「你娶你想要的妻子,也给你儿子想要的母亲和妹妹。」 那边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别后悔就行。」 安检终于轮到了我。 我将手上不大的一只行李箱,放到了输送带上。 话出口时,只剩下平静:「不会后悔。」 说完,挂断通话,收起手机。 上了高铁。 这个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从此,与我无关。 3 我下高铁时,已经临近半夜。 县城街边,我爸的大货车早已等在了那里。 我一出站,就见他远远地朝我挥手,脸上笑出了褶子:「囡囡,这边。」 我走过去,他频频朝我身后张望。 以前裴思言还小的时候,我每次回南镇看我爸,他都会闹着一起来。 后来他渐渐大了,开始能听懂裴家人的话,和我就越来越不亲近。 如今他十四岁,算算已经快六年没来过这里了。 我爸脸上挤着笑,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浑浊眼底的失望,掩都掩不住。 我没解释,他也没问。 货车后门被他打开,偌大的车厢里,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铺上了整洁的被褥。 角落里,大黄蜷缩在那里睡觉。 听到动静,它「呜呜」了两声,爬起来。 光线有些昏暗,它朝我看了好一会才看清。 突然精神抖擞,高兴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大半年没回来过了,它还是一见面就和我亲近。 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 很多年前,裴思言也曾这样亲近我。 每次我从外地赶回家,小孩扑向我时,总是泪眼汪汪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进了车厢,抱住大黄。 我爸去前面开车,一边叮嘱我: 「袋子里有吃的喝的,到家还得快两小时呢,凑合着先睡一觉。」 车慢慢驶入人烟稀少的小路。 我躺在车厢里,隔着仓栅看着外面渐渐明朗的星空。 恍惚间,似乎还是我小的时候。 似乎我在海市的那十五年,只是一场梦。 如今,梦该醒了。 我在南镇留了下来,进了村里的小学任教。 重新拿起了以前的画笔,教孩子们画画。 离开了裴家,终于不会再有人指责我说: 「画画是讨好富人的工具,留在穷乡僻壤,是无能的人逃避现实。」 转眼快两个月过去。 我终于也渐渐熬过了,离开裴渊和裴思言的戒断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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