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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王柱生他哥威胁完这一通,扔掉铁棒,将王柱生从地上拖了起来:“你个狗东西再闹腾,我连你一起揍。走了,赶紧吃饭去。” 待到王柱生两兄弟离开,其他小孩便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他刚才有没有用铁棒捅你们?” “我其实一直在偷偷发精神力攻击的,他肯定感觉到了,往我们这边看,我马上就装作没有发招的样子。” “那你们还能出来吗?他说看见沈蜷蜷就要打。” “去给管理告吧。” “不能告的,管理罚他,罚完了,他就会来打沈蜷蜷,打得更厉害。” 唐圆圆想了想:“林多指是能出来的,他没有说要打林多指,沈蜷蜷就先别出来。” 沈蜷蜷盘坐在桌洞里,点头道:“那我就不出去了,我就在这里面住着。” 他和林多指其实没有吃完巧克力,便将剩下的三块递了出去:“你们吃吧。” 这个白天,沈蜷蜷就呆在这方小空间里,一直没有出去。 福利院的小孩每天也有课程,教室门旁似模似样地贴着课程表。但他们并没有专门的老师,所有课都是院里的管理在兼职。 这些管理大部分都来自克科镇,并不知道怎么上课,都是想到哪儿就教到哪儿。有次沈蜷蜷觉得上课的老师很眼熟,发现是在厨房削木薯皮的小工。 福利院极度差人手,二楼的婴幼儿不能少人照顾,面临的最大难题是让所有人吃饱穿暖,所以上不上课的也无所谓。教室里经常没有几个人,管理在这方面也表现得相当宽容,人太少时,大手一挥,自由活动。 于是沈蜷蜷窝在后院里一整天,也没有管理发现。 他倒没觉得寂寞,只靠着桌腿玩他那个铁皮盒里的宝贝,将巧克力包装袋放在那摞包装纸的最上面,仔仔细细抹平。中途尿尿过两次,都是从桌洞爬到另一处墙根下解决。 林多指会来陪他玩,还帮他打饭,端着两只小碗先给他送去,接着回去重新排队。同宿舍的小孩也时不时会来,告诉他王柱生他哥的最新动向。王柱生中途来了好几次,主要监视他还在桌洞里没有,再蹲在洞口和他吵架。 王柱生他哥没在,只有王柱生一个人,沈蜷蜷便毫不畏惧。 “你出来啊,你有本事出来啊。” “你进来啊,你有本事进来啊。” “你总不能就一直在里面。” 沈蜷蜷半躺下去,满脸享受状:“好舒服啊,这里面好舒服啊。”又问旁边陪他的林多指:“舒服吗?” 林多指半闭着眼睛:“让我出去我都不想出去。” 王柱生便气呼呼地走了。 白天很快过去,当傍晚来临,天空变暗时,沈蜷蜷终于开始觉得不安。 “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吗?”唐圆圆蹲在洞前四处打量,“这可是后院呀。” 白天那些桌椅堆和杂物小山看着并没什么,但晚上会只剩下让人害怕的幽深轮廓,那些桌洞也像是鬼怪张开的黑色巨口。 陈洪亮难得地小声:“这里晚上会有鬼的。” “是的,这里晚上有很多鬼,那些大班生都看见过的。” 沈蜷蜷白天在这里时从来不害怕,但现在被这氛围影响,全身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张地左右看。 坐在他身旁的林多指也抓紧了他的胳膊。 陈洪亮缩着脖子:“听说那些鬼会吃小孩,他们抓住小孩——” 一个小孩被吓得连连后退,突然转身跑向宿舍,其他小孩原本还没动,此时都发出惊恐的大叫,跟着一起跑。 林多指和沈蜷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往洞外爬。林多指钻出洞就开跑,沈蜷蜷跑出两步后,突然想起王柱生他哥,想起他说的要用铁棒将自己捅个对穿,又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既害怕被王柱生他哥打死,也害怕那夜晚里变得格外瘆人的鬼,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他看见林多指就要跑出后院,心里全是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的惊恐和绝望,便哇一声哭了起来。 “你们别跑,你们别跑呀……” 奔跑中的林多指站住了,又回头小跑向沈蜷蜷。 “你别哭了,别哭,我回来了。” 沈蜷蜷闭着眼嚎啕:“我害怕在这儿……” 林多指道:“那我们回去吧。” “我也怕王柱生他哥……” 林多指在沈蜷蜷的哭声里苦苦思索,最后摸摸他的胳膊:“要不,要不你去垃圾场吧,去你的办公室里住几天。” 第14章 听说沈蜷蜷要出去躲几天风头,跑走的小孩们又回到了后院,还多出了一个柳四斤。 “你那里干净吗?有被子吗?晚上很冷的。”柳四斤比其他小孩要细心一些。 “没有被子,但是我攒了纸箱子,可以钻进箱子里,也很干净的。”他瞄了柳四斤一眼:“不会长虱子。” 柳四斤撅起了嘴:“我没有虱子了。” “我知道你没有虱子,我没有说你头上的虱子——那是以前的虱子——我只是在说我不会长虱子。”沈蜷蜷耐心解释。 柳四斤神情缓和了些:“我姐姐宿舍里有个人被选去云巅了,她的被子还留着的,你带着去你的办公室。” 小孩们个个神情严肃郑重,眼神却兴奋激动。负责望风的同宿舍小孩赵细细和于大头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王柱生的哥哥在食堂和别人打架,正忙着呐。” “快快快,快走。” 小孩们七手八脚地将沈蜷蜷拖出了洞,给他背上扎好的被子卷,簇拥着他去往水房。 林多指有些不舍:“蜷蜷,你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回来哦,我们把饭给你递出去。” 唐圆圆缜密思索:“晚上我会把你的被子散开,早上再叠好,不让管理发现你没在。” 陈洪亮震声:“蜷蜷,你好厉害。让大班生抓不到我们,气死他们。” 一贯寡言少语的于大头也道:“这是我们的复仇。” 沈蜷蜷被激励得满脸泛红,豪情地握紧拳头:“我们要消灭所有的大班生!” “消灭他们!” “消灭所有大班生!” “不要都消灭了好吗?留下我姐姐好吗?”柳四斤赶紧道。 “好,留下柳四斤的姐姐。” 十分钟后,沈蜷蜷抱着他的铁皮盒,背着大大的被子卷,出发去往垃圾场。 他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一会儿去捡路边的小石子,一会儿去看远方的克科山,直到地面变得潮湿,路旁的小沟里传来水声,这才匆匆前进。 福利院上空被云巅遮挡,下雨也淋不着。但这一带已经离开了云巅遮挡的范围,地上全是积水,显然昨晚有过一场暴雨。 虽然雨暂时停了,但天色依旧昏暗,垃圾场里亮起了两盏大灯,将这片区域照得雪亮。往常这时候总会有小山似的垃圾,但今天新垃圾还没送来,沈蜷蜷只停步看了两秒,便背着被子卷去了自己办公室。 沈蜷蜷摘掉棉帽,将满床放置的物品腾走,再展开被子卷。 柳四斤不但给他卷了被子,还有一个小枕头和一张薄绒毯。他铺好绒毯和被子,跳下床打量,觉得很满意。 现在也没什么事好干,他干脆爬上床躺着,抱过自己的断臂布偶小熊,和它说着话。 “……你有没有到处乱跑?你脸皮不要太厚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墙上有个洞……” 夜晚很快来临,屋子里没有灯,只有垃圾场的灯光从敞开的大门照进来,像是在地板中央铺了张雪白的长方形地毯。 沈蜷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了下来。黑夜和安静让他渐渐不安,孤单和害怕在心头迅速蔓延。 ……我想回去了。 对,回去。 现在已经下班了,不要在办公室了,我马上就要回去。 沈蜷蜷翻身下了床,但刚走到门口,又想起王柱生他哥,想起他说要用那生锈的铁棒将自己捅个对穿。 沈蜷蜷低头看自己胸膛,想象那里要是多了个洞会是怎样。左右思量一番后,还是垂着头退进屋,慢慢爬回了床上。 他来时的雄心壮志和兴奋已经消失殆尽,满心都是惶恐和孤单,忍不住缩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地哭。 哭了一会儿又四处摸索,找到小熊抱在怀里再继续。 沈蜷蜷不知道哭了多久,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直到被响亮的动静惊醒。 他第一反应是王柱生他哥在拍门,唬得瞬间坐了起来,接着才发现他没在宿舍,而是在垃圾场办公室里。 天上划过一道道闪电,雷鸣四起。铁皮屋噼噼啪啪响个不停,一直敞着的房门有风灌入,还带着细细凉凉的水雾。 沈蜷蜷战战兢兢地爬起身去了门口,在看清外面的景象时,惊讶地瞪大了眼。 路灯光照下,空中有成片的水线,如同密密麻麻的银丝从天空往下倾落,在地面形成一汪汪的水潭,反出细碎的光。 雨! 这是雨呀! 管理给他们说过,他们福利院位于云巅边缘,所以天上下雨时,福利院是见不着雨的,只有再往外走出一段才行。 沈蜷蜷打记事起就生活在福利院,也只在垃圾场见过一次雨。那次他和其他小孩在垃圾场里狂奔大叫,转着圈伸手接雨,伸出舌头去舔,一个个淋成快乐的落汤鸡。 这事被他在宿舍里讲了很多天,从雨的形状到雨的味道和雨的颜色。某一天全班看动画片,他倏地站起来,指着电视激动大叫:“我见过雨的,就是这样,比这个还要多,很多很多。” 管理在一旁问:“哟?你是在哪儿见过的?” 他无限骄傲地挺起胸脯:“垃圾场!我去垃圾场工作时见到的!” 沈蜷蜷那次虽然进了惩罚室,但觉得一切都值得。现在很冷,他不敢冲出去淋雨,只坐回床上裹着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外的天空。 沈蜷蜷喜欢下雨,但雨点敲击铁皮屋的动静太大,还是令他有些不安,频频抬头看屋顶。那不时响起的剧烈雷鸣也很吓人,便抓过旁边的棉帽戴上,盖住两只耳朵,又系好围巾,让小熊挨着他坐。 沈蜷蜷捏着垂在胸前的柔软布料,想着这些雨是从云巅落下来的吧。 那哥哥现在肯定也在看雨,吃着黑团团,坐在他们云巅福利院的大窗户上。 哥哥还会来的,会将他接回福利院,会将王柱生他哥按在地上:“你再打沈蜷蜷的话,我就用铁棒将你捅一二三一二三个对穿!” 沈蜷蜷设想着那一幕,眼睛灼灼发亮,呼吸都变得急促。他已经忘记这个哥哥的由来,只觉得真的会有那么一名少年,会把欺负他的人都打翻,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再捡起棉帽给他戴好。 “……哥哥。”沈蜷蜷喃喃着。 。 褚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空屋子内,身下是一张单人床。对面整面墙是透明玻璃,可以看到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在来来去去。 他从未见过这个地方,坐在床上思索了会儿,一些记忆片段才陆续冲入脑海。 情况不明的父亲,雷暴雨里的玉米地,晃动的手电筒,奔跑的自己和母亲…… 褚涯倏地坐直身。 他背着母亲在雨地里跌跌撞撞,然后就遇到了顾麟。可现在为什么在这儿?这是医院吗?母亲和顾麟呢? 褚涯来不及想太多,翻身下床去开门,想找个人问问。但门被锁住了,他在门缝处摸索,发现这门并不是能用外力强行打开的普通门扇。 褚涯去拍打玻璃,冲着走廊里经过的人喊,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却置若罔闻。他心急如焚地踢踹玻璃墙,但就算他是分化期哨兵,那玻璃墙也没有半分裂痕。 褚涯折腾了好一阵,逐渐冷静下来,也清楚了一个事实。 这根本不是什么医院,这是牢狱。 他被囚禁了。 褚涯从小接受褚诚煜的教导和军校训练,在发现情况不对后,便站在玻璃墙前闭上眼,脑中快速进行着分析。 自己现在被囚禁,那母亲和顾麟很可能也被关着。希望是因为顾麟没法带着两人逃走,所以只带走了母亲。 之前看见的那些屋子里的人是谁?晨星军的高级军官自己都认识,这些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那两个小孩…… 褚涯突然觉得那两个扑在玻璃窗上冲他大喊的小孩有些面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来。 房门发出轻响,褚涯倏地看过去,两名身着莫尔纳政府军军装的士兵走了进来。 他还穿着被雨水湿透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不动声色地摸了下后腰,发现匕首还没有被搜走。 “有人要见你,跟我们走。”一名士兵抬起枪管指了下门口。 褚涯开口,声音嘶哑:“谁要见我?” “别问那么多,去了就知道了。” 褚涯也很想搞清楚目前情况,便跟着两名士兵出了屋,顺着通道往前。 他看见走廊两旁的玻璃墙后有男有女,形态相貌并不似受过训练的军人。他们基本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有看着三十多的,最小的却只有十岁出头。 前方出现了两名白大褂,抬着一个被罩着塑料布的长条状物体,看着还很沉。 褚涯和他们擦肩时低头瞧,发现被抬着的居然是一具缠裹好的尸体。 “这怎么回事?”褚涯身后的士兵问。 一名白大褂回道:“就昨天说要处决的那个罪犯,刚执行完毕。” “处理妥当了吗?” “是的,各种资料也都填好了。” 褚涯捕捉到罪犯两个字,心头猛然一跳。他没有猜错,这里果然是莫尔纳军的某个看押地。 可那些玻璃墙后还有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是罪犯? “我今天值岗,按照程序要亲自看一下,核实尸首身份。”那士兵道。 “是。” 白大褂拉开塑料布,在那细碎的沙沙声中,一张白中带青的脸撞进了褚涯的视线。 他极快地转过头,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猛地看了回来,但那塑料布已经被合上。 尸首被抬走,士兵用枪管捅了下褚涯后背:“走吧,还在出什么神?” 褚涯跟着士兵继续往前,想着自己曾见过这张已失去生机的面孔。只是当时这人被按在地上,侧脸紧贴着地,一双绝望的眼睛里盈满泪水。 ——这是他从深渊回家途中遇到的那名逃犯哨兵。 褚涯心头大乱,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白堡! 为什么会是白堡?白堡可是顾麟的地盘! 第15章 褚涯不自觉停下脚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心头浮起个可怕的猜想,又觉得这不可能。 顾麟是秦勤的亲侄子,十七岁时父母双亡,被秦勤接到身旁抚养。褚诚煜也对顾麟很上心,在他军校毕业后,就把他放在了白堡负责人这样的位置上。 褚涯一直不太喜欢这个表哥。 秦勤第一次将顾麟带回家时,褚涯只有五岁,拿着铅笔在客厅画画。顾麟在回答褚诚煜的问题,坐着时双膝并拢,脊背挺直紧绷。褚涯的铅笔掉在地上,他会飞快地过去捡起来,递给褚涯时,亲热地叫他表弟。 但当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顾麟看向褚涯的视线就很冷淡。褚涯虽然年纪小,也能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喜恶,所以也抿起嘴,目光里带上了抗拒和疏离。 父亲在书房,母亲在厨房和阿沁一起炒菜,窗外飞进来一只小鸟,愣头愣脑地落在褚涯的画架上。 褚涯正看着小鸟,看着那稚嫩的小嘴和乌黑的眼,一只手便突然伸了过来,抓住小鸟并倏地捏紧。 小鸟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四脚抽搐着被顾麟扔出了窗户,直直坠落向下。 褚涯呆呆地看着顾麟,看着他那张冰冷得残酷的侧脸,突然就冲上去对着他又踢又打。闻声出来的父母将他抱开,顾麟惶惶不安地迭声道歉,说自己赶走了一只小鸟,让表弟不开心了。 虽然褚涯和他第一次见面就不愉快,心里也对他亲近不起来。但父母对他很好,又过去了这么多年,两兄弟的相处也算平和,所以他实在是很难相信自己刚冒起的那个猜测。 但他现在被关在白堡,白堡负责人就是顾麟。母亲也说过,父亲身边有背叛者。 褚涯一颗心直往下沉,脚底的凉意一直爬到背心。他站在原地没动,脑内千回百转,直到身后士兵用枪管捅了下他的后背:“快走,站着干什么?” 褚涯机械地提步,在拐过一个走廊后,跟着士兵停在了一间房门口。 士兵打开门:“进去。” 褚涯慢慢跨进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户边的那道熟悉背影。他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在看见顾麟后,耳里还是嗡地一声轻响。 房门关上,顾麟缓缓转过身,如平常看见褚涯时那般微笑着,既亲切又自然。 “小涯,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我之前用精神力把你击晕了,醒过来后肯定会有一点头昏,过一阵就没事了。” 顾麟满脸关切地说着这些话,就像一名称职的兄长在关心弟弟。褚涯这瞬间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多疑了,他想开口询问,喉咙却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麟慢慢踱到他面前,伸手将他卫衣帽子整理好,又捻了捻手指:“怎么还是穿的湿衣服,等会儿就去换掉。” “……妈妈呢?”褚涯终于成功地说出了话,声音嘶哑难听。 顾麟只反问道:“知道这是哪儿吗?” 褚涯看了眼窗户,虽然外面一团漆黑,却依旧能听到哗哗雨声。 他动了动唇:“白堡。” “对,这就是我的白堡。你还是第一次进来吧?是不是觉得这里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表哥,我妈妈呢?” “只是我的办公室太小,条件差了一点,好像光线也不太好。” 褚涯死死盯着他,呼吸渐渐急促,再次哑着嗓子追问:“表哥,我没问你这些,你告诉我妈妈怎么样了。” 顾麟却充耳不闻:“不过这里马上就要改造,我准备把这面墙拆掉,空间会大出很多——” “我问你妈妈呢?”褚涯突然一声大吼,又伸手揪住顾麟的衣领:“顾麟,回答我的问题,我妈妈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她!” 顾麟是身材高大的成年人,被褚涯这样揪着胸口,便垂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和亲切都已散去,只剩下冰冷寒意。 他抬手握住褚涯的左手手腕,一言不发地慢慢捏紧。褚涯咬紧牙关不松手,忍着手腕钻心的疼痛和他对视着。 但他的力量无法与成年A级哨兵抗衡,那片布料终于从他的手心滑脱。顾麟轻声道:“褚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很让我讨厌?你明明身在白堡,却依旧对我大呼小叫,展现出一种执拗的愚蠢,不懂审时度势的鲁莽。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也许还有一些生气。” 他松开了褚涯的手,褚涯缓过手腕的疼痛,只喘着粗气盯着顾麟。 顾麟端详着他:“你不是有洁癖吗?我刚碰到了你,你现在应该掏出你的手帕擦手,但你似乎没有这样做。所以,你的洁癖是视对象和当前情况发作?所以……你以前是在用你的洁癖来侮辱我?”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褚涯恨不得冲上去对着顾麟挥出拳头,但也知道现在只能忍着。 顾麟走去旁边沙发坐下,伸手按着自己太阳穴,屋内安静得只听见褚涯的急促呼吸声。 褚涯就要继续询问,顾麟却突然开口:“姑母和姑父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说什么?”褚涯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姑母和姑父在昨晚都已经去世。”顾麟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户,“我很难过,但我无力回天。” 褚涯怔怔站在原地,过了好一阵,迟缓的大脑才开始消化这个信息。 “我还记得我将父母埋葬的那天,深渊克科镇冷得像是个冰窖,我正在想以后我该怎么办,姑母就出现了。她告诉我,她是父亲的妹妹,因为很小就离开了家,到现在才打听到我家住址……” 顾麟的声音时大时小,像是无意义的背景音。褚涯什么都听不清,脑中只回旋着一句话,如同一波波扩散出的钟声,震耳欲聋,反复轰鸣。 ……昨晚都已经去世……昨晚都已经去世…… “姑母会做一种好吃的煎饼送到军校去,那时候我觉得这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后面尝过了其他美食,才知道那煎饼非常普通。不过现在我很怀念那味道……” “他们是怎么死的?”褚涯双目赤红,全身发着抖,声音也颤得不成调:“妈妈只是昏迷过去了,怎么就死了?还有爸爸,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是谁,杀了他们?” 顾麟这才慢慢看向褚涯,眼神有些空洞,又有些怪异。 “你觉得姑母会对我失望吗?”他问褚涯。 褚涯的眼泪在脸上疯狂蔓延,只死死盯着顾麟:“晨星军的高层昨晚都遭遇围攻,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 “你在质问我?”顾麟神情变得阴沉下来:“我想和你一起缅怀姑母姑父,因为只有你能体会到我内心的悲痛。可你怎么总是这么扫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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