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知山目送祖孙俩离去,刚才还满口答应,转眼就反悔了,重新翻上围栏,心说看您老身体还硬朗,这局象棋等下辈子吧。 然而不行,今天大概不适合去阎王那儿报道,身后立刻又来了对小情侣。 安知山只好要死不死地继续等。 小情侣浓情蜜意,在他身后的长椅上缠绵个没完,舌头都要探对方喉咙里了,安知山适时咳嗽一下,打断了二人。 可没成想,那俩看到他后,竟然埋头嘀嘀咕咕一会儿,而后就手牵手冲他来了。 男生代为发言,期期艾艾:“你……你是不是那个……” 安知山一愣:“哪个?” 男生激动得连连比划:“那个啊!就那个谁!那个谁嘛!” 女生嫌男朋友说不清楚,抢过话头,报了个明星的名字,而后满眼期冀地看着安知山,问能不能拍张合照。 安知山实在不知道是先澄清这个误会,说认错了人,还是先告诉这俩八百年不上网的货,他们口中的那位明星活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香港,已经去世二三十年了。 他默然片刻,实在无从解释,干脆就不解释,一边一个地搂着二人合了影,女孩又掏出个小笔记本,问他能不能要签名。 送佛送到西,照片都拍了,还差一个签名么? 他在本子上签了明星的大名,底下附上一行带括号的小字,(借尸还魂版)。 好容易送走了小情侣,他满腔赴死的热忱都要被消磨掉了,最后一次踩上栏杆,他裤脚一紧,低眼一看,是只脏兮兮的小白狗咬住了他。 及至此,此前种种八成是天意,安知山估摸着今夜不宜寻死,指不定是海浪不作美,跳了海容易被冲回岸上——他一打寒颤,彻底打消了今晚寻死的念头。 他无可奈何地蹲下身,指腹去摸小狗湿漉漉的鼻尖。小狗很瘦,却欢实得很,前爪搭着他的膝盖,直摇尾巴。 他估摸着它该是饿了,叮嘱它在这儿等会,跑了半条街找到了个烤肠摊,买了五根热腾腾的烤肠再回到原处,小狗竟然还在。 这就是有缘分了,果然,他喂完了烤肠,抬腿要走,小狗连没吃完的烤肠都顾不上了,屁颠颠跟着他。 安知山觉着挺有趣,在原地转了几圈,小狗跟得晕乎乎,到最后变成了追着自己的尾巴咬,东倒西歪摔在他鞋边了。 他把小狗抱回烤肠边,说,“你想跟我走啊?这辈子可能不行了,下辈子吧,下辈子还在海边见面,下辈子换我当狗,你喂我烤肠吧。” 跟狗许了个承诺,又看着它吃了一会儿后,安知山这才回到了车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终于记起来便利店的小孩儿。 终于记起了没赴的约,记起陆青。 三十分钟后,一辆黛蓝色的玛莎拉蒂停在了花店门前。 夜静更深,安知山出来后四下扫一圈,就见街边门店早已关灯落了锁,唯有路灯尚还晕亮一小片雪地。 万事万物都遭细雪蒙上雾气,漫野无声。 他算放了心,也是,谁这么闲得无聊,为了口头邀约就守在雪夜里等一个多小时? 刚要矮身回车里,他余光瞥见有个什么东西动弹了下,他以为是野猫,目光下意识追过去,却在长椅上见了个窝缩着的身影。 他一愣,立刻快步走过去,离近了看,那身影显了原型,竟然真是那个便利店男生。 少年穿着件肿胖的大羽绒服,冷得整个人都缩进去,便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羽绒服几乎成了睡袋。他双眸紧阖,似乎在打盹,也不知是睡了多久,直睡得睫根湿漉漉,鼻尖煞上冻红,便愈发衬得脸容净白。 倒真像一翁细瓷器,碰都碰不得,唯恐一着不慎,就昆山玉碎。 安知山皱了眉头,伸手去探少年的额头——北方天冷,流浪汉冻死街头的新闻数见不鲜,这人在这儿待了一个多钟头,冻不死也要冻病了。 果不其然,额头已经烧成了烫炉子。 “……妈的。” 安知山暗骂,不知道是骂这小孩一根筋,还是骂自己王八蛋,晾着人家在冰天雪地里枯等,等得把病都给熬出来了。 肯定是不能把人就撂在这儿,安知山半搂半抱地将少年挟在臂弯,打算先回车里再作打算。 这时,怀里滚烫的小炉子忽然抽动了下,嘟哝了声,旋即蜷得更深。 安知山没听清,俯耳下去,少年又不吭声了。他轻轻掬起少年的脸蛋,想叫人家的名字,却又哽住——忘了人家姓甚名谁。 他回想了下,是姓陆没错,可是陆什么呢?赤橙黄绿青…… 他试探着:“陆……青?陆青?” 这话得到陆青半梦半醒的喃喃,“疼……腿疼……疼……” 安知山挑挑眉毛,不明所以,“腿疼?” 他四下张望,在长椅旁发现了副拐杖,心领神会地将其一并带了回去。 车内开了暖风,温风细细,熏熏艾艾,利于化冻。 陆青被安顿在了副驾驶,方便照顾。即使处在这么个暖融融的空间里,他也依旧弓身蜷背,冻得微微发抖,但好歹是不再咕哝腿疼了。 安知山出门时光想着死得光鲜了,从没曾想还有这么一遭,故而穿得单薄,毛衣外头只套了件大衣。他脱下外衣给陆青披了上,转而发动汽车,作计先把人送去医院。 离医院还有十来分钟路程时,陆青可算解冻,惺忪着眼,“……我……” 这声音哑得没法听,安知山不消看,从后座摸了瓶水,趁红绿灯间隙将其拧开了递过去。 “多燙淉喝点,润润嗓子。” 陆青接过,咕嘟咕嘟一气喝了大半瓶下去,枯泉才堪堪被灌溉成了活水。 “咳咳……咳……谢谢……” 见他三两个字都说得气喘,安知山顿了几秒,等陆青稍稍缓过口气才开口,“抱歉。我今天确实是临时有事,没能赴约,真的很对不起,害你还……” 安知山刻意放慢了车速,陆青便小口小口啜饮着将剩下的水喝进去,闻言赶忙摇头,“没有……没事,真没事。” 陆青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可由于全身上下都火烫,也测不出来到底烧得多严重,只觉着脑袋晕乎乎。 “不怪你。我本来……本来也没打算等那么久,结果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你应该吓了一跳吧?” 其实昏睡过去的原因,陆青心知肚明。病痛,发炎,感冒,这几日连轴转的疲累和缺觉,都足以害他险些冻毙街头。 安知山失笑:“怎么还争起错来了?今天失约,的的确确是我的错,我一定想办法弥补。下次,要是你还肯赏脸再陪我出来一次,下次换我等你,好不好?” 花说柳说也比不过安知山说。 虽然相处尚少,但陆青也意识到安知山是个巧言令色的,可无奈在于他对这软语温言毫无抵抗之力,轻松就被逗红了耳尖。 “再说吧……对了,你有看到我的东西吗?当时应该就靠在旁边来着。” “喏”,安知山用下巴往后座示意,“我猜是你的,就带上了。怎么?你腿脚不太好?” 陆青顺着他的方向回头,确保拐杖没丢后,这才松心,“还好,就是前两天崴了脚,不碍事。” 安知山心知能用上拐的,断不会是什么普通小伤,不由暗骂自己造孽,然而嘴上却没个正形,问他怎么拖着条伤腿还要等人,尾生抱柱也不是这么个抱法嘛。 陆青埋头笑笑:“噢,这个嘛……因为我真的很期待和你见面。” 安知山没成想这么个锯嘴葫芦似的人,还能有直言无讳的时候,侧目去看,就见陆青正眉眼笑睐地看他。 那目光太赤忱,任哪个心肠曲折的见了,都要自惭生愧。 “而且尾生没能等到人来赴约,可是你来了。” 安知山摩了摩方向盘,笑了笑,没接话。等到路口时,他探手去摸陆青的额头,不着痕迹地把这话头忽略了,“啧,烧得确实有点厉害,不过马上就到医院了,我陪着你,让医生给你打个点滴,很快就能退烧了。” “医院?”陆青收紧眉毛,反应颇大,“我不去医院。” 安知山挑眉:“为什么?” 陆青不肯直面回答:“……我真的不去医院。” 安知山:“不去医院,可你还发烧呢。” 陆青:“……” 陆青默然,总不好以实相告,说自己最讨厌医院,并且还没有医保,不光缺那几百块的挂水钱,连几十块的挂号钱都是能省即省。 他只好曲线救国,转圜而答,“……也没法去医院,我得回家了。我妹妹还在家,她才六岁,我这么晚不回去,她一定担心坏了。” 安知山又劝几句,没能动摇念头,也就耸耸肩膀,不再勉强了。 未几,他便驱车停在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前,下车前还伸手把那件盖在陆青身上的大衣往上扯了扯。 安知山:“我下去给你买点药,你乖乖待着,看车。” 陆青没反应过来:“啊?噢……哎!等等,这是你的衣……” 安知山没听后半句,穿着毛衣径直走了。陆青这才慢悠悠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一直盖着人家的衣服,怨不得从醒来后身边就一股……一股…… 陆青埋头,偷偷嗅了嗅大衣领子。 清冽的,冬月初雪的味道。 到了家门口,陆青要下车时才发觉自己足踝已经肿疼得连路都走不得了。 他家所在的小区是老居民楼,配套设施陈旧,大小车辆填鸭般塞满了街道,电动车又犹嫌不足地填补了缝隙。安知山只好将车停在外头的大道上,这会儿也顾不得贴不贴罚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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