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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 “回大人,遁地大盗一案还未完全查清,属下还要再跑一趟泰安寺。” “名远啊名远,本官知你一身正气,又破案心切,可眼下贼人既已被擒,你便不必再如此劳累了,不如回家休息两日,剩下的巾巾吊吊交给手下人慢慢查也不急嘛。”刘知县劝解道,“前些时日你便彻夜不眠,现在若还不休息,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大人有所不知,属下已有了眉目,这就将案子彻底告破。”罗捕头说话语气很急,“大人且忙,等属下将案情全部捋清,再回来细细与大人禀告其中有趣之处。” “有趣之处?” “比大人想的更有趣。” “那你且忙去!” “是!” 罗捕头立马指挥着手下人分为两拨,一拨先去泰安寺赶着时间弄明情况,自己带一拨进了县衙监狱。 果不其然,刚到狱里,提出那学了遁地之法的穷酸书生。这书生已被打得浑身是伤,罗捕头却很讲究的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还斥责了几句对他用刑的衙役,这才告知他今日中午泰安寺发生的妙事,并暗示几句,自己已经知晓了他与广宏法师之事,劝他坦白从宽。 书生大惊,当即招供。 几年前书生去泰安寺上香求问功名,碰到那广宏法师,两相交谈,广宏法师却说他此生与功名无缘,倒是修奇门之法的好苗子。 从此两人便搭上了线。 书生果然是个好苗子,短短两年时间,在遁地术上的成就便超过了广宏法师。随后他便在广宏法师的指引下,四处盗窃。其中盗得金银珠宝便全归他自己所有,古玩字画一人一半,广宏法师先挑,至于珍稀药材,便全归了广宏法师,说是用来炼丹。 此外有时他还会替广宏法师盗一些账本之类的东西。 罗捕头听得暗自心惊。 泰安寺作为城中香火最盛的寺院,在逸州宗教界地位虽比不上城外那座千年道观,可占了地利,那广宏法师亦是城中多位贵人的座上宾。 罗捕头觉得自己该尽快破案。 于是又风风火火赶往泰安寺。 早前已派出手下最得力的人来了这里,已将事情经过打探了个七七八八,如今那些旁观者都还在这里。倒也不是手下捕役不放他们离去,而是八卦心理作祟,都自发的围在这里,红光满面,等着看热闹。 罗捕头一来,大家七嘴八舌。 话里话外都离不开一清秀的年轻人。 有人说看见那年轻人带着猫进了五观堂,没有座位,他礼貌询问过后,才坐在了广宏法师旁边,看起来很随意,像是个巧合。 有人说看见那年轻人和广宏法师一起沿着迂折长廊走向万佛宝殿,小声谈话,都很有礼,像是认识,又像不认识。 有人说听见广宏法师问那年轻人想要如何。 有人说那年轻人必是妖人,用妖火谋害了广宏法师。又有人说那广宏法师自己心中有鬼,才在佛祖面前自燃告罪。 有人说那火没有温度,又有人说隔着老远便感觉到了烫,有人说是黄的,有人说是红的,但那落在地上毫发无损的衣裳却是做不得假。 大家都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罗捕头听得心惊不已。 接任捕头一职多年,他见过不少涉及妖鬼的案子,却少有处理过这种牵扯到神佛的案子。 怕是他父亲也没见过几次。 不过他依然保持着镇定。 先带人去搜查了广宏法师的住处。 这泰安寺除了这妖僧,似乎也没别的有道行的人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有公职在身,就算广宏法师还在,只要牵扯进了案子里,想要阻止的唯一方式也只能是通过城中贵人进行施压。 因此无人敢于拦阻。 果不其然,凭着多年经验,一众捕役很快找到了被广宏法师藏起来的赃物。 一堆没用完的药材,一些古玩字画,至于那些书书本本,无论是佛法经书还是别的什么,罗捕头一概不看,只用箱子收起,带回衙门。 …… 一个时辰后,逸都衙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公堂中间放着一口木箱,边上点了烛火,摇曳着照出几人的身影。 刘知县身材矮小,站到了公堂正中,箱子的前边。在他身后跟着一位幕僚,罗捕头和两个捕役恭恭敬敬站在边上。 虽是流官制度,可作为一县主官,他与底下的小吏自然有着高低之分,不过主官施行政令也得看底下小吏配合,加之为人处事的讲究,因此在他们的日常相处当中,罗捕头一直对刘知县恭敬有加,刘知县也对他多有客气,这是他们的合作模式。 罗捕头事无巨细,从今日早晨上班见宋先生院墙破损开始,到下午抽空又去拜访宋先生,两人间的谈话,再到泰安寺一行,甚至自己的相关推测都向刘知县汇报得清清楚楚。 听完后,刘知县长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幕僚在身后小声提醒:“大人,还是先处理贵人们的遗失之物吧……” “嗯。” 刘知县这才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看向那口箱子,接着又看向罗捕头:“这里面的物件,你可清点过了?” “大人,属下一眼未看。” 刘知县转过身,与幕僚对视。 幕僚对他点了点头。 “名远你办事向来讲究,我是放心的,这些物件我自会请大人们来认取。”刘知县这才说道,不过停顿了下,他仍是忍不住,又问,“那甜水巷的先生当真只与广宏法师说了几句话,就让广宏法师自焚而亡了?” “回大人,当时泰安寺香客众多,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啧啧……” 刘知县内心震惊,只觉宛如神仙手段。 “那你说的院墙受损一事……” “属下虽未从宋先生口中听闻那究竟是何妖物所为,但听狱中那贼人说过,广宏法师养有三只青面夜叉,身高一丈有余,体大如牛,站在地上便可平视二楼之人,想来就是这怪物所为。” “那你又说院中毫无打斗痕迹……” “不仅没有打斗痕迹,属下下午去问时,见那宋先生面上毫不在意,恐怕这夜叉鬼只在瞬间就被制服了。” “……” 刘知县闻言,又回头与幕僚对视一眼,随即才感慨:“这般高人,往常只在山中清修,何时我逸都城中也来了一个……” 罗捕头听出他的意思。 知县之前便有结识之意,现在恐怕已有了登门拜访之心。 “属下听说宋先生是云游至此,暂且歇脚,以前也是在山中清修的。即使到了城中,也是独居一处,只与狸奴为伴,最喜清净,每天进出也都是独来独往,怕是去看红尘去了。”罗捕头隐晦提醒。 “可惜……” 刘知县摇了摇头。 既如此,自己倒不敢去打扰了,不过城中知州大人向往此道已久,广宏法师一案传开后,多半会来询问,自己倒是可以与他细细讲讲,一来投其所好涨涨谈资,二来知州大人官居高位,身份不凡,自然有去拜访的资格。 至于那广宏法师…… 显然是犯了戒条、做了亏心事,才被业火焚灭于佛祖殿前。 …… 罗捕头为宋游修好了院墙。 宋游倒也没有拒绝—— 自己给罗捕头设谋,本身是收了钱的,如此已经两清,而承担被贼人背后之人报复的风险也是应当的,都在这二十两银子里了。可自己之后又助罗捕头彻底破了这案子,罗捕头为自己修缮院墙,也是应得的。 在宋游心中,如此依然两清。 只是罗捕头似乎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自己仍未还完宋游的相助之情,常常送些东西来,但也都是些很实在的肉菜水果。 宋游有时会收,有时不收。 还是那句话—— 有时适当的接受别人的好意,其实是大度的一种体现。 有时收下,是让罗捕头心里好受。有时不收,是把握一个尺度,免得造成过多的牵扯。 如此一天天的,日子也过得快。 平凡之间藏有非凡的乐趣。 广宏法师在佛殿前自焚一事很快传扬开来,成了逸都老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事,在江湖圈里则传得更广一些,越传越玄。 世事传闻大抵如此。 而宋游除了听书,又迷上了听琴。 北城的松庐是杨公的住所。杨公以擅长抚琴出名,常在家中邀三五友人抚琴为乐,城中许多贵人都会去拜访,而他每日傍晚抚琴,于是有些爱好声乐之人便会在此时去到松庐之外,茶棚下点茶一杯,以琴声而醉。 松庐不远,宋游常常路过,会停歇片刻。 天气眼见得转凉了。 第二十一章 山中寻高人 对于广宏法师一案,最为震惊的还是城中的贵人们。 普通老百姓哪与广宏法师有过多少接触,最多去泰安寺上香的时候见过,知晓泰安寺有这么位高僧,可城中那些向往仙佛一道的贵人可多数都与这位高僧交往不浅,不是常请广宏法师来府中喝茶讲经,就是常去泰安寺拜访广宏法师,甚至有了心事也都说与他听。 哪曾想这高僧竟是这般为人。 不过最震惊的还是这位高僧的死。 广宏法师的本领他们是见识过的,掀纸成兵,夜半托梦,还有夜叉护法,加之种种奇妙之术,就是说他是菩萨在世他们也信。可如今却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逸州知州名为俞坚白,是昌元二年的榜眼,也是个向往神佛长生之道的人,不过他却与广宏法师少有接触。 不是早知有今日,也不是知晓他心术不正,只是俞知州挑剔,眼光甚高,听说了他与城中别的贵人交往之事,其中不少钱财往来,便实在难以将广宏法师与他心目中真正的高人结合起来。 这种人,自己都不得长生成佛,又怎么可能带他走上长生之道呢? 前段时间听逸都知县讲了广宏法师一案的具体经过,他便对那甜水巷的先生来了兴趣,再将此案捕头叫来,细细问了与那先生有关之事,只觉那小先生虽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形象有所出入,却也是世间少见的高人了。 至少远在那广宏法师之上。 于是有了结识拜访之意。 可对于自己心生向往、仰慕之人,无论是修行高人,还是音律大家、丹青妙手之类的,自然要放低态度,不能行身份上的便利。 又听说那小先生喜好清净,可着实让他为难了好久。 终于得知先生常去城北的瓦舍听书,近日又常去杨公屋外听琴,俞知州终于找到了结识的机会—— 瓦舍听书他是少有去的,可听琴本是雅好,即使公务繁忙,他也常常约上好友在府中弹琴为乐。杨锦声作为逸州有名的雅乐大家,俞知州自然是去拜访过的,与之有些交情,可以从这里入手。 甚至俞知州都想好了,相遇后若觉得那先生确如罗捕头所说,便可顺势请先生去杨锦声家中做客,介绍他与杨锦声认识,也算投其所好。 “备马。” “大人,去哪?” “松庐。” “好。” 俞知州出门看了看天,甚是满意,便喜滋滋的坐马出行了。 ……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 “秋高气爽,正是外出寻访的好时节啊。”宋游盯着天空,喃喃念道。 外头正是蓝天白云,却不觉得晒,因为此时正好有一朵云遮住了太阳,使得整个世界既不阴沉,又看起来凉快,异常清爽。 这几天应当都是这样的天气。 是外出最好的天气了。 正巧三花娘娘在院子里扑来扑去的捉虫儿,听见声音又没听清,好奇得很。 “你讲什么?” “我们该出城逛逛了。” 三花猫闻言顿时停下了手上的事,转过身直直的盯着他。 “去哪里?” “去寻访当地高人名士。” “去哪里?” “昨日听罗捕头说,出城往西有一个县叫思远县,思远县新庄有一老鹰山,住着一位奇人,不如我们去拜访他吧?” “去哪里?” “出城往西。” “哦。” 三花猫端坐下来等他。 三花娘娘是知道的,人类比不上猫,出门要麻烦一些。 但也说走就走。 宋游换了那身能给自己带来方便的道袍,别的也没带多少东西,就带了一个包裹,出门买了些干粮装上,就径直出城往西而去。 只一只猫与他同行。 好在有官道可走。 沿着官道翻了不知几座山,反正过了两座桥,从上午走到下午,总算看到了思远县。在县里找了间旅店住下,趁天还没黑,在小小的县城里问了一圈新庄怎么走,老鹰山又怎么找,次日清早便出发了。 路有几十里,亭台三五座,烟村十余家。 新庄是个很美的地方。 身后千仞高山,白云深深,村中小河蜿蜒,流水潺潺,间间民屋又被烟雾朦胧,翻山而来时,入眼的如画中的风景。 该是奇人居住的地方。 又在村中一问,便向村尾行去。 “好远。” 宋游不由有些感叹。 这个年代访友访人真是困难,难怪能留下那么多优秀的离别诗。 又听见三花娘娘在身后小声学他讲话,似是也觉得山水太长了,宋游不由扭头,出声问道:“三花娘娘走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是来上香的人家里。” “那也不远。” “没有这里远。” “要是我们有一匹骡马就好了。” “有一匹骡马就好了。” 三花猫眼里也有几分憧憬。 “我们到了。” 宋游停下脚步。 三花猫抬头随他看去。 眼前是一间竹院,竹排为墙,茅草为顶,篱笆为院,有几只鸡在院子里啄食。 宋游轻扣门扉,有童儿来开门。 “先生找谁?” “在下姓宋名游字梦来,灵泉县一山人,前来拜访孔大师,不知大师可在?” “先生是我家师父的旧识好友?”童儿细细打量了宋游一番,皱着眉头,觉得不像,“还是慕名而来买木雕的?” “慕名而来。” “你来拐了,我家师父不在家。” “哦?” 真不赶巧。 宋游顿了一下,又恭敬作礼:“不知大师去往何处,几时回来呢?” “师父去砍树去了,我只知道在这座山里,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童儿仰起头看向宋游身后,“天黑之前会回来。” 宋游不由转身,随他看去。 白云深深,又怎知去处。 “多谢。” 宋游向童儿拱手道谢,见得他转身回了屋,稍作思考,便带着三花娘娘往那大山而去。 他欲穿花行路,直入白云深处。 这山巍峨雄壮,却又连绵成片,山顶隐在云雾深处,如今只看得到山腰,云雾随风变化无穷,说里面住着神仙世人怕也是相信的。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这巨山面前,很快就成了微不足道的两个小点儿。 山路难行,有樵夫高歌,山中回音响彻不绝,亦有异鸟鸣啼,声音清澈空灵,净涤灵魂。 宋游沿着砍柴的路往山上走,不觉已身处云雾之中,此时视线受阻,几丈之外便不可视物,不远处野兽出没动静有如妖魔。待得眼前的层层白雾中逐渐透了光透了蓝,宋游便知道,自己将穿过云层了。 于是快走几步,眼前果然开朗。 天空是无比纯净的蓝,如同一个半圆的罩子,身后云海翻涌,波涛层层。下午的太阳斜挂在天边,亮得不可直视,一圈光晕,十分圣洁。 三花猫睁圆了眼,宋游也驻足许久。 可惜啊可惜,宋游问了山中樵夫,又问了山中野兽,却只是收获了满眼的风景,并未遇到那位擅于木雕的孔大师。 那位孔大师世代都是木雕匠人,到他的时候已不知多少代了。而他从小痴迷木雕,仿佛为此而生,成年时技艺便已登峰造极,据说他四十岁时曾有作品停刀而活,在屋中乱跑,吓坏了不少人。 这个故事在思远县广为流传。 因此总有外地人慕名而来,在孔大师这里求购木雕,不过之后再也没听说过木雕活过来的事情发生。 宋游刚从罗捕头口中听说时,便打定了主意,要来拜访孔大师,甚至在逸都乃至整个大晏极其有名的道教名山青成山都被他放到了后边。 就想见识一下木雕怎么活。 本以为能在山上遇上,多点缘分好说话,可惜上山没遇上,下山也没遇上。 也许不在此山中,在另一处山中。 只是这山一程水一程,寸寸皆是修行。 脚下的每一步都不会误你。 下山时正好黄昏,孔大师已回了家。 这次再去拜访,便见到真人了。 “在下姓宋名游,师父取字梦来,灵泉县一山人,慕名前来拜访。”宋游依旧恭敬行礼,“上午听说大师去深山里寻木砍树了,一时兴起便前往山中寻访,可惜缘分不够,不得相遇。” “哈哈这山这么大,先生从哪找我去?” 孔大师年近六旬,头上已满是银霜,但仍红光满面,身体极好。 想来他已从童儿口中听说过了。 这些年来拜访他的人不少,达官显贵、名人名士都有,可他见过有在屋前等他的,倒还没有见过去山中寻他的。 这云深如海,怎可寻人呢? “先生还请屋中一坐!” “却之不恭。” 竹屋清凉,满地木头木屑。 三花猫跟随宋游而入,左看右看,直到宋游在一根长板凳上坐下,它才收回目光,跟着一跃而上,跳上板凳,就在宋游身边坐下来。 宋游看孔大师,它也看孔大师。 宋游看童儿,它也看童儿。 孔大师先与宋游寒暄几句,很快目光就被这只三花猫所吸引了。 只见这三花猫体态匀称,颜色虽多,但分布并不杂乱,生得比大多数三花猫更讨人类的喜欢。可他看了又看,却觉得这三花猫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体态之美,似乎任何一处都恰到好处,多一点便多了,少一点又少了。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还好。 可不知怎的,孔大师一眼就觉得这猫并不一般,其神态灵动,似有灵智,每一个眼神的变化都值得他琢磨,远非寻常动物可比。 “这猫……” “忘了给大师介绍了。” 宋游捧着一杯茶,语气淡然,内容却很直接:“这是南华县猫儿庙的三花娘娘,乃我下山之后偶遇,与我相约作伴,一同游历红尘。大师只把它当做一个人来对待就好。” 第二十二章 一句已胜千言 南华县猫儿庙…… 三花娘娘…… 只把它当人来对待…… 孔大师细细品味着其中意味。 人常说,活得久的人没有没见过鬼的,这话是没有错的。又有人说,工匠到了极致便可通神,也是没有错的。而对于孔大师这种人,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极致的工匠技艺都占了,鬼神妖灵之说在别人看来也许是故事,在他这里却是更离谱的事都发生过。 孔大师当即就明白了—— 这位客人和平常那些来向他求购木雕、怀着寻访奇人的心态来满足好奇心、增长见闻的达官显贵、名人名士并不一样。 这位客人很不一般。 孔大师客气之余,又多了几分恭敬。 “先生早上进山,傍晚才归,山路难行,不知中间可有吃饭?” “中间遇到山野金猴,厚着面皮请它带路,摘了几个野果子吃,口味也还不错。”宋游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拱手而答,不过今日的他就不是出于这世道流行的繁文缛节了,是对高人的敬意。 刚进房屋他便看了一圈。 只见满屋子的木雕成品与半成品,每件成品皆是栩栩如生,更有甚者,没刻出眼睛便已极为生动,仿佛一不留神它就会自己跑动起来,实在难以想象若是为它刻上眼睛会当如何。 “东阳。” “师父。” “去杀鸡。” “好。” 童儿乖巧的转身就走。 孔大师这才又对宋游和三花猫说:“天不早了,两位客人回不了城了,就在老朽这里吃顿便饭吧。今天运气好,在山上捡了一些菌子,炖个老母鸡能把舌头都鲜掉,吃完后客人就在老朽这里睡。” “多谢孔大师招待。” “大师当不得当不得,折煞老朽了。” “多谢孔待诏。” “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 外头已经响起了老母鸡的叫声和扑腾声,很快又停歇下去。 鸡汤炖好时,已经掌灯了。 这个年头的美食自然比不得前世,可也有着少数的例外,有些菜肴的做法再过几千年也几乎没有变化,有些菜肴几千年后还未必比得上此时。 就如这一锅鸡汤,无非就是姜片鸡肉与菌子,只需加一撮盐,别的什么调料也不用放,千年前是这种做法,千年后也是这种做法。 野生菌有着独特的鲜美,每种菌子又都不一样,都是后世的工业鲜味剂难以代替的。宋游在道观也常常上山采菌子吃,此时锅中能认得出来的便有竹荪松茸见手青老人头和鸡油黄等等,煮出来鸡汤都成了金黄浓稠的,两种鲜味混合在一起,只喝一口,当真是舌头都能鲜掉。 这是无法代替的山珍,是难以言述的鲜美,亦是山野间最高级的待客之道。 宋游记不清喝了几碗汤了,只知道喝得肚子里全是水,一大锅满满当当的鸡汤都见了底,菌子也吃得多,反倒是鸡肉吃得少。 三花娘娘肉吃得多。 它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类只喝水,不吃肉,但又不敢问,怕把他们给说通了。 今夜有星辰,油灯摇晃。 客人们吃得满足,孔大师心里也舒畅,见得童儿把桌子收拾干净,他才对宋游问道: “先生从灵泉县来?” “从逸都来。” “怎的从逸都来?” “待诏有所不知。在下出自灵泉县阴阳山伏龙观,观中有传统,每代弟子都需下山游历,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宋游答道,“又因在下自小在山上修行长大,对世事了解有限,师父便命我下山游历,为期二十年,以观世界。如今才刚走到逸都。” “是这样……” 孔先生点点头,眼中若有所思。 这下怕是遇到真正的隐世高人了。 伏龙观…… 似乎听过,又好像忘了。 “只是不知先生远道而来寻访老朽,所为何事啊?可是想购一木雕回去?若是如此,先生尽管挑选,老朽皆赠予先生。” “在下曾听人说,孔待诏木雕技艺登峰造极,早年前曾有木雕活过来的事情发生。在下对此好奇而仰慕,于是特意从逸都前来拜访,想要见识一下这令木雕而活的通神技艺。” “哈哈……” 孔大师却是仰头而笑:“那不过是世人误传而已,哪有木雕活过来的道理。” “愿闻其详。” “年生太久了,只隐约记得,当时老朽应城中陈大官人之邀,雕了一只苍鹰,因太过活现,旁观的人看得心惊,随后屋外风来,那鹰便从凳子上掉了下来,吓坏了不少人,大家都以为它活过来了,其实没有。”孔大师说道,笑呵呵的摇头,“世人爱听这类故事,慢慢就将故事传成了他们爱听的样子。” “竟是这样。” “让先生空跑一趟了。” “待诏哪里的话,只山中一行,或是与待诏夜谈,或是这锅鲜汤,哪怕只有一样,都不算空跑了。” 宋游笑了笑,却又顿了一下,接着环顾屋中木雕摆设,又问道:“只是待诏屋中众多木雕,却都尚未雕刻双睛,又是为何呢?” “先生有所不知,这死物一旦长得过于逼真,细看便有大恐惧。” “原来如此。” 宋游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灶屋位置,那童儿正从缸中舀水洗锅,他张口欲言,却又无奈而止。 “先生早些休息吧。” “麻烦待诏了。” “不麻烦不麻烦。” “待诏也请早些休息。” “也好,老朽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便道一声招待不周了。” 孔大师看了眼三花猫,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站起身来,与宋游拱手道礼,便一步步往房中走去。 宋游也进了客房。 晚上没有别的活动,油灯一灭,便只剩下满天星斗,宋游盘坐床榻之上,没有关窗,便让秋风入房来,看外头繁星与群山,等着困意来。 突然觉得腿上痒酥酥的,低头一看,见三花猫爬到了他身上来,圆乎乎的小脚踩在他的大腿上,能感受到那梅花似的肉垫触感。 轻轻的,酥酥痒痒。 宋游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很欣喜。 这是三花娘娘第一次与他这般亲切。 “三花娘娘有事么?” “那个老人总是看我。” 三花猫站在他盘曲的腿上,仰头伸长脖子看他,四目相对,两张脸挨得很近。 宋游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 “我曾听说,擅长画画的人看见山水奇景,便会忍不住停下,将之画下来。想来擅长木雕的人也是一样。三花娘娘长得好看,又有灵性,那孔待诏应当是想照着三花娘娘的样子,雕一个木雕,但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开口。”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能开口。” “这要问他了。” “三花娘娘这就去问。” 三花猫毫不犹豫,扭身就走。 “诶诶!” 宋游连忙叫住了它。 不出意外,随后又是一堆为什么。 好在他有耐心。 此夜长长,倒也好眠。 住在天水巷时,半夜会有更夫打更,清晨会有人吆喝着来收夜香,会有早起的小贩卖菜,说扰人清眠吧,倒也不见得,可终究吵闹。而这山村夜里到早上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夜间偶尔几声犬吠,也都入不了梦,睡眠质量极佳。 宋游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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