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马端正坐下,严肃看他。 “三花娘娘还记得吗?我们昨天晚上逛灯会,有一个江湖把戏人,卖宫灯步摇。” “不记得。” “就是那个,这么长,一头尖尖的,一头用铁绳子吊着一个小灯笼的东西。”宋游比划了一个大概和他手掌差不多长的长度,“是大一点的女的人用来插在自己的头发上的,我带着三花娘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三花娘娘还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个戳进头发里。” “想起来了。” 单股为簪,双股为钗,走路会动,就叫步摇。 宫灯步摇,便是一根簪子,连着一个类似宫灯一样的装饰品,做得精致小巧,走起路来晃悠,但其实算不得太珍贵。唯一特别的是,昨晚那位售卖宫灯步摇的江湖把戏人有些小本事,只见他每卖出一个簪子,只喃喃念几句,对着吹一口气,那还没有鹌鹑蛋大的宫灯装饰便亮起了光。 昨夜正是灯会,长京贵人多,好猎奇,这位江湖把戏人会做生意,本是一根普通的铜簪子,硬是卖出了金银的价钱来。 “那位卖宫灯步摇的江湖人,就会这种法术,名曰点灯术。” “点灯术。” “这个法术呢,有道教传承最好了,昨晚那位江湖人若不是道士出身,便是代代诚心供奉火阳真君的人。”宋游对她说道,“要想施行这门法术,便要事先知晓火阳真君的全名法号,诚心通神,报上自己的名字,用一点灵力为引子,就可能会让灯笼亮起来。” “就可能?” “心诚的话,灵力就少用一点,也简单一点,没那么心诚的话,灵力就多用一点,也难一点。” “火阳真君的全名法号?” “鸿元浩德五行至尊火阳神威真君。” “鸿元浩德五行至尊火阳神威真君……”三花猫跟着小声念了一句,抬头盯着他不放,又说道,“可是三花娘娘不是道士。” “三花娘娘虽不是道士,但火阳真君又怎么知道呢?” “三花娘娘不能说谎!” “当然!三花娘娘一向诚实,当然不能说谎!”宋游顿了一下,“不过谁说这就是说谎呢?” “喵?” 三花猫被宋游说得一愣。 只好继续把他盯着。 “三花娘娘不是伏龙观的道士,也不好说自己是伏龙观的道士,不过三花娘娘与我结缘,随我游历天下,今后多半也要随我回伏龙观的吧?” “多半!” “回了伏龙观,那时候我师父肯定也早已经死了,那么大的道观,我是观主,我在旁边给三花娘娘修个小庙……”宋游顿了一下,“当然并不是说要让三花娘娘重新变回猫儿神,只是我们是道士,道士本来就住在庙里,我住大庙,三花娘娘就住小庙,这总没有问题吧?” “对的……” “所以三花娘娘说自己是逸州灵泉县阴阳山伏龙观旁边猫儿庙里的三花娘娘,也是正确的吧?” “正确的……” “所以三花娘娘施法的时候,诚心一点,请鸿元浩德五行至尊火阳神威真君,告诉他自己是逸州灵泉县阴阳山伏龙观旁边猫儿庙的三花娘娘,请火阳真君借一点火光,点亮自己的灯笼。”宋游对她说道,“三花娘娘已经有了一些道行,又主修火法,本就与火阳真君较为亲近,再加上三花娘娘心性单纯聪明可爱,火阳真君一定也喜欢,而且说起来,火阳真君说不定也与我们伏龙观哪位祖师认识,想来多半能成功。” “多半能成功!” “不过在此之前,为了礼貌,我要带三花娘娘先给火阳真君上三炷香,好让他知晓三花娘娘要从他这里借火。” “好的!” “那我们就用我们自己做的草香。” “好的!” 片刻之后。 书桌之上已多了一个斗碗,碗里装了一碗米,三花娘娘拿着几炷香,吐一口气,便点燃了,随即便插在碗里,轻松立住。 屋中两道声音前后响起。 宋游说一句,她就跟着说一句,态度极好,学得极像,像个乖巧学生。 “请真君应允。” “请真君应允!” 一阵风吹进来,却没有寒意。 反而似乎多了几分温暖。 “呼……” 桌上三支草香突然以极快的速度燃烧殆尽,化为一阵青烟,直直往上飘,却还没飘到房顶的一半,便已凭空消失不见。 “唔?” 猫儿扭头看向道人。 “三花娘娘也曾是做过猫儿神的,自然知晓,这样便是火阳真君同意了。”宋游对三花娘娘说,“以后三花娘娘只消按我之前说的做,用一点点灵力作为引子,就可以从火阳真君这里借到烛光了。若是以后次数多了,说不定不用灵力也可以。又或是以后三花娘娘自身道行高了,不用从火阳真君那里借烛光,自己点一点火焰,不用去管它,也可以烧一整晚。” “鸿元浩德五行至尊火阳神威真君,我乃逸州灵泉县阴阳山伏龙观旁边猫儿庙的三花娘娘,请真君借我一点火光点灯笼。” 三花猫奶声奶气,直直盯着旁边挂着的小马儿灯笼。 “……” 无声无息间,灯笼中便多了一点火光。 像是里头烧了一根蜡烛,在白天不仔细看几乎看不清楚。 “恭喜三花娘娘。” “……” 三花猫扭头盯他一眼,却不理他了,而是刷的一下,变成人形,又提着她的灯笼仔细的看了起来,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是的,猫儿有自己的事做。 宋游自然也有。 此时天已慢慢变凉,尤其是过了秋分,便从凉又多了几分寒意。 该是做香肠腊肉的时候了。 于是宋游与三花娘娘说了一声,便出门而去。 西城有户屠户,卖的猪最好,上好的黑香猪,都是阉割过的,有时还卖牛肉,只是现在已经下午了,不知还好不好买。 宋游过去转了一圈。 多亏长京富庶,下午也买到了不错的肉,只是最近大家都开始准备腊味,肉价比平常略高一些。 回来便开始收拾。 道人从小在道观里,没少做这些事,此时做起来,也算是手法熟练。 只是做着做着,突然觉得不对。 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名小跟班,大白天手上也要提个灯笼,就站在他身后一点,仰着脑袋盯着他的动作,眼睛都不眨。 宋游用盐抹肉,她便看宋游用盐抹肉,宋游回身去拿盐,她也立马迈着小碎步紧随其后,盯着宋游。若是因身高看不见,还要踮起脚尖来,仿佛连拿了多少也要看得清楚,等宋游拿了回来,她又连忙跟着回来,似乎任何一个动作都不愿错过。 宋游停下来看她。 她便也眨巴着眼睛看宋游,眼中透出机灵与思索,随即问了句:“就是这样,肉就可以放很久,不会长虫子,对不对?” “……” 宋游沉默了下,没有回答。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九十四章 往北还是往南 长京一天比一天冷了。 好在近几日天气都还不错。 长京城内的房屋没有城外宽敞,尤其是西城店宅务的房子,没有院子晾晒腊肉,只能晾在屋外。不过做腊味的人也不多。 近几日来往于柳树街的人都能看得见,那间挂着“道”字旗和“除鼠去忧”店招的店铺门口晾着腊肉,晾了几日,又新添了腊肠与酱肉。神奇的是经常有一只猫儿趴在门口晒太阳、睡觉,却从不偷肉吃,反而在有别的猫狗前来时,会立马醒来,将之驱走。 来往之人都觉得神奇。 还有一名写杂书的,将之当作长京奇事,记进了书里。 猫儿不在的时候,便是道士。 总之得有人守着。 有时道人猫儿都在,便常常是猫儿在门口酣睡,秋风落叶无数,道人端板凳坐在门口,将一片一片的叶子往它身上放,直到将它埋起来。 猫儿知晓,却也不理会。 一段时间后,宋游便将肉收回了屋中,挂在灶屋梁上,不再每日拿出去晾晒。 长京也渐渐由秋入了冬。 邻居女侠还未回来。 书生鬼也未回来。 长京的冬天比逸州要冷一些,道人早已换了冬衣,随着日渐天寒,也点起了火炉,常常借着火炉煮一壶茶,串几串肉来烤,便省去了一顿饭,捧一本书在二楼窗前一坐便是一下午,又消磨了半天时光。 傍晚则出去走走,看看冬日的长京。 长京和逸州一样,一到冬天,盛世外衣就去了大半,西城的穷苦百姓又像满地无主的猫狗似的,春夏秋看着都还像个样子,一到冬天,便真当是在生与死的交界徘徊,也许哪个晚上,蜷缩在家中乃至街头的人,一觉睡去,第二天就已经冻得梆硬了。 听茶楼的人说,每天都有人被冻死。 “时代之疾啊……” 南方尚且如此,不知北方又有多苦。 宋游正坐在楼上,面前放着一本书。 这本书正是当初在逸都买的《舆地纪胜》,他所翻开的,正是书的第一页,那页简单的大晏地图。 面前火炉燃烧,炉子上一个茶壶,壶中咕噜噜响,热气升腾。 里头煮的是官茶,加了红枣与糖。 炉子旁边躺着一只三花猫。 道人伸手将茶壶提起来,放在炉子最边缘,给一个杯子一个小碗倒满了茶,一个是普通的陶杯,一个则是上好的玲珑青花瓷,茶汤红亮,装在陶杯里还看不出来,装在镂空一般的玲珑青花瓷碗中,则清澈亮红,极具观赏性。 “三花娘娘喝茶了。” “凉一会儿再喝。” “好。”宋游紧了紧身上的纸裘,“还是三花娘娘好啊,修出了变化的本领,想变出什么衣服,就能变出什么样的衣服。” “三花娘娘厉害。” “说来我们到长京也过了三季了,再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该离开了。” 三花猫顿时抬起头来看他: “又要走了吗?” “还有一段时间。”宋游说道,“不过我们应该提前开始准备。” “还会回来吗?” “自然。” “哦……” “那么就请厉害的三花娘娘说说。”宋游端起杯子饮茶,“我们开了春,离开长京之后,是往北方走呢,还是往南方走?” “三花娘娘不知道。” “往北方走,便是乱世,妖魔为祸,民不聊生。往南边走,要太平一些,但也可以去丰州业山看一看。”宋游对她说,“三花娘娘觉得呢?” “三花娘娘跟着你走。” “这样啊……” 宋游举杯慢慢品茶,陷入了思索。 长京是天下中心,到长京以来,各种收获实在是大,但也不能长久留在这里,终究是要离开的。 哪怕明知长京即将变天,风云将起,也还是不能留在这里。 这等历史大戏,动辄要用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来演绎,自己不能为了它而守在这里。 不过长京是天下中心,不光是政治经济文化意义上的,地理位置也差不多,而大晏之大,自己无论向南还是向北,只要一州一州的走,以一种详略得当的方式去游历见识,还是得绕回来——倒也不是必须得绕回来,绕回来是比较好的路线规划。 相当于将大晏各州由南北方向分成大致四层,自己向北走,再向东走到最东边,走完一层,回来再走一层,如此便走完两层,回到长京。 之后再走剩下的、靠南方的两层。 只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能碰得上长京的历史大戏,哪怕只是听闻见识也挺好。 “说起来……” 宋游已喝完了杯中茶水,但并没有放下杯子,而是又细细闻了一遍杯壁上残留的兰花香,这才继续对三花猫说:“最近天是越来越冷了,前几天听对面茶楼里的人说,北钦山已经下雪了。” “下雪冷。” “是啊……”宋游说道,“城里都冷,更别说城外面了。” “对的。” “要不三花娘娘晚上不要出去捕鼠了。晚上本来就最冷,去捕鼠的话,得在外面待一晚上,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给三花娘娘准备炉子。不如三花娘娘做完这一单就休息吧。”宋游看向猫儿,“还是在家里暖和。” “三花娘娘不怕冷!” “是吗?” “以前三花娘娘在庙子里的时候,冷天也要出去捉耗子的。” “现在不需要了。” “现在三花娘娘更厉害了。” “这样啊……” 宋游点点头,也不说什么了。 只想着过几天去找人给她做一个移动的小窝,不需要太复杂,只需一个大一点的篮子,里面铺上棉被,上面也盖一层,每次送她上班提着去,回来的时候拿回来就可以了。三花娘娘每天上完夜班,就可以窝在里边睡觉,怎么也暖和一些。 随即宋游才说道:“我想去北钦山再寻访一次蔡神医和蛇仙,三花娘娘要与我一同去吗?” “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吧?”宋游顿了下,“正好山上已经下雪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太冷了,而开春之后我们又要走了。还要等三花娘娘先做完这一单。” “这次又找不到呢?” “那就算了。” “……” 三花猫陷入了迟疑,不过只迟疑一下,便还是站了起来:“三花娘娘跟着你走。” 说完伸个懒腰,开始舔茶。 兴许是成妖之前从来没尝到过甜味儿,一旦得了道,便发觉这种味道是如此美好,以至于每次宋游煮茶,都要往里边放不少糖或蜂蜜。虽然长京冬天煮茶差不多都要放糖,但喝得久了,宋游也会担心自己的身体问题。 …… 几日之后,一个早晨。 大雾中间透着晨光。 今日何事最相宜? 宜游宜睡。 宋游睡到自然醒,便带上苍山图,与三花娘娘一同出城而去。 倒不是怕苍山图放在家中遗失,而是没有枣红马,冬天要在外边借宿的话,没有毯被是不行的,权当它是一个储物法器。 慢慢悠悠穿城而过,眼前不知多少民间疾苦。 出了城,往北钦山走,熟悉的路,却已是不熟悉的风景了。 越走越冷,越走风越大。 到山脚下花了一日,露宿一晚,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看,北钦山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三花娘娘还是猫儿的样子,小脚没有穿鞋,从羊毛毡上下来,一只前爪刚踩在地上,立马便又缩了回来,抬头看他: “外面好冷。” “要我抱吗?” “不要~” “走起来就不冷了。” 于是一人一猫收拾好东西,放入画里,便背着画匣子,继续上路。 往山上走一截,便看得见雪了。 宋游本想抱着三花娘娘,或是请她进褡裢里,但她要强,非要自己走,便也只得在覆盖了霜雪的地上留下一串梅花脚印。 冬日霜雪下的深山世界极其安静,大山之中仿佛鸟也飞绝了,虽然山上有人家,可路上却不见脚印。除了偶尔有断枝掉雪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任何动物或虫儿的声响,于是所谓的断枝掉雪声,便也成了寂静的一种装饰,不仅不扰寂静,反而更衬出安静来。 和虫鸣夏日相比,简直静得不像话。 越往上走,雪就越厚。 一人一猫走得也越慢。 这次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黄昏时候才走到原先蔡神医的茅屋前,不过很遗憾,仍旧没有寻到人,甚至感觉自上一次来到现在为止,中间这小半年的时间蔡神医也没有回来过。 宋游只好在蔡神医的屋门口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又往北钦山深处走。 走出没多远,便没有路了。 抬眼望去,满是白莽莽的群山。 “嗯?” 宋游却看向了左边的一片山。 在那山上有一条路径,像是山顶有巨石滚落,在雪中滚出了一条明显的痕迹。但看那痕迹并非直上直下,却又不像是山顶滚石所致。 宋游与三花娘娘对视一眼,便朝那方迈步走去,待离得近了,看得清楚了,果然不是滚石所致。 于是顺着这条痕迹,一路往前。 又是一顿翻山越岭。 当爬上一座小山,往前看去,已看到了这条痕迹的尽头。 只见白茫茫的雪山之中多了一片小湖,水面生烟,湖边有松有竹,还有几间茅屋,都被大雪覆盖成斑驳的白色。湖上飘着一只小船,远远可以见到一道穿着蓑衣的身影,坐在船上静静垂钓,画面无比安静。 宋游又与三花娘娘对视一眼,便迈开了脚步。 草深雪重,有时能没掉膝盖。 慢慢走到了湖边。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风雪访蛇仙 山坳没有风,湖面如镜子一样平静,寒烟升腾,小舟亦在湖中不动。舟上坐着的是一名老者,手持竹竿,鱼线沉入水里,也一点涟漪都不起。 忽然水面起了一些动静。 宋游停在湖边,抬手刚想行礼,便见一阵风吹过,水烟随风而动,随即湖面咔咔一阵响声,竟凝结出了一道冰路,直通到小舟之上。 宋游便又放下了手,迈步踏了上去。 浮冰不稳,常有摇晃,但也不裂不沉,行走之间,只在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冰镜子也被破坏掉了。 宋游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三花猫,见三花猫虽然心中忐忑,怀疑这冰的坚固,但也蹑手蹑脚,跟着他走来,这才放下了心。 走到小舟前,他才再次施礼。 “逸州灵泉县,阴阳山伏龙观,传人宋游,见过蛇仙。” “请足下上舟来吧。” “恭敬不如从命。” 宋游这才带着猫儿踏上小舟。 小舟顿时摇晃,荡开涟漪不断,伴随着船只的吱呀声和细微的水花声,这方仿佛静止的世界里,总算有了些动静。 “噗……” 水花声起。 老者也提起了手中钓竿,线上已勾着了一条小银鱼,也就两指来宽。 小银鱼入桶,拍打出声响。 “坐吧。” 老者转过身来,只是一张很普通的老人的面貌,对他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秋天的时候来。” “在下上一次来,便觉得此山茫茫,大雪纷飞时一定很美,于是等到了冬天。”宋游只从蛇仙的语气中便能听出,这位蛇仙想来早已知晓了自己是伏龙观的传人,那么上一次帮助自己,便也是因为伏龙观了,国师说的蛇仙与伏龙观先祖有旧的事,定然也是真的了。 既然如此,便算是长辈。 对长辈自然要尊敬。 于是宋游恭恭敬敬行礼,继续说道:“听说北钦山上下了雪,这就来了,昨晚到的北钦山上,本想先拜会蔡神医,再来拜会蛇仙前辈,不过蔡神医似乎很长时间没在家中了,在门口露宿一晚,便直接来拜访蛇仙了,应当先谢过上回蛇仙前辈的相助之情。” “蔡神医啊……” “听说蛇仙与蔡神医认识?” “认识。” 蛇仙又把鱼钩抛进了水里:“那人不错,医术通神,品德高尚,常常进山采药,有时被毒虫猛兽所袭,我便庇护于他。” “在下也是听说蔡神医医术高明,甚至常有令世人惊叹恐惧的手法,并且品德十分高尚,心生仰慕与好奇,于是想见识一下他的风采。”宋游在小舟的后边坐了下来,垂下手摸了摸三花猫的背,“奈何来了两次都没遇见,许是无缘。” “他去北边了,几年恐怕都回不来。” “去北边了?” “是啊,北方战乱刚熄,妖魔横生,疫病害人,正需济世之人。”蛇仙头也没回的说,“走的时候他来给我说了一声,感谢我多年照顾,还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去还能不能回得来。” “原来如此。” 宋游微微眯起眼睛,露出思索。 舟上的蛇仙则继续问道: “你师父可好?” “走时还挺健旺。” “五行灵法不好延寿啊。” “是啊。” “伏龙观门口,那株松树可还在?” “已是古松了。” “还在就好。” “师父以前也来拜访过蛇仙吗?”宋游问道。 “自我定居于此开始,每一代伏龙观的传人,只要到了长京,还没有不来找我的。”蛇仙又收杆了,将一条新的小鱼放入桶中,转身瞄了一眼端端正正蹲坐在年轻道人身边的猫儿,眼中有些闪烁,“这么些年来,也见过好几代了。” “听人说,蛇仙与我观师祖有旧?” “我是扶阳道人的好友,遇见他时已有一些道行,不过不知修行方法,得他指点,这才真正开启了大智,于是便追随他,助他诛神除妖,奠定大晏江山之后又随他回伏龙观,那株松树便是我亲手所种。”蛇仙说着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感慨,想来对于他来说,那已是年轻时的事了,“后来扶阳道人身死道消,我便也没有再留在伏龙观的必要了,于是回了这里,天天过着清闲的日子,偶尔现身,被山下村民见了,便尊我为蛇仙。” “这里是蛇仙化形的地方?” “自然。” 宋游记得那位扶阳道人。 便是前朝末年、大晏初年,于乱世之中帮助大晏太祖重开太平的那位。奠定江山之后,他便回了伏龙观,在众多师祖之中也算比较特殊。 多数师祖行走天下的时候,世间总体太平,于是行走人间,看山看水降妖除魔,哪像他,下山之初天地便是一片乱象,干脆诛神除妖十几年,等天下太平之时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游历之旅。 “差不多了。” 蛇仙看了看桶里的鱼。 “我们回去吧。” 话音落地,小舟便动了起来。 水上划过一连串的波纹。 两人一猫下了船,宋游与三花娘娘跟随在蛇仙身后,往茅屋走去。 “山中清净却也枯燥,我平日里便在山中四处走动,看看风景和云,这里也只是我垂钓时才会住的地方,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招待你们。” “蛇仙前辈过得悠然。” “蛇仙不过是世人的尊称。”蛇仙淡淡说道,“我听说过你的事迹,本事很高,倒也不必这么叫我。” “住山不记年,看云即是仙。” “好一个看云即是仙。” 两人一猫进了茅屋,煮茶谈话。 两人聊及藏在长京的妖怪们,聊及国师帝王与长生,聊及蔡神医与北方乱世,也聊伏龙观的祖师,只以火炉上的干果、烤鱼和柚子果腹。不知不觉便已是大半天过去,他们倒是谈兴极高,猫儿早已听得很无聊了。 蛇仙晚上请他在这里住,宋游便拿出行囊,在茅屋中睡去。 山中很冷,晚上又飘起了雪,好在有猫儿取暖。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次日清早,宋游醒来,推开木头编成的门,却没有立马出去,而是等头顶的雪漱漱落下,落完之后,这才踏出。 蛇仙又已经在湖上钓鱼了。 宋游见他手拿一根钓竿,小舟旁边还放着一根,于是又以昨天一样的方式,走上小舟。看了眼旁边的木桶,里头只有三条小鱼,与蛇仙行礼后宋游便拿起了另一根钓竿,与他同坐,泛舟湖上,垂钓闲谈。 “小道友何时离开长京呢?” “开春就走。” “在长京可有收获?” “收获很大。” “这次又往哪里走呢?” “心中犹疑,尚未决断。” “哦?” “既想往北,又想往南。” 两人的声音都很小,好似是怕惊扰到了水底的游鱼。 蛇仙手中钓竿巍然不动,表情也是波澜不惊:“往南是想去丰州业山么?” “蛇仙也知晓丰州之事?” “年纪大了,修行也修不动了,成日清闲,自然知晓得多。”蛇仙笑着说,随即与他说,“业山本是国师与帝王的算计,想必你早已知晓,可如此却仍急着想去看看的话,难道心中有所怀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小道友倒是警觉。” “请前辈赐教。” “个中如何,我也不知,只知国师所图恐怕并不简单。”蛇仙已经起竿了,又上了一条小鱼,说道,“往北是人间事,百姓疾苦,生灵涂炭,往南是阴间事,天道转变,鬼魂安生,先去哪方,确实不好选。” “蛇仙以为,国师所图是什么呢?” “总之不是人间事,也不是一年两年能见到成果的。” “并非人间事……” 这也与宋游所知的大致等同。 蛇仙再一次将钩子抛入了湖里,两人便继续垂钓,小声谈话,到了中午时候,蛇仙钓了七八条鱼,其中还有条大鱼,宋游技艺不佳,甚至他也不知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如蛇仙,总之只钓到了一条。 到了下午,他便告辞离开了。 山中风雪甚大,雪花似乎横着走,宋游沿着来时那条蛇仙走出的路往回走,一脚深一脚浅,三花猫更是几乎在雪里穿行。 然而刚爬上山,便听见前面有人声,混杂着呼啸的风雪声传入耳中。 “相公,风大雪大,山林也深,我们还是回去吧,改日再来。” “都快走到了,哪有返还的道理?” “那也只是山中猎户说的话,也许不过只是为了讨相公的赏钱罢了,如何能当真?此处已进了北钦山,再往里走,万一大雪封山,山林里还有些不冬眠的野兽,饥肠辘辘,也许小人也难以带着相公走出去啊。” “既有蛇路,怎会轻易迷路,跟着往前,定能寻到蛇仙。” “唉……” “前边好像有人。” “谁?” 两人也在树林风雪中看见了道人。 只是三花猫大半个身子都已陷入了雪中,几乎只露出半颗脑袋盯着他们,他们便看不见了。 “是个道人。” “要叫先生。” “相公,山中常有妖鬼惑人,尤其这大风雪天,相公莫要轻信啊。” “蛇仙的北钦山哪来妖鬼,莫急,容我去看看。” 穿着厚长袍的中年人冒着风雪走上前来,露出笑容,对着宋游行礼问道:“在下喻蓦,家住长京,来山中寻访蛇仙,与先生相遇,甚觉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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