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堂纷争,连长京贩夫走卒都知晓了,先生想必也早听说过了吧?” “早有耳闻。” 宋游一如既往的如实说道。 “那些市井小民商贾胥吏都是怎么讨论的?是不是说按理该立嫡不立长,但朕偏喜爱贵妃,喜爱老二,因此久久拖着?” “差不多。” 宋游一点也不避讳。 “哈哈……” 老皇帝身子略微后仰,笑了两声。 “陛下自有陛下的考虑,就如朝中那些人,不管站哪一方,不也都是自己的计较。”坐在宋游对面的宰相开口说道,“说来遗憾,当年帮助太祖开朝的扶阳真人便曾说过,说太祖乃人中龙凤,古往今来开朝帝王,无出其右者,大晏也必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强盛的王朝,因而无论是大晏还是太祖血脉,都将遭受天妒,延续艰难,果不其然,随后二百多年,皇家子孙一直不昌盛。” “什么人中龙凤、遭受天妒?是说我皇室血脉不净,所以一直以来,子嗣都少,且极易夭折。” 皇帝很随意的说道。 到了他这个位置,又这把年纪,这般功劳,自然无所畏惧,就如扶阳真人、又如宋游一样,什么都敢说,可宰相一听,却是被吓得不轻。 “原来如此。” 宋游不由点了点头。 大晏皇室确实子孙少,易夭折,传承很成问题,先皇不就是生了三个儿子,全都死了,宝座这才落到面前这位皇帝手里吗?而在此前,也有两三次皇帝没有子嗣而只能过继的情况,包括之前的长平公主之乱,甚至再之前的女皇,说到根本,也是这个原因引起的。 所谓血脉不净,应是某些遗传疾病。 “朕确实喜爱贵妃不假,相比起那个文绉绉的老三,也确实更喜欢老二。但朕却也觉得,有朕一个武皇已经够了,大晏打了数十年,紧接着再来一个武皇不见得是件好事。”皇帝顿了一下,“然而细数历代先祖,但凡夭折短命的,都软趴趴,老二老三虽都已顺利成年,今后的事会如何朕也不知晓,可只看现在,老二身强体壮,勇猛好斗,老三虽不多病,却也体弱。最主要的是,老二已有子嗣,老三虽也早已成婚,但却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原来如此。” 皇帝口中的老二,便是民间说的大皇子,其实应该是二皇子。 老三则是小皇子。 因为之前还有一个,夭折了。 宋游不由有些无奈,“陛下这是把我当天算祖师了。” “朕也纠结不已,有时真想不管,就任他们分个结果。”皇帝随口一说,又把宰相和内侍官们吓得不轻,随即才道,“左右都是如此,不如便听听先生的看法,朕想着,先生是方外之人,也许能想到朕想不到的地方。” “在下不是天算祖师,不知哪位皇子对国民更有利,也不知小皇子今后是否短命夭折、子嗣如何。在下也不懂医术医法,虽有些小手段,但既然扶阳祖师和天算祖师都拿皇室的遗传病没有办法,在下便也解决不了了。”宋游如实说道,“只是有些时候,选择固然有弊有利,可之间的利弊差距也许还比不上长久的拖延。” “哦?先生是想劝朕早做决定?” “当今天下,若论推测演算的本事,国师定排在前列,若论谋略,陛下也属一流,若是国师和陛下也做不出这个决定,便真的很难了。陛下与其长久的纠结与拖延,不如早作决断。若选到了更好的,自然是好,即使天意弄人,选到了另一边,也有更充足的时间来做弥补。”宋游说着顿了一下,“尤其最近,朝堂不稳,暗流涌动,最怕拖延,再拖下去,恐怕生变,引发乱子,所以,犹豫不决才是最差的一条路。” “……” “盛世和平得来不易,须得珍惜,陛下一生雷厉风行,又为何在此时优柔寡断呢?” “……” 皇帝依然沉默思索。 看来他是真的很难下决定。 说来也是,两位皇子,光是旁人分析,不因谁赢而受益,不因谁败而连累,尚且看不清哪个选择更好,何况他这个棋局中间的人呢? 过了一会儿,皇帝才开口说: “这些日子,朕设了一些题给他们做,但凡与百姓民生相关的,老三都做得更好,可但凡需要魄力的,老三就不如老二了。” “陛下设的是些什么题呢?” “宰相讲与先生听吧。” 皇帝摆了摆手,自己坐在原地,眼神闪烁,似乎陷入了思索。 宰相则领命,对宋游说道: “好比前几天,由于此前,此前公主之事后,朝堂有些风波,宫外也有风言风语,百姓之间随意谈谈无关紧要,可若是故意编造,故意放些消息想要引起政局动荡,便不行了。武德司查到谣言来自城外鬼市,于是陛下命两位皇子去查探,但又下令武德司不得听两位皇子的调令,想看两位皇子有什么办法。” 宰相顿了一下: “小皇子绞尽脑汁,四处求人,倒也有些效果,然而终究不如二皇子雷厉风行。” “哦?”宋游起了好奇心,“二皇子如何做的呢?” “二皇子一剑砍了武德司的校尉,几句呵斥,提到陛下,迅速镇住场面,武德司不敢不从,当夜他便带人到鬼市,将贼人全部捉拿。”宰相说到这里不禁赞了一句,“颇有陛下当年风范。” “……” 宋游听了不禁愣了一下。 随即抬眼看向宰相。 皇帝叫宰相来讲,许是想从中看出宰相倾向。 宋游起初以为是宰相看出自己秉性,于是先讲了一件对二皇子不利的事,想让自己知晓二皇子残暴,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可仔细一看,才知晓这位宰相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在讲二皇子的魄力与果决,至于那被皇帝下令不许尊令又被二皇子砍了的校尉,在这个故事中,只是一个根本不值得在意的背景板。 宋游再一转头,看向皇帝。 自然地,皇帝也这么想。 并且觉得天经地义,理应如此。 “宋先生?宋先生?” “嗯?” “先生为何不说话?” “无事。” “先生是修行人,有一颗仁心,此为大善。不过先生也得知晓,天子乃是世间主宰,一举一动,皆关乎天下民生,也许只是一句话,便是造福万民与浮尸百万的差别,乃重中之重。”宰相委婉的劝诫道,“二皇子确实年轻气盛,那位校尉着实可惜,如此也是我们没想到的,可凡事有轻重贵贱,相比起天下苍生,一个校尉而已……何况朝廷早已厚葬于他,也厚待了他家人,无奈之下,也算补偿了。” “是……” 宋游是听出来了。 大抵是命有贵贱的意思。 不过他说得也对,这时代的皇帝确实主宰着无数人的生死,凌驾苍生之上,除了没有神力、不得长生,说不定有些地方比神灵更像神灵。 若选错皇帝,也许死人更多,所以在宰相与皇帝看来,一个武德司校尉以如此的方式死去,确实算不得什么。 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规则与观念,宋游就不评价了,也不去争论对错,只是在当初下山之前,这确实是他不喜欢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如今当场听闻当场见识,虽没有当场发怒,但宰相之后的话,也听不太进去了。 “天色已晚,我也有些累了,不如便向陛下告辞吧。” “先生这就要走?” “陛下可为先生准备了歌舞,有从西域来的歌舞团。” “就不观赏了。” “可是朕哪里惹得先生不快?” “只是累了。” “那朕也不多留了。”老皇帝站起来,犹豫了下,“过几日便是朕七十二岁寿辰,朕准备大宴文武,先生可有空闲……” “在下是道人,道人爱清静。” “好。”皇帝点头,依然不多为难,“只问先生何时再离京?” “开春就离京。” “先生此次离京,又往哪边走呢?” “暂时未定。” “下次回来,怕又是几年后了。” “是啊。” “先生可能看出,朕还有多少阳寿?” “以在下所见,若陛下好好保重身体,少饮酒,少操劳,至少一年,最多三年。” 宰相听了,又忍不住一愣。 在他印象中,这种问题,就算是国师,哪怕皇帝敢问,国师也是不敢答的。却没想到,这位不仅答了,且答得毫不避讳。 再看陛下,也毫无怒意,只满脸遗憾。 “那么下次若还能再见先生,恐怕朕已撒手人寰,是一缕阴魂了。” “……” 宋游漠然地看着他。 心里忽然有种感觉,下次再见他,可能真的死了,已经是鬼了。 那时的皇帝又会如何呢? 道人许久才答了一句: “是啊。” 随即道谢告辞,便出了宫殿。 自家猫儿早跑了出去,似是那样的对话她听了也觉得无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学人精与学猫精 “那是什么?” “一只猫?” “皇后娘娘的猫怎么又跑到这边来了?” “那些猫本事可大着呢,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要不要捉回去给皇后娘娘,不然她老人家发现哪只猫不见了,半夜又叫我们满宫城找。” 一队侍卫说着,提近灯笼一照,映出地上的猫儿。 三花猫坐得端正,正歪头看着他们。 只见她一身干干净净,身姿优美,五官秀气,眼神灵动,这么一歪头,就像是会说话,在询问他们嘀咕什么一样。 “是只三花猫儿?没听过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养了只三花猫啊!” “这猫真漂亮!” “这小东西还机灵,怕是天冷了,趴到灯柱上来烤暖。” “听说今天陛下在长乐宫待客,邀请的神仙高人便带了一只猫儿,是陛下的贵客,不会便是这只吧?” “猫儿?贵客?” 众人正嘀嘀咕咕之时,便见三花猫随着他们的话,脑袋歪得更厉害了一点,依旧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他们,似乎对他们的话越发疑惑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走了,三花娘娘。” “!” 猫儿瞬间便转过了头。 侍卫们也跟随看去,只见那边站着一名年轻道人,几名内侍官提着灯笼站在他身后,而眼前的三花猫像是听得懂话一样,伸个懒腰,便轻巧的从灯柱上跳了下来,看一眼侍卫们,这才跑向道人。 道人抬眼看过来,与侍卫们颔首致礼,这才迈开脚步。 内侍官与猫儿皆跟在他身边。 隐隐约约听得见那边的声音,似是道人在与猫说话。 “三花娘娘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里头没什么意思。” “外面要更有意思些吗?” “这里面有猫!还有耗子!” “这么大个地方,一定有不少耗子。” “这里的人好厉害!” “怎么厉害了?” “这里的房子好大,而且好多,柱子也好大,就很厉害!” “是前人的积累。” “前人的积累~” “是。” “那边几个人讲话也好好玩。” “怎么好玩了?” “傻乎乎的。” “这么说有些失礼。” “唔!” 猫儿跟随道人脚边,道人朝旁边低头,她便朝旁边仰头,两人边走边聊,只是她也好奇:“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里头没什么意思。” 道人学着方才猫儿的回答说道。 “外面要更有意思些吗?” “外面空气要好些。” “外面空气要好些~” “天光也要好些。” “天光也要好些~” “学人精。” “你也学三花娘娘了!你是学猫精!” “……” 道人摇一摇头,抬头看向远处。 今日倒没有在宫中耽搁太多时间,天边的渐变色还未褪去,宫殿的房顶檐角都成了天光下的剪影,天上已显出了星辰,美得如梦一样。道人被夜风一吹清醒了不少,继续与猫边走边聊,越走越远。 身边的内侍殿头和两名高班内侍听着他们的对话,高班内侍仿佛被其中童趣所染,久被宫城困缚熏染的心也好似宁静了些,可内侍殿头听着却只顾着低头走路,瑟瑟发抖,一声也不敢吭。 出了皇宫,宋游谢绝了内侍官的马车相送,转而带着猫儿,一路漫步走回家。 孤独与宁静中可照见自己。 于是夜行也成了享受。 回到家中后,宋游本欲劝三花娘娘休息休息,像是宫中的猫儿一样,懒散一些,然而她却不听,要出去捕鼠,要挑灯夜读。 没过几日,便是皇帝大寿。 整个长京城都很热闹。 君王大寿,与民同乐,说普天同庆夸张了,但全京城同庆还是没问题的。 君王要与民同乐,自然不是告知民众,今日是我的寿辰,请你们与君同乐,老百姓就哈哈笑,要有实质性的惠民政策。 落到实处,一般是减免房租,也会在官府衙门施粥,救济极度贫困的民众。 大晏租房成风,很多官员都要租房,除了租店宅务的房子,租赁民房也必须通过房牙子,契约要放在官府,相当于得去官府走一通。所以一般遇到什么节日或皇帝大寿、诞下龙子之类的值得庆祝的日子,或是遇到地震、大雪、酷暑等极端气候与天灾等需要安慰民众的日子,都会减免房租,这对于官府来说既便于操作,对于民众来说,也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宋游自回京住回小楼后,也是每月都要去交租的。 店宅务的人不来收,他就送上门去。 这减免的几日房租,倒也为他省了钱。 …… 冬月初十。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幸好回了长京修整,若是还在外边行走,定是受罪。 不过听说南边有几州,即使寒冬也像初夏,一点不冷,只是烟瘴弥漫,也不繁华,别地调官过去,常水土不服,不知又是什么风景。 总之身在长京的宋游难得起了个大早,去市场买了鱼来,片成薄片,滚了一锅白米粥,准备犒劳一下昨夜又不知忙什么忙到半夜的三花娘娘。 粥刚煮好,香味已顺着热气弥漫开来。 宋游盛了两碗,正准备去楼上叫自家顶梁柱下来吃饭,便见一只猫儿迷迷糊糊、半眯着眼睛,出现在了木梯转角,朝他投来迷蒙的目光,一见他就含糊不清的问道: “道士你在煮什么……” “正想去请三花娘娘起床用膳呢,三花娘娘就自己下来了。” “三花娘娘闻见味道了……” “三花娘娘嗅觉敏锐。” “你在煮什么?” 猫儿停在原地,低着脑袋看他,眼睛几乎睁不开,声音也很小。 “鱼片粥。” “鱼片粥……” “快下来吃吧。” “唔……” 猫儿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眼身下的楼梯,站起身靠着本能走出两步,实在不想走路,干脆侧身一倒,整只猫就躺着顺着楼梯滑了下来。 身体之软,过程之丝滑,仿佛是从楼梯上流淌下来的。 直到落到地上,感觉到和木梯不一样的质感,她才爬起来,甩一甩脑袋,抖一抖身子,再抬头看一眼道士,便若无其事的迈步走了过来。 轻巧上桌。 继续迷迷糊糊瞄一眼道人,看见道人端起碗喝粥,她也把双爪伸向碗,想把碗捧起来,结果发现是两只猫爪子,根本端不起来,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慢吞吞凑过去,低下头舔着吃。 “三花娘娘昨晚偷牛去了吗?” “三花娘娘不偷牛。”猫儿低着头,一边舔一边说话。 “怎么感觉三花娘娘像是昨天晚上独自一个人修了一整条长城的样子。” “三花娘娘不是人。”猫儿依然一边舔一边回答,“三花娘娘也不会修长城。” “三花娘娘不会彻夜读书吧?” “!” 猫儿的耳朵瞬间竖起,舔粥的动作也顿了顿,片刻后才恢复如常,一边继续舔食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三花娘娘是去捉耗子去了。” “原来如此。” 宋游点了点头,不多说了。 专心喝粥。 这只猫儿果然要强。 道人调侃她两句,说她没睡醒,犯迷糊,怀疑她昨晚彻夜学习,不知是想说明自己不困还是想证明自己没有彻夜用功学习,吃完饭后,明明困得走路都迷糊,却还要强打起精神,装作不困,要去洗碗。被道人拒绝后,她也不肯睡,要在楼下强撑着,装作不困,不知过了多久,才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不如睡觉”,这才趴在桌上睡去。 道人将书翻开,盖在她身上刚刚好。 闻着墨香入睡,不知梦里是否会读书。 就在这时,屋外有客来访。 宋游抬眼一看,顿时愣了下。 走在前边的一人,看起来年近六十,容貌熟悉,只是相比起记忆中,多了许多沧桑与皱纹,头发上的银霜也肉眼可见的多了不少。还是如当年初见一样衣着考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有官气又有文气,只是没戴簪花,少了些风雅,多了些稳重。 身后一人,在记忆中却要近很多。 前者乃是当年逸州知州,如今的御史大夫,俞坚白,后者则是当年的逸都知县,后来在禾州见过的普郡太守。 “贵客呀……” 双方隔门对视,道人先开口。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有几分唏嘘,都连忙拱手向他行礼。 “刘某人见过先生。” “阔别许久,不知先生可还记得俞某人?” “自然记得知州。”宋游诚恳颔首,与之回礼说,“知州当年送别时赠的蛮毡毛毯,在下现在仍在使用,距当初已近六年,六年以来,在下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山水,露宿多少次荒野,知州赠予的毛毡毛毯不知助在下度过多少寒冷日子,该多谢知州。” 随即连忙请他们进来。 顺便也为他们倒茶。 听说当年自己离开逸州后,俞知州在逸州广发良策,将逸州治理得很好,明德三年逸州地震,俞知州抗震救灾,表现出色,又引得朝中一片赞扬。 虽说逸州是大州,逸州知州也算封疆大吏,但俞知州原先在朝中便是大员,去逸州算是谪迁,如此一来,朝中知晓了他的变化,文名之下又添了官名,谁都知晓,这位俞坚白未来恐怕很不简单。 不过之所以这么快调回京城,且担当重任,还是与国师有关。 宋游上回离京之后,国师也很快去了丰州,不再插手朝政,宰相本事不高,不能接过国师的担子,于是国师便调回了俞坚白,出任副相。 此时相见,宋游一眼便看到了俞知州的变化。 像是当初他在瓦舍初见这人,便觉得他未来定然不凡,六年后再见,未来便已然到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故人来访 “二位,还请饮茶。” “多谢先生。” 两人纷纷捧起茶杯,先观色,再闻香,饮完茶后,又赏余香。 “好茶。” 原先的刘郡守刘长峰叹了句。 “这茶……与御贡给宫中的龙团倒有七八分相似。”俞坚白不确定的说道。 “俞公果然是爱茶之人,在下如此粗陋的茶艺,俞公竟也品得出来。”宋游对他说道,“是陈子毅陈将军赠来的,托了他的福,我等山野道人也能尝到天子才能喝到的茶。” “先生说笑了,先生想喝什么茶喝不到。”俞坚白摇摇头,放下茶杯,又惭愧的说,“说来惭愧,最近公务繁忙,先生回京这么久,我等竟然都不知晓先生回京了,直到现在才来拜访,实在枉为故人。” “俞公所言甚是。”刘长峰笑道,“俞公常常念起先生,若是这次又不小心与先生错过,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两位言重了。” “刘大人说得对,当初多亏先生点醒,才有俞某的今天,知晓了如何做官,才知前半生有多糊涂,得与先生道一声谢。”俞坚白说着,便抬起双手坐在原位作揖屈身,行了一礼,“说来还得多亏陈将军,若不是前几天趁着陛下大寿在宫中与陈将军相谈几句,说起先生,俞某真是直到现在都不知晓先生回京,这声谢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使不得。” 宋游无奈的对他们说:“既是故人,该饮茶叙旧,这些繁琐无趣之事,还是放下才好。” “先生言之有理。”俞坚白说道,“这些年虽与先生分别,但却时常听说先生的故事,尤其被调回长京之后,别人听了或许不知道,但我们一听,却都知道那就是先生。相比起先生的事迹,俞某以往听说过的神仙故事,都算不得什么了。” 说完不禁摇头叹了一句:“先生骗得俞某好苦啊……” 虽是感叹,却并无懊悔。 这时他的心境已与六年前有了极大差异。 “在下从未骗过俞公。”宋游却摇头说道,“在下确实不是神仙,也确实不会长生之法,俞公当初问我的长生,无论与天地同寿,还是与日月同存的人与仙神,在下都是从未听说过。” “哈哈……” 俞坚白笑了两声,已不在意了。 一朝开悟,便与曾经不同。 这时的他已走上了另一条路。 很快几人便谈到了前几日的君王大寿,还有宴席上的陈将军。 原先的刘郡守靠着在禾州普郡的出色政绩以及混官场的高超本领,加上几乎担任副相的俞坚白的提携,在长京一路高升,前几日他也蹭到了皇帝大寿的末席,如今讲来,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画面好似都出现在了宋游眼前。 前几日皇宫当中,皇帝大宴文武,其中最惹人注意的,无疑便是刚从北边回朝复命的武安侯陈子毅。 酒到酣时,皇帝命他舞剑。 这时的陈子毅,掌控整个镇北军,占了整个大晏军队的大半战力,若一齐发难,也许能倾覆朝廷。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时的朝中,到处都有陈子毅功高震主、意图谋反的谣言,即便陈子毅身正不怕影子斜,怕是也得被其影响,紧张不已。 不说功劳,只说武力。 陈子毅是谁? 斗将出身,未尝一败,多少名将死在他的槊下,若是赤手空拳,宫中侍卫也许还能拦下,若兵刃在手,要取皇帝性命,就在一息之间。何况那日是皇帝的寿宴,只有文武大臣,根本没几个侍卫。 大臣们一直劝皇帝防备着他,皇帝却偏要请他进宫饮酒夜谈。 今日也如此,偏叫他舞剑。 大臣们都紧张不已。 谁也不知陈子毅是否真的想谋反,也不知他原先是假的,会不会被逼得变成了真的,更不知朝中压力之下,会不会发了疯。 那日的宫廷,布满了剑光。 若陈子毅真受不了朝廷百官的捕风捉影、栽赃陷害,受不了屈辱和压力,发了疯了,可能一个瞬间,皇帝就会人头落地。 皇帝却一点不怕,看得兴起。 一时好似比前边的将军更不可一世。 舞剑结束,陈子毅还了长剑,便请命交出三镇兵权,自己只拿远治城、朔风城两镇兵权,请求回归北方,并领兵深入塞北,为朝廷开疆。 皇帝当场应允。 朝中议论了一年多的风雨就此落地,武安侯似乎直到这时才真正变成武安侯,立马炙手可热起来,不知多少人去与他攀谈。 刘长峰讲完,忍不住叹了一句:“陛下真是好魄力。” 旁边的俞坚白眯起眼睛,似乎也陷入了那天的回忆,同样充满感叹,却是叹道:“那日武安侯的剑舞,惊艳了不知多少人,谁能想到,纵横沙场所向无敌的陈子毅,竟然还有这么一手舞剑的本领呢?” 大晏尚武,舞剑在大晏很流行。 有些顶级的剑舞者,在京城的名声不逊于一些知名诗人或青楼名妓。 不过武艺和舞剑是不同的,二者起初还有不少差别,但越高深,差别越大。例如长京和宫廷顶级的剑舞者,一般都是身材纤细的女子,这时的剑舞已经成了纯粹的以剑为媒的舞蹈,观赏性也达到了极致,甚至连剑都换成了为剑舞而专门打造的特制剑,有时剑舞起来,飘逸出尘,长剑与衣袂同飞,不似凡人,好似天上的女剑仙下凡,而那些身强力壮的武人,一身肌肉,往往是出不了这个效果的。 不过宋游倒见过不少北方武人的剑舞。 “北方军营苦寒枯燥,有时晚上便会在营中升起篝火,弹奏铜琵琶而踏歌,将军校尉舞剑助兴,倒是与长京不一样的风格。”宋游说道。 “先生云游天下,见识广博。”俞坚白说道,“可惜我这把老身骨,就算想去北方见识见识,也支持不住了。” 随即几人继续饮茶闲聊。 以清谈为主,不问政事,不讲天下民生,就聊当初逸都的事,聊那抚琴的松庐杨公,聊那年的大地震,聊长京的晚江姑娘,十分尽兴,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他们才起身与宋游道别,随即离去。 与故人相谈,就是如此才最有趣。 《千字文》翻开反盖在桌上,一头露出猫儿的脑袋,依然紧闭着眼睛,一头露出她的尾巴,却是一下一下的摇着,轻拍桌面。 宋游拨了拨她胡须,她也没醒。 按住她的尾巴,它就不动了,手一放开,立马又继续摇晃拍桌。 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刷!” 猫儿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向外头。 走过来的正是邻居女侠。 直到猫儿抬头看她,她才走到门口,同时跨步进来,瞄向他们: “吃饭没?” “还没。” “喵……” “也没啥事,只给你们说一声,听说蔡神医回昂州了,前些时间在东和县义诊,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我算了算,如果是回京的话,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已经回到北钦山了,我准备去找一找他。”吴女侠说道,“今下午就出发,快马加鞭,早去早回,我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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