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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油饼的味道。 这年头也不知怎么回事,是很少吃到好的还是怎么,一个葱油饼的路边小摊,香气好像隔一条街都能闻到,道人循着香味找过去,摸着怀里刚挣到的一小串铜钱,实在忍不住不买一个。 一个才两文钱,大片的竹叶包着。 一口下去,喷香扑鼻。 路上遇到挑着鱼进城来卖的鱼叟,也不忘买两条鲫鱼,二指多宽,长京人不把鱼当肉,这么两条小鲫鱼也才收他两文钱。 人也舒坦,猫也舒坦。 赚的三十文,还剩二十六。 挺好挺好。 宋游目前挣钱除了想在长京城停留一段时间,也就是要交得起房租,饿不死,便只有一个想法: 攒钱请三花娘娘和邻居女侠去云春楼吃一顿席面,见识一下长京的另一绝。 也不急,慢慢攒。 回到家中时,刚好中午。 道人吃了葱油饼,猫儿吃了两条鱼,倒是都不饿,便都坐在二楼窗口晒太阳。 道人一边看下方,一边若有所思。 猫儿则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想,凑到他身边来,瞄着他说:“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吓坏人的妖怪?” “……” 宋游其实在想自己会不会从二楼掉个东西下去砸到人,不过三花猫所说的,他倒确实想过,于是便点了头,夸她一句聪慧。 三花猫眼睛跟琥珀似的,直盯着他: “我们要去找那个妖怪吗?” “我们可以去找,但这不是我们的职责。” “听不懂。” “我听说长京城有城隍,还供奉着别的神仙,所以我们应该先去拜访一下。” “什么时候去?” “三花娘娘也要去吗?” “要的!” “等会儿吧。” “唔……” 猫儿一转身,从旁边衔来了球。 …… 半下午的时候,太阳照得人昏昏欲睡。 无闲的人这会儿都在忙碌,有闲的人这会儿都在午休,只有极少数真的有事情想要烧香或不睡午觉的人,才会来到城隍庙。 城隍庙在一个小坡上。 宋游这回吸取了上回与周雷公打交道的经验,无论如何,先把礼节做到位,于是从外面买了三支香,打算敬给城隍,免得城隍大人说他无礼。 不过刚想往上走,却有人拦住了他。 “后生!” 拦住他的是一个老丈。 这个老丈看起来像是庙祝,又不太像,年纪不小,在城隍庙门口摆了个摊,专门卖香,来来往往的人都得从他这里买香。 “要在这里上香可不能自己带香,自己带的香不灵验!” 宋游一听,反倒愣了。 这说法有些新奇。 于是转身笑着对这老丈行了一礼,问道:“请问老丈,为何从外面带香进来便不灵验呢?这里边有何讲究?” “你心不诚!” “为何从外面带香,心就不诚呢?” “我们的香更好些!” “原来如此。” 宋游便明白了,笑了笑,又看了看自己买的香,才对老丈说:“在下只是来求个心安,不求灵验。” “不行!” 老丈顿时有些急了,眼睛一瞪,竟也有了几分凶相:“从外面带来的香,就只能在外面烧,就插在这路边,要想进去烧,就只能从这里买香,你带自己的香进去烧,是对城隍老爷不敬,我可不能让你进去!” 作势有来拉他的想法。 “……” 宋游看着这位老人,停下脚步,想了想,这才微微一笑:“那在下就在老丈这里买三炷香。不过在下初来长京,对城隍老爷并不熟悉,不知老丈可否为在下介绍一下,免得对城隍老爷失敬。” “你点了香,就敬了神了!” 老丈虽如此说道,但看见这人手里拿着钱,却没有要买的意思,还是开了口,指着旁边:“你买这种大香,我就讲给你听。” “大香多少钱?” “百钱一支。” “这可真贵。” “这才灵验呢!” “那好吧……” 宋游想了想,揣回了铜钱,转而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块银子,大概三四钱的样子。 还是捏在手上。 “现在的城隍老爷以前是上上位皇帝陛下的国丈,不过这位国丈的身体不太好,在皇后娘娘受封皇后的当天,本来该享福了,却因为高兴过度突然一下晕倒过去没醒过来,就死了。当时的皇帝陛下也很难过,所以封他为长京的城隍,受长京香火。” “是这么来的啊……” “不信你去问别人!” “原先长京没有城隍吗?” “怎么会没有?定是有的呀!” “那原先的城隍老爷呢?” “定是升官了呀!” “谢过老丈。” 宋游笑眯眯的,递出这块银子,买了三支大香:“猫儿可以带进去吧?” “猫儿……” “我可没要老丈找钱。” “不许跳上神台!” “自然……” 道人这才走上石阶。 走到一半,三花猫悄悄拉了拉他的裤脚,仰头看他,眼神担忧。 这小猫儿…… 宋游摇了摇头,对她说道: “假钱。” 随即继续往前走。 不愧曾是国丈,这间城隍庙很大,比很多寺院还大,金碧辉煌,气派得很。进去要先进一道牌坊,然后是个院子,院子旁边有小庙,半人高,供奉土地公之类的小神,正前方的主殿红柱金墙琉璃瓦,庙门大开,中间供奉的便是城隍老爷了,身旁两位辅官,神殿左右则是六位武官神像。 宋游跨门而入。 三花猫也是见过雷公的猫了,胆子大了不少,跟着跨进去,只是不往中间走,只过了门槛就坐了下来,看宋游,也看那尊金灿灿的神像。 现在果然无人。 中午点的香火刚刚烧完,只剩下香火中密密麻麻插的无数焦黑的竹签,上边还留着一点香。 光明灯燃着,给人点香用。 宋游拿了三支大香,却不点燃,只把香随意放在旁边。 “请城隍出来一见!” 声音不大,却好似回荡不绝。 神台之上,城隍神像本就金灿灿的,仿佛黄金浇筑而成,威严无比,此时流光溢彩,云雾升腾,更是神气。 又听怦然一声,神殿大门也关上了。这殿中便只剩下光明灯的微弱光亮,以及侧窗透进来的一束天光,映出这殿中灰尘无数。 烟飞雾绕,神像活了过来,低头居高临下的盯着下方一人一猫。 “何人呼唤本神?” “在下姓宋名游,逸州灵泉县一山人。”宋游行了一礼,“城隍大人,有礼了。” “唤我何事?又为何带只猫妖?” “此乃三花娘娘,不曾做过坏事。”宋游顿了一下,开门见山,“在下初来长京,听说长京城内妖鬼横行,胆大包天,不仅谋害朝廷要员,民间也有民众受其谋害,于是在下不解,长京既有城隍,为何还有此事,特来看看。” “你是来质问本神的?” “质问谈不上。”宋游顿了顿,“只是城隍大人本是一城的守护神,却没尽到守护职责,所以想来问问,可是城隍大人有了难处?” “你是哪里的传承,竟敢质问本神?” “阴阳山,伏龙观。” “……” 城隍威严顿消,云雾散去。 恍惚间,那神台上的神像又恢复了原样,不过身旁已出现了一道身影,是个老者,穿着官袍,长得比宋游还要矮些。 “不知伏龙观上仙来访,恕罪恕罪。” “城隍大人也知晓我伏龙观?” 宋游倒是有些意外。 此时的城隍还与地府无关,不过也已经完成了从自然神到人神的转变,也被道教天宫所收编。虽不是每座城都有城隍,可只要有城隍的,城隍便往往是由历史人杰担任,或是高风亮节,或是德行出众,或是文武之一有盖世之才,是一城的守护神灵,十分重要。长京作为大晏帝都,城隍听说过伏龙观是比较正常的,可一来这位城隍上位时间不长,二来这位一看就知道与其他城隍不一样,居然也知晓伏龙观。 只见城隍拱手施礼,回应道:“伏龙观大名鼎鼎,自然知晓。” “你见过家师?” “有幸见过一面……” 城隍老爷快把腰躬地上去了。 “也好。” 前人施暴,后人乘凉。 这样就好说话多了。 宋游少有的为自家老道点了个赞。 “仙师说的长京城内妖鬼作乱一事,于情于理,确实归小神所管。”城隍老爷露出难处,“只是小神也有难处。” “说来听听。” “一来那些不是小妖小鬼,没那么容易缉拿,此前礼部官员和长京县令都有上书,想请小神帮忙让这些妖鬼伏法。”城隍假装擦汗,“然而此时北方因为战事群魔乱舞,天宫雷部正神都去北方了……” “这我倒是有听说。” 宋游说着转头看了看庙子左右各三位总共六位的武官:“难道这城隍庙的香火都被城隍大人独吞了,几位武官大人都饿得只剩空像了?” “这……这倒没有……” 城隍尴尬说道,左看右看,犹疑许久,才说:“这就要说到另外的难处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窥一角繁华下的风雨 “神是神,人是人,二者之间千丝万缕,但也有界限分寸。有些神的事,人不该管,有些人的事,神也不该管。”城隍大人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怕宋游多想,连忙又解释,“当然,仙师既不是神,也不是,咳咳,我的意思是,仙师这等仙人不算其中。” “……” 宋游大致明白他的意思。 神有神职,人有人职。 寻常人自然少有管神的事,可是还是有不少人能对神造成影响,这位城隍不就是一位天子封出来的吗?纵观历史,神灵因为避讳皇帝名号被人间朝廷改名以及因为多方面原因被朝廷罢黜废弃、甚至被有能耐的凡人斩杀的例子也不少。 神自然要管人间事,神诞生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管人间事。 不过凡事有例外。 有些神仙性情刚直暴躁,即使做得不好,人间当权者也不太好招惹。有些人有权有势,或牵涉甚大,即使犯了罪,神灵也不太好管。 本质上是种欺软怕硬、官官相护。 具体到城隍,职责本是守护一城,避免妖鬼作乱,邪魔侵扰,若是凡人与凡人的事,则有三司衙门负责,却不归城隍管。 宋游想了想,才问道:“莫非那些作乱的妖鬼是人假扮的?” “倒、倒也不是。” “是修行之人的术法?” “确实是妖鬼……” “那不正是城隍大人的职责范围吗?” “这……可是……” 城隍犹疑许久,露出为难之色:“可如果这些妖鬼背后是人指使,又位高权重,牵涉重大,那又该怎么管?” “长京的权力斗争已经到了指使妖怪害人的地步了吗?历史上也不多见吧?” “具体如何,小神就不知晓了,那不是小神该管的,也不是小神敢管的。” “原来是这样。” 宋游也不禁摇了摇头。 权力斗争,自古以来皆有之。 这是道人也管不了的。 别说道人,仙人也管不了。 即使管得了,管住了,可只要稍一转头,不看着他们,立马便会回归原样。 这是人难移的本性。 可人害人,与妖鬼害人,岂能一样? 争权夺利本是人间的游戏规则,伴随血腥也是常事,可作为人间的位高权重者,却指使妖鬼异类行凶,又是何时来的风气?纵观历史,朝堂纷争哪怕最后弄得抄家灭族,也自有朝廷纷争的规则,少有直接刺杀行凶的例子,更遑论指使妖鬼了。 宋游连连摇头。 人事复杂,想起来费心又费力。 道人只对面前神灵说: “大人只管诛妖。” “仙师!” “如何?” “此事牵涉重大,若是小神随意缉拿,惹得不满,岂不是……” “一码归一码。” 道人的神情很平静。 若是其他城隍,本身就有德行威望,也有本事气节,万民敬仰,自不会因为牵涉到人间争权夺位便放任妖鬼在城中闹事,也不会担忧因为做了这些事便得罪了人间掌权者而被罢黜。不过这位城隍不一样,他本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想生存下去,想要不朽,便要想其它办法。 可以理解,可也须得知晓,这本是不该不对的。 城隍目光闪烁,也只得说:“那些妖物并不简单,若无天宫武官协助出力,仅靠城隍庙中几位武官,恐怕……” “在下乐意相助。” “小神定竭力而为!” “城隍辛苦。” “仙师……”城隍小心翼翼,“不知可还有别的事?” “城隍大人这么一问。”宋游顿了一下,“在下来的时候,倒确实遇见一件趣事。” “仙师请讲!” “在下也只是一介凡人,当不得仙师之称,只讲来与城隍大人听听。”宋游慢慢说来,“在下此前曾在平州干请了一回周雷公,周雷公因我对他无礼而感到不满,于是在下吸取了教训,这次来的路上,特意给城隍大人挑了三炷好香,配料实属不错……” 城隍余光一瞄,看见了桌上摆的三支大香,没有点燃。 突然一阵发寒。 “可是走到城隍大人山门下的时候,却有人拦住了在下,说在外面买的香没有诚意。”宋游露出笑意,“在下修道多年,只听说过自己做的香自己带来的香更有诚意的说法,却是头一回听说这恰好相反的说法。” “冒犯仙师,小神有罪……” “为难香客,难道不是对城隍大人香火不利的事情吗?”宋游疑惑的看着他,“城隍大人又为何要容忍他们?” “仙师有所不知……” 城隍神情卑微而又为难:“小神确实没从里边收到过任何好处,凡间钱财,又于小神何用?为难了香客,点的香变少了,人心也不诚了,小神反倒因此少了不少香火,可那是礼部侍郎的人,小神无能,实在不好得罪。” “原来如此。” 宋游心中不由叹息。 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可怜。 神灵确实由人而来。上古时候,人皇主宰世间万物,即使到现在,赤金大帝之所以为天宫之主,也是因为大晏打下了江山。可神道发展至今,神灵在百姓心中已然高高在上,在掌权者眼中,神权人权也是互相尊重,像是这般贵为帝都城隍还要小心翼翼看朝廷权贵脸色的神,很不多见。 还是那个原因,他不像别的城隍,没有立足于此的本事,不敢得罪朝中权贵,尤其是礼部大臣,怕哪天别人上书一封,自己就没了。 宋游也算是长了见识。 又叹以前皇帝昏庸。 不过还是那句话,一码归一码。 “以前的城隍呢?” “……”城隍身体一抖,“以前的城隍是成朝宰相,现为天宫扶阳神君,掌地神调动之责。” “城隍大人既为城隍,还是该明白神与人、与妖的区别。想要长存,不该以讨好人间权贵、明哲保身的办法,该刚正不阿,秉公办事,民众生灵的信仰才是神灵长存的唯一依据。” “是……” 城隍又是一抖。 “在下住在西城柳树街,门口挂了一个道字旗,有驱邪降魔、除鼠去忧的店招,城隍降妖除魔之时,若有需要,可来宅中托梦找我,也许能为城隍大人提供一点绵薄之力。”宋游说着便拱手行礼,“若没事的话,在下就告辞了。” “仙师慢走……” “下次再来,再为城隍大人带三炷香。” “多谢仙师……” 城隍恭恭敬敬,送走道人。 猫儿也离开了。 随即才露出苦笑。 虽然软弱无能,不比上一位城隍,可他又如何不懂仙师暗示? 神与人、与妖有何区别? 神与人与妖自然不同,可若说最大的差别,便是人、妖都是天生地养的,唯有神,是依托人的香火而存在的,承载着人的信仰、期望。这个人也泛指一切具备智慧的生灵。 在其位,谋其职。 人可以无所事事,但官不行,鬼也可以无所事事,但神不行。 若神灵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便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唉……” 城隍只得深深叹气。 原本交流几句,看他态度温和,和数十年前遇到过的那位伏龙观的仙师性格全然不同,还以为会好说话一些,原来却比那一位更难糊弄。 说什么下次来再带香…… 这不是监督吗? …… 宋游出了神殿。 门外刚好走来几名书生,多半是来求考试顺利的,见到有人开门出来,有些疑惑,倒也没理,只一边走一边抱怨山下的香卖得真贵,只在擦肩而过时才回头打量了几眼他带的三花猫。 宋游走到院子中间时,他们也差不多走到了神殿中,还能听见他们惊讶谁买了大香来却没有点的声音。 穿过院子,又走到山门口。 “三花娘娘现在知道了,神像没有灰扑扑和金灿灿的区别,也不是越大、越亮越好,只有德行出众、为民服务的神,才能得到民众的景仰。” “听不懂。” “这个世界上像三花娘娘一样的神还是太少了。” “唔……” 三花猫仰头看他。 这句也不是很懂他想说什么,不过听得出是在夸奖自己,于是很果断的点头: “对的!” 宋游便露出笑意。 回首一看,写着门联: 料此身未得长存,为什么急急忙忙作几般恶事? 想前世俱已注定,何必不干干净净做一个好人? 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看向下边。 逐渐过了午休时候,又有人来上香了,都在下边买那老者的香。 再将目光略微一抬—— 此山很矮,却也高于长京多数民宅。 只见房屋密密麻麻,万千瓦顶连成一片,若非今日天气好,恐怕看不到尽头。道路纵横笔直,如棋盘上的线,亦是车水马龙。虽不能看见皇宫中的景象也可见皇城高墙,一片威严。 长京繁华,尽在眼底。 可这繁华之下,也隐藏了几乎一样多的魑魅魍魉,血腥争斗。 天子虽身体尚好,却也逐渐年老,尚未确立太子,已经有人开始为此明争暗斗起来,今日倒是有幸,得以听闻一点帝都皇位争斗的血雨腥风。 “我们不回去吗?” “这就走。” 一人一猫下山,路过来上香的人群,一走进街巷,便是人间。 这街头小巷的人无法一走进城隍庙就与城隍对话,也许并不知晓达官贵人们的争斗和宫城内的风雨,也许知晓,但也不关心,也许关心,却也不妨碍他们过着自己的小生活。 这倒让宋游舒服了许多—— 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规则,储君之位的争夺、帝国权力的斗争是不该他去管的,皇子与庶民同罪只是美好的愿景,非要去实现它的话,带来的结果也许会是天下大乱,更多庶民死亡,可要让他们收敛一些,让这城内百姓过得稍微安宁一点,倒也没那么难。 只是卖香的老人不太安宁。 刚刚只见钱匣冒了一阵烟气,不知如何回事,慌忙打开,也不见有何异样,直到仔细一看,才见众多银钱之中,竟然多了一块小石子儿。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三花娘娘的生意 在长京又过几日。 店招有些作用,这几日里,倒是偶有人来,不过做成的生意却没有几件。 一部分人见宋游年轻,便觉得和最近大街上多出来的那些游卦先生一样,是趁此机会来坑蒙拐骗的。毕竟总有考生学子因为种种问题,突然有一天觉得自己神情恍惚,脑子不好使,便认为自己中了邪闯了鬼。而最近长京不太平,也给了这类骗术可乘之机。 一部分倒是把宋游请过去了。 然而宋游只接驱邪降魔之事,很多人自认为中了邪、闯了妖鬼,自认为有妖怪祸害自己,其实要么是内心作祟,要么便是人在作祟。 换了别的民间先生,也许装模作样几下,也都能收到钱。不过宋游不愿如此,只一切照实说。对付一些心症,便向家人提出,请家人自己想办法抚平患者的心结,对付身体有病的,便叫他去看大夫,对付人作的祟,也隐晦提及。 有些能收到点钱,有些收不到。 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进账。 倒是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了,每天都晒着太阳或出去转,几乎没什么感觉,当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可以在家中穿单衣也不感觉冷了。 这天气倒正适合听书。 街对面有家茶楼,每天下午也有说书的。 宋游觉得茶楼的说书先生没有勾栏里的说书先生说得好,讲得也细碎得很,而且价格收得要贵一些,所以常去勾栏里听。不过这家茶楼实在是离租的小楼太近了,过个街道,走几步路就到,吸引力实在太大。 过去点一杯茶,便坐下来。 说书先生还没来,倒是听见了茶馆中别的人议论纷纷。 隔壁一桌,四五个人,衣着打扮都还不错,竟然还有个西域人,可见长京开放包容。 似是相约至此喝茶,几人凑在一起,拱了拱手,谢过请客的那位,便坐下来,各自点了喜欢喝的茶,既有煮茶,也有点茶,那西域人讲究,竟还点名叫了一位茶博士来为他服务,想来也是常客。 茶还没上,便有人煞有介事的说: “昨天晚上听说西城门那一块闹得动静很大,很多人睡着了都被吵醒了,有喊杀声呢,还有妖怪的吼声,不少人被吓得一晚上没敢睡!” “听说了。” “怎么回事?” “今早上传出的消息,说是找到之前吃人的妖怪了。那妖怪躲在东城,禁军与天海寺的师父与那妖怪在东城打了一场,不知损伤如何,想来那妖怪也敌不过禁军与天海寺的师父,从东城一直逃到了西城,啧啧,最后城门口有条缝,听说啊,听说,那妖怪竟从缝里钻走了。” “这都没能拦住?” “听动静,出动了不少人马呢!” “这么可怕?” “我听说的倒是不太一样。” “怎么说?” “我有位相熟的货商就住在那边,那人胆大,晚上听到动静开窗偷看,说和那妖怪打的不是天海寺的师父,是几位金光闪闪的神仙!说长得很像是城隍庙里边那几位!”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是一桩好事,城隍老爷终于显灵了。” “显灵了不也没捉住?” “倒也是……” 几人面面相觑,又害怕又兴奋。 细看他们表情神态,是害怕被那妖怪谋害,又想自己就住在昨晚那妖怪逃亡的路上、恰好开窗看个究竟,恐怕还想自己化身绝世高人,轻轻松松把那妖怪降伏,名噪天下,享万人敬仰。 “不过也好,虽然没能捉住或当场诛杀,不过好歹是找到行踪了,不枉费这么些天的找。”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解禁啊!” “是啊是啊……” “宵禁磨人。” 之后便开始聊某个青楼的姑娘了。 宋游收回目光,低头品茶。 不过那几人聊了一会儿姑娘,聊了一会儿香料和丝绸的行情,又转回了城中琐事。 “我还听说一件事。” “什么事?” “也是那城隍庙的老爷。” “怎么了?” “你们该还记得,之前城隍庙的庙祝贪得无厌,只准大家在他那买香,不准大家自己带香去,前两天听说庙祝换人了,在城隍庙底下不买香不让上去的几个老家伙也全都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怕是城隍老爷开了眼!” “多半是……” 之后又是喝茶闲谈,惬意极了。 也听得出他们感情深厚,交往自在。 宋游转头看向外边,外头阳光也好,强烈得让人不由自主要眯一眯眼睛。 有巨大的油壁车自街上缓缓驶过,里面坐着很多人,是多人共乘的。有小一点的马车,顶上装着有一个小鼓,每走一里路,就会敲一下鼓。还有许多小厮提着食盒或端着饭碗在街上小跑。 常常让人有种恍惚感。 而在这座可以乘坐公共马车,可以坐记里鼓车,可以租马,还可以让饭馆把饭送上门的城市,若有一些闲钱,便真能如旁边这几位一样自在,闲暇时约上三五好友,找个好天气,坐着喝茶闲聊,享受阳光,享受茶水,也享受友谊。 若是没有…… 便是为这几位提供自在的人了。 终于,说书先生来了。 这位先生长得略胖,笑呵呵的,一开口就是:“近两日听说几件故事,讲与诸公听。” 这便是茶楼的说书先生和勾栏的说书先生的差别了。茶楼的说书先生讲得零散,大家主要是来喝茶闲聊、好友相聚的,说书先生讲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和最近发生的传闻再贴切不过了,考验消息灵通,而去勾栏听书的人,便真的是去听书的,说书先生讲的多为长篇演义,更考说书功底。 说书先生一开口,下边声音便少了小了许多,大家都看向这位胖先生。 只见先生一拍折扇,笑着说:“这第一件事就是,便是听说陈子毅将军已经被召回京了,也许过些时日就到京城了。至于这消息嘛,自是从陈子毅将军府上传出来的,从陈子毅将军父母口中亲口听说。” “为何突然召陈将军回京?” “那就不知道了。” 大晏向来开放,民间议论国事是常有的事情,可作为说书先生,靠这个吃饭的,自然与民间闲谈不同,不敢乱说。 底下的人倒是议论纷纷。 有人说天子又有对北方用兵的心思,有人则说陈子毅将军恐怕又要加功进爵了,有人则说陈子毅前些年在兰水之战中功劳太高,后来又在与塞北人的对抗中常常取胜,前两年又平定了南方土人之乱,功劳太高,威信太盛,怕是要被打压。 宋游听来只好像在听历史。 可这历史却就在身边。 直到面前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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