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妇女。”女子摇头惨然的笑了笑,“院中钱财被洗劫一空还是小事,许多姐妹受不了侮辱,都纷纷自尽了。不知要过多久,青红院才能恢复元气。再两年,我也得离开长京了。” “原来如此。” 宋游也不禁唏嘘起来。 谁说青楼女子就没有气节的呢? “对了——” 宋游忽然抬手,左手伸进右手袖口,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符箓,恭恭敬敬对女子说道:“当年多谢足下相助,才赢得灯笼,这些年来,我家童儿对这灯笼可是喜欢得很。听说如今世道不好,天下常有妖邪怪事,便赠足下一枚符箓,希望能保足下平安。” “这如何是好?” 女子满面微笑,很自然的伸手接过,又很自然的去摸腰间钱财。 “这就不必了。” 宋游看出她的意思,立马笑道:“在下今日不卖符,只是还足下当日善意,何况区区符箓,也不过一张符纸半点朱砂,不足挂齿。” “这……” 女子这才一愣,动作也停住。 “世事不易,料来今后再无相见之缘,还请多多保重。”道人对她拱手。 “道长也是……” 抬头看着道人神情,眼前一阵恍惚,记忆随之涌上心头,这才想起,多年前素未谋面,自己无端的为何对这位道人报以善意。 不是出于对道人的照顾,只是觉得他温和真诚,对自己也尊重有礼。 “原来如此……” 女子不禁小声呢喃。 那日的场景变得清晰,自然便想起了当年跟在道人身边的那只三花猫,这也是她当初对道人很有好感的原因之一。可此时左右看了看,却并未在道人身边看见那只三花猫。 女子愣了愣,不禁问道:“似是记得当日道长身边带了一只三花猫儿,却不知那只猫儿如今何在?” 道人闻言,只是微笑看着她。 笑而不语,迈步离开。 倒是面前的灯光没有动。 女子目光微微一低,这才看见,那名女童握着红木杆,提着小马儿灯笼,正仰头一眨不眨的与她对视。身上三色衣裳,正像猫儿花色。灯光映照之下她的脸庞精致得不似凡人,面无表情,眼眸又清澈如宝石,总觉得不像人。 反倒像一只与人对视的猫。 双方对视片刻,眼见得道人走远,她也依旧一声不吭,只扭头看了眼道人,忽然一动,便如脱兔,一下子就追了上去。 随即一边跟着道人走,一边频频回头看向她。 更像是猫了…… 女子表情愣愣的,收回目光,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符箓。 “……” 女子不禁摇了摇头。 旁边传来书生调笑年轻女子的声音,话语多多少少沾些下流。 “呵……” 青红院又如何?长京十绝又如何?再怎么高雅的青楼仍是青楼,又比不得那鹤仙楼逝去的晚江姑娘。太平时候还好,城中人都守礼节,但凡世道与人心混乱一点,真的依然能把她们当回事的,她一时能想出的,大概也只有这位只见过区区两面、无甚交集的道人了。 第五百零六章 与长京相别 今夜没有如当年中秋灯会一样,沿途遇上许多故人,却也有不少人前来问询。 大多都是些丫鬟仆妇。 应是燕子化作的少年生得过于俊美,衣着不凡,人也自有气度,便被哪位千金看上了,不好意思亲自来问,便叫来丫鬟仆妇,询问燕子是城中哪位名门大户的郎君,可有婚配。 你还别说,这年头的女子胆子并不小,尤其是女皇过后。 宋游自然觉得无所谓,反倒有些高兴,礼貌回应他们,说燕子不是长京人,不日就将离京,承蒙他们看得起,暂无婚配意愿。 燕子则每次都要被烧红了脸。 路上有人打铁花。 漫天飞花,碎火流萤。 亦有人变戏法,水平不低。 把戏人忽一伸手,洒出烟雾,篷然一声,烟雾中便窜出一头猛虎,冲向人群,吓得围观群众连连惊呼,胆小者甚至瘫软在地不断后退,可那威武雄壮的猛虎一碰到人,就化作烟雾消失。 把戏人再一挥手,洒出粉末,碰到火把便是轰然一团烈火,烈火中竟窜出一条游龙,沿江而行,照得路面波纹皆清晰可见。 也有玩正儿八经的动物杂耍的。 长京周边见不到的犀牛,唯有西南云州才有的大象,逸州的食铁兽,以及整个大晏都没有的狮子,还有真的虎豹,全都被运了过来,在驯兽人的指引下做着不同的动作,以解长京人的稀奇。 一时不知聚了多少人。 围观群众连连惊呼,纷纷撒钱。 莫说人了,宋游一路走来,还看见有不害人的妖精混杂其中,竟是一点不怕城隍,与人同享这一刻的热闹,亦有鬼差路过,或是鬼兵护送外地有德行功绩的鬼魂进长京找城隍报到,都被这一刻的热闹所吸引,躲在人群外看着。 只是这些人洒的钱落在地上叮当响,若比起数年前的中秋灯会,声响也还是要稀疏了许多。 三花娘娘看得最是专注。 专注之间,还夹杂着思索。 宋游则又拒绝了两拨丫鬟仆妇了。 “害羞干什么,应当觉得骄傲才是,这些可都是长京大户人家的千金,不乏名门贵胄之后,眼界很高,挑剔得很,若只是长得好看,她们才不会这么急着就找人来问出身住址。”宋游边走边说,“说明你还有别的吸引她们的地方。” 这么一说,燕子好似更羞赧了。 宋游哈哈一笑,便闭上了嘴。 倒是三花娘娘提着灯笼、皱着小眉头,慢吞吞的挪着步子,一边走一边思索。 大概一刻钟后—— 宋游一脸麻木的站在人群中,看着中间空地上两只小妖怪,一个高些的,红着脸强忍不适,用褡裢满地捡钱,另一个矮些的手拿旗子,却有两头比她还高些的猛虎与几只大狼在空地中穿梭,在她认真严肃的指挥下,做着不同的动作。 与戏法变出来的猛虎不同,她的虎狼是可以摸的,又与驯兽表演的虎豹不同,她的猛虎不需要在铁栅栏里,既比寻常猛虎威猛大气许多,亦要比之聪明乖巧许多,甚至能给小孩骑。 “叮叮当当……” 满地都是铜钱落地声。 离京在即,也许今后很久都再也见不到这般繁华的场面,既然她喜欢如此,宋游也懒得多管了。 …… 三花娘娘的驯兽表演持续了好几夜,中秋灯会结束了,她就去夜市热闹处表演,反正不拘于场地,旗子一挥,便虎狼成群。 目前长京管治安的总捕是她故人,暂时倒也没有人敢来管她。 …… 几日之后。 道人站在楼上,凝视着墙上的两幅画,直到将它们取下,房间顿时空旷冷清不少。 “……” 道人缓缓将两幅画卷起,又伸手摩挲着这面木质墙壁。 这面木墙实在很薄,当年邻居曾隔着墙与他说话,几乎毫无阻碍,今年也时常能听见隔壁夫妻的夜语。墙壁上几道印记犹存,既记录着他们在这里三次生活的经历,也是自家猫儿成长的见证。 终究是要与它道别了。 宋游带着行囊,转身下楼。 小楼已被收拾得干净,不仅纤尘不染,亦整整齐齐,枣红马也从北钦山上回来了,独自进城,又独自来到这里。 三花娘娘站在桌子旁,桌上两堆整碎银子,一个大钱袋,她正在细数自己等人的存款与这几日的盈利,模样认真极了。 “数完了吗?” 道人随口与她问道。 “收拾好了吗?” 三花娘娘扭头反问道。 “收拾好了。” “数完了。” “那便走吧。” “那便走吧!” 宋游将行囊放在马背上。 小女童亦将银钱全部装进钱袋里,垫着脚塞进马背上的被袋中。 两人一马出了门。 宋游依旧将门锁好,拿着钥匙,抬头看了又看,沉默许久,这才叹气道:“这间小楼也住了这么久了,多亏店宅务公事替我们留着,既然之后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也是时候将钥匙还回去了,顺便该给人家道一声谢。如此一来,长京之事,才算了结。” “才算了……唔!” 女童神情顿时一凝。 随着道人走出门口,往街道一头去,她不断回头,打量着那座小楼,仿佛这才后知后觉:“我们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喵?”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今后不会再从长京过,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 “是哦……” 女童挠着头,依旧边走边回头。 只是长京的街道再直,慢慢也走得看不见了,她只得收回目光,挎着褡裢,跟紧自家道士,越走越远。 天上有燕子追随。 三刻钟后,一行人已到勾当右厢店宅务的官署,宋游表明来意,说是来退楼店,却又没有契约,住了几年,也没有交房钱,办事的胥吏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并不简单,于是进去汇报。 不多时,从里头出来一人,身着官袍,恭恭敬敬,自称是勾当右厢店宅务公事,名字叫陆文林。 陆公事与宋游行礼,宋游亦与他行礼。 “早有听说先生神仙事迹,只是知晓先生喜好清净,一直不敢来打扰,今日总算有缘与先生相见。”陆公事声音都在抖。 “这些年多谢陆公事的照顾了。” “不敢当,陆某也只是奉命罢了。” “也还是得多谢陆公事费心。”宋游谦恭的道,“这次前来,既是与陆公事道一声谢,也是与陆公事道一声别。我们将要离开长京了,今后游历的路线不会再经过长京,想来多半也不会再回来,于是特地来给陆公事说一声,归还钥匙。长京楼店紧张,这栋楼还是租与别人吧。”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递出去。 “这……” 陆公事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不该接,又不知该如何应他的话,等反应过来,钥匙已经到手上了。 正在这时,道人又递出一张三角符箓。 “听说如今世道有些怪,常有妖邪怪事滋生,长京城隍勤勉,在城中自然无恙,可若是要出城,便得当心一些。在下与陆公事有缘,便赠陆公事一张驱邪符箓,无论自己亦或家人携带,都可保得平安。” 陆公事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激动。 毫不犹豫,连忙伸双手,弯腰接过符箓。 “多谢仙师……” “便与陆公事道别了。” “仙师慢走。” 宋游没说什么,迈步便往城外去。 小女童连忙跟上,反倒马儿不急不忙,迈步走在后头,一行人很快便走远了。 陆公事仍旧站在门口,心绪未平。 一手握着钥匙,一手握着符箓,愣愣的盯着那个方向,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了,这才收回目光。 虽然此前未曾敢去与之结交,可他也是打听过那位不少消息的。 那位可是神仙般的人物。 这也算是与神仙结识了吧? 莫说得了神仙赠礼,就是神仙单单来与自己说一番话,道一声谢,也足以慰藉此生庸碌平凡了。 只得一面,却也足矣。 陆公事心中不免又回荡起先前道人说的话。 将小楼再租出去? “……” 陆公事不禁一阵摇头。 倒是未曾听说国师现在如何了,可当初来找自己的,却远远不止国师一人。若是自己真的将这小楼再租出去,莫说国师会不会答应,那在长京越发富有盛名的城隍老爷、朝中几位人物怕都不会答应。 听说去年顺王进京,何等猖狂,那些武人将士自诩精锐,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却也未曾进入那条柳叶街一步。 还是得将之空着啊…… 陆公事摇摇头,终于回身,进了官署。 此时道人差不多也出了长京。 手中拄着竹杖,回身望望这座天下首善之城,小女童学着他的动作,倒也没有过多的感慨,只是多看几眼,将之记住,便果断转身而去。 黄土踩出灰尘,马铃声叮当响。 不是与曾经北上禾州相似的路了,倒是与当年从北方回来的路有一段重叠,要出昂州,斜穿过光州,直进越州。 燕子努力寻着最短的路。 等到他们出了昂州,到光州时,便已经有百姓在官差护送下迁往北方了。 这是一场难得的人口大迁徙。 道人遇见的正是迁徙的第一批。 第五百零七章 移民北迁 明德十一年春,大晏开始将南方数州百姓北迁,填补因多年战乱造成的北方人口空虚。 如今的大晏朝廷,虽说矛盾暗深,国内流言四起,妖邪滋生,可仍旧展现出了极高的运作效率。 以络州、路州、竞州、栩州为主的数州官府接到朝廷旨令,迅速便运作了起来,将大量生活困窘或者已经吃不饱饭的民众组织起来,往往路上的两顿饱饭就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前往北方了,更别说到了北方的安顿了。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 讨个活路罢了。 与此同时,官府也在迁居地做足了准备。 当大量移民到达以越州为主的迁居地,便会在当地官员的监督下,以屯、营为基本单位暂时定居下来,或是进驻原先荒废的城池与村落。 为了帮助他们尽快恢复生产,富庶的大晏一点不吝啬,不仅承诺免费发放农具、种子与耕牛,减免赋税,统一根据丁口拨划耕地农田,甚至在一些较为荒芜的地区出台了“任其开垦,亩数无定额”的政策,也就是官府提供口粮、钱财、种子与农具,在五年之内免征其税,在这个过程中但凡移民开垦出来的田地,全归开荒者所有,作为永业,并设置司农司,专业负责移民垦田的管理工作。 宋游走到光州时,便与北迁的队伍汇合了。 这些人大多是从离光州较近的路州、络州过来的,在官吏差役的带领下,几乎排成几条盘在山间的长龙,往北边行去。 宋游这身道袍天生容易与人亲近,在他说自己能驱邪捉鬼之后,随同官吏差役便十分高兴的接纳了他,沿路常常与他谈话。 此时道人领着马走到了一处小山包上,借着山坡的高度,往身前身后看。 落日照行人,马鸣风萧萧。 移民队伍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许多人都穿着破烂,甚至衣不蔽体,凄惨的随便拄根竹枝木棍,便蹒跚的跟着大队伍往前走动,好些的便挑着一些破烂家当,或是背着背篓,更好的便拉着板车。也有拖家带口、领着儿女的,汇集成了这条长龙。 大家都只是为了讨口饭吃。 这条长龙行走速度异常的慢,常有官差催促。 类似的长龙宋游在别地也见过一次,那是在北方边境以外,行军中的镇北军。不过只是粗看相似,细细一看,其实天壤之别。 道人倒也驻足于此,看了许久。 本次北迁人数非常之巨,为有史以来之最。 如此看去,亦是极其壮观的。 即使放在历史上,它也注定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影响深远—— 此次北迁,会改变整个北方的文化,不说越州这等已是千里无鸡鸣的死地,就是仍有不少民众存活的言州等地,本地文化、人口组成亦将受到这些移民的巨大冲击,双方碰撞融合,最后沉淀下来,才会是千百年后人们看见的模样。 届时若有人考据,就会知晓,这般改变,皆来自于此时。 届时的北方尤其是越州人,大概率便是如今宋游看见的这批移民的后人。 不知后世人又会如何描述这段历史,又会如何提及这个过程,总之宋游只在小山包上吹了一会儿风,看了一会儿,便领着马儿下去了,与他们的先祖们一同往前,前往未来的定居地。 身边的猫儿早已被淹没在春天的青草里,只见草动,难以见到她的身影。 这段时间以来,道人倒是也与不少移民熟悉了,刚一下去,就有人在拄杖缓行中扭头问他。 “先生,听说你去过越州?” 宋游闻言自不敢怠慢,连忙答道:“数年前去过一次。” “那边怎么样?可有活路?” “越州也是一片风水好地,灵气充裕,土地肥沃,只是连年战乱,人都被打空了。当年在下行走越州时,正值秋冬,没带多少粮食,只路边打些野鸡野兔就够吃肉了,摘些野果野菜,也能果腹。”宋游如实答道,“还有许多现成的房屋,只需清理野草埋葬白骨,就可入住。” “倒也像个好地方。” 有个拄杖的老者点着头说。 身边又有人皱着眉头,担忧着道:“可我听说,好地方若不是被人占了,便容易出妖邪,又听路上有人说,北方妖怪可比南方凶多了。” “咱们一路走来没见到什么妖怪啊。”有个中年人背着娃说道。 “那是因为咱们人多。况且之前是从光州经过,听说光州有个雾山,雾山上面有不少学剑的人,那些剑客不说个个都比神仙,却也个个都有杀妖怪打恶鬼的胆子,所以一路走过来才没有妖怪作乱。”那人说道,“然而现在已经到越州了。” 众人闻言,都很担忧,看向道人。 道人拄着竹杖慢吞吞往前,身后枣红马优哉游哉的跟着,背上的行囊比此前要大一些,三花猫迈着小碎步,常常到处跑动,而他只是耐心的告知众人越州大妖已除,小妖小怪都不足为惧,劝他们安心一些。 众人眉间忧愁不减。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一阵骚动。 骚动由前方一路传来,像是水波推浪,传到后面时,众人已经不知前人为何骚动,只见前人惊慌,便也惊慌。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甚事了?” “有妖怪!” “啊?有妖怪!” 各种声音沿着移民队伍传递,明明后面的人根本没看到,竟反倒比前面的人还更惊慌,不知多少人往山林里躲,或下意识护住自家孩子。 前方有人后退,便连连后退。 唯有道人好奇的看着前边,拄杖步伐不停,往前走去。 慢慢越走越前,这才问道: “前边怎么了?” “有妖怪!!” “什么妖怪?害人了吗?” 众人有的认识他,有的不认识但是见他是道人,便也向他说来。 “一只猴子,坐在树上,看着我们从底下过,我们本来以为是一只普通的山猴,结果它看着看着,忽然开口说人话。” “那猴子呢?” “有个官差哇胆子好大,把它喝走了,现在已经跑到林子里去了,只是刚刚还在林子里躲着看我们。” “它说什么了吗?有害人吗?” “倒是没有害人……” “那它说什么呢?” “它说……” 那人忽然睁大了眼睛,左看右看,一时竟有些害怕迟疑。 犹豫片刻,他才咬咬牙,如实说道:“那妖怪说的是:这大晏都要亡了,陈家要兴起了,你们跑到这里来,刚好是北边到南边的路上,到时候万一打起仗来,不是又受罪吗?” 这人竟连那猴儿的语气也学了。 听起来像是真诚的疑惑,又像好心。 “……” 宋游沉默了下,不禁转头往山林里看去。 林中很安静,不知它躲在哪里。 收回目光时,只觉众人都很慌乱,甚至有的官吏差役也很慌乱,身着道袍又面色从容的道人无疑便成了他们的主心骨,承受着诸多目光。 “怎么办啊道长?” “那妖怪可会害人?” “那妖怪说的真的假的啊?” “陈家是哪个陈家……” “我们这北边还能待得安稳吗?” “……” 众多声音传入宋游的耳朵,众人此时的慌乱与担忧也真真切切的被他所看见。 道人沉默皱眉,不禁思索—— 虽已到越州,可这路边区区一只猴妖,又是从哪得知的消息? 它这么说的目的又何在? 回过神来,他这才安慰众人。 “妖精的话不可信,而且不过一只山野猴妖罢了,大家晚上休息的时候注意一些,收集干柴点火,轮流值夜,它也翻不起什么乱子来。诸位既然已经走到了越州,便不要过于担忧了,只思考如何在越州安定下来便是。”宋游说着顿了一下,“难道谁又不是在原先的地方活不下去了这才千里迢迢往越州来的吗?妖怪再狠毒,也狠不过活活饿死。” 众人一听,竟也觉得有理。 “先生说得对啊……” “横竖不过一死……” “反正也活不下去!” “这妖怪连官差都怕,想也没有多大本事,今晚敢来,大家把它打死,分吃猴脑!成了精的猴脑,说不定吃了能成仙呢!” “……” “诸位请继续往前吧,天还未暗,此处不宜过夜,还能再走一程。” 宋游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天。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唯有一只矫健的燕子乘风远去。 移民大队伍终于慢慢往前,众人虽提心吊胆,却也慢慢安定下来,越走越远。 天色一暗,就地歇息。 有条件的移民或担或背、都带了一床旧被褥,夜间可以保暖。没有条件的,便是空手蹭官府的饭,此时只好挤在一起。春夜凉而不寒,大家依偎在一起取暖,倒也能凑活着过一夜,何况今日刚有妖怪传闻,挤在一起还能多几分安心。 山间火堆数十座,如点点星光。 山风一吹,遍地流星。 “扑扑扑……” 一只燕子趁夜滑了过来,落在道人肩膀上,小声耳语。 道人则拄着竹杖,离开宿地。 第五百零八章 枣红马也要显神威 月光照出山林与草甸的轮廓,仿佛只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明亮,天上的云都被映得清清楚楚。 地上青草中一阵晃动。 是一只三花猫在行走。 由于满地青草大多比她还高,她在迈步时显得格外小心,如此才能保证一脚下去不会踏空也不会踩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前脚走过,后脚无需特意控制便会踩在前脚踩过的位置。 只是身后却传来道人的声音: “三花娘娘就别去了,替我留在这里,守着这里吧。” “喵?” “越州人少,妖邪便多,今夜是到越州的第一夜,我猜夜里还会有妖邪来打扰。” “你猜?” “是的,我猜。”宋游声音很小,似是怕惊扰到别人,低头与草丛中的猫儿对视,“三花娘娘机警敏捷,动作迅速,如今又很厉害,若是夜晚真有妖邪来营地中害人生乱,营地这么大,恐怕也只有三花娘娘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了。” “只有三花娘娘!” “非三花娘娘不可!” “喵!” 猫儿没说什么,只是瞬间坐了下来,坐得端端正正,扭头左看右看,又抬起爪子来舔着,一副不走了的架势。 “便麻烦三花娘娘。” 道人说了一句,这才继续往前。 月居高空,大如玉盘,照亮天穹。 一只燕子微屈翅膀,如穿云的箭一样直射天空,优雅的身影显现在明月之下。直到向上的力完全消失,燕子这才调转身形,自然落下,扑扇两次翅膀便轻松稳住身形,向下滑翔,游曳进无边的山林夜色中。 草甸上到处是人,鼾声四起。 也有人睁着眼睛,害怕得睡不着,等道人从中走过,便警惕的向他投去目光。 道人步伐不停,走入黑暗的山林中。 月光渗进山林已经变得很少了,林中昏暗,反倒影影绰绰,许多树枝投影都像择人而噬的妖鬼,恍惚间有了几分金阳道古柏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 山林深处,一棵歪脖子树上。 一只猴子坐在树枝上,背靠树干,坐得很稳,闭上眼睛,已经睡着了。 底下传来轻微的声响。 “刷!” 猴子瞬间睁开眼睛,低头往下看去。 却只见下方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年轻道人,拄着竹杖,正抬头看着它,见它看来,竟还与他行礼。 “有礼了……” 猴子立马大惊,站起来想跑,却又因为道人施的这个礼,而留在了原地。 一时间脸上闪过疑惑不解、探寻好奇等多种情绪。 “你……你是谁?” “姓宋名游,逸州道人。” “你不怕我?” “足下不怕我就好。” “……” 猴子愣了一下,这才坐回原位,俯身低头看着他:“你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只想问问足下,足下今日黄昏所说的,大晏将要亡了,陈家将要兴起,是从哪里听说的,又为何要告知给迁徙的百姓?”宋游很有礼。 “你不相信?” “……”宋游摇头,却是不答,“只想问问来处与为何。” “我今天看见那些人从树底下走过,听说他们要住在这边,好心好意提醒他们,免得他们像是很多年前的人一样,被其他人杀个干净。结果他们不但不感谢我的好意,还呵斥我离开。”猴子坐在树上,声音尖细,十分不忿,“真是气死人了。” “足下心地淳朴。”宋游说道。 “可好事未必有好报。”猴子仍旧不忿道,“你们这些人,就是不知道领情的。等你们在这边住下来,妖怪肯定都会被你们赶走。” “可是足下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 猴子瞬间起了警惕心,坐在树上直直盯着他,甚至又站起来,往树梢上爬了一截,这才低头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 宋游仰头直盯着它的神情。 虽是一张猴脸,却也与人有几分相似,相比起人,它的面容与眼神中透出的信息反倒更朴实,一点也不隐藏。 “大家都这么说!” 猴子坐在树枝上说道。 “都这么说?” “不告诉你!” “看来消息的来源是一位很了不得的存在,或是一位很凶悍的妖怪,足下才不敢说。” “?” 猴子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别问我!” “可是那位存在既然散出了消息,散得‘大家都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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