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能再吃到就更好了……” “此味乃是在下带的头。”道人低头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精于厨艺,还会几道好菜,若明年秋后二位来到阴阳山,定然好生招待。” “……” 女子并不说话。 “如此美味的鸡,还有别的好菜,若能常常吃到就好了……”侍女虚弱道,语气里完全没了以前的俏皮,只显得很好欺负。 “实不相瞒,伏龙观所在的阴阳山乃是一片群山,共有好几座山头,风景虽称不上绝丽,却也清秀舒服。若是二位喜欢,可任寻一座,建几间竹屋茅舍也好,修几座楼阁宫殿也罢,随二位心意。”宋游说道,“可与我们做一段时间的邻居。” “世道变化如此之快,十年前长京城中的许多新鲜玩意儿,前朝根本看不见,也想不到,后朝是什么模样,谁也不知晓。若是那般陌生的世界只有一个人去看,也未免太无趣了。”女子开口说道,目光并不躲藏,言语却很含蓄。 “二位比在下寿命更长啊……” “那又如何?” “在下会比二位老得更快的。” “道长何必忧虑?”女子平静的说,“人间常有与猫犬相伴一生的人,猫犬皆比人寿更短,但凡真心实意,可曾听闻有人嫌弃猫犬年迈?我们只不过是山间的狐狸罢了,并不是人,虽然变作人样,可人的苍老于我们人言,只是故友的远去而已。” “……” 宋游便不再说话了,只是行礼。 “便不耽搁道长大事,安清的山水也在等着我们。”女子与他回礼。 “正好,我们用掉了狐祖的断尾,服下长生药后,也必须得寻一处安静之地,修成大能才行,未来才好为后人再留一条新的断尾。”侍女虚弱而恭敬的与他行礼,“明年秋后再来拜访道长。” “慢走。” 双方客气得有些奇怪。 “呼……” 一阵山风吹过,两道身影烟消云散。 道人收回礼节,也收回目光,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稍一低头,自家猫儿就蹲坐在自己右前方,看位置正是方才他与女子的中间,此时朝远处扭过头,头还不断摆动,到处找着女子踪影,直到确定她彻底离去了后,这才收回目光,又看向道人。 仿佛在刚才对话时,她便是坐在这里,一左一右,扭头盯着两人,谁说话就看谁。 “三花娘娘,南画城中局势可好?” “南画城中局势很好!根本没有妖精鬼怪作乱!”猫儿顿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严肃的盯着他,“你只是骗三花娘娘留在城里面!” “三花娘娘何出此言?”宋游并不认可,摇着头说,“在下师从伏龙观多行道人,又不是天算师祖,对于推演卜算之事可谓一窍不通,又怎能知晓那些妖精鬼怪不会在城中作乱呢?” “这个……” “以防万一罢了。” “是哦……” 猫儿眼眸逐渐恢复正常,点点头说,随即才又打起精神:“没有妖精鬼怪作乱!” “那样最好了。” “最好了!”猫儿说着一顿,又往后扭过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山林,“我们以后要和狐狸和狐狸的尾巴做邻居了喵?” “大抵如此。” “当很多年的邻居喵?” “大抵如此。” “你们会……” “在下身体有些虚弱,得寻个地方,好好修养一些天。”道人对她说道。 “对哦!” 猫儿神情郑重起来。 这件事并不简单。 第六百九十一章 江上来寒 柳江边上,山水相映,风景如画。 偶有嘹亮山歌,回荡群山之间,不知是从山中来还是从江上来。 道人盘坐江边一棵树下,面前架着一口小灶,正点着火,女童弯腰蹲在江边淘米。 “等你的伤养好了,还是三花娘娘用白鹤送你去鼎山吗?” “时间没有那么着急。我的伤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痊愈。”道人为小灶中添着干柴,干柴已经被三花娘娘折成了小段,长度刚好和石头小灶差不多,他只需拾起来扔进灶中即可,十分方便,“我们慢慢走去,慢慢回来也是可以的。” “不着急喵?” “是啊……” 宋游继续为小灶中扔柴。 按着他的想法,如今所剩之事,属于二十年间的,属于山下人间的,已经只剩下请天帝退位这一件了。 然而如今的天帝在天上已然没了可用之力,无德之神的力量也已经消耗殆尽,这已经成了一件并不困难的事情。 至于其后的事,要么不属于这二十年间,要么不属于这山下人间——无论是监察神灵对人间发展的干扰,还是洞察人间、在适当的时候引导历史进程,宋游都能在回到伏龙观之后、在阴阳山上完成它。 那将消耗他漫长的余生。 “你不要动,不要烧火,什么都不要做,让三花娘娘来就可以了!” 三花娘娘端着小锅走了回来,锅中已装了半锅米和水,她看了看小灶里的火,又看了看正在将小木枝往灶中扔的道人: “你没有三花娘娘烧得好!” 女童说着这句话时,是一脸的严肃,不知怎的,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远处。 身后是何处? 这次他们从逸州来,乘鹤飞到栩州,十九年前的他们也是从逸州来,走路去栩州,中间道人教她火法,教她烧火,告知她要从烧火中感悟火焰的灵韵和火行法术的真谛,初时的她在这件事上做得并不好,火焰常常熄灭,常常冒出黑烟,不听她的话。 如今回首一望,连绵群山,好像有一座就是原先那一座,又好像看见的就是从前。 “自是比不过三花娘娘的。” “……” 三花娘娘将小锅放在灶上,挠了挠头,没有说什么,只从旁边拿起一条买来的腊肉与几颗燕豆,便又往江边去了。 这是道士新教她的菜谱—— 燕豆腊肉焖干饭。 说是叫孔干饭。 三花娘娘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但她夜里偷偷用腊耗子试过,很好吃,今天又用买的腊猪儿肉做给道士吃。 农家自己做的腊肉,做成之后便挂在灶屋梁上,每日做饭生烟,使得腊肉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黑灰,吃前须得将之洗净。 于是江边又传来了刷洗的声音。 三花娘娘胳膊细细的,力气却很大,铆足了劲刷洗着。 “刷、刷、刷……” 要按她想,只是一些黑黢黢的灰灰,比地上的灰尘泥巴还要干净不少,吃到嘴里也不会吱吱叫,吃一点到肚皮里也没什么,不过这个道士过场实在很多,就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吃。 没有办法,只能将就他。 “累不到三花娘娘…… “也冷不到三花娘娘……” 不太明显的疲倦和冬日江水的刺骨寒被迅速驱散。 只是刷着刷着,三花娘娘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前方江面上—— 江水仍旧碧绿,在这无风时候,平静无波,只生着一点寒气,倒映着两岸千奇百怪的群山,可在上游一些的位置,却有一个木盆顺着江水漂流而下,逐渐往她这边来。 “唔?” 三花娘娘直盯着那方,吸了吸鼻子。 就在这时,江上起了哭声。 “哇……” 三花娘娘神情一凝,放下手中腊肉。 “扑扑扑……” 一只燕子飞了过来。 片刻之后—— 江上木盆遵从她的邀请,飘到了她面前来,显出里面躺着的一个婴幼儿。 女童顿时回头,看向道人。 “是个小人儿!” 道人则已起身,拄杖走来。 走到江边,弯腰抱起盆中孩童。 “哇……” 孩子继续大哭着。 道人细细查看。 三花娘娘也直盯着他。 这名孩童已经开始长牙,看起来估计有半岁多了,不到一岁,算是婴儿,应该已经断了奶,身上裹着衣裳以及粗布片,除此以外盆中没有别的东西,在这寒冬时节,脸被冻得发紫。 “是个女孩。” 道人对身边格外关切的女童说。 “女孩!”三花娘娘神情严肃又不解,“女孩怎么会在河里?” “哇……” “别哭了……” 道人摸了摸女婴的脸,语气温柔。 女婴好似听得懂,哭声顿止。 “应是被人丢弃的。” “被人丢掉的?不要了?” “我猜……” “她妈妈不要她了喵?” “也许……” “为什么不要自己的孩子?猫都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谁知道呢……” 宋游低头看着这名女婴。 人间常有弃女婴的,好比云顶山下、镜岛湖中,如今世道乱,丢弃女婴的也许还要更多些。 这名女婴身上衣裳布片的布料都很一般,看得出家境并不富裕,已经不是刚出世的婴儿了。养到了断奶的时候,也没有像是寻常人丢弃女婴一样直接扔进河里溺亡,而是用了一个木盆,顺流而下,怕也心存一些希望。 不知家中其他人如何,孩子的母亲多多少少应该是有些无奈的。 道人抱着女婴仔细查看,很巧的是,这名女婴的根骨天资倒是不错。 简直像是天定的一般。 “在此相遇,实是缘分,你从江上来,便以江为姓,今日大雪,冬寒刺骨,就叫江寒吧。” “!” 三花娘娘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们。 猫儿这种动物向来尊老爱幼,三花娘娘又很有同情心同理心,自然从女婴身上移不开目光。 “我们要把她捡走喵?” “三花娘娘不是已经将她捡起来了吗?” “要把她带走吗?” “缘分如此。”道人说道,“她没了妈妈,不带她走的话,她很快就会死掉的。” “要带回阴阳山吗?” “三花娘娘意下如何?” “三花娘娘觉得她很可怜!”三花娘娘看着女婴,“和没有妈妈的小猫崽子一样……” “那便遵循缘分吧。” 道人对她说道:“如此一来,三花娘娘就不再是最小的了。” “!” 女童神情一凝。 “既然她是三花娘娘捡来的,今后便得劳烦三花娘娘多多照顾了。”道人继续看着她说,“先从将午饭煮成稀粥开始吧。” “煮成稀饭喵?” “得稀一点。” “好的!!” 三花娘娘再次踮起脚尖,仰头看了眼道人怀里的女婴,连忙捡起江中木盆,又继续忙活了。 这次忙活得格外起劲。 不仅如此,中间还多次回头,往身后看。 于是孔干饭被煮成了鱼粥,三花娘娘先是拿出自己在西域买的小方毯子,用来给女婴垫着,拿出了道士的毛毯,将之裹着,又很自觉的肩负起了自己作为大猫、捡拾者和长辈的责任,用勺子一下一下为她喝粥,每一次都要吹凉再喂。 甚至于自己都忘了吃。 而她一点不觉得累,反倒觉得十分好玩一样,乐在其中。 “她不叫了!” “那是哭……” “她不哭了!” “她因为害怕、没有依靠、饥饿与寒冷才哭泣,好寻找依靠,如今见到了人,不害怕了,也不饿不冷了,自然便不哭了。” “三花娘娘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三花娘娘抬头盯着他说,又低头盯着女婴,对她说道:“你叫江寒,我是三花娘娘。” “吧唧……” 女婴吧唧着嘴。 “刷!” 三花娘娘又抬起头,看向道人:“可是她也不说话。” “她太小了,还不会说话。” “喵?”三花娘娘睁大眼睛,惊疑不解,“她不是小人喵?小人怎么不会说话?” “三花娘娘也不是生来就会说话的啊。” “三花娘娘是猫,这是人话,三花娘娘生下来当然不会说人话。”三花娘娘有理有据,“她是人,生下来就会说人话。” “人也不是生下来就会说人话的。” “可是猫儿生下来就会猫叫。” “那也需要慢慢学。” “唔……” 女童严肃的盯着他,不太相信,但又觉得他不像是在骗自己,只好如实说道:“三花娘娘不记得了。” “这小家伙可能也快一岁了,按照正常人的发育,也该是学说话的时候了。”道人端碗坐在树下,“若是想听她说话,三花娘娘可以试着教她一些简单的词,教她说话。” “教她一些简单的词!” “比如吃饭,饿了,三花娘娘。”道人轻声对她说道,“每个人小的时候,父母长辈都是这么教的,听说猫儿小的时候,也是由大猫这么一声声教它叫的。如今她没有父母,在下又身体尚虚,便只得靠三花娘娘了。” 道人说着顿了一下,不禁摇头:“不知不觉,三花娘娘也成了大猫大人,可以当老师长辈了。” “没问题!” 三花娘娘声音十分坚决,心中不断回想的则是“大猫大人”、“老师长辈”这几个词。 道人微微一笑,便闭上了眼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名女婴大概会成为伏龙观的下一代传人。恰好阴阳山伏龙观代代相传,一代男一代女,她也合适。 树下遮风,冬日午后,饭后犯困,正适合眯一觉,修养伤势。 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了身边传来的声音。 “耗子…… “这是耗子…… “你说!耗!子! “……” 道人微微睁开眼睛。 看见女婴裹着毛毯,躺在布毯上,睁着一双乌溜溜黑夜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女童看,而三花娘娘一脸严肃,手中抓着一只像是还没完全长大的耗子,在女婴面前晃来晃去。 “……” 道人沉默了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 江边半月,寒意越重。 道人终于吃上了孔干饭。 肥瘦相间的腊肉被切成小丁,瘦的部分是诱人的红,肥的部分则半透明,燕豆也被切成小丁,呈浅黄色,混杂在粒粒分明的米饭中,几种食材的香味在高温和油的作用下达成了完美的融合,简单而又美味。 三花娘娘依然给小女婴熬了鱼粥,在喂鱼粥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偷偷给她吃点腊肉、燕豆和干饭,美其名曰给她吃点好的。 一边喂她,一边观察,看她会不会被自己给喂死。 宋游起初还真有些担心。 然而这名女婴似乎格外皮实,一点异样也没有,反倒在羊毛毡上爬来爬去,嘴里还模糊不清的念叨着: “耗子…… “耗子……” 道人面无表情,内心沉重。 身边女童则端正坐着,端碗拿勺,用余光悄悄瞄着自家道士,期待从他口中听到对自己的夸奖,或者对于此事的惊讶。 道人专心享用美食,自然是看不见的。 第六百九十二章 扶光县与鼎山 “原来人小的时候也不会走路,只会在地上爬!”三花娘娘说道,“我还以为人就是站起来走的,生下来就会站起来走!” “和猫小的时候一样吗?” “唔……” 三花娘娘仔细看了看小江寒爬动的笨拙姿势,果断摇头: “一点不一样!” “……” “那人走路需要学吗?” “不需要学。” “真的?” 三花娘娘怀疑的盯着他。 “自是不敢欺瞒三花娘娘的。”宋游回答道,“人小的时候不会走路,是因为身体发育尚未完成,下肢力量也不够强,这时候强行教她走路并没有效果,教育之心过切,反倒会影响生长发育。事实是小孩只需要长大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能站起来,看见别的人走路的模样,自然而然就能学会走路。” 宋游说着顿了顿: “就像小猫看见大猫狩猎、舔毛、磨爪子,自然而然就能学会一样。大人只需要在她走路不稳的时候稍加留意,在她动作姿势不对的时候稍加纠正即可。” “三花娘娘是大人!” “这是自然……” 宋游诚心诚意的对她说道。 至于那个还在羊毛毡上爬动的女婴,道人只是转头瞄了她一眼,就将目光收回了。 世间有缘分,世事有定法。 伏龙观的传人自有自己的造化。 当年老道就是这样想他的吧? 道人不禁如是想道,思绪又飘远了。 “篷……” 身边一声轻响。 吃完饭的三花娘娘丢下碗筷,化作了原形,只叫道士吃完叫她,她去洗碗,便跑到了羊毛毡前,陪同女婴玩耍了。 这个世上少有小孩能不喜欢一只毛绒绒的漂亮猫儿。只是对于小江寒来说,三花娘娘也许要更严格一点,更强硬一点,会在她冲上去的时候抬起爪子把她的脑门抵住,会开口说人话,对她的错误行为进行纠正,教她该如何做,更像是一个长辈,而不是家中喂养取乐的一只宠物。 女婴尚小,既不懂事,也不记事,甚至分不清人和猫的边界,只觉得猫儿本就是这样,甚至有时觉得自己也是一只猫。 道人默默吃着孔干饭。 米饭粒粒分明,既有油水又有盐味,还有腊肉和燕豆焦黄的香,完全无需别的菜,也能吃得很满足。 肚子里迅速暖和起来。 偶尔余光一瞄,见到三花猫在羊毛毡上爬动,身后一名不到一岁的女婴学着她的样子,跟在她的后面,同样在毛毡上爬,三花猫遇到放置在羊毛毡上的褡裢,轻巧一跳,将之跳过,身后女童跟着爬过来,低头看看褡裢,又抬头看看猫儿,也努力一跳,却根本不具备跳跃的能力,反倒摔在了褡裢上。 三花猫听见声响,回头看她,只停下来等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女婴同样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好像不觉得痛,笨拙的爬起来,再次看看褡裢,看看前方猫儿,便又爬着跟了上去。 真像是一只大猫带了一只幼猫。 道人继续吃饭,并不理会。 待得刨尽碗中最后一粒米,他站起来,拿起锅碗筷勺,本想去江边清洗,却被猫儿瞬间冲过来阻拦,化成人形接了过去。 “三花娘娘来洗! “你好好养伤!” 羊毛毡上只留下一名女婴,趴在毛毡的最边缘,仰头盯着跑往江边的女童,抬手又收了回来,只得扭过头,看看身边道人。 “好好吃饭,好好长大,你就也能够站起来变成人、和人一样走路了。”宋游平静的对她说道,“等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学习更多三花娘娘的本领和技巧了。” “呀~” “三花娘娘的品性也是上佳的,你可跟着她多多学习,尤其是勤劳好学这一点。”宋游为了自己回到阴阳山后,能够过上和当年老道一样甚至比当年老道更加悠闲自在的生活,决心从娃娃抓起。 “耗子~” “这个别学。” “呀~” 女婴根本听不懂,只用一双乌黑如夜的眼睛将他盯着,稍作犹豫,便朝他爬过来。 道人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她爬过来,爬到他怀里缩着。 宋游这身道袍已很旧了,岁月将布料揉得柔软,加上他的体温,似乎让这小东西很是喜欢。 道人带着笑意,低头看着她。 猫儿是很爱干净的生物,也是少有的很乐于帮同伴保持干净的生物,小女婴被三花娘娘擦得很干净,脸蛋白白嫩嫩的,既没有了半个月前的乌紫与冻伤,也没有一点灰尘,配上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只觉得格外可爱。 “耗子……” 女婴含糊不清的说。 “……” 道人脸上的微笑化作平静。 没有多久,三花娘娘洗碗归来。 “在下的伤也恢复了大半了。江边虽然风景好,可水汽寒意都太重,不适宜小孩久留。”宋游对她说道,“从今日起,我们便可以慢慢朝鼎山去了。” “恢复了大半!” 三花娘娘抱着锅碗,将之倒过来,挨着挨着将水倒干净,直盯着他。 “这里离鼎山不算近,即使走最近的路,走到鼎山也要一些时间,等到的时候,在下想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可以走吗?” “自然可以。” “那这个小人儿呢?” 三花娘娘将倒完水的锅碗拿在手上,另一只手又伸手一指,灵力所至,法术亦至。 “篷……” 一篷火焰凭空出现,将碗中仅存的水分也烤干了。 小女婴缩在道人怀中,扭头看得目不转睛,此时的她已经没了第一次见的害怕,习以为常后,反而觉得有趣,笑出声来。 “在下背着即可。” “三花娘娘来背吧!三花娘娘背!三花娘娘可以背!”三花娘娘神情严肃,眉宇间自有一种责任感。 “不会累着三花娘娘吗?” “不会!” “那便麻烦三花娘娘了。” “不麻烦!!” 宋游瞄着她的神情,露出微笑,又补充了一句:“三花娘娘真是越发有责任担当、越发的可靠了。” “!!” 三花娘娘神情一凝。 正好小女婴见她回来,又有了空,便又从道人的怀里爬了出去,爬向她。 三花娘娘低头一看,心中更是有种莫名的东西油然而生。 一行稍作收拾,便往鼎山而去。 道人仍旧拄着竹杖,挎着褡裢与锦袋,沿着山路缓步慢行,若是不看道人眼中的沧桑,脚步几乎和十九年前无异,身后跟着一名身着三色衣裳的女童,已有半人多高,女童背上背着一个背裙,却是一名抓着鱼干的女婴。 前方有城,名为疏影,道人在此暂留,置办一些婴幼儿的衣裳与需要的用品,便继续上路。 三花娘娘修行有成,道行不浅,虽然人还不大,但一名婴儿的重量对她来说完全没有负担,只是女婴毕竟尚小,带上她比不带上她的时候要多了不少麻烦事情,一行人走得更慢了。 凡事有利有弊,带上这名女婴后,也为三花娘娘这一路增加了不少趣味。 不觉冬季已到末尾。 寒冷似乎早已到了尽头,过了巅峰,便往下退去,几个晴天下来,这天地间倒是多了不少暖意。 山路之间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道是个清清细细的女声,吐字干净,语气严肃,另一道是个模糊不清的幼儿音,说得不清楚,却也学得努力。 “说三花娘娘!” “山花娘娘~” “说道士!” “道四~” “说燕子!” “燕纸~” “还会别的吗?” “耗子~” 就最后一声说得最清楚。 女童身着三色衣裳,也拄着一根竹杖,扭头看着道人:“道士你看三花娘娘厉害吗?” “厉害。” 道人语气简短极了。 “扑扑扑……” 一只燕子飞了过来,停在林梢,低头看了看路上的几人。 “先生,前面就是扶光县了。其实现在找一处小山坡,就已经能看得见鼎山了。我们是先去扶光县,还是直去鼎山?” “先去扶光找间客栈吧。” “明白。” “辛苦了。” 宋游继续往前走着。 自己虽在重整登天路的过程中留了一道后手,使得自己也能借由登天路登天而去,可毕竟是上天宫,不能带上三花娘娘。如今自己一行中又多了一个小家伙,外界严寒,自然不能让她像是以前一样,跟随三花娘娘与燕子在山下露天等待。 没有多久,一行便进了城。 扶光县本是一座小城,不过凭借着一座鼎山,城中倒也还算热闹,常有五湖四海的人慕名而来,在城中停留。加之这里本是关中平原与逸都的中间站点,来往客商也多,因此城中旅店是不缺的。 道人随便找了一家,要了一间房,上楼放下行囊。 三花娘娘也将女婴放在床上,任她在床上乱爬,先命令她不准随便下来,然后又在不听话的她要爬下床时将她重新抱回去。 捡到女婴许久,女婴还未学会走路,爬行的功夫倒是越发精湛。 “三花娘娘便在此等我吧,照顾好这小东西,不要养死了。” “知道了!”女童点着头说,又看向他,“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用不了多久。” “好的!”三花娘娘信誓旦旦,“等你回来的时候,小江寒就会说更多的话了!说不定也会走路了!” “但愿如此。” 道人微微一笑,只拿了一根竹杖,出门而去。 上次到鼎山是驾鹤而来,虽然并不急,却也难免匆忙,并未到山下这座县城中来,如今正好穿城而过,本想看看城中景象,却听见城中仍然留着自己当时驾鹤而来的传说。 严格来说,是三花娘娘驾鹤而来。 这里地处昂州,大晏腹地,离长京八百里,倒是与陈将军祖籍所在的珠玉县有些相近。 大抵是出过太多官员,这边官仕氛围浓厚,人们喜好讨论天下大势,人间风雨,宋游一路走过,茶馆酒肆不少,每每听见感兴趣的话,若有若无的从某一处飘来,他都会停下来听几句。 偶尔听说北边的镇北军已在筹措军粮,似乎距离反叛也就一步之遥,而珠玉县的陈家人一夜之间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又听说何地妖魔作乱,被人斩了,哪里有位英雄,名叫什么什么,在当地与周边颇有声望。 细碎的言语勾勒出天下的风雨,乃是世道变化的一角。 第六百九十三章 在下来请天帝退位 中原少有高山大山,就算是平州的云顶仙山,其高度也比不上西部那些动辄积累千秋雪的雪山。鼎山算是相对较高的,如果不与宋游曾在西部登过的那些雪山比,也是一座难爬的大山了。 这里说的难爬,指的是身体较为虚弱的人爬上去会十分吃力,毕竟还是需要半天时间,若是身体好一些,便没多少挑战了。 不过可以雇佣苦力。 用不了多少钱,就能让两个善于吃苦的汉子将你抬上去。 因为是寒冬,山顶积雪,听说最深处能没过膝盖,十分寒冷,加之冰雪使得山路湿滑难走,阶梯更是变得危险,如今也不是什么拜山祭神的节庆日,上山的人倒是不多。 不知是山上有别的岔路还是很多上山人爬到一半都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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