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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东门正对湖泊,南门通往大晏腹地,北门可到雪域,云州茶马路上的商人必从这里经过,用南边的茶叶和别的物资,去北边换取马匹。 宋游正好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 云州早已归入中原王朝,度牒在这里自然也是有用的。 只是近些年来云州也不太平,纤凝似乎尤其不太平,守城军校查得仔细一些。 进入城中,繁华顿显。 这里也没有宵禁。 道人从东门进去,一路往上,这条路由东门通往西北,将纤凝分成南北两边,和南门北门之间的那条路同为城中最繁华的两条街之一,大概也是城中唯一称得上“街”的两条路了,将纤凝分成方方正正的四块,此外皆是大大小小的巷子,看似复杂,其实根本不会迷路。 如今街上正是灯红酒绿,常有女子坐在楼上对下方招客,乍一看和别的城池也没多少区别。 大概那些售卖当地民俗服饰、当地人用品的店此时已经关门了。 宋游带着马缓缓走过。 地上全是硬石砖,踩得马蹄得得响。 “这里天气还不错,靠着阿哈湖,我们就在这里过冬,听云都朱家人和路上的商人说,这里大概要持续到寒冬才会变冷,在此之前,身体强壮的人白天都只需要穿一件单衣就可以了,晚上才会变冷。”宋游一边走一边对自家猫儿说,“三花娘娘要是闲了,就一路往下走,带上你的钓鱼竿去阿哈湖里钓鱼,找个没人的地方,还可以练习法术,钓了鱼还可以卖钱。” “……” 吃完了最后一根甘蔗的三花娘娘又变回了猫儿,还是猫儿自在,便只见她迈着小碎步一路跟随道人,却没有回答,而是不断扭头左右看。 确实没见到有卖甘蔗的。 “三花娘娘也不用担心迷路,反正一面是山,一面是湖,往上走必能走到山脚,往下走必能走到湖边,中间最大那条官道必然通往纤凝,到了城中也只有两条横竖交错的大路,怎么都能走到大路上来。” “喵……” “三花娘娘如此敷衍,是忙于找今夜的住宿吗?” “喵……” “不用找了,这里就有几家。” 宋游停下脚步,看向前方街道两旁。 这座城池建得挺早,方方正正,前朝的坊市制度在这里还留有痕迹,比如同一片区域做同一类或近似的营生的行业高度集中,这里以前大概就是专门做逆旅客栈的坊市,如今也留有不少客栈旅店。不过也不全都是了,毕竟大晏经济高度发达,会更容易暴露坊市制度的不足,这里也早就根据实际需求做出灵活的调整了。 不过入眼所见,至少四五家旅店。 门口都有店招,或挂有木牌,甚至有的挂有灯笼,还飘有酒旗。 “纤凝楼。” 纤凝楼修得十分气派,雕栏画栋,上边还有歌舞声,显然是个高档青楼,提供住宿和别的娱乐服务。 “同福车马店。” 车马店是经常住的店,驻马方便,价钱便宜,环境略微差些,客人来往频繁又鱼龙混杂,不宜长住。 “大千脚店。” 所谓脚店,其实就是没有酿酒资格的酒店,酒要从别的“正店”或官府开设的“酒坊”批发,然后再零售,以喝酒为主,也提供旅途中暂时歇息落脚的住宿服务,不过通常简陋,酒蒙子喝醉了也不挑这些,也不宜长住。 “永春客栈。” 宋游看向了最后一间客栈。 客栈好,客栈好。 上个月刚从云都朱府手上拿了二十两的赏银,一路走来二十天,还没有用动,正好用来改善住宿质量。 与此同时,三花娘娘也停下脚步,老实坐在道人脚边,随同道人一起看向这几家旅店——由于姿势实在乖巧,又生得漂亮,神情灵动,路上不少行人都不由自主朝她投来目光,见是道人带来的,但凡有闲心之人,都不由露出一个笑意。 三花娘娘年纪尚小,可住过的旅店却着实不少,自然也能从名字里分辨出哪个好哪个不好,也能分辨得出哪个贵哪个便宜。 不说名字,看外饰装潢也知晓了。 “三花娘娘选好了吗?” “喵……” “我也选好了。”道人笑了笑,“既然如此,便走吧。” 道人走向永春客栈。 猫儿迈步走向车马店。 直到走出两步,发现这道士走的方向和自己并不一样,抬着一只前爪没有落下愣在原地,扭头看他,这才连忙小跑跟上去。 “客官这是……” “问问住店的价钱。” “哦住店啊!”店家顿时松口气,怕是将他当做来讨钱的了,随即才热情起来,“先生打算长住还是短住?” “三个月。” “好说!好说!” 纤凝也是云州大城,颇为繁华,不过秋冬季北边寒冷,甚至积雪,茶马道上的商人便相对少些,价钱也便宜许多。 宋游又去车马店问了问,其实只是吓吓店家,顺便根据对面车马店的价钱推一推行情,最终花了五两银子,住了三个月,包含马厩,但是不包含马儿的草料钱——算下来倒是比住在长京的房租还要高些,不过必须得考虑到,长京是店宅务的房,相当于受朝廷补贴的公租房,这种房子本身就难以申请,有了朝廷补贴后,女侠还给他折了价,才能这么优惠。 相比起来,长京小楼胜在独居,空间更大,客栈胜在地处繁华地段,有现成的房间设施,被褥枕头,还有专人打扫卫生。 倒也差不多了。 “我家马儿无需栓绳,不会伤人,也不会乱跑,店家尽情放心。如若无故伤人,照价赔偿,如果自行跑掉,不关店家事。猫儿也是,绝不会损坏店家房中东西,也不会伤人,否则照价赔偿。” 道人说着将马儿带到马厩的角落去,顺便扫了扫马厩地面,这才在店家帮忙下将行囊搬到二楼房中,又走下来,坐在一楼大堂之中。 大堂中点了三盏油灯,两盏在中间柱子上,一盏在柜台上边,堪堪将大堂给照亮。 “店家可有什么吃的?” “这会儿可有些晚了,后厨还有两条鱼,一些米缆和饵丝,腊肉熏鸡都有,菜倒是没几样了。” “听说这边米缆挺好吃?” “米缆饵丝都好吃,就是有些外地来的人吃得惯饵丝,有些不爱吃。”店家热情推销,“耙肉做的,骨头熬的汤,现在天黑了有些冷,吃上一碗又鲜美又舒服,又身上暖和,保管满意。” “便来一碗。” “耙肉剩得不多了,都给先生,多的就算是赠的了,与先生结个善缘。” “那便再好不过了,多谢多谢。” 穿着这身道袍行走天下,常遇到这种优待,尤其是道人看来并不普通,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会更礼遇一些。 也算是一种隐形福利。 待得米线端了上来,上面果然铺了不少肉,道人拿出三花娘娘的御用小碗,玲珑青花瓷,在灯光下将花纹漏在了桌面上,而他只将自己碗中的大多耙肉都夹进了碗中,递给猫儿。 随即拿着筷子,却没急着动,而是叫住了还没走远的店家:“正好请问店家……” “先生有何疑问?” 店家顿时停步,转头看他。 “在下走在半路上时,听说城中有个小柴娘,不知店家可知道她住在哪里?” “哈哈哈……” 店家闻言却是一笑,对他说道:“看先生今日刚到,举手投足间又像个修道有成的人,小人便在心中想,先生定要去寻那位小柴娘。就算不去寻她也要去寻别的突然冒出来的人,问个好奇。” “店家是看惯了。” “看惯咯……” “那定然知晓她住在哪里了?” “文人有话说得好,远在天边,近在附近。”店家乐呵呵,“小店屋后有片空地,现在晚了,若是白天时,先生就能看得见,空地上晾着许多刚染好的布,便是那小柴娘夫婿家的,云州有名的纤云纱,要供给宫里的呢。” “就在后面?” “就在后面,她家宅子也在后边,虽说不靠着这条街,可要比这条街上清净许多嘞!” “原来如此……” 道人点了点头,小声答道。 只得道一声有缘。 低头欲动筷,猫儿又从碗里抬起头,对着他叫了一声。 “喵!” “……” 道人无奈,只得抬起头,又对店家问:“敢问城中哪里有卖甘蔗的呢?” “甘蔗?倒是少有见到卖的,我们这边没多少人种甘蔗,倒是听说南边那条路上,山的那一边,有不少人种甘蔗,熬成糖浆卖给糖坊。” “多谢店家。” 道人平静的看向猫儿。 眼神好像在说—— 让你不知道节制吧。 第六百零六章 旧人到访 米缆也叫米干、粉干,就是米线。 客栈的耙肉米线用的是大骨熬的汤,熬得非常到位,汤汁浓郁鲜美,油而不腻,雪白的米缆加上略微泛白的高汤,上面铺一些耙肉,似乎选的是蹄髈肘子等地方的肉,还连着厚厚的皮和脂肪,早已炖得耙软,软到只用筷子就可以将之插烂撕下来、放进碗里的程度,鲜美又入味。 一些葱花,少许泡菜,别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却如店家所说的一样,吃着清淡又鲜美,一口下去,很平和温柔的就进了肚。 随即从喉咙口暖到肚皮里,在这略有些凉意的秋日晚上,舒服极了。 若是一筷子米缆中还夹着有同样清淡却又肉香浓郁的耙肉,肥瘦掺半,瘦的耙软不柴,肥的浓香不腻,加上一点点泡菜,便连最后那么一丁点腻味也完全没有了,完成了绝妙的中和。 “吸溜……” 宋游品尝着属于这个地方的美味。 有些难以想象,做出一道美味原来只需这么简单的材料与工艺。 “吧唧吧唧……” 三花猫也在旁边吃着肉,却是时不时抬起头来,猫脸上眉头一皱,原本圆溜溜的眼睛也变得不圆了,看道人一眼,才又低下头继续吃着。 “三花娘娘别想了,耗子是做不出这个味道的。” “喵……” “不是?”道人多瞄了她一眼,“也不必想那么多,我这一碗已经够我吃了,店家多送了我们不少肉,虽然夹了一半多给三花娘娘,可我碗中的肉仍是正常分量,只管专心吃你的便是。” “喵!” 猫儿又抬起头,皱眉看他一眼,欲言又止,这才低下头,吧唧吧唧的吃着肉。 这么一碗,也才十文钱。 道人吃完付了账,便回了房。 客栈的房间不见得比车马店宽敞,却要更精致一些,里头有一盏油灯,里头还有些灯油,算是店家送的,多的就要花钱了,道人走进去,将这个油灯放在了进门的柜子最里面,拿出自己的油灯点亮。 房间中顿时亮起了光芒。 “刷……” 三花猫跳上桌子,看向道人,这才开口说话:“道士,三花娘娘的嘴巴里好像卡了一个甘蔗渣渣,哦不,两个。” “卡在哪里?” “卡在嘴巴里。”猫儿说着闭上嘴,想了一想,感受了一下,才又补充道,“两边都有一个。” “什么感觉呢?” “它居三花娘娘!痛痛痒痒的!” “哦,嘴巴吃烂了。”宋游点点头,“给你说过了,吃太多嘴巴会吃烂的。” “是甘蔗渣渣。” “是起疱或溃烂了吧。” “就是甘蔗渣渣!” “那你把它抠出来吧。” “摸不到它。” “那就是烂掉了。” “是甘蔗渣渣!不会错的!” “……” 宋游无奈的移开目光,懒得和她多说,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脱了鞋子,换上木屐,便开始洗漱起来。 这小东西也倔强得很。 道人早就给她说过了,吃甘蔗吃多了嘴巴会烂,可她偏不听,如今果然烂了,却又不肯承认是嘴巴烂了,反倒编出一个蹩脚的理由,说到底是不愿承认自己没有听他的话造成的错误,而将它归咎到意外。 小孩子常用的把戏。 不过三花娘娘很快又让他意识到,她并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只见猫儿跟着他走,他换鞋子她就跟着走到床边,他洗漱她就跟着走到墙边,他拿牙香筹她就跟着他走到行囊边,一直仰头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很小声很小声的问道:“三花娘娘这么厉害,怎么吃甘蔗也会把嘴巴吃烂呢?” “三花娘娘确实厉害,寻常人吃一根甘蔗,吃半下午,嘴巴就要起疱烂皮了,三花娘娘整整吃了好几天,不知道多少根,夜以继日,这么久嘴巴才开始出问题,确实不一般。” “那怎么办呢?” 还是很小声很小声的问。 语气中透出一点小心翼翼和担忧求助。 “这里没有甘蔗了,睡一觉吧,明天自己就会好。晚上吃了那么多肉,也别去捉耗子了,让客栈的耗子多活一晚上吧。”道人说道,“以后要是再遇上甘蔗记得节制一点,一下吃得太多了,就算嘴巴不烂,也容易吃腻,那样世界上就少了一样绝世美食了,这是对它的傲慢。” “唔……” 猫儿若有所思。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嘀咕:“捉了耗子也不一定吃,可以存起来的……” 道人则不管她了。 洗漱完毕,便走到窗前。 打开窗往外一看—— 上次刚到云都时才见了满月,如今天上又挂了半轮明月,月光照耀之下,客栈背后赫然是一片空地,能看到地上生长的草,都很浅,空地上有或高或低的许多木架子,挂着或摊着许多布料,都在月下风中摆动。 这里便是那位小柴娘的住处了。 当时那些人的容貌在宋游的记忆中已经逐渐模糊了,当时宋游去了多少户人家,被多少人好酒好菜的宴请过,他也记不清了,不过仍然记得自己刚进画中的时候遇到的乃是一位老农,最先去的也是他家,老农姓柴,叫柴学义,家中七口,除老两口以外,还有儿子儿媳两人,孙子一人孙女两人,两个孙女都未出嫁。 这里看似和画中世界差得不多,其实差别极大—— 这里四季轮转,阴阳交替。 这里真实而又正常,天道完整,法则俱全,哪怕芦苇地里也能种作物,地里也能种芦苇,随时可能有外人来,随时也可能有人离去,翻过那座高山后面还有连绵群山,走出这方圆数十里,还有更广袤的天地,既有风雨也有晴。 宋游当时去了画里,即使风景绝世,一切都停留在最好的季节、最好的时候,村民们也个个热情淳朴,可还是住得很不习惯。 而且他对画中世界是有心理预期的。 却不知画中人出来到了这里,见到截然不同的世界,起初那段日子,又该有多么惶恐不安、惊慌茫然。 宋游伫立窗前一会儿,这才睡去。 次日早晨。 宋游醒的时候三花猫也早已经醒了,正趴在窗户上,看客栈背后的院落,听见身后的动静,她才转过头,直直看向道人。 从明亮生动的眉眼间不难看出,她的嘴巴似乎已经好了。 “起床了喵?” “起床了。” 道人慢悠悠穿上衣服,也走到窗边,往外一看。 云州的天气果然无可比拟。 这才早晨,就已经有淡金色的阳光洒了下来,天空满是清淡的蓝,飘着轻纱似的薄云,下方空地上满是布匹,正有许多人在忙碌着。 此时的纤凝小城是一点风也没有,却有人在抖动布匹,发出噗噗的声音,传过来已经很远了,距离使它变得柔和,像是村口另一端小溪畔传过来的带着回音的捶打衣服声,并不吵人安眠,反倒使人心静。 许多布匹都很华美,精致得让人心惊。 “今天天气很好啊。” “对的!” 猫儿把头往上仰,很轻易的就能背朝道人而看见道人,对他问道:“我们要去拜访那个小柴娘吗?” “三花娘娘绝顶聪明。” “对的!” “容我洗漱一番……” 道人从窗外收回目光,又开始洗漱。 洗完梳好头发,换件干净衣裳,注重一下个人形象,下楼吃了个早饭,便出门了。 客栈旁边有条小巷,宽只有几尺,巷子一旁是高高的院墙,墙内便是在客栈楼上房间中通过朝后的窗户看见的那片空地。 院墙中间有门,没有门牌,倒是有个旗子,写着“杨家布坊”,不过这应当是布坊中的工人进出的门,不是杨家人的住宅,于是继续走。 道人绕了很大一圈,几乎是走到了这个坊的对面,才看见一户大宅。 门牌上面写着“杨府”二字。 道人抿了抿嘴,这才敲响门。 “笃笃笃……” 过了一会儿,才有仆从来开门。 “先生你找谁?” 仆从见他是道人,怀疑又不敢怠慢,于是脸上同时呈现出了警惕和尊敬两种矛盾神色。 “小柴娘可住这里?” “先生找我家柴小娘有什么事?”仆从仔细看了看他,“若是先生因奇闻怪事,为了解惑而来,柴小娘已嫁给我家郎君,不轻易见客,小人倒是可以给先生另指一位我家柴小娘的同乡,也住在城中,离此不远,那位年纪大些,也更健谈一些。” 仆从语气很客气,说话也很流畅,这番话想来应当说了不少遍了。 不过小柴娘定然也不是全不见客,否则的话,路旁那名也不会见过她了。 “足下误会了,我们确实是听了传闻而言,不过不是为了解惑,而是与府上小柴娘有旧,来寻访旧识。”宋游态度有礼,“烦请通报,就说门外有个姓宋的道士来访,带了一只猫,自称是她旧识,她的祖父叫做柴学义。” “……” 仆从听了愣了一下。 听这道人语气态度都很诚恳,倒确实不像说假,甚至于后边还带了家中这位柴小娘祖父的名字。 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传到外面去,反正仆从是不知道家中柴小娘祖父的姓名的。只不过要说起来,家中这位柴小娘在城内城外倒也有几位同乡,勉强算同乡吧,其实原本也不认识,到了这里才变得熟悉起来,不过大多年纪都很大了,是很多年前来的,却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年轻的道人。 这道人看起来比自家郎君、那位柴小娘还要年轻不少。 “……” 仆从思索了一下,才说了一句: “请稍等。” 随即关门跑进了屋中。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 这时门内已经站了一名颇具风韵的窈窕妇人,身着华贵布料的衣裳,戴着银饰,打扮很精美,皱着眉头站在仆从身后,神色很复杂,好像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疑惑,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不敢置信,看向门口的道人。 双方目光对视。 果然如仆从所说,是个很年轻的道人。 面容隐隐熟悉,可又过于年轻了。 妇人愣愣不敢相认,直到目光往下,看见那只蹲坐在道人脚边、抬起一只爪子原本正在舔爪、此时停住动作也仰头盯着他的三花猫,十年前的记忆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眼神中别的情绪逐渐散去,转而变成惊叹和不可思议。 “柴家小娘子,多年未见,可还安好?”道人行了一礼,语气温和。 “道长!竟真是你!” “没想到娘子会出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说娘子的消息,在这里再见。”宋游还是很平静,“在这外面的生活,娘子过得可还习惯?” “……” 一句外面的生活过得可还习惯,仿佛勾起了这位小娘子的记忆,又仿佛终于唤起了她这些年的辛酸,终于又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况且是曾在自己家里住过的人,一时哪里还忍得住。 当即眼睛一红,下意识往前两步,只将这道长当做亲人长辈一般,伸出手想去扶住他,想起自己已经嫁人,这里又比故乡更多规矩,便只得无奈的将手收了回来,轻轻擦泪。 梦啼妆泪红阑干。 道人也是满心的感慨。 当时在画中山村里,似乎叫小北村,在老农家里初见三名柴家小辈,两名女子年纪都还不大,也就是十几岁,如今却已嫁作人妇了。 这年头的人成熟得早,也老得快,嫁了人生了孩子老得更快,这名小柴娘如今应当也奔着三十去了,常说的半老徐娘说的也就是三十岁。 “道长!快请进来!” 小柴娘连忙将他请进院落。 随即又对身旁仆从行礼,对仆从说:“请去通报郎君,就说妾身有很重要的客人来了,需要招待。” 仆从见状也愣愣的,眼光闪烁不定。 想起了每逢有客至家中,这位柴小娘都会或粗略或详细讲一遍的故事,他们这些下人偶尔也会听见,对此熟悉。 故事中正有一名道人。 都说那是神仙。 那道人好像也带了一只猫。 如今见这位柴小娘的反应…… “是!” 仆从不敢耽搁,连忙离去。 第六百零七章 回不去的故乡 杨家府邸,一间客屋中。 郎君作为主家,坐在主位,小柴娘陪坐在旁,道人远来是客,与猫一同坐在客位,主客双方对彼此都很尊重。 尤其是郎君,几乎毕恭毕敬。 外头仆从晃来晃去,都睁着一双新奇的眼睛。 “柴娘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宋游放下茶盏,用着故人寒暄的语气。 “我也不知……” 小柴娘语气有些悲戚,许是觉得面前这名道人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参与过自己前半生成长生活的人,因此在这陌生的世界见到他,哪怕曾经只见过几天又十年未见,也觉得格外亲切。 加上道人温和,一如从容,就连容貌也没怎么变过,便更加亲切了。 “当时翁翁出去耕种,很久没回,我们不知他怎么了,放心不下,就出去寻找。我们家的田挨着湖边不远,我怕翁翁在湖边出了危险,就去到湖边芦苇中寻找,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结果一不小心落入水中,等再爬起来,就已经到了这里。” “这样啊……” 宋游感悟过画中灵韵,了解过画中玄机,也曾与窦大师谈论过—— 画中世界画的乃是真实世界,画的正是这方天地。而窦大家虽然画技通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有着深厚的独特道行的修行者,这种平常看不见灵力与法术的修行他们家已经传承上千年了,直到他这一代,诞生了这么个绝世天才,天赋不亚于任何领域的顶级成就者,也包括走上了灵力修行道路的真正修行者,这种传承终于质变,触及到了天地大道,因此使他有了修行大能才有的本领,可是即使如此,窦大家仍然不能凭空造出一个世界来,残缺的画中世界仍然依托外界而存在。 依托的也正是这方天地。 画中世界与真实世界有所关联,画中世界的人平常是没法走出去的,可在机缘巧合之下,也可能有人走得出来。 窦大师讲述过其中奥妙。 画中时间定格在黄昏,外界时间却不断流转,若是外界也刚好是在黄昏,在当初窦大家成画的那一刻,两方天地就可能相通,那个时候若是刚好有人在画中世界的边缘往外走,就可能走得出去。 小柴娘应该就是如此。 缘分奇妙,却也磨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宋游继续问道。 “有七八年了吧?”小柴娘说着,看向自家郎君,“是有七八年了吧?” “八年了。” 郎君本在饮茶,也连忙放下茶盏,对着宋游恭恭敬敬的说道。 “八年啊……” 看来自己走后没有两年,这小柴娘就出来了。 宋游摇了摇头,又继续问道:“当时山中道观送来的桃子,柴娘可吃到了?” “吃到了,很甜,后来我们把桃核种在了门口,也活了,可是没等桃树长大,开花结果,我就来了这里。”小柴娘语气仍旧悲伤,“倒是后来道长在山上道观中画出来的桃树又结了两次果子,每次山上道长吃不完,也都拿下来分给我们,也不知现在爹爹翁翁怎么样了……” 旁边的郎君默默听着,表情微妙。 原先听小柴娘讲过道人在道观墙上画了一棵桃树而成真的故事,听过很多遍,当时相信又不敢信,觉得是真的,又因为过于玄幻而有种神仙故事一般的遥远的感觉,如今听小柴娘与道人对谈,双方神情都很自然,完全就是真的,心中顿时更觉奇妙。 “道长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柴娘压制着心中急切问道。 “在下本就是游方道人,游历天下,如今走到云州,因为十年前去过与这里一样的地方,惊叹于这里的风景,又颇有种怀念的感觉,因此就很想再来这里走一趟,小住一段时间。”宋游顿了一下,“走到半路的时候,便听见了你们的传说,于是就更想来了。昨天到的,昨晚便向客栈店家打听了柴娘的住处,今日就来拜访了。” “那道长当时又是怎么去到我们那里的呢?又怎么出来的呢?这些年里,可还回去过?” 一连几个问题,可见心中急切。 “当时说来也是缘分,具体不可多说,至于怎么出来,在下颇有道行修为,自有办法。”宋游耐着性子回答,“十年间也没有回去过,因此也不知道柴娘的父母翁亲都怎么样了。” “有人猜想,我们那个地方,是个画里面的世界,或者是个神仙的洞府,是真是假?” “在下却不可说。” “那道长可有回去的办法?” 小柴娘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急切问道,泪眼朦胧,其中满是悲伤与对故乡亲人的思念。 “……” 宋游仔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边举杯饮茶不插话的郎君,心中叹息一声,这才开口:“当年承蒙柴娘一家款待,心中一直感激记挂,在下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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