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深洞,因为悬崖太过于陡峭危险,也没人下得去。倒是经常有采药人往下爬,却也没有到底下的。” “龙就从那里腾起?” “正是。” 中年人停顿了一下:“不过这片白云深渊也很大,边上一圈大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远,只知道站在坝树往云海对面看,对面的山已经很小了,如果要绕一圈,恐怕走都要走一两天。真龙也不是每年都会从下面腾起,也有说可能每年都会腾起,只是并不是每年都从这里出来与显身。我们基本每年这个时候都来山上收蚕丝,我每年都跟着一起来,都会在坝树住一段时间,等到开春过后或者看见真龙才会回去,沾沾龙气与好运,来了估摸着有二十年了,总共也只见过三次。” “三次……” “都说我运气还比较好嘞!” “这样啊……” “而且三次里面,也有近有远。”中年人说道,“近的一次,真龙就从坝树面前的深渊中腾起,那巨大的身形,比山还大,站在悬崖边上的人还没有它的一片鳞片大,带起的风几乎让人站不稳,山上无论是草还是树都剧烈抖动,哇呀,真的无法言说,先生你须得自己亲眼看见才知道那有多惊人,见过那副场面,天地间神仙妖鬼故事再多,即使亲眼所见,也无法让人震惊了。” 宋游边听边点头,想象着那般画面。 只是想也想不出,脑中浮现出的,反而是越州之北冬至夏至时节、神鸟自夜空划过的场景。 竹筒在火堆旁边冒着细泡,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竹子中的水分正在不断被高温所烘烤出来,旁边则是串在木枝上的鱼兔,上面全都划出刀口涂满调料,在高温下散发出异香。 同行五人全都盯着木枝上的鱼兔,哪怕说话时也不轻易移开目光。 猫儿则来回打量着他们。 “远的一次,真龙从云海对面腾起,虽然离得远了些,没了近距离的那般骇人,却可以将真龙的整个身形都收入眼底,给人带来的震撼一点也不亚于真龙就在面前。”刘姓中年人说道,“世间关于龙的传说无数,又有几人见过真龙是何种模样?刘某经常与志同道合的好友一同讨论发生在周边的神鬼奇事,可即使那些事是他们亲眼所见,又有哪一样比得上这一样?” “有理……” 慢慢饭菜熟了。 刘姓中年人将香竹饭取了出来,当下分给道人一支,道人也不吝啬,将自己烤的鱼兔分给他们同吃,互相道谢,交谈不断。 “山中也有很多隐士,多是博学之人,就像古书上说的怀才不遇那种,也有一些僧人道人,有不少都是会不少法术的。听他们说是山中灵气充沛,还有龙气,什么灵韵之类的,因此都爱来山中隐居。先生若是独自前来,没遇到刘某,若在山中看到某个风景秀丽之地有一栋独屋,多半就是这些隐士的居所。” “也可能里头住的是山精妖怪。”旁边的老者插了一句。 “对对对。”中年人附和,“如今这世道啊,哪怕是这座山上,山精鬼怪也变得多了起来。听说哪怕是山中的隐士们,也常常受到这些山精鬼怪的骚扰,很多要么搬去和别人同住,要么就都下山去了。” 宋游听着不断点头。 世道确实变化明显。 这座山上的灵气确实充沛,灵韵也很不一般,这种地方不止对人修行有益,按理来说,也该更容易诞生妖怪蕴养精灵才对。之所以听起来山中妖精鬼怪像是要少一些,宋游猜测可能是因为有真龙的存在,这些妖精鬼怪在山中见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理所当然便会以为这是对方的地盘,自然就要收敛一些,不敢随便作乱,在外人看来,也就是山上的妖精鬼怪没那么多了。 其实多半是躲起来了。 山中的隐士们被妖怪打扰也再正常不过了。 一般来说,刚得道的山精妖怪对人的态度除了谨慎害怕,便是两种,一种喜欢害人吃人,属于暴露了凶性,另外一种,便是对于主宰世间又构建出了繁盛文明的人有一种崇敬心理,很希望找人请教问题,希望被人所指导,学习人的本事。 山中的隐士们既有高人名声,山精妖怪们慕名来访也就不足为奇了。 讲着讲着,一名年轻人忽然停下动作,仔细听了听,开口说道: “外面好像有些动静。” 众人闻言,全都停下了手中动作,跟着仔细听去。 果然听见外面隐隐有些动静。 像是喘息,又像低吼,像是野兽,又像是妖怪,似乎就在屋外不远,绕着圈子窥探着他们。 众人惊惧之下,下意识看向道人。 道人却是不慌不忙,只摸了摸身边的猫儿的背,对他们说道:“诸位不必惊慌,交给我家猫儿即可。” “喵……” 猫儿像是能懂人言,转身就跑了出去。 道人则一边剥着香竹饭,像是剥香蕉一般,又像是撕甘蔗,吃着里面软乎乎的糯米饭,招呼他们继续吃饭闲聊。 过了一会儿,猫儿回来。 外面已经再无动静。 此后整夜,也都安静无比。 第六百二十二章 梯田寻龙 众人一路往上,越爬越高,山上逐渐有了人居住的痕迹。 开始是偶尔几间木屋茅舍,或是立在山顶,或是隐在林间,据刘姓中年人说,多半是在山中居住修行的隐士——有的是因为在山下怀才不遇心生愤懑,因此来山上避世,有的是厌倦了尘世间的生活,来山上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有的纯粹是因为山上灵力充沛又有天地奇景奇像,来这里修行的,有的只是想寻一安静之处,好好研习道法、佛法乃至别的什么学识。 也有的是在山下没有田地屋宅,还得交税,日子过得苦,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事过不下去了,例如杀人放火了,被逼无奈,这才寻了一人迹罕至的深山躲藏起来。 还有的则是因为此地出名,整个云州都知道,这里多有隐士,隐士多有才学,因此来到这里,借这里的名气粉饰自己。 隐士很多,鱼龙混杂,有真才实学的,庸碌愚蠢的,曾经为恶的,什么人都有,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 有木屋茅舍的地方便有田土。 开始零星几片,多在房前屋后,随着越往上走,田地在陡峭的山上连成了片。 这里的山是真的大,也是真的高,可除了近乎于垂直的悬崖,其余地方全被开垦出了田土,沿着山体往上,一层层一阶阶,山体坡度稍缓的地方田土就宽一些,稍陡的地方田土就窄一些,像是给神灵建造的梯子,通往山顶。 宋游跟随着刘姓中年人,缓步往上,身子已经朝向面前的山路倾斜。 刘姓中年人体能很差,尤其是在这种陡峭的山路上行走,常常没走出多远就累得不行了,停下来用手撑着大腿喘气歇息,豆大的汗水从脸上滴在山路上,腰间的长剑原本只是装饰,如今则成了累赘,其余人全都停下来等他。 道人一点不急,每到这时候,他就站直了环顾四周,将这片越发震撼的场景收入眼底。 脚边猫儿的动作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不知何时,梯田越来越多,从一片到几片,到半边山,再到覆盖整座山,覆盖入眼所能见到的所有山,以至于极远处的高山的山脊边缘都不再是平滑的,而变成了梯子的锯齿状。 巍峨的连绵大山,硬是被人为雕琢出了不一样的轮廓,其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实在震人心魂。 尤其这个季节,秋收已收,春耕未耕,所有梯田里都蓄积着水,为来年的耕种做着准备,这些蓄积着水的梯田便成了镶嵌满连绵大山的一面面镜子,倒映着蓝天,也成了蓝色,倒映着白云,也多了色彩,有时也倒映着田边的树,倒映着牵着水牛戴着斗笠行走于田埂上的农人,壮观之余又多一似精致,气势之下又多一抹温柔。 这是高山人世世代代的杰作,是农耕文明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从抗争再到和谐共处的史书,是人与自然共同造就的艺术,比宏伟的宫殿群更能说明人类文明的伟大。 一行人站在其中,其实很渺小,远远看去,只是这幅宏伟画卷中的几个小点而已。 有风吹来,撩动道人衣衫。 “前面……” 刘姓中年人弯着腰,伸出手指着前方很高的一座山:“翻过那座山,再走一段,就是坝树了。” “嗯……” 道人从远处收回目光。 像人一样站着四下环顾的猫儿也从远处收回目光。 像是互有察觉,道人与她同时向对方看去,对视一眼。 道人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不知何时,当年那只不懂道人为何总爱登山、不知山上风景为何物的猫儿也学会看风景了。 却不知猫儿此时又在想什么。 “继续往前吧,真是拖累先生了。”刘姓中年人边走边说,“到了坝树,刘某要随着施公、带着三位小哥去收蚕丝,先生如有意转转也可跟随我们一同前往,不过先生既是来寻龙的,未免错过真龙风采,最好还是在坝树寻一遮风避雨的地方住下,若见山中有修道的隐士、前去借宿最好了,唉,找不到的话刘某也可为先生寻一村民的屋舍,虽没有那么雅趣,总归是个住处。” 因为实在太累,他边说边叹气。 “刘公哪里的话,刘公能邀我们同路,为我们带路讲解,已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怎敢还劳烦刘公呢?”宋游诚恳说道,“不敢耽搁刘公买卖大事,便请刘公尽情去忙,我们在坝树随便找个地方露宿即可。” “露宿?那怎么行?别看这里白天太阳晒着热,晚上可冷得很,而且山间每到早晨,雾气很重,可不适合露宿。” “刘公不必操心,行走天下以来,什么恶劣的环境没遇到过,我们早已习惯露宿了。” “既是露宿,便得找个最好的观景位置了,我们可一定得先与先生同去,找好地方再记住,真龙腾起时多在清晨,刘某每天早晨天亮之前就来寻先生,一同等候真龙,白天再去村寨中收蚕丝。” “那就这样。” 道人跟着他往山上行去。 有了大片大片的梯田,自然也就有了村寨,多隐匿在林间,是些古老俭朴的土屋茅舍,但又与山下的房屋不同——这里的房屋大多矮矮小小的一栋,几乎都是土墙,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一栋栋组成院落,院落又组成村寨,像是无数蘑菇长在山间。 走着走着,猫儿忽然停下脚步,仿佛有所感应,看了眼马儿背上的行囊,又看向道人。 道人与她对视,没有说话。 可他自然也感应到了—— 行囊中的四方灵韵都有异动。 最后一方灵韵果然就在这山中。 “云州之南……” 云州之南大山重重,没听说过有多少独特奇异之地,一路走来也算走了不少地方,四方灵韵都没有过异动,如今来到这里,也算是不出所料的给与了宋游提示。 最后一方,五行应是主木了。 不过这座山中虽然灵气浓郁,灵韵也很独特,却并没有独特到有另一方灵韵诞生于这里的感觉。 道人带着疑惑,继续往前。 黄昏之前,终于翻上这座山。 到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赫然是这片大山间最高的山,所有梯田都在脚下,视角也变成了俯视,能够更加清晰客观的感受到大山的险峻陡峭,也更加惊叹于在这片大山间开垦出田地有多么不易。 环顾四周,虽然没有身在画卷中、行走于田埂上体会到的风景精致,也没了那种清风拂过、梯田倒影的惬意舒适,可入眼所见的却全是梯田,充满整个天地间,如山如海,几乎是汹涌而来,冲击人的眼球。 “真是壮观啊。” “可不是嘛……” “可是村寨在山顶,梯田在山中,村民外出劳作,上山下山,也不容易吧?” “也有在山间的村寨。”刘姓中年人擦了擦汗,“不过也不容易,农人种地为生,哪有几个容易的?” “有理……” “这里便是坝树,先生迎着东方,往前走去,直到走到悬崖边上,走不通了,看见一片蓄积的白云,就是龙腾之地了。”刘姓中年人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带先生去寻个好地方。” 山顶走起来反倒轻松些了。 中年人累得不轻,却也没有说放弃,而是依然带着他往前走。 没有多久,便走到了悬崖边。 宋游等人是从坝树的西面上来的,这里坡度较缓,但也翻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山,每一重都比之前更高,这才来了这里,可东面却是一面陡峭至极的断崖绝壁,真像是大山在此处断裂一般——从山顶往下看,最初十几丈还略微有些倾斜,勤劳顽强的高山人也在这里开垦出了田地,可十几丈后,便是几乎垂直往下,只有少许顽强的草木可以在悬崖上生长,而没有人可以下得去。 梯田也在十几丈后戛然而止。 “先生看见下方这片田了吗?我们每年开春前来这里守候真龙奇景,就是在这里等着,也有的就在山顶等着,甚至有的隐士邀上三五好友聚在一起,一边守候一边饮酒作乐,但我喜欢在下面等,那里离白云更近。” 宋游低头往下看去。 如刘姓中年人说的一样,悬崖下方不知多深,蓄积着滚滚云雾,像海又像池。 远处也是滚滚云海。 却是不止脚下这座高山,远处还有一连片的山,虽高度比坝树略逊,却也差不了多少,山体都笼罩在滚滚白云间,只有山头在茫茫云海间探了出来,几乎绕成一个圈,在视线的远端相连。 群山靠内的地方都是断崖,围出这么一个巨大的白云池。 难怪有人会说它直连地心。 宋游光是站在山顶看着,尽管视线被白云所挡,也有一种它深不可测、没有底的感觉。 “刘公请看左边,那块梯田旁边,有一棵树,树下有片空地。” 宋游指着远方一个地方对刘姓中年人说:“我们今夜就在那里露宿,刘公登山已然疲累,还有正事,就不必再跟着下去了,免得等下还要辛苦爬上来,只记住这个地方就是。” “那好,我们先去附近村寨中转一圈,明早再来这里寻先生。” “明早……” 宋游站直身体,环顾远方,既看滚滚云海也看云海上的环山,看这深不见底的白云池。 此地灵气越发浓郁了,灵韵中也有了些特别的感觉,似乎说明确实有一个了不得的存在曾在下方出没,不过对于自己要寻找五方灵韵中的最后一方,却是仍旧没什么感觉。 “此地风景甚好,趁着离开春还有好几天,我们打算先随处走走,看看风景,估计还会去远方的群山上走一圈,看看这连成一圈的山到底能不能从一头过去又从另一头走回来。等走回来,再来此处守候。”宋游稍作迟疑,“刘公如果有事要忙的话,就请两三天后再来这里寻找我们吧。” “先生要去绕山?” “正是。” “那可远着呢……” “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 “那便请先生万事小心。”刘姓中年人与他拱手,“三日之后,刘某的蚕丝多半也收得差不多了,那便三日之后见。” “三日之后见。” 双方互相行礼,拱手道别。 随即刘姓中年人与老者带着三名背背篼的年轻人转身往后,走入林间的村寨中,道人目送他们片刻,则动身往前,沿着田间小径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去,枣红马和三花猫都跟在身后,铃铛声回荡在白云间。 身边没了旁人,三花猫终于可以说话了,第一句就是指着梯田对道人说: “道士你看,三花娘娘的山神刚好可以顺着这些梯子往下走!” “……” 道人露出微笑,脚步不停:“三花娘娘可不要将山神请出来,踩坏了这么好的梯田。” “三花娘娘知道。踩坏了人就种不了庄稼了。”三花猫在小路上一阵小跑,“人种不了庄稼,又不会捉耗子,就会饿死。” “三花娘娘聪明。” 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太阳从背后的高山上落下,世界变暗,整片天都变成了橘粉色,天边则呈现出如梦似幻的色彩,大山梯田间道人带着枣红马往下行走,因为田埂太窄,一人一马都走得有些艰难。 相比起来,猫儿则是从容无比,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前面去。 “倏……” 天上又有燕子划过。 盛满水的梯田是大山间的碎镜子,自然也倒映着黄昏的天光,倒映着天边的云霞,倒映着生长在梯田边的枯树,也倒映着来到这片天地的道人一行,短暂的留下他们来过的痕迹。 直到走到树下,一行人才停下。 前方不远就是断崖绝壁,黄昏下仍见白云深深,道人卸下马儿行囊,盘坐于地,却不闭目修行,而是挺直上身,坐得平静,眼神也平静,看着逐渐黯淡下来的天光和下方翻滚的云雾。 猫儿严肃端坐旁边,眼神奇妙。 山水之间亦有修行…… 隐隐的,她对这句话好似也有了一些体会。 第六百二十三章 什么灵韵还要我亲自下去找 清晨的云海更加松散一些,像是涨潮一样,从断崖绝壁的下方一直漫到了道人的露宿之处,下方便是滚滚云雾,流动变幻,上方是蓝天,盛满水的梯田变得围栏,像是一块块蓝宝石。 醒来的道人看到的就是这般画面。 简直宛若人间仙境。 好在自己本在仙境之中。 气温仍是冰冰凉凉的,阳光带来暖意,道人吃了早饭,收拾行囊,带着猫儿马儿往山上走。 上方一片清明,下方云雾流转,中间有条分界线。 道人沿着田埂一路往上。 路旁有穿着白衣旧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看向前方龙池云海,又有身着月白道袍的修道之人盘膝而坐,面朝东方,闭目不语,以面容迎接着来自东方清晨的阳光,山顶还有一些年龄各不相同的隐士,带了酒壶食物与诗书琴笛,坐成一圈,谈笑自若,不时吹抚作乐。 这些大抵便是刘姓中年人说的隐士了。 见到道人从云雾中走出,也许是觉得这幅画面也有几分仙气,所有人都朝他投来目光,也有的行礼作揖,或是出言搭话。 道人也都停下脚步,一一回应。 走上山顶,这才回望。 说来也有趣—— 山下的云雾竟还在往上涨,像是此前因为道人睡在那里,所以才停在那个高度,等到道人离开,云雾便也继续往上弥漫,随着道人的脚步将越来越多的梯田掩盖,此时看去,道人走上来的山路与蓝色的梯田都在云雾中半隐半现,给人一种若再次往下走、不知会通往何处的感觉。 道人又想起了昨晚的断崖。 好好的山路,好好的梯田,突然出现这么一条垂直的断崖,真像是大地从这里断开了一样。 “难怪以前的人以为这里是世界的尽头。”道人继续眺望更远处,白云翻滚的深处,一圈被云雾不断侵蚀的山,迈开了脚步,“走吧。” “喵……” 猫儿一阵小跑,走在了前头。 道人紧随其后,再之后是枣红马,天上又有燕子划过,一行人行走在山顶田埂上,路旁边白云深深,翻滚不停,又像是行走在云端。 云雾中远山看起来更远了。 而且那方似乎没有人家,连开垦梯田的高山人都没有,没有村寨,没有居民,自然也没有路,山看起来是连着的,只是能不能走得过去,就要看山与山之间的连接是温柔还是突兀了。 多半有山妖精怪住在里面。 若有谪仙,应当也住在此处。 道人一行越走越远,身后的隐士们要么继续等待,要么继续高谈阔论抚琴吹奏,要么折身回去,仿佛也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三花娘娘以前躺在地上,看见天上的云,一坨一坨的,还以为它们是软的。”猫儿脚步时快时慢,跳脱得很,又回头对道人说话。 “现在觉得不软吗?” “现在……” 三花猫一下卡住了,想了想才说道:“现在的云是空气!摸都摸不到!” “噢……” 宋游拖着长长的尾音,走得很慢,声音也温柔:“三花娘娘说的软,是可以摸得到的软,又不是什么都摸不到的软。” “对的。”猫儿说道,“像是那种,像是那种长得跟腊肠一样,软软的,一咬就会爆开的草一样。” “蒲草。” “普草!” “香蒲。” “香普!” “也像是棉花。” “对对对,也像是棉花,也像是俞知州送给我们的羊毛毡,像是兔子身上的软毛,但是那时候三花娘娘不知道什么是棉花,也不知道羊毛毡摸起来也是那样子,也很少捉到兔子吃。” “但那时候三花娘娘就常常看天了,还思考云是什么样子。” “猫儿都喜欢看天,经常看天。”三花猫对他说道,“有时候躺着晒太阳,没有事情做,就盯着天看。很好看。” “……” 宋游这才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 也许这些小动物凝视天空的频率还要远远高于忙于生计的人呢。 “三花娘娘以前就爱凝视天空,可见三花娘娘的雅兴,是只天生的雅猫,以前就知道思考云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可见三花娘娘聪明过人,而且闲暇时还可以咬蒲草玩,可见三花娘娘娱乐生活还是很充实的。”宋游一边走着,一边招手从行囊里取出水行灵韵,拿在手上,仰头看着远方的山和深深的云海,同时嘴里说着,“三花娘娘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什喵?” “是三花娘娘走来的路。” “走来的路?” 猫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小路。 “三花娘娘从这些地方走来,这才来到这里,正是因为这些,这些所有的细节和经历,三花娘娘才是如今的三花娘娘。” “……” 猫儿仰头直盯着他,眼光闪烁。 想了许久,她才低下头,甩了甩脑袋,甩得五官模糊,继续往前走着,并且很自然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又说道:“三花娘娘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就要把旗子里那只大鸟放出来,把它驯服,以后就可以骑着它飞,去云里边玩了。” “白鹤。” “白鹤!” “祝三花娘娘早日成功。” “那只白鹤很凶,老不听三花娘娘的。” “打几顿就老实了。” “三花娘娘好像还打不过它,金子山神也打不过它,它的嘴巴能把金子山神也啄穿。” “那一定很有成就感。” “喵……” 猫儿扭头又看他几眼,这才问道:“你在到处看什么?” “最后一方灵韵。” “多半在这底下。” “三花娘娘言之有理。” 道人看了看下方这近乎于圆形的云池,很快又收回目光:“先转一圈吧。这下面可能住着有真龙,无缘无故的就下去打扰,有些无礼。而且这下面是近乎垂直的断崖,行走一圈,也许也能找到坡度较缓、适合下去的地方。” “是哦……” 猫儿若有所思,继续往前。 没走多远,就到了梯田的尽头。 前方无疑已没有路了。 道人却几乎没有停留。 草林茂盛,树林拦路,山体崎岖,常有沟壑和乱石,有的地方很窄,而且随时可能踏空,有的地方很陡,寻常马儿根本下不去,有的地方几乎就是贴着悬崖边上,惊险万分。 燕子努力替他们寻找着适宜行走的“路”,免得发生危险,或是走不通又退回来。 时而攀上一座山头,是此前站在坝树时能看见的白云中的山,时而又要下到云雾深处,在雾中寻找方向。 世界幽静极了,风声草声都变得无比清晰。 宋游能够感受到来自身后远处的目光,是那些在坝树的隐士与山民们,看见这么一行人如此自然的走进云雾大山深处,自然觉得新奇,换做是谁也要多看两眼的,至于他们都如何想,实在没有探究的必要。 还有来自身边的目光,或远或近。 有的是山中的飞禽野兽,也有的是山间的妖怪精灵,少有见到人走到这里来,也都觉得很新奇。 道人统统不理会。 万物皆是过客。 越走越远。 再度回望之时,坝树也到了云雾对面去,像是此前站在坝树看见的远方的山一样。 此行走了整整三天。 宋游好几次找到坡度较缓之处,像是坝树断崖绝壁上方的梯田一样,斜斜的通往云雾深处,虽然没有路,却长着许多树,给人一种小心一些也能从此慢慢走下去的感觉。甚至有两处地方还比坝树那片梯田的长度更长一些。只是无一例外,都和坝树一样,斜坡长度很有限,走着走着下方便是近乎垂直的断崖绝壁了,猿猴攀援尚且不能渡,更何况人了。 也好几次走到难以通行之处。 要么前方坡度过于陡峭,无论是上还是下,都难以通行,马儿更无法通行,要么所站之地离前方有条沟壑或悬崖,深不见底,无法跨越,要么一座山头与另一座山头之间相连的路过于狭窄,最窄之处猫儿过去都艰难,更无法让马儿行走。 所幸三花娘娘神通广大,不仅懂些土行法术,也能召出大妖,帮助道人通行。 实在不行,道人只好召石建桥。 可惜仍未找到木行灵韵。 甚至于道人走了一圈,无论走到哪里,其它四方灵韵的异动都几乎没有变化,像是走了一圈下来,既没有离它更近,也没有离它更远。即使是道人感悟最深的水行灵韵也几乎没有别的特殊反馈。 每天早晨,道人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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