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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下法阵。 既保证自己不受打扰,也保证三花娘娘与燕子不出意外。 天帝应当越发急切了。 不过宋游此番行事,对手仍是神灵,而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不择手段的恶人小人。虽然宋游心知肚明,甚至有识之士皆知,若是天帝真的疯狂到了对三花娘娘和燕子这等小妖怪下手,以作威胁,反倒会促使天帝被整个天宫有德之神摒弃,进而被整个天宫神系所抛弃,甚至使得一些本来可能为他效力的有德之神放弃反抗,反倒对宋游所行之事有极大的助益,却也不能行此险招,却也得以防万一才是。 山上日出日落,晨雾暮霭不断交错。 下方游人来来往往,常有高声语,惊到天上宫殿中的三花猫与燕子。 每到晚上,宫殿亦点着如星的灯火。 连着几个晴天,春意渐浓。 山中自有草木抽芽,开出野花。 晴后又雨,倒了春寒,雨后世界反倒更新了,春光一日比一日明媚。 天柱山上仍然不见登顶的路,很多游人慕名而来,听说只得登上大山之顶,观赏天柱,而不能登上天柱之顶,都大为遗憾。 很多游人其实也只是第一次来,并不知晓天柱能否登顶,甚至有时天柱山上笼罩着云纱云罩,连山顶的宫殿也看不见,此时听别人说,在这座宛如擎天巨柱一般的山体上还修着两间宫殿,甚至今年开年后的几天,这座险绝山上都还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去,他们都不愿意相信,只道说此话的人是道听途说,亦或故意逗自己玩耍的。 不觉便是三个月过去。 群山亦绿意深邃,俨然入了夏。 越州天柱山也被重整完毕。 道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此时盘坐中间石拱桥上,亦不知经历了几度晴雨风霜,只是身上干净如初,不染尘埃。 道人似有所感,扭头一看。 就在石拱桥上,离自己不远处,猫儿侧躺在地上,用一只老鼠当做枕头,睡得安心,只留一截尾巴梢在放哨,微微摇摆。 耗子睁着眼睛,一脸害怕。 “……” 道人摇了摇头。 正欲起身,忽觉身上发热。 是那块泥塑碎片。 于是道人扭头看了眼正枕着粮食熟睡的自家猫儿,稍稍一想,又闭上了眼睛。 此时正是清晨,说睡就睡。 有老神入梦来。 依旧是水墨泼就一般的山水,古松探出枝丫,风吹草动,仙鹤静飞,瀑布无声,唯有茶水倒出,发出潺潺声响。 这声响在这方寂静的世界中是如此明显。 桌案前老神君与道人对坐。 “你倒是好雅兴……” 老神君颇有些好气的说道。 “多亏前辈相助,晚辈才得从容。”年轻道人平静说道,“因此这份从容也是从前辈这里借来的。是前辈的从容才对。” “你倒是会说话。” “不知前辈又有什么指教?” “哪谈得上指教?不过按照你的要求做些不齿之事罢了。”离龙神君摆手说道,“此行便是来告知你天宫近况。” “前辈请饮茶。” “不饮了。” 离龙神君摆了摆手,直言说道:“金灵官战败身陨,火阳神君闭关养伤,天钟古神灰飞烟灭。本身天宫八部正神之中,称得上能打的,也就斗部主官金灵官与近些年来民间香火越发兴旺的雷部主官周雷公而已。天帝平常能宣调的,最能打的也就他们二位,如今仅剩一个周雷公。 “周雷公虽然暴躁,却也刚正,仅就目前而言,怕是不愿违反天条与你为敌。 “天宫背后的古神也等同于折了两位。 “此外上古四方四圣正在闭关中,暂时无法出来,就算要叫醒,修行不知年月,怕也不是短时间能请得出来的。就剩一个虚无帝君。 “虚无帝君功过不好言说,性情难以猜测,如今天帝势弱,又少了金灵官,若是天帝去请,他是否与应请来战,并不清楚。只是虚无帝君一身神通更为玄妙莫测,你须得先做好准备。 “虚无帝君座下有四神,这四神既是他老人家座下神灵,也是他老人家自己的神通神权化身…… “……” 离龙神君又讲了许多。 “多谢前辈。” “要谢的话,等你事成之后,想法在世间多给我弄几间庙子几座神像吧,再给我找个虚名,安个虚职,不必费力也能享人间香火那种。老夫还想在这天地间多存一些年。就当眼下这场功劳的回报了。” “尽力而为……” 道人诚恳的答应下来。 “你啊你……” 离龙神君却觉得他没把话说满,保留了商量的余地,不过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去年那一回,天帝对我已经有了些许疑心,多亏凌云殿上多是有德之神与明哲保身之辈,加之青木仙翁帮忙说话,这才暂时打消疑虑,之后却是不行了。不过之后怕也没有多少可以为难你的了。” “前辈须得小心。” “有什么好小心的?”离龙神君只是笑了笑,“老夫自去天涯海角,先躲一段时日再说。” “便辛苦前辈了。” “去也……” 呼的一声,山风吹过。 墨染的山水,闯入其中的老神,老神又化作一笔墨迹,像是一滴水墨滴入水盆中晕染开的样子,眨眼之间就彻底消失不见。 道人也睁开了眼睛。 梦中恍惚,不知过去多久。 像是一瞬,又像半天。 睁眼之时三花娘娘已经醒了,就坐在他面前不远,坐得端端正正,一条尾巴在身后左右扫动,一双琥珀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不知道这三个月以来她保持这样的姿势、这样盯着他等他醒来有多少次,拢共又有多少时间。 “唔?” 直到见到道人醒来,猫儿专注无比的眼神才算是有了波动,唔了一声,眼睛睁得更大,反倒好奇问道: “你怎么醒了?” “自然醒了。” 道人与她对视,打量着她的神情。 猫儿眼中多了一些光亮,似乎说明心中也多了一分欣喜,但除了这分欣喜,似乎并没有别的情绪,因此显得如此的纯粹。 道人本想问她一句: 在这三个月里,平常三花娘娘都是这么坐在面前等我醒来吗? 此时见到这个眼神,便不再问了。 答案无非那么几种。 要么看似严肃其实随意的说句“对的!”,要么偏着脑袋不解的把他望着,思考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要么便是更加随意的答一句“猫儿都是这样的”,没有别的答案了。 对于三花娘娘而言,这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本身就该这样子,没有别的选项。 不然的话,又做什么呢? 道人站了起来。 猫儿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道人往旁边宫殿走,猫儿也跟着他走。 “三花娘娘那只耗子呢?” “唔?什么耗子?” “三花娘娘用来当枕头的那只耗子。” “哪一只?” “……” “咦!对哦!你不是一直眯着眼睛的吗?怎么知道三花娘娘用耗子当枕头?” “刚刚睁开眼睛看见了。” “那你怎么不叫三花娘娘?” “在下见三花娘娘睡得正香,正巧在下也有些困了,睁眼之后,便又闭上眼睛先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三花娘娘已经先醒了。” “那三花娘娘更厉害一点!” “……” 道人愣了一下,想了一想,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应该是她先醒过来这件事。 猫的思维是人理解不了的。 “三花娘娘把它们都放在了山上。反正山上就这么大,没有路可以下去,它们跳下去就会摔死,肯定不敢的。三花娘娘随便它们躲在哪,还给它们丢了些粮食在那些隐蔽的地方,等想找它们了,再去捉过来就是。” “……” “可好玩了!” “……”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些耗子还是一天比一天少,燕子说是被三花娘娘吓得跳下去了。” “……” 猫的思维果然是人理解不了的。 寻常人哪里做得出这种事情。 道人摇着头,不与她谈论。 猫儿则反倒停下了脚步,站在石桥下方边缘,看向下面的人。 初夏时节,游人比之新春少了许多,但因为天气更好,温度更适宜,比之前两月倒是多了一些。 此时山顶没有云雾遮掩,距离下方也并不远,可以看到蚂蚁似的游人,游人自然也可以看到山上桥上行走的人影。许多人都站在山下,指着山上发出惊呼的声音,好似看到了天上宫阙与神仙。 第六百七十章 先去送一位故人 “哎呀快看……” “山上有人!” “真的有人!” “是神仙吧?” “定是神仙!” 三花娘娘表情严肃,站着听了会儿,也盯着下方看了会儿,没有什么表情,等到听见自家道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便毫不犹豫一扭身,就又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跟着道人身后走。 “我们要走了喵?” “自然。”道人头也不回的说,“事情已经做完了。这又不是我们的宫殿。” “是哦……” “待我收拾行囊。” “三花娘娘收拾!” “难道三花娘娘不去将自己散养在山上的耗子全部捉回来吗?” “是哦……” “快去吧。” “好的!” 猫儿再一扭身,又疯跑了出去。 看起来真是有些神经质。 道人则不急不忙,收拾行囊。 燕子化成人形,也来帮忙。 山上又飘来了云雾,被风吹得在山上显形,又拖出长长的尾巴,像是一面随风飘扬的旗子,而身处山顶宫殿中,更是满目云雾缥缈,恍惚之间像是真的站在云端之上,置身与天最近之处。 “清净便是修行。 “为善自得福报。” 宋游喃喃自语,随即又抬起头,看向天上。 “还差最后一条。” 虽不高声语,也惊天上人。 道人很快收拾好了行囊,猫儿也变成人形,好挎着褡裢,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褡裢中胀鼓鼓的,隐隐还在动,而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走吧。” 一声嘹亮啼鸣。 云中有仙鹤飞出。 山下不知多少人抬头望去,又惊又喜,甚至在山上大呼小叫。 抬头惊喜呼喊之间,只听一声闷响。 “轰隆隆……” 等到他们低下头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时,发现天柱山上已经多了一条危险的小路,绕山而上,直达云雾之中。 云雾很快消散,露出宫殿样貌。 众人短暂愣神,随即哗然。 不知多少人往山顶去。 次日游人纷纷下山,遇到新上山的人,无论再矜持的人,都忍不住满脸兴奋的向这些山上的人讲述自己昨日的神仙见闻,仅一日间,山下的人便知晓天柱山通往顶上宫殿的路重新出现了,山上也曾有神仙驾鹤飞走。 山下的老道与几名徒弟也因此知晓,仙师已然离去了。 宫殿也归还于他们了。 于是稍作收拾,上山而去,又爬上天柱顶端,此时的宫殿早已被游人们看了一遍又一遍,比之三个月前,没有少什么,也没有多什么,非要说多的话,只有殿中的一行字: “清净便是修行。 “为善自得福报。” 似是留给宫观,又似留给他们的。 …… 越龙瀑布。 阶梯式的瀑布,一重又一重,不高也不大,称不上气势磅礴,却十分的精致秀美,像是一幅山水画。 三花娘娘戴着斗笠,坐在水潭前钓鱼,燕子站在树枝上看着,道人则坐在树下,倚靠着一棵树的树干,闭目而眠。 此时已是初夏,山下绿意盎然,早已有了蝉鸣,蝉鸣声时刻不绝,瀑布流水声亦是如此,组合成天地自然的喧嚣,扰不了道人的清梦,反倒使得道人睡得越发悠然。 梦中又有神灵来访。 却是地府的阴神。 道人睡了好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 蝉鸣流水声顿时变得清晰起来,夏日刺眼的阳光也透过头顶的枝叶入了他的眼帘,总觉得有些恍惚,昏昏沉沉。 恍惚间像是十几年前初下山,又像是除开这两年以外,十几年间的任何时候,总之自己行走人间,带着三花猫与马儿,或者还有燕子,沿着官道或是自己也不知晓的小路慢慢走,走到哪里,困了累了,亦或是不困也不累,只是单纯觉得阳光好,风景好,风儿吹着舒服,便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眯眼睡个午觉。 仔细想想,好像也差不多。 自己也是乘鹤路过此地,见到曾经走过的风景,换了一个季节,又换了一种秀丽,于是停下来歇息歇息,吃一顿饭,正好睡个午觉。 时间过得可真是快。 “唉……” 道人长出一口气,这才爬起来。 三花娘娘坐在水潭边,保持着握着钓竿的姿势不动,却是瞬间扭过头,盯着道人看:“睡醒了喵?” “醒了。” “睡得舒服吗?” “舒服。” “想好我们又要去哪里了吗?” “去哪里啊……” 道人短暂的停滞了一下。 虚无帝君,上古大能,有四种了不得的本领,也化身为了四位神灵。 梦境,幻术,贪婪,惊惧。 其实四位神灵皆是他。 “这个水潭太小了,没有多少鱼,三花娘娘钓来也不尽兴,在下打算找个更大一点的水潭,给三花娘娘垂钓。说不定那里除了钓鱼,还可以钓到一些别的更鲜美更珍贵的东西。”道人拍拍身上衣裳,拍掉灰尘与落叶渣子,见三花娘娘直盯着他,虽然依旧一脸严肃,可却明显在等着他说那个地方是哪里,迫不及待想要快点过去了,他顿了一下,这才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长京城外,送一位老朋友。” “长京城外!” “没错。” “送哪个老朋友?” “三花娘娘去了便知。” “倏……” 三花娘娘顿时抽起钓竿,鱼线带着鱼钩与钓饵破开水面,稳稳落入她的手中,随即站了起来,收好自己的钓竿。 这里果然很不好钓鱼。 本身就没什么鱼,瀑布还吵闹,以她如此精湛的技巧,加之独门咒语相助,钓了这么久,也才钓上一条跟手指差不多大小的小鱼罢了,她甚至都不愿意将之揣走,只是拎着小鱼的尾巴,高仰起脑袋,张开嘴,将之丢进嘴里,吧唧两声,就算带走了。 带得十分稳妥。 “篷……” 仙鹤于山间展翅,仰头高鸣。 …… 一日之后。 长京城外俞家庄。 去年冬日,宰相俞坚白自作主张,知会礼部,罢黜神灵,随后朝堂之上奏明天子,虽然得了天子的许可,然而没过多久,冬至之后,天帝便亲自托梦责问人间帝王,帝王这才知晓,宰相乃是先斩后奏。 天帝与人间帝王关系奇妙复杂。 起初天帝乃是顺应大晏开朝、依托人间王朝,又在开国皇帝的扶持下才坐上天帝之位,无论是民间传闻还是道教经典中,统一记叙,大晏一朝皇室林氏乃是天帝后人,天帝古老强大,因前朝昏庸,这才下界化身太祖之父,相助太祖开了大晏一朝,好骗取天下人心。 事实上天帝只是大晏太祖的生父。 换个角度,大晏开朝之时,横扫六合八荒,上一届天宫也因此崩塌,刚上任的新天帝,其实是大晏太祖的附庸。 就如神道是人道附属一样。 然而天帝权力并不恒定,人间帝王亦是如此,起起伏伏之间,易位也是常事。 如今的天帝已深入人心,年轻的大晏皇帝却没有祖先那般风采气魄,天帝知晓皇帝如何,皇帝却不知天帝也基本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天帝亲自托梦问责自己,自然不安。 加之国师煽风点火,宰相俞坚白,既是文坛领袖,又是百官支柱,就此遭到罢免。 自然了,形式还是得走。 俞相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已然不能担任宰相重任,连着三次请辞,前两次皇帝都拒绝了,第三次这才勉强答应。 于是脱下官袍,还乡种田去。 俞相本就出自世家大族,何况得了善终的宰相哪有几个真正清苦的,俞家在长京城外自有自己的土地,这种级别的还乡种田,大抵便是不再想理会朝堂中的纷争与风雨,出城而去,管理自家田产罢了。 不过说种田也不是假话。 农耕文明对于种地自有一种向往,越是年长,这种向往越难抑制,老了还乡,有田又有闲,不管有没有财产,不抡几下锄头是过不去的。 然而终究是老了。 大晏风雨飘摇,独木难支,在朝堂中与妙华子相斗,实在太亏心神,俞坚白也已是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今年春末,便已病倒于土中。 好在发现得早,被人抬了回来。 此后一病不起。 长京城中听闻,无论文武,都来探望,甚至很多京城里的文人清贵,甚至于还未取得功名的文人们听说了,也全都一一上门前来探望。即使绝大多数都无法靠近也无法见到这位才名官风都很好的贤相,也留下了堆成山的礼物。 终于到了次日,俞相几乎已是不行了。 御医亲至,也连连摇头。 “俞公身体早已亏空,除非能将曾经北钦山中那位蔡神医请来,也许能妙手回春,逆天续命,否则的话,怕是只有神仙有办法了。” 俞相闭目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身旁的子女与夫人则是心急如焚,却还得压低声音:“蔡神医?可知晓蔡神医现在何处?” “蔡神医好些年没有露过面了,几年前长京就有传闻,说蔡神医著作医道神书《蔡医经》,损耗了所有元气,惹天嫉妒,已然逝去了。” “……” 夫人与子女顿时悲痛欲绝。 就在这时,躺在病床上的俞坚白睁开了眼睛,双眼浑浊,看向身旁的人。 “醒了醒了!” “父亲醒了!” “……” 俞坚白则是抬起手,对着屋外的人摆了摆。 御医见惯了这一幕,顿时明了,点了点头,便起身出去了,顺便带走了其余人,只留下俞坚白的夫人、一名小妾与几个子女。 众人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顿时房间中一阵哭泣声。 “父亲务必坚持住!我们一定为你寻来蔡神医和神仙!” “莫要说大话了……蔡神医早就死了,老夫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至于神仙,老夫此生只见过一位神仙……” 俞坚白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很平稳。 “父亲……” 俞坚白又摆了摆手。 “不要哭了……也不要伤心,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阴间地府的神官,神官告知于我,因我下半生为官清廉正直,一心为民,多有功绩……既在朝堂民间颇有名声,又在为政一道颇有建树……因此阴间地府空了一位殿君,乃是好几年前就为我留下的位置,我下去是要做官的…… “我这一生……前半生浑浑噩噩,后半生方才清醒,但无论前半生后半生,都没做过亏心害人之事……尔等在我走后,也须得谨守德行。 “二娘陪我多年,在我走后,尔等也得如同照顾母亲一样照顾她…… “时间到了…… “神仙也来接我了…… “……” 第六百七十一章 送君乘鹤去 虽是城外村宅,却聚了半朝的文武,更是不知多少清贵名流。 人们携带药材礼物,守在门外。 几乎堵塞了村中道路。 “扑扑扑……” 一只燕子飞了过来,落在房檐上。 道人拄着竹杖,挎着锦袋,带着同样挎着一个褡裢的女童走来。 隐隐听见人们的议论之声。 “若无俞公创办义庄义塾,又广开门庭,我等如何才能出头?” “俞公拜相十年间,为官清廉,向来刚正,朝廷妖人当道,全靠俞公支撑,今年俞公辞相,才几月时间,朝政就已被搅得乌烟瘴气……” “俞公应快快好起来才是!” “满朝文武后继无人啊……” “苍天须得开眼……” “学生……” 道人站在人群最后面,离着人群的末尾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也看向老宅中。 已然听到了宅中传来的大哭声。 “俞公,请吧。” 道人也对着屋宅中说道。 随即便是站着不动,耐心等待。 忽然里头哭声大作,有人高呼父亲,有人高声唱着时辰,乃是未时三刻,无论是房外院中,还是院外路上,所有人听了都顿时明白,于是房前屋后都有人掩面而泣,一片悲痛哀呼声。 “吱呀……” 大门一开,宅院外所有人都往里涌去,争先恐后,要去见俞公最后一面。 然而其中却有人走出。 是唯一的逆行者。 来人满头白发如雪,胡须也花白,穿着素色衣裳,面容如常,颇见几分当年风采,而他神情平静,慢吞吞走着,小心避开了所有人,又在行走之时仔细打量着匆匆往里走去、亦或是自持身份不够停在门口守候的所有人,好似要将所有人都再看一遍,深深记住。 门外阳光正盛,却并不灼烧他。 “唉……” 一声叹息,彻底走出老宅大门。 停步抬头一看,便见远处道人。 先行一礼,快步走来,再度行礼。 “见过先生。” 俞坚白施着礼说着,稍稍一转,又面朝旁边身着三色衣裳的女童:“这位便是三花娘娘了吧?” “对的!” “见过三花娘娘。” “三花娘娘也见过你。” 女童也抬手弯腰,一边悄悄打量着他,一边学着他的样子回礼。 “有礼了。”道人也与之回礼,指着房檐上的燕子,“这是安清燕仙的后人,名为燕安。” “哦……” 俞坚白又连忙对房檐上行礼。 燕子亦是低头回礼。 “俞公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的?在下可以代为转达。” “没有多少好交代的,几句话就已经说清楚了。别的想要交代的,就是再给十年时间,也交代不了。”俞坚白叹息着,“只叹老夫愚笨,没有当年长元子国师那般本事,不能为大晏重铸先帝时的辉煌,反倒使得世道越发混乱,王朝风雨飘摇啊。” “俞公妄自菲薄了。先帝时期大晏固然繁华强盛,然而既是国师扶持有功,也是先帝年轻时精明能干,更是时势本就流转到了这里,如今大晏皇帝偏听偏信,不如先帝年轻时贤明,国师妙华子玩弄权术,喜好结党营私,加之时势流转,各地矛盾积攒严重,大晏国运已然衰退,俞公只是一个在朝堂上不能说一不二的宰相,要想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实在太难。” 道人说着顿了一下,看向前方院中:“此处许多人都不是俞公党羽门生,却也来了此处,俞公此生功过如何,早已在世人心中了。” “唉……” 俞坚白仍旧叹了口气:“先生是神仙,也没有办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吗?” “王朝兴衰,本是常事,避免不了的。大晏开朝已二百多年,数十年前就该到了尽头,不过天算祖师强行为之续命罢了。”道人转身朝着开始的路迈开了脚步,一边走一边说,“先帝时期前所未有的繁华强盛,注定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 “只叹王朝更替,天下分乱,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了。”俞坚白感叹着道,“世事果然如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俞公果然为民。” “俞某想要请教先生——” “俞公请直言。” “先生既是神仙高人,可知天下有百姓不苦的时候?可有万世不倒的王朝?” “在下不是神仙,并非全知全能。”宋游先是摇头,随后却是答道,“天下之乱,在于人心。人心复杂,百姓不苦的时候恐怕没有,百姓不这么苦的时候定是有的,万世不倒的王朝恐怕难得,更为长久的王朝倒是容易。” “那是什么时候,又会是什么光景呢……” 俞坚白愣在原地,眼神恍惚,不由露出憧憬又不解之色。 “俞公如今已是神灵了,是为地府一殿殿君,当年逸州瓦舍闲谈,俞公说的长生不老,不老是不行了,俞公此时已老,至于天地同寿、日月同生及千秋万载都难以做到,然而只要俞公好生去做,不出变故,大抵也能长久。”宋游说道,“便请俞公到时候自己看吧。” “自己看……” 俞坚白愣了一下,眼中却亮了光泽。 “是将来啊。” 道人依然平静的说道。 此时旁边已然出现了一队阴神,数量不少,文武皆有,除了前后外围的护卫,文官都穿着隆重官袍,武将都内穿盔甲外罩一层红袍,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排场颇大。 见到俞坚白,又见道人,顿时一惊,连忙朝着他们行礼。 “见过先生。 “见过殿君。 “我等乃阴间地府第二殿的阴官,特来恭迎俞殿君上任赴职。” 俞坚白明显怔了一下。 道人则是与之拱手。 “多谢诸位了,然而俞公乃是在下多年前的旧识,在下欠他相送之礼,如今他身死亡故,便由在下送他前去阴间地府吧。” “便依仙师……” “诸位请回。” “告退。” 众多地府阴官又退去了。 “阴间地府初成,一切待新,除了岳王神君身为鬼帝,地府暂设三殿,分管阴间大小事务。第二殿主管赏罚,有善则赏,有过就罚,须得一位刚正清直又对人间有所功绩之人出任殿君,俞公向来刚正清直,后半生又一心为民,自然是为俞公留的位置。” 宋游这才继续说道: “俞公此去之后,便不再是人,既是阴官,又是鬼神。 “地府的阴官神灵比天上的神灵更为特殊,此后在俞公上任期间,会遇到很多人,也许会有当朝国师妙华子,也许会有如今的帝王,也许会有以前官场上的老友与对手,也许会有曾经的妻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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