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言虽未说话,却是站起身来,又往道人身边走得更近了一点,也离其他人更远了一丢丢,继续坐下来看着孩童。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放下心来。 反正命也不值钱,着实没多少好怕的。 于是带了干粮食物的人便都拿出来,节省着吃,没有带粮食的便只好喝两口水,连水也没有的,便只好默默坐在原地。 陆陆续续有人起身离开这里,继续往前,也陆续有人起身后围向道人,随着围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似乎彻底抛弃了含蓄,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向着一名难得遇见的有真本事的道人问着各种问题。 “真的有上辈子下辈子吗?” “这辈子吃了苦,下辈子还会吃吗?” “人死了会走哪里去?” 宋游坐在原地,一边吃着烤馍,一边耐着性子如实回答,也将烤馍分给其他没有携带吃食的人。 只是他们的问题往往掺杂着一生的苦难和期待,因此变得沉重,有些道人并不知道答案,有些知道答案却也不知如何回答,就如道人看见了他们的苦难,一时却也没有办法一样。 最多也只能提醒他们,如今朝廷有移民填北政策,只要自愿去北方,就能获得土地和粮食,多少也算是一条生路。 太阳越升越高,众人也陆续离去。 住在旁边车马店里的客商们更是早早的就启程了,马骡骆驼几乎连成一条长龙,向着不同的方向走,满天地都是铃铛声。 宋游很节省的喝了一口水,又倒在手心里,喂了三花猫和燕子,这才起身收拾行囊,继续启程。 穿过画一般的丹霞,往西而去。 沿途皆是商道,驼马成群。 莫要小看西北。 丝绸之路乃是当前世界上最了不得的一条商贸线路,东西方的商品与财富都在这条路上进行着交换,文化也剧烈交融,这里又是从大晏通往西域的重要走廊,路上每日流淌着的都是巨额的财富。这边的繁荣,一点不逊于逸州和阳州。 宋游看见了许多沉默赶路的商人,也看见了许多异域面孔,沿途与之交谈,受益匪浅。 同时一路干旱,民众苦不堪言。 越往西走,干旱就越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水变成了极其珍贵的生命资源。沿途讨水变得困难。尤其是越往西走,信道的人就越少,信佛的人越多,即使是好心的当地人或来往商旅,也最多分他一两口水。 寻水也变得越来越难。 无论是让燕子飞到天上去找,还是请教路旁的野驴野骆驼,都不容易找到近处的水源,有时找过去也已经干了。 “快出陇州了吧?” 宋游戴着斗笠,对三花猫说。 此处虽然不是沙漠,地上也长了不少枯草,黄沙也变得严重,一脚下去,踩在地上,必然激起一篷沙子,若有风吹来,满地的沙子便为旅人勾勒出风的方向和形状。 入眼所见,天碧蓝,地枯黄。 这是宋游从未见过的场景。 “三花娘娘不知道。” 身边传出猫儿老实的声音。 “都秋天了还这么热……” “对的!” “三花娘娘渴吗?” “三花娘娘很热,想喝水。”猫儿迈着小碎步,忽然停步,抬头看天上太阳,又看远处天空,“燕子都还没有回来。” “这边找水不容易。” “辛苦他了!” “也多亏他了。” “多亏他了!” “三花娘娘不如回褡裢里吧,别在地上走,外面又热,走着也累,黄沙还大。” “唔……” 猫儿却只扭头看了他一眼,步伐一点也不停:“三花娘娘要在地上走!” 就在这时,天上出现了一个小点。 小点迅速变近,变得清晰,呈现出一只燕子的模样,展翅滑翔而来。 “刷……” 燕子轻巧的落在马儿头顶。 三花猫顿时抬起头看他:“找到水了吗?” “找到了。” 燕子先低头看猫,又抬头看道人:“我在路上遇见一只精怪,询问它哪里有水,它带我去的。” “……” 宋游闻言不禁笑了。 看来在这边找水实在太难了。 燕子这么不喜与人交际的,都被逼得主动向当地的陌生精怪询问水源位置了。 其实宋游还好,三花娘娘也还好,讨来的水虽然少,却也足够他们坚持下去了,然而枣红马本身就长得大,对水需求高,又驮着那么多的东西顶着烈日赶路,没有足够的水,实在太折磨它了。 “难为你了。” “我这就带路。” “好。” “扑扑扑……” 燕子又飞了起来。 道人拄着竹杖,带着枣红马,跟随燕子翻过黄土大山,走了十几里路,终于找到水源。 此处水源十分隐蔽。 从外面看去它是一座小土丘,走近了才能发现里头是空的,也许连通了一条地下暗河,有露出地表的一小段流动的水沟。这种水源燕子飞在天上定然是看不见的。 宋游走到这里,先鞠了一捧水,尝了一口,十分清凉,解了干渴也解了热气。 随即让三花娘娘和燕子也喝一个饱,又将水囊补满水,这才让枣红马进来,慢慢的喝一个畅快。 解决了水的问题,这才继续往前。 燕子能保证他们不偏离太远。 不过走着走着,远方黄土荒漠中突然出现一道尘烟,隐隐有人的追逐声,从一行人右前方往左而去,风将尘沙吹了过来。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那道尘烟突然转向,朝着道人这边跑了过来。 宋游定睛看去—— 跑在最前方的不是人,也不是野驴或野骆驼,而是一只身体长得像羊、头颅像狐狸、生着鹿角,面容像带着面具的精怪,后方则是几名骑着马拿着弓箭的武人和身着黄袍的僧侣。 “刷……” 燕子再度飞了下来,看向前方,对宋游说道:“先生,前边那只被人所追的精怪就是先前带我找水的那位!” “原来如此。” 宋游隐约认出了这只精怪。 这种精怪和风狐一样,天生地养,名曰游离。游离熟知大地之事,总在天灾时出现,可以为人预测天灾,指引避祸。 稍作一想,也知道众人为何追它了。 这精怪长得小巧,跑得很快,迅速靠近道人一行。 第五百二十三章 我请神来,谁敢不来? 游离跑起来像是羚羊,蹦跶得很高,黄土荒漠中许多杂草丛,它都轻松跳过,每一步落地,都激起几点黄沙。 然而身后追兵却也紧追不舍。 偶尔还有箭矢射来,钉在地上。 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察觉到了道人的本性,亦或是认出了天上那只燕子,游离带着追兵迅速跑到了道人面前,随即它直接往道人和枣红马的身后一躲,便停下不跑了。 三花猫回身疑惑的盯着它。 游离则是站在道人身后,只伸长脖子,从道人身后探出头来,默默盯着前方。 “吁……” 身后追兵迅速勒住马,坐在马上看向道人与身后的精怪,或皱眉或警惕,又都看向最前方的黄袍僧侣。 领头的僧侣翻身下马。 其余人也连忙翻身下马,立马调整站位,拿着武器,将宋游等人围了起来,只是目光或许会瞄向宋游,武器却都不对准他,而是对准躲藏在他身后的那只精怪。 “阿弥陀佛……” 领头的胖僧人一边看着宋游一行,一边对他行礼:“贫僧法号玄华,是陇州叶郡沙南县悬壁寺的住持方丈,有礼了。” “在下姓宋名游,游方道人,有礼了。” 宋游也与之回礼。 这名僧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纪,大耳吊垂,西北苦寒,烈日黄沙又北风,他的面容却白如玉石,五官虽称不上多么好看,却一看就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属于和三花娘娘、燕子化成人形的时候一样,一眼便能看出不凡的。 悬壁寺的住持说明他是一院之首,方丈则说明他在当地的佛门寺庙中也有极高的威望。 宋游稍作停顿,回身看了一眼马儿头上的燕子,也看了一眼精怪,这才对他们问道:“诸位为何在此追逐一只精怪呢?” 此话一出,众人从他神情语气中便也知道了,这位道人是不一般的。 “宋道长是外地人?” “逸州人,游历而来。” “宋道长有所不知,今年来陇州、沙州和西域都遭了大旱,正是这只精怪所为。”玄华法师说道,“应陇州知州的邀请,我们已经找了它许久,终于在近日找到它的踪影,请道长让一让,让我们将它捉回去。” 话音一落,身后的精怪立马便发出低声的嘤鸣,其声空灵,仿佛身处幽谷之中,自带回响。 几名武人或是一惊,或是更加警惕。 近在它身边的道人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是请问道:“大师如何知晓旱灾是它所为呢?” “史书记载,西北几次大旱,每次都有它的踪影。”玄华法师也谦恭说道,“有一本书上曾说,是它带来旱灾。” “那书上可有记载它叫什么?” “它叫旱鹿。” “此言差矣。” 宋游却是一脸平静,摇头说道:“此兽名为游离,只是天地间孕育的精灵,虽然确实常与天灾一同出没,但其实本身孱弱,并没有旱地千里的本领,也不带来天灾。倒是有明见的话,可以利用它来知晓天灾,趋避祸难,可若以为天灾是它带来的,觉得杀死它就能灭除天灾,将对抗天灾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就大错特错了。” “这……” 玄华法师想要反驳,不过见他说得十分诚恳,令人信服,自己也确实没有实在证据,便卡在了嘴上。 倒是身后有一名年轻僧侣低声说道: “这人莫不是被蛊惑了?” 玄华法师闻言,只是微微偏头,朝他摆了摆手,便又很诚恳的问:“这些道长又是从哪听来的呢?” “在下祖师曾验证过。” “……” 玄华法师稍作思索,合十问道:“道长想要说服我们放走旱鹿吗?” “这并不是一件易事。实不相瞒,在下一路走来,见西北大旱,民众受难,也于心不忍,近几日一直在想,应对之法。” 宋游的语气温和有礼,十分诚恳。 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这只精怪。 精怪长得和羊差不多大小,身姿异常苗条纤细,给人一种飘逸灵动的感觉,眼睛十分清澈,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不过游离实在不是旱灾的罪魁祸首,更何况在下一路走来,饥渴难耐,多亏了它带路,才找到水源,可见其心地善良。若是大师真的把它捉了回去,将它杀死,便是残害了一条纯净性命。若大师之后发现杀了它旱灾还是没停,反倒越发严重,也许一身修行也就毁在今后日日夜夜的疑虑不安当中了。” “……” 这一番话实在诚恳。 玄华法师一听,便沉默了许久。 沉默过后,他却是先向宋游施礼,这才问道:“道长又有何治理旱灾的办法呢?” “在下几日以来一直好奇,此地没有管风调雨顺的神灵吗?” “原本倒是有位雨神……” “怎么说?” “只是近些年来,陇州沙州一直风调雨顺,甚至有些地方水草十分丰美,如此一来,供奉雨神的人就少了许多。”玄华法师说到这里不禁停顿了一下,这才说道,“而且雨神是道教的神灵,近些年来,陇州还好,沙州许多人都转而开始信奉我佛,此时再临时给雨神上香祈祷,雨神哪里那么容易理会我们。” “这倒也是……” 虽说神灵本就由人而来,本就该服务于人,然而神灵毕竟也是有自己的思想,有思想就有性格,有脾气,有立场,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失德的神灵了。 以前水草丰美时,不把人家供着,甚至慢慢转投了佛教,如今天地有难了,又要请人家出来干活了,哪那么容易? 旱灾一过,又把人家丢掉? 哪有这种事情。 若非真是有大德行的神灵,换了寻常任何一个神,怕也得旁观许久,等民众受够了苦,等民众重新意识到了他的重要性,再不济也要趁此灾难之际吸足了香火,才会考虑出来办事。 宋游想了想才说:“若能有一香案神台,在下愿意说服于他。” “这恐怕没那么容易。” “在下善于说服于人。” “……” 玄华法师觉得这倒不假。 有佛法修行的人,大多有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睛,就他此时所见所感,这名道人虽不是能言善辩之辈,说话却也条理清晰,加之语气真诚态度有礼,真心交流之下,自然便容易让人接受。 “只是听说知州大人也曾找过道人设摆香案神台,想请雨神相助,但都没有一人请得来。” “在下也善于请神灵。” “道长如此自信?” “在下在天宫神灵中也算薄有名气,因而想要试试。” “原来如此……” 玄华法师目光时而看他,时而又看向他身后的游离,不禁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身边又传出一道声音: “燕仙良种可传到了这里来?” 是一道青涩而干净的少年声音,显然并不来自于这名道人。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见声音的来源竟是站在马儿头顶的那只燕子,不由大惊。 就连玄华法师身后的两名年轻僧人也惊讶了,警惕的盯着燕子。 唯有玄华法师保持着镇定,恭敬答道: “燕仙良种已传到了陇州来。” “我乃安清燕仙传人。”燕子嘴巴一张一合,从中传出人声,只是声音较小,细听有些颤抖,“只要我家先生上香邀请,天宫敢不来的神灵不足双手之数,敢不应的神灵,绝不超过三位。” 众人一听,皆被唬住了。 玄华法师也愣了下,随即细细打量这只燕子,相信了他的话。 有神灵背书,而且是最近大晏名声极好,又对百姓有切实的贡献的安清燕仙,玄华法师便也不再生疑,闭上了嘴。 道人则缓缓转身,指了一个方向,对身后的小精怪笑道: “这算还你指水之恩了。” “嘤……” “今后学聪明一点,明知人们怀疑你带来旱灾,就跑得离人远些,莫要再被人抓到了。”宋游语气依旧温和,“去吧。” 精怪四腿一蹬,顿时跳向远方。 几个武人拿着弓箭,本已将它围了起来,方才被这道人的话所唬住,此时硬是没有放箭,只全都瞄向中间那名白玉僧人,见僧人只是双手合十低垂着头,便也慢慢将弓箭放了下来。 便见精怪蹦跶着向远方跑去,它的身姿优雅而轻灵,每一下都跳得很高,辽阔的天地间,真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精灵。 精怪很快就成了一个小点,连四只蹄子激起的尘烟也看不清了。 “请……” 玄华法师对宋游说道。 “好。” 宋游拄杖跟随他们而去,一边走,一边笑着看向燕子: “你胆子变大了。” “我、我只是想着它帮我们带路找到了水,我们却还未有回报……” “这样就很好。” 宋游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的玄华法师,眼睛一眯,抿了抿嘴,问了一句:“法师也早有想过旱灾可能与它无关吧?” “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应多造杀孽,事关贫僧修行,自然要多多考虑。”玄华法师双手合十,语气同样诚恳,“只是知州找到了贫僧,又事关陇州沙州受灾的千万生灵,贫僧的修行便也不算什么了。” “原来如此。” 宋游倒也不做评价,只带马往前。 众多武人都在悄悄打量他。 …… 穿过黄土荒漠,宋游来到了一座黄土山下,也来到了悬壁寺下。 只是抬头一看,他便睁大了眼睛。 这座黄土山是当地常见的土山,生得高大而雄浑,别看它既不苗条纤细也不高耸入云,就觉得它很好攀爬,可其实它的四面仍然接近垂直,只不过垂直的峭壁顶端并不是狭窄的山峰,而是更大的坡顶罢了。 悬壁寺并不建在山顶,而是建在这与地面完全垂直的崖壁上。 此时仰头看去,能在崖壁上看见许多红木柱、青瓦顶的建筑,窗户如栅,栏杆涂蓝,不过每栋建筑却也只有一面瓦顶飞檐、一扇雕花窗户、几根红木柱子和一条栏杆而已,都只有一面,表示它们并不是建在悬崖上的完整建筑,房间主体乃是在崖壁上开凿出来的洞窟。 这些悬崖上的建筑与洞窟组成了悬壁寺。 不过它们也并不集中,而是分散在整面崖壁上,高低远近皆不相同。 低的也离地有十几丈,高的几乎在崖壁最顶上。离得近的互相之间也有几丈远,离得远的,几乎在整面崖壁的两个对角。互相之间靠崖壁上挂着的木栈走廊和崖壁中的石窟洞穴连接。 宋游望去之时,只觉像是神话故事里的建筑,配上土黄色的山体与完整的天空,一种苍莽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请!” 玄华法师对他伸手道。 “……” 宋游稍一低头,便踏上了往上的木栈走廊。 是一阶阶楼梯,立在悬崖峭壁上,受着风吹雨打,不知多少年了,比长京小楼的木梯更为老旧,几乎已经褪色到发白,不过走在上面却很稳。 走着走着,木栈阶梯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山体中的石窟。 玄华法师走在最前面带路,领着他从木栈阶梯走进山体中的石窟通道,有些看起来像是天然的,有些则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大多都很窄,无论通道还是阶梯都在山体内部,只有外边少数几个洞口透进来阳光,照着土黄色的洞窟。 有时又有光从头顶上射下来,一束束的,空气本来干净,可当洞窟通道中灰尘扬起,这束光立马就有了反射,有了形状,散射出耀眼的光亮。 不时又走出洞窟通道,重新踏上架在外面的木栈走廊,这时便可以看得到,他们已经越走越高。 空气中开始飘来了线香的味道。 偶尔也隐约听得到一些诵经声了。 宋游边走边看,十分惊叹:“这座寺庙建了多少年了?” “两百多年了。” “为何会建在这崖壁上呢?” “这在这边并不少见。听说长京也有开凿洞窟的文化习惯,不过这种文化习惯还是在西北最兴盛。”玄华法师一边迈步往前走一边说道,“西北的人很喜欢在山体上开凿洞窟,供养神明,我们只不过是把供养佛陀菩萨的洞窟用作了寺庙修行。” “真是了不起。” 宋游忍不住惊叹的说。 此行走到这里,也算长了见识。 第五百二十四章 谁说雨神请不来? 一路往上,木栈走廊与洞窟通道互相交替,经过许多洞窟,有些是供奉佛像的神殿庙宇,有些则是僧侣的住处。 神殿庙宇根据供奉的神像不同,有大有小。僧侣的住处则往往十分逼仄,小的只能放下一张或几张木板床以及少许经书杂物,都没有门,过往者只需一转头就能将之看完,住在里面的僧侣也似乎毫不介意,既不担心财物失窃,也无所谓隐私。 许多僧侣都在诵经学习,连身为住持方丈的玄华法师带着客人从门外走过都没有发现。 “知州如今正在悬壁寺做客,贫僧出去了三天,也不知回去没有。”玄华法师弯腰经过低矮狭窄的洞窟,边走边说,“若是没有走,道长请来雨神后应当会更方便商议。” “知州也是为了旱灾吗?” “正是。” 不知不觉已升到了半山,三花猫偶尔停下,扭头往外看去时,发现距离地面已经非常高了。 高到使猫儿也觉得危险的地步。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大的洞窟。 洞窟与寻常寺庙的主殿差不多宽深,也真的是这悬壁寺的主殿,里头供奉着诸多神像,最中间的便是万佛之主,身旁各有几位佛陀,随即是当前佛教比较出名的几位菩萨,最边缘还有罗汉,神台下方还站着两尊护法神。 别看寺庙建在山上就觉得简陋,其实雕栏画栋,从外观看也是金红湛蓝的,里头佛像更是金光灿灿。 有几名士人站在这里。 似是早知玄华法师回来了,特地在此迎接。 “大师回来了!” 领先一名中年人连忙迎上来,焦急的看向玄华法师,又看向他身后的几名武人:“可有找到那旱鹿并将之捉住?” “回知州,我们已经找到了旱鹿,但是未能将之捉回来。”玄华法师合十行礼,随即转头看向身后的宋游,“不过此行并非全无所获,我们在找到旱鹿的同时遇见了一位高人,宋道长,也算是这一行的意外收获了。” 说完又对宋游说:“这便是贫僧先前说的,在本寺做客的陇州知州魏无期。” “在下姓宋名游,魏知州,有礼了。” “原来是宋道长,本州有礼了。”魏知州明显慌乱,心不在焉,只礼节性的对宋游回了礼,便又焦急的看向玄华法师,“为何?为何都找到了那旱鹿却没能带回来?大师不是佛法精深,和本州保证,只要找到,便一定能带回来吗?” “……” 玄华法师双手合十,一时沉默。 这是该宋游说话的时候。 于是宋游站出来,又将那番话讲了一遍,好将责任从玄华法师身上摘除。 魏知州听完,皱起了眉,只是看看宋游又看看玄华法师,没有随意下判断,只是很客气的对宋游问道:“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先生如何让我们相信那不是旱鹿而是游离、旱灾与它无关,又有何办法解决旱灾呢?” “听说陇州沙州原本供有一位雨神,名为胡木大仙,在下愿将之请来。胡木大仙既是雨神,只需一问,知州自然便清楚为何干旱,也自然清楚所谓的旱鹿究竟与干旱有没有关系了。”宋游顿了一下,“若是可以,在下也愿意劝说雨神,施展神力。彻底解决旱灾是万万不能的,只是神力与人和互相协作,也可尽量消弭旱灾的影响。” “胡木大仙本州也不是没有请过,可仙人高傲,少有显灵。” “既是少有显灵,便是有显灵,那在下便放心了。”宋游就怕陇州沙州长久没有给胡木大仙供香火,把他给饿死了,“在下可以试试。” “那么先生打算何时请神呢?” “旱灾之事,知州焦急,陇州百姓更焦急。事不宜迟,越早越好。”宋游说道,“在下需要一个香案神台,权宜之下,可以一切从简,不过却得需要胡木大仙的神像或是神牌,这个不可以少。” “先生还要什么吗?” “别的不要了。” “事成之后……” “在下不为那些。” “……” 魏知州打量他的神情,细品他的话,觉得他确实有自信,又确实是想为陇州百姓谋善,于是也不废话,只果断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香案神台和神像一事就拜托给李司马尽快安排……” “下官这就去!” 那名姓李的司马连忙行礼,也不二话,叫了一个侍卫,便直接走了出去。 “胡木大仙的神像在陇州已经不多了,今年倒是多了起来,不过最近的也有几十里路,即使司马请人快马加鞭,短时间内也回不来。”玄华法师对众人说道,“天色已晚,先在本寺吃个斋饭吧。” “多谢。” 宋游很平静的道了谢。 魏知州则无心吃饭,只是一边看向宋游,一边皱着眉,总觉得有些疑惑,几次想开口,又都忍住了。 斋饭很快端了上来。 陇州大旱,身处陇州西边的悬壁寺斋饭也很简单,只是一碗面糊糊,加上一人一大块西瓜,一个充饥,一个解渴。 长京也有西瓜卖,宋游倒吃得不多。 这年头的西瓜是黄色的,模样算不上好看,也没什么甜味,不过水分倒是充足,是很好的水分储备和补充品。正因如此,无论是在东西方行走的客商还是某些国家的军队,还有海上来往的船只,都很喜欢携带西瓜,用来替代饮水。 一路走一路吃,一路吐籽。 西瓜也是这么一路传过来的。 僧侣吃饭无言,宋游也不说话,包括三花娘娘也低头舔着糊糊吃,一边吃一边盘算着晚上捉几只耗子,就在寺庙里开荤。 吃着糊糊,也啃西瓜。 “咵嗤……” 正如诗中所说,千点红樱桃,一团黄水晶。 形模濩落淡如水。 只有些微的甜味。 和宋游记忆中的西瓜区别很大。 而且这个西瓜似乎放得有点久了,口感明显变软,也多了些杂味儿。 若只说补充水分,与刚舀起来的清澈甘冽的清泉相比,味道自是不如,可行走在西北,水带久了本就会有味道,倒也不见得比瓜适口。加之其还有些微的充饥效果,多少有点营养,倒确实是远行不错的选择。 宋游也掰了一块,喂给猫儿。 猫儿用一边牙齿嚼,嚼得吧唧响。 夜色彻底降临。 李姓司马快马加鞭,估计沿途未停,硬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将“胡木大仙”的神像带了回来,寺庙也在半山腰的平台上摆好了香案。 平台不大,红漆支柱红漆地板,从山腰上突出,可观皓月星辰。 香案也很简单—— 只是一个红漆高桌,上面摆着一盘米一盘面,一盘西瓜,两边放了泥方,中间有个小炉,香烛都摆在桌上,胡木大仙的神像就放在前边。 道人并不沐浴,也不更衣,还是穿着那身风尘仆仆的衣裳,在寺庙内请道教神仙,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只是身后多人看着,也无人觉得有异。 “请三花娘娘替我点香烛吧。” “篷……” 一声轻微声响。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跟随在道人身边的三花猫陡然变成人形,乃是一名身着三色衣裳的女童,生得有如仙童。 几位官员不禁一阵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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