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知先生又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多谢等候 “在下姓宋名游,从长京来。” 宋游站在树林之中,道袍之外披着纸裘,雪已落了满身,看着他们。 “为何这么大的风雪,先生会在深山之中行走呢?”中年男子好奇的看向他,心中坦然,自然无惧,“先生是山中精灵妖鬼,还是世外神仙高人?” “只是一名道人。” “怎会来了深山之中呢?” “足下不也在深山之中吗?” “倒是在下无礼了。”中年男子笑着行了一礼,“在下向来仰慕北钦山的蔡神医与蛇仙,听说蔡神医感念蛇仙功德,于是定居于此,蛇仙感念蔡神医心善,常常庇护指路,此般事迹,当作为美事传扬千古,传到在下耳中,也觉得甚是美好。” 稍作停顿,他又说: “前几天来北钦山赏雪,下山时路遇一名猎户,在下与之交谈,猎户告知在下,说在这山中有一片小湖,他进山打猎迷路之时,曾见过蛇仙到湖边垂钓,蛇仙还赠他鱼儿充饥。在下又听说蛇仙喜茶,于是回京之后,便立马买了长京最好的茶,顺着猎户指的路前来寻访,不料半路风雪竟是越来越大,还好有蛇仙指路。” 中年男子指着地上这条蛇路。 “原来如此。” “难道先生也是来山中寻访蛇仙的?” “正是。” “先生可有寻到?” 道人听了却没有回答,而是静立漫天风雪中,看着他不说话。 “在下无礼了。”中年男子再次行礼,不经意瞄了眼道人身后,看见了山下的竹林,竹林边的茅屋,茅屋前的静湖,湖上的小舟,还有舟上垂钓的老者与老者落满风雪的蓑衣,心中不免一动,行礼之时又将身子弯得更低了,“想请问先生,不知在下此去,能否找见蛇仙呢?” “有缘自能找见。” “有理……” “不过……”宋游回头看了一眼,也看见了蛇仙,心中差不多便知晓蛇仙的想法了,于是对他说道,“如此大的风雪,足下还能坚持到来,身边随从多番劝告也不愿回去,又是有礼之人,在下是愿意祝足下如愿的。” 中年男子一听,哪里不知此乃暗示,当即大喜: “多谢先生。” “不敢。” 双方互相行礼,这才各自迈步。 两人也是这时才看见,道人身边竟还跟着一只三花猫,刚刚就埋在雪里将他们盯着,此时走起路来,简直像是在雪中蹦跳,每一次落下去,覆盖在杂草上松垮垮的雪都会将它淹没,等它再往前走,又必须跳起来才行,有趣极了。 这先生应当也是一名奇人。 双方错身而过。 风雪之中吹来那中年男子与仆从的对话。 “我就说吧,定是蛇仙的客人,多半也是和我们一样,来寻蛇仙的人。” “相公说得是。” “我们走快一点,人家都不怕风雪,我们自然也不能怕,人家能寻到,我们多半也能寻到。” “相公莫急!” 中年男子却已经走远了。 随从连忙跟上,回头再看一眼风雪中的那道人,也只得叹一句,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 宋游紧了紧身上纸裘,带着三花猫越走越远。 山上实在太冷,风雪又太大,即使纸裘防风,即使走动不停,还是感觉十分寒冷。 这种寒冷直到走过了几重山,离开了风雪肆虐的地带,才稍微好了点。而彻底好转则要等到走回蔡神医的茅屋,下了山之后。山下总归是要比山上的温度要高一些的,走起路来,甚至不用纸裘,也觉得暖和。 “道士道士……” “嗯?” “你说我们的马儿在山上会不会被冷死?” “不会的。” “为什么?” “没那么容易被冷死。” “猫身上有毛毛,都经常被冷死。” “这个么……” 宋游想了一会儿,才对她解释:“我们的马儿是北元马,天生耐寒又耐热,比猫更不怕冷。长京即使是山顶的寒冬,也冷不死北元马的。况且它虽比不上三花娘娘,但也很厉害了。” “唔!” 猫儿稍稍放心了一点,却依旧担忧。 虽然说是冷不死,可是冷起来也是非常痛的,马儿又不像以前的三花娘娘,在山上有自己的庙子。再说了,即使是有自己庙子的三花娘娘,冷天的晚上还是会非常冷的,要缩在最角落里,不被门口吹进来的风吹到才行。 “……” 宋游转头瞄了她一眼,这才说:“如果三花娘娘实在担忧,不如我们便去寻它?” “去寻它!” “反正我们有画了。” “去哪里寻它?” “它在山上。” “山上?” 刚从山上下来、往长京走的三花猫又停下脚步,扭头回去,看身后的山。 “不是这里,是另一座。” “哪一座?” “……” 宋游只好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 猫儿顿时伸长脖子看去。 “在哪?” “走吧。” “哦……” 猫儿立马迈着小碎步跟上。 可以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枣红马爱得深沉,也担忧得很。 将枣红马放归的山,是他们入京的方向,和这边虽不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却也差得不少。枣红马到了之后,又有移动,不过大概方向始终在宋游当初给它指的那片山上,不曾走远了。 从中也能看出它的心意想法。 三花娘娘说得对,可以把它放在画中。 三花娘娘也说得对,冬天太冷了。 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所以该去找它。 寒冬时节,生机收束,夜长昼短,一路走去,山上野草大多枯黄,树木大多光秃秃的,只剩松柏长青。 一人一猫依旧往前,却没有回京城,而是在走到接近京城的地方便看见了一条通往东和县的路,问了问行人,可以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于是他们便换了这条路继续走。等回到此前进京曾走过的路上时,努力辨别一番,又和三花娘娘无意义的讨论两句,便也挑了一个方向。 冬日和春日有所差别,眼前路还是那路,山还是那山,村落房屋也都一样,可看起来就是觉得陌生。 三花娘娘爱操心,想念自己的马儿,路上不知问了几遍有没有走错。 宋游则能大致感知到枣红马的位置。 终于又踏上了那条小路,走到了原先与枣红马分别的小山坡。 眺望远处,是一片大山。 “看来我没找错。” “没找错。” 三花猫显然也认了出来,已迈着滴溜溜的小碎步,快步往前跑去了。 大山看着近,其实很远。 山上满是森林,越往里走,林便越深,平常只有猎户与樵夫才会进来。 一人一猫停步之时,只见前方几匹野马聚在一起,一匹放哨,其余吃草,这群野马离得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匹枣红马,也低头啃着地上的草吃。 “马儿!” 轻轻细细的呼喊,实在传得不远。 然而枣红马却还是听见了,瞬间便竖起了耳朵,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唏律律……” 枣红马长嘶一声,立马跑了过来。 像是三花猫一样,马儿越靠近他们,步子就放得越慢,到他们面前时,已从跑变成了走,直到停在道人与猫儿面前,便低头站着不动了。人和猫依然无法从马儿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马儿想三花娘娘了吗?” “……” “你怎么不讲话?” “……” “你不聪明。” “……” 马儿仍旧站着不动,也不出声。 道人则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鬃毛,笑着问道:“在这山中过得可还自在?” “……” “不是马上要走,只是严冬寒冷,三花娘娘担心你过得不好,于是出了一个主意,想要请你到一个不太冷的地方去,不知你愿不愿意。” “……” “不过离要走也不远了。” “……” “那好。” 道人点了点头,露出微笑,却是有些感慨,说了句:“多谢你的等候。” “多谢~” 三花猫也学着他。 随即一人一猫转身,迈步往长京走去,马儿也如此前一样,老老实实跟在他们身后,一声不吭。 三花娘娘似乎兴奋坏了,一路都在与枣红马讲话,问东问西,又讲自己的事,讲自己学会的法术和领悟的神通,讲自己学会认的字,讲自己在长京捉耗子有多厉害、能挣多少钱,自然都是得不到回应的。 傍晚时候,他们才走进长京。 一旦进了城,寒风便小了许多,道人穿着纸裘走在路上,竟还有些热。 然而这只不过是因为他吃得饱穿得暖,又有道行傍身,真正长京的穷苦百姓,是不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取暖的。 回到柳树街,只见自家门口窝着一道身影。 乃是一名穿着脏兮兮破烂道袍的人,蓄着长须,头发发灰,缩在自家门口,一动不动。 “喵?” 三花猫回头看道人。 “嗯。” 宋游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看见了。 随即一人一猫走过去,道人弯腰打量,三花猫也凑近了,警惕的瞄着他。 这人倒是还活着,只是也很虚弱了。 想来是穷困潦倒,走到这里,别的门口都是店铺,店主不允许他在门口睡着,恰好宋游和三花娘娘的店门口关着门,于是便缩在了这里。 “道友……” 宋游推了推他,喊了两声。 落魄的中年道士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转头看他,被吓了一大跳。 宋游这才发现,这人还有些熟悉。 第一百九十七章 落魄的算命先生 中年道士艰难爬起身,露出身下垫着避寒的一面“解”字幡,看了一眼宋游,立马点头,连声说道: “这就走,这就走……” 偏偏倒倒,刚走出两步,便听身后传来年轻道人的声音:“长京之大,寒夜之长,道兄又去哪里呢?” 中年道士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宋游也看着他,见他瘦弱的身板,无奈说道:“相逢也是有缘,便请道兄进屋喝一杯热水,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再走吧。” “……” 中年道士抬眼与他对视,嘴唇嗫嚅几番,终是抬手施礼: “多谢道友……” 宋游便开了门,领马进屋。 三花猫随他一同跨过门槛。 中年道士在身后跟上,发现他也是一名道人之后,这才轻松了不少。 “请坐。” 宋游放下行囊,对他说道:“道兄等一会儿,在下去楼上端火炉来,便去为道兄做菜。” 瞄见中年道士看向枣红马。 “在下的马极有灵性,不用缰绳,也绝不会伤人,道兄尽请放心。” 说完宋游便上了楼。 只剩下中年道人拘束的坐着,不时冷得抖两下,与地上的三花猫大眼瞪小眼。 宋游上楼点燃火炉,便将之端了下来,给中年道人取暖。 随即又去灶屋煮了一锅粥,还从篮子里取出自己前些日子才做的皮蛋,敲开一个看了看,见已布满了松花,便多拿了一个,当做下饭菜。 这时的长京也差不多天黑了。 宋游点起了油灯,映照出屋内景象。 桌上只有简单的饭菜,一碗稀饭,一碟泡菜,还有两个剥好的皮蛋。 年轻道人与中年道人对坐,猫儿坐在年轻道人身边的宽板凳上,身后一匹枣红马静静站着。 “道兄请用。” “道友……” “我们回来路上,吃了一碗汤饼。” “我……这……” “只是有缘,无需多言。”宋游的声音柔和,“吃吧。” “多谢。” 中年道人这才拿起了筷子。 宋游则在旁边看着他,怕他吃得太急,轻声与他说话:“道兄多久没吃饭了?” “不瞒道友,有三天了。” “道兄真是道士吗?” “……” 中年道人沉默了下,这才停下筷子:“不瞒道友,贫道不是真道士,只是看了一些书,穿了这身衣裳,出来挣个算命钱。” “无妨,在下也是假道士。”宋游笑着说,“慢慢吃,久饿之后,不宜吃太快。” “多谢道友。” 中年道人重新拿起了筷子。 “记得年初相遇,道兄还在街边算命,为何沦落至此呢?” “这……” “道兄也许忘了,在下则还记得。”宋游笑着说,“当时道兄在街边做游卦,在下没穿道袍,道兄想要给我算命,我说我也是一名道人,当初道兄还以为我是在糊弄道兄。” “啊……” 中年道人仿佛这才想起来: “竟然是你!” “甚是有缘。” “唉……” 中年道人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啊……” “道兄慢慢讲。” “贫道原本家住北方,奈何种不上地,本就吃不饱饭,后来又有了战乱,妖魔鬼怪全都出来,找不到活路啊,谁都找不到活路……”中年道人说着时有几分悲戚,“后来贫道只好背井离乡,南下寻找活路。奈何贫道也没有一技之长,只想起年轻时读过几天书,看过几本算命的书,于是弄了一身道袍和这么一面旗子,冒充道人,以算命为生。” “长京算命讨个生活也不难吧?” “那也得看人了……” 中年道人羞愧的摇了摇头:“现在看来,贫道年轻时所看的那本书,也只是一本假书,贫道并无真才实学,口齿也不算利落,也就只能依着学子们进京赶考和过年那段时间才能赚得一些吉祥钱,过了那些天,就只能看老天爷给不给饭吃了。” “原来如此……” 宋游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 所谓“吉祥钱”,实在是好听的话,这样的行径,其实也与骗无异。 宋游将盘子里的两颗皮蛋推向了中年道人,也将一小碟酱油推给了他,说道:“莫要光喝粥,这是我老家的特产,名曰皮蛋,又叫松花蛋,别看它黑漆漆的就觉得吃不得,其实能吃,只是味道有些怪,有人爱吃,有人不爱,刚吃可能觉得味道奇怪,蘸点酱油,会好一些。” “多谢……” “不知道兄是北方哪里人?” “言州人。” “言州快接近边境了吧?” “正是靠近边境。”中年道人说道,“以前陈将军还没有来北边的时候,每年塞北人都南下掳掠,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随后一场大战,更是将北边打得十室九空。后来大战倒是平歇了,咱们也赢了,塞北人也不怎么来了,但农田已经成了荒地,几十里都没有人。” “生活艰难啊。” “要是仅仅这样,那也不过是人少罢了,可是活人一少,死人一多,便妖魔鬼怪什么都来了,谁还敢住在那里?” “如道兄这般南下求活路的人又有多少呢?” “不算多,不过本就没剩多少人了,剩下的人里边,一半留着,一半到处跑吧,哪里有活路,就往哪里走。” “在下也曾听说北方妖魔鬼怪猖狂得很,曾从一位将军口中听说过不少,不过那位将军虽在北方镇守,毕竟是边境的将军,不是后方百姓,想来他对北方百姓之苦也是不甚了解的。”宋游看向他,“若道兄肯讲解一二,那便再好不过了。” “也没什么好讲的,寻常鬼怪莫过于作乱、吃人,闹得人心惶惶,好比兵灾人祸。可若是那些成了气候的妖魔,便似圈地为王,豢养百姓。慈善一些的只需按那些大王的要求,定期献上他们要的人,童男也好,童女也罢,或是哪年哪月出生的人,便可以保得一时平安。凶残一些的便将百姓当做地里的菜、栏里的鸡,任意杀戮,甚至听说有些地方,妖魔只吃心肝,路边全是人头。” 中年道人拿着筷子的手都在发抖。 “竟有这么可怕!” “除了妖魔鬼怪,北边也是疫病横行,瘟疫一旦来了,可比妖魔还可怕三分。”中年道人说着,“有些人在疫病面前,也成了妖魔了。” “原来如此。” 宋游注视这道人良久,才点了点头。 看来老天希望他先去北方啊。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 宋游摇了摇头,不问这些,只继续对他问:“道兄离了故土,便一直靠替人算命挣钱吗?” “实在没别的办法。” “可是道兄并非真正的道人,也没有习到真正推演占卜的本领,如此时间长了……”宋游顿了顿,微微一笑,“不说是否骗人骗财,就是道兄想要靠此道养家糊口,也是艰难的,像是这几日一样,道兄粒米未进,衣着单薄,又能再多撑几日呢?” “道友所言有理,若非道友,贫道不死在今夜,怕也要死在明夜。”中年道人露出苦涩之色,摇头说,“可那又有什么办法,说起来,贫道已经比原先家中的其他人多活了好些年了。” “在下倒愿意赠予道兄几个小钱,只是长京的冬才刚开始,在下也不是家财万贯、广厦万间的富人,这点小钱,怕也是用处不大。” “这……” 中年道人顿时一愣。 想习惯性推辞一番,又怕对方真的不给了,想像算命那样厚着脸皮,可此时却又有些开不了口。 一时表情精彩至极。 片刻后他才羞愧说道:“道友肯帮助,已是感激不尽,哪里敢奢求其它?若贫道哪天死了,想来也是命,怪只怪贫道没有别的本事,又骗人太多,遭了报应。” “此蛋味道如何?” “嗯?” 中年道人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何突然问,但也连忙说道:“尝起来颇为奇怪,但蘸了酱油,味道还挺不错。” “用来煮瘦肉粥,才是鲜极。” “多谢道友多谢道友……” “这是用鸭蛋做的。”宋游没有理会他的道谢,“说来它的做法也很简单。只是在下自下山以来,走遍数州,都没有在别的地方见到它,既因为世人尝不到如此简单的美味而遗憾,又因为自己想吃还得自己做、不能随处买到而感到麻烦。” “这确……” 中年道人说着一愣,好似听出了什么,话说了半截便卡住了,抬头愣愣的把宋游盯着。 宋游眼神平静,面上亦很平静。 “请道友指路!” 中年道人立马起身行礼。 宋游笑了笑,只对他说:“道兄还请坐下,吃饭重要。” 中年道人便坐了下来。 家中还剩几颗鸭蛋,本来是准备煮来吃的,等中年道人吃完,宋游便端着油灯,带他去到灶屋,给他讲解了一遍皮蛋的做法,等他记下,又给了他将近一贯钱,好让他能过完这些天。怕他人太老实,口才不佳,又给他说该如何推销,还将自己逸州买的纸裘赠予了他,这才送他出门。 “东城门附近有家旅店,是通铺,一晚只收几个钱,道兄若不想街边受冻,可去那里借宿。只是须得看好身上钱财,掉了可就没了。” “多谢道友!道友真乃活神仙!” “这不算什么,只是觉得道兄并非擅长骗人的人,用算命占卜的法子来骗人钱财,既不该,也养活不了道兄。只愿道兄从此以后,无需再做这种费心骗人的勾当,也能以别的活路活着,至少不必再挨饿挨冻。”宋游对他微微一笑,“何况道兄也曾为我指路,便算以一还一了。” “……” 中年道人神情凝重了几分,随即郑重行礼:“贫道以性命担保,今后再不做这种骗人钱财的行当!” “保重。” “贫道冷糊涂了,也饿糊涂了,还未问过道爷名讳。” “姓宋名游,没有道号。” “贫道本名张青,道爷尊讳已然铭记于心,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中年道人深深施礼,这才离去。 身影很快便被黑夜淹没了。 不知他又去了哪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女侠归来讲业山 宋游回身关了门,这才打开画卷,将枣红马和三花猫带进去,找了一片水草丰美的无人之地,好让枣红马生活一些时日,这才与三花猫回来。 关好窗户,堵住寒风,上床盖好被子,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酝酿睡意。 三花娘娘在夏天像是一块烙铁,挨在身边烫得很,到了寒冬,便变成了一个暖宝宝,能为寒夜提供不少温暖。 忽然楼下传来一些动静。 有钥匙开锁的声音,又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三花猫比他更为警觉,早早的便把脑袋抬了起来,竖着耳朵倾听,见道人也睁开了眼睛,她才说道: “那个女的人回来了!” “嗯……” 道人没有多想,继续闭着眼睛。 隔壁果然有些动静。 虽然吴女侠去得很久,从夏末一直到了冬天,好几个月,差一点便到她所说的半年了。不过这位女侠向来警觉,又本领高强,宋游虽不能立足京城而知晓千里之外发生的事,但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符箓并未被动用过,因此可以猜到她没有危险。 倒是那位书生鬼惹人担忧…… 宋游慢慢睡去。 冥冥中似乎做了梦,一会儿梦见一座枯萎的山,山中自成熔炉,焚烧凶鬼,一会儿梦见北方妖魔乱世,百姓如草芥,几乎难以生存下去。 清晨转醒,这些梦又迅速淡去。 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出门买了瘦肉来,细细剁成臊子,多掺了一杯米,请三花娘娘烧火,开始熬粥。 道人又剥了几个皮蛋,切成小丁,等着起锅前面的一小会儿再加进去。 这时门口已出现了一道身影。 吴女侠手上拿着几张符箓,倚靠在门框边上,笑着看他: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做饭呢?” “多掺了一杯米,女侠可要吃点?” “既然你都多煮了,那我定是要来讨一碗了。”吴女侠走进来,递出手上符箓,“没有用得上,一共五张,如数归还。” “既已赠予女侠,怎好再收回呢?” “你们这些修道高人,所赠的东西不是都很玄奇的吗?”吴女侠说道,“你要是不收回去,以后我要是用它伤了人,岂不要算成是你的债?” “这说法女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江湖上听的。” “这是近些年才有的说法,我们是上古的传承。”宋游说道,“何况随手画的符箓,也就只管几年时间,几年后自然也就没用了。” “那行……” 吴女侠顺手便揣回了怀里,也迈步走进屋中,没几步,探身到灶屋门口一看,与烧火童子的目光对上了,不由咧嘴一笑: “三花娘娘也在忙呢?” “早安~” “早。” “你好像走了很久。”小女童手上拿着烧火棍,扭头看她。 “三花娘娘有想我吗?” “没有的。” “……” 大约半个时辰后。 粥已熬得浓稠,雪白一片,肉末呈极浅的粉色,皮蛋则是深色,加上一搓翠绿的葱花作点缀,看起来颇为诱人。 一人一碗,猫儿也有一小碗。 “多谢。” 吴女侠平常大大咧咧,每逢接饭时,却得恭敬低头道谢,双手捧过。 拿来木勺,先尝一口。 今早最新鲜的肉,昂州有名的黑香猪,熬煮之后粥里满是浓郁的肉香,尝不出一点腥膻味。皮蛋入锅的时候刚好,既激发出了香味儿,又没有将皮蛋的颜色煮进粥里,加之一点香葱,在口中混合成馥郁的香味。 说有多惊艳不至于,却是十分舒爽。 尤其在这寒冷冬天的早晨,这份舒爽直从嘴里暖到了心里,与鲜味一同,驱散了满身寒意。 “这是什么?” “皮蛋瘦肉粥。”宋游也细细品尝,微微眯了眯眼,同时感慨道,“是故乡的美食,在下也好久没有吃过了。” “你故乡是哪?” “很远。” “这个蛋又是什么蛋?” 吴女侠用勺子舀起一小块,直觉告诉她,粥中鲜味离不开这个东西。 “鸭蛋做的,顺利的话,也许过段时间,长京街上就有人卖了。”宋游对她说道,“这玩意儿可以生吃,也能煮汤煲粥,都各有风味。” “不顺利呢?” “那就只有我这里吃得到了。” “嗯……” 吴女侠低头继续品尝,每一口都尝得细致。 吃了半碗,她开始讲丰州业山的事。 “那座山已经秃了,不仅是山,山周围一片地方都草木枯萎,只有你说的那个鬼面草还在长。”吴女侠又低头喝了一口粥,“原本驻扎丰州的龙威军大半都被抽调到了业山,重兵把守。跟我一起的一个人,最擅长夜行的、曾在江湖上有侠盗之名的宋浪潜进去,都没有再回来。呵,这小伙子以前曾经进皇宫偷过东西,也没有被发现,还挺年轻的,可惜了。” “女侠呢?” “我?事不可为,便在外头装装样子,想想办法呗!”吴女侠摇了摇头,“那里上万的精兵,就是赤帝显灵,也不能逼着我们去闯啊……” “有理。” “山上什么样,我们只能远远看。里边什么样,我们也不清楚。”吴女侠砸吧一下嘴巴,“不过听附近的村民说,这边征调过民夫,虽然上边下了死命令严守秘密,不过他们还算心肠不毒,这些民夫全都被放了回来。只要放了回来,多多少少也会透露点什么。当地有传言,说朝廷在偌大的业山里边挖出了一个空洞,像是把整座山都挖空了,据说是要修皇陵。” “修皇陵?” “我觉得可能性不高。”吴女侠说道,“那一看就不是皇陵。” “女侠对皇陵也有研究?” “听同行人说的。” “原来如此。” “我们在附近查探,有天半夜,见过你之前说的百鬼夜行。” “哦?” “和我们同行的也有个江湖奇人,自称是真山上的修道高人,不晓得有几分道行,但他很擅长与鬼打交道。”吴女侠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他假装自己是游历的孤魂野鬼,趁那些鬼休息的时候,走去和他们聊天,听说他们是从北方来的,北方有个大鬼,被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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