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桑旗当然清楚,桑宁不是妹妹。 她不过是桑家资助的孤儿。 否则,他也不可能对桑宁,生出了异样情愫。 可是有些话,还是不能再说,不敢再说。 他不敢忘,桑宁五年前将一耳光扇在他脸上时,说的那句话: 「再有下次。桑旗,我们就永远不用再见了。」 思绪被硬生生拉回。 桑旗哑声,重复那句话:「总之,不用。」 沈思思「哦」了一声。 捂住头,又开始抽泣:「我最近头痛越来越严重。 「医生说,是偏头疼又加剧了。」 她说着,从床上爬起来,哭着扑进桑旗怀里: 「桑旗哥,我会不会死?」 她身上并不算浓烈、却让桑旗无法忽视的香水味,撞入他的鼻腔。 桑旗闻着实在倒胃口,竭力忍住想推开她的冲动。 嘴上安慰她说「不会」,思绪却早已飘远。 明明都躺在了病床上,嘴上说得那样难受,却还没忘记喷香水。 桑旗不止一次,开始忍不住怀疑,沈思思的病,真的有发作得这样频繁吗? 她一次次将他从桑宁身边叫走,真的是那样无意吗? 她一次次提及那张信纸,说要告诉桑宁,真的不是刻意的威胁吗? 想到桑宁,桑旗忍不住回想起,桑宁最后的那句:「嗯,没关系。」 一种毫无来由的心慌不安,汹涌而来。 他到底在不安什么? 为什么总觉得,桑宁太过平静的话语里,意味着别的、他无法接受的东西? 她真的还乖乖待在老宅里吗? 好不容易哄住了沈思思,找到借口离开。 桑旗再无半点迟疑,深夜飙车回到了老宅。 推开门,却已没见了桑宁的身影。 一颗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室内温暖,桑旗却感到遍体生寒。 粉色天鹅的蛋糕,还安然摆放在餐桌上。 桑旗自我安慰,桑宁或许只是去楼上休息了。 或许只是等不及,今晚离开了。 他说了明天给她补过生日,她没有拒绝。 那么无论如何,明天总会过来吧? 蛋糕旁边,似乎还放着一张卡片。 那是什么? 桑旗没有印象。 走到餐桌旁,几步路的距离,却突然显得很是吃力。 桑旗渐渐看清了,那张卡上的字迹。 是他最熟悉的,桑宁的字迹。 「我走了,大概以后都不回来了。 「蛋糕我没有动,还给沈思思吧。」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像是毫无预兆的、突如其来的一盆凉水,从桑旗的头顶淋下。 什么叫做,蛋糕还给沈思思? 什么叫做,以后都不回来了? 身形一晃,桑旗差点踉跄栽倒下去。 极度的慌乱不解,混着愤然,让桑旗一把扯过了那张贺卡。 再看到了,贺卡正面的几行字。 「亲爱的沈思思小姐」。 亲爱的,沈思思小姐?! 他特意给桑宁定做的蛋糕,那个蛋糕店是疯了吗?! 所以,桑宁看到这张贺卡,却没有告诉他时,她在想什么? 在想他是故意叫她过来,用一个不属于她的蛋糕,来羞辱戏弄她的吗? 可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一瞬汹涌而来的恐惧不安,混杂着近乎暴怒的情绪。 让桑旗给蛋糕店打去电话时,掌心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直到那边,店长很是无奈的声音传来: 「桑先生,是沈思思沈小姐下午来过。 「她说这蛋糕是您给她订的,让加上她的名字。 「我们看您之前几次订蛋糕,都是给她订的,就没再跟您确认……」 桑旗额角青筋直跳,脑子里好一阵嗡嗡作响。 这五年来,无数次他想去找桑宁,或者陪伴桑宁时。 总是梨花带雨一脸无辜、用一个电话将他叫走的沈思思。 在这一刻,让桑旗彻底无法再忍耐。 桑旗黑着脸打过去电话。 演了五年的温和,在这一刻彻底荡然无存。 他几乎是声嘶力竭质问:「沈思思,好玩吗?有意思吗!」 那边沈思思的哭声,又开始响起: 「我只是碰巧过去,以为是你给我订的。」 桑旗连声冷笑,愤恨渐渐摧毁他的理智: 「我上午告诉过你,晚上要陪桑宁过生日。 「沈思思,你的虚伪做作,令人恶心!」 那边好一会的静默,再是难以置信地抽泣: 「对不起,我去跟桑宁道歉,也帮你把信纸上的东西告诉她……」 桑旗眸底,只剩下一片猩红。 他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理智:「那就去吧。」 「沈思思,不用再威胁我。 「我想娶桑宁,你去告诉她吧。」 如果沈思思注定无休无止地纠缠。 如果桑宁与他,也注定越来越远。 那就去告诉桑宁,他还是贼心不死,还是想娶她。 就让桑宁恨他,彻底地恨他。 也好过现在,他们开始无数次地,相对无言,如同陌生人。 手机那边,是沈思思慌张而震惊的声音:「桑旗,你,你……」 桑旗扯动嘴角,一字一字开口:「去说吧,去告诉她吧。」 如果,她还能联系到桑宁的话。 那边,终于再也没了声音。 通话时长仍在跳动,桑旗拿过手机,跌跌撞撞,走上了楼。 他找了每一间卧室,再是露台,书房。 他想找到桑宁,可是,他找不到了。 他拿出手机,给她发短信:「你去哪里了?」 可是,石沉大海。 桑旗找遍了每个地方,再进了书房。 窗户没有关。 深夜的风无声吹进来,吹落了书桌上的那张信纸。 十八岁的桑旗,在上面留下的字迹,到如今已经开始泛黄。 桑旗恍然又想起,第一次见到桑宁的时候。 那一年,桑旗十五岁,父母带着他,去福利院里探望孤儿。 不到一天的探望,却跟过去了无数摄像镜头。 桑家父母连开两场直播,不过是为了家族企业的上市。 到最后给福利院,就捐了五千块钱。 桑旗看得好笑。 偏偏探望快结束时,桑家父母还要在镜头前作秀。 随手招来了刚好经过的一个小女孩,说要资助她读书。 媒体面前说说而已,他们根本没这种兴趣。 桑旗看得好笑。 也不知什么心理作祟,他径直走上前问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怯生生看向他,好半晌,才说了「温宁」两个字。 桑旗在父母慌乱警告的眼神里,伸手,径直牵住了小女孩的手腕。 他说:「我父母要资助你。 「你是孤儿,以后就跟着桑家姓吧。 「桑宁,我带你回家。」 十二岁的桑宁,就这样跟着他回了桑家。 她多傻啊,真以为桑家父母是诚心资助她。 真以为桑旗带她回家,是善心发作。 所以她总是结结巴巴地,对不耐烦的桑家父母千恩万谢。 再在后来,桑家父母有事离家时。 桑家的合伙人,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深夜闯进了桑家,再进了桑旗的卧室。 在桑旗摸出枕头下的刀子,要刺向那个男人时。 男人身后,已经有另一把刀子,扎进了他的心脏。 窗外雷声炸开。 桑旗在一瞬而过的闪电光亮里,看到桑宁被吓到死白的一张小脸。 涐噴髥欋歹斱敫叟貋鏙毘僳蘂廸儁倚 桑旗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像是一记重拳,剧烈地、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口。 十五岁的桑旗,第一次尝到被保护的滋味。 有些可笑,这滋味却来自,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桑旗在昏暗里都能看到,桑宁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可被她抓在手里的刀子,还在拼命刺进男人的心口。 直到男人在剧痛里,怒不可遏回过身,再一把掐住了桑宁的脖子。 那样纤细的脖子,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被折断。 桑旗周身颤栗握着水果刀,扑了上去。 那一晚,卧室里死掉了一个人。 十五岁的桑旗心里,也住进了一个人。 桑宁仍是那样天真,重伤剧痛里,还联系了桑家父母。 却不知道,在她进抢救室的时间里,桑家父母赶回来。 一人一耳光,狠狠扇在了桑旗脸上。 桑父的声音,似乎是要杀了他: 「你知不知道,赵总死了,我丢了多大的单子?!」 没有父母疼爱的,不只是桑宁。 所以后来,桑宁二十岁那年。 桑旗有意让她进书房,看见了他十八岁时写下的信纸。 他想,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是多年相依为命的人。 他们也是理所当然最应该,永远在一起的人。 可回应他的,是桑宁错愕而愤怒的一耳光。 和她近乎歇斯底里的质问:「桑旗,你疯了吗? 「你父母不可能愿意看到,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桑旗的脸狼狈偏向一旁,讽笑出声: 「他们不愿意看到,那就去死好了。 「死了,就看不到了。」 他的事情,他的选择。 为什么要关心,那两个人愿不愿意? 桑宁似是气急了,又拿他无可奈何。 她打翻了茶杯。 再是书架上的书,书桌上的笔架。 最后全部被她摔到了地上,余下满地的狼藉。 桑旗平静地看着她。 再在她终于停下来时,下定决心开口:「为什么要管他们。 「我们可以出国定居,永远不再回来。 「桑宁,我已经可以赚钱了。 「我能养你,不需要你再指望他们恶心人的资助。」 桑宁摔完了东西,神情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她淡声开口:「你该去看看精神科。 「我跟你爸妈说一声,让他们带你去看看。」 「再让我听到见到那样的话。以后我们,就永远不要见面了。」 桑旗只听到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以后,不要见面了。 他突然感到恐惧,急步追出去,声线颤动:「桑宁,我们再谈谈。」 可走出书房的人,离开了家,再没回头。 那个下着暴雪的夜晚,桑旗父母收到了桑宁发过去的一条短信。 约他们在咖啡厅见面,说陈总也在那里。 陈总是桑旗父母最想谈合作的企业老总,所以他们连夜冒着大雪,赶了过去。 再因为视线不清,大雪里刹车失灵,发生了惨烈车祸。 后来灵堂上,桑宁哭着跟桑旗解释,那条短信不是她发的。 那晚她将手机落在了公司,等接到手机时,车祸已经发生。 桑旗想都没想,就说相信她。 他什么都信她,何况那两个人的死,他又不在乎。 那对曾将他送去合伙人房间的所谓父母,他早就恨不得他们去死。 可丧事结束后。 桑旗深夜担心桑宁,去接她时,却偶然听到了她和周斯年的谈话。 桑宁声线平静放松:「总之,跟谁结婚都可以,桑旗不行。」 周斯年轻笑:「嫌弃他?」 桑宁半晌沉默,该是默认。 好一会,才再开口:「谁都可以,跟他我不愿意。」 桑旗的步子,硬生生被定在了原地。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嫌弃他」三个字。 他们指的是什么,桑旗最清楚不过。 当初他被父母,亲手送进那个中年男人的房间。 那件事情这一辈子,桑旗只告诉过桑宁一个人。 曾经他总想,这世上只有她,不会嫌恶他,只会心疼他。 可原来,她也会嫌恶心。 她将那件事,当成了故事,说给了周斯年听。 那一晚,桑旗冲出去,蹲身在街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时隔多年再一次尝到了,被所有人厌恶和抛弃的滋味。 那一晚他回了老宅,翻出了这些年小心翼翼留存的,有关桑宁的所有东西。 除了那张信纸外,全部拖去了客厅,再直接将硕大的纸箱点燃。 火光漫开,染红了他的眼。 他在猩红的视线里,看到了冲进来的桑宁。 真奇怪。 都恨到了那种地步,他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想到的却是还放在书房里的那张信纸。 还有桑宁前不久才说过的那句: 「再让我听到看到那样的话,以后我们,就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明明是愤恨交加,在那一刹那,却倏然成了恐慌。 桑旗仓皇起身,在逐渐燃起的大火里。 冲进书房,将那张信纸塞进了怀里。 再拽着桑宁,从熊熊火光里离开。 那一晚,沈思思捡到了,桑旗不慎掉了的信纸。 也是那晚,桑宁在医院昏迷了一场。 再醒来时,她的记忆突然错乱,将自己记成了桑家的亲生孩子。 桑旗恨她。 恨自己第一次完全信任的一个人,却到底是捅了自己刀子。 所以他有意报复她。 他说被大火毁了双腿,她就信。 他说公司破产了,他说得了抑郁,她也信。 她一天打五份工,小心翼翼攒下每分钱,全部给他去肆意挥霍。 桑旗尝到了报复的滋味,可他感觉不到快乐。 他恨桑宁,可他连真正恨她的原因,都不敢说出来。 只敢谎称,是认定她给他父母发了信息,害死了他父母。 可事实上,那条短信到底是谁发的,那两个人又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为什么要关心? 谁关心? 他恨桑宁。 可他又发现,他还是爱她。 桑旗陷进了无尽的、痛苦的回忆里。 他找不到桑宁了,也无法再拨通她的号码。 书房冰冷死寂,他坐在大开的窗前,陷入了昏迷。 桑宁,去哪里了? 桑旗度过了,很长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 他将自己关在家里。 在他拒接了秘书和助理的无数个电话后,公司渐渐陷入混乱。 助理找上门来,痛心疾首劝他: 「桑总,您回公司看看吧。 「那帮老东西浑水摸鱼,公司都要闹翻天了。 「您辛苦多年打拼出来的产业,真要看着它们被毁吗?」 那公司,是桑旗大学时,就开始白手起家做起来的。 桑家企业他没有继承。 那两个人死后,他就将他们的产业全部卖了,一分不留都捐了出去。 没别的,单纯觉得他们挣的钱恶心。 桑旗看向助理。 好一会,才失魂落魄开口:「我破产了,哪来的公司?」 他记得的,他五年前就告诉了桑宁,他破产了。 助理劝不动他。 隔天秘书就带着心理医生,再次找上门来。 桑旗告诉秘书:「再过来一次,你就收拾东西滚蛋。」 那之后,再无人来找他。 偌大的房子,如同变成了一座巨大而令人窒息的、死气沉沉的坟墓。 桑旗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又开了一瓶酒。 视线一晃,看到桑宁坐在他对面,举杯笑看着他说:「桑旗,新年快乐。」 他慌忙举杯与她碰杯时,对面的人一瞬消散。 收回了手,酒杯递向唇边,烈酒灼得心口刺痛。 那天桑宁最后一次去他公司时,跟他说: 「你少喝点酒吧,你心脏本来就不好。」 现在,怎么不来劝他了? 打给桑宁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再在桑旗喝得醉意朦胧时,那边的机械音提醒他,桑宁的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这一晚是除夕。 窗外远处烟花绽开的刹那,桑旗掌心捂住脸,再也忍不住,颤声呜咽。 他知道的,其实他知道的。 桑宁说走了,就是走了。 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年关过去,新年的气氛也渐渐散去。 雪花消融,树梢开始冒出新芽。 桑旗时隔一个多月,终于走出了家门。 以前哪怕不敢说爱,但靠着恨,他也足够活下去。 而现在,他也不知道,他还能为了什么活着。 如桑宁所说的「嫌弃」,没有人不会嫌弃他,连他自己也嫌弃。 或许,在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暗无天日的晚上,桑旗就该死在那里。 这样才不会,在后来不久后遇到桑宁。 他天真幻想自己也得到了救赎和在意,放弃了寻死的打算。 没有目的地,桑旗在街道边魂不守舍地游荡。 再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是周斯年。 一个多月前,跟着桑宁一起消失了的周斯年。 桑旗骤然猩红了眼,几乎是扑上去,揪住了周斯年的衣领: 「桑宁呢?她人呢?!」 周斯年一瞬愣怔。 再回过神来,黑着脸推开了桑旗。 喝多了酒的桑旗,周身都是浓烈的酒气。 被推开了手,他轻飘飘朝后退了好几步。 周斯年冷眼憎恶看向他: 「不是巴不得她早点滚,现在不是正好如你所愿吗? 「再恨她想报复她,那五年也该让你报复够了吧?」 桑旗僵站在原地,一瞬说不出话来。 周斯年冷笑:「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 「五年前你突然开始那样恨她,是因为什么? 「别跟我说因为那条短信,别人信我可不信。」 周斯年最清楚,桑旗从来都恨他的父母入骨。 桑旗神情空洞,呆呆看向半空。 好半晌,他才近乎喃喃自语: 「将我的痛苦当成故事说给你听。 「说嫌我脏,跟谁结婚也不会跟我。 「像她那样虚伪恶心的人,不可恨吗?」 周斯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痛苦,什么故事? 「什么嫌你脏,桑旗,你是喝了多少?」 那样疑惑的目光,那样不明就里的神情,落入桑旗眼底。 桑旗突然感觉,一种毫无来由的不安和失重感,汹涌而来。 可是那晚,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 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开口时,他嗓子哑得厉害:「别装了。 「五年前小年夜那晚,你们在包厢外的走廊上说话,我都听到了。」 周斯年神情更加疑惑。 那实在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仔细回想,想了好久,才终于想了起来。 原来,原来,竟就因为那样一件小事。 原来,竟就因为那样几句,让桑旗断章取义了的话。 原来,桑宁这五年来的痛苦和挣扎。 竟就因为,这样小的一个误会。 周斯年感到心口滞闷,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如果当时,你能再多听几句。 「就会发现,事情与你所想的截然不同。」 桑旗僵站在原地,他动不了了。 他听着周斯年,平静复述着,那晚他离开后,桑宁继续说的话。 「我是打一出生,就陷在污泥里的人。 「所以师兄,你不用跟我开这种玩笑。 「你明知道,该被嫌弃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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