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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是多么的容易啊,我甚至都不需要在他面前说出你的名字……” “你做这些就只是为了——” “好奇。”阿尔巴利诺干脆利落地回答。 然后他迅疾地抬起头顶上赫斯塔尔的小腹,肯定是压到了他肋下那条长长的伤口的边缘。阿尔巴利诺听见对方嘶了一声,他迅速从赫斯塔尔的钳制之中挣脱了出来。 他们两个在地面上翻滚扭打,短暂地,阿尔巴利诺一度把赫斯塔尔压在地板上,用前臂压制着他的喉咙。当他俯身下去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鲜血从嘴角滴下来,啪地一声砸在对方的眼睛下面。 “你没法想象你在别人眼里的样子,钢琴师,”阿尔巴利诺嘶声说道,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残忍的压制之下奋力地挣扎着,他当然会了,这就是这段关系的本质。“——那种生机勃勃的残忍,粗野的疯狂。我很好奇,我想知道我那么做的话你会作何反应,你的噩梦还会在你身上重演吗?” ——而对方没有令他失望。 当然,那不够优雅,也不够精致。当他们站在艾略特·埃文斯的地下室里,看着那个年轻人浸泡在血河里的支离破碎的尸体的时刻——但是这才更接近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本真,那是被他包装在讽刺和展示的精美纸张之下残忍的真正面目,是他制造这些血腥的凶杀的本来目的。 赏心悦目。 下一秒,赫斯塔尔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这位律师在这些方面很不符合一般人对他们这种职业的印象,比如说,他的动作真的是矫捷得有些吓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血液里的那些狂怒和肾上腺素混合起来的杰作。 阿尔巴利诺摇晃着站起来,除了开裂的嘴唇和擦伤的颧骨,他的鼻子也在流血,鲜血把衬衫的前襟染红了一片。几乎在他站起来的同时赫斯塔尔就向他冲了过去,他没太做好防御的姿势——又或者是另有企图——总之,他立刻就被对方重重地撞在墙上,旁边的柜子上有什么东西被撞翻以至随着咣的一声巨响砸在地上。 这也算是住在荒郊野外的好处之一,要是在城市里闹出这样的动静,邻居可能已经报警了。 赫斯塔尔抓着他的发尾往墙面上重重地撞了几次,阿尔巴利诺没在数,那闷响真的很吓人,但是速度也同样很快——虽然谋杀的速度一般也很快——直到鲜血从他的发间向下滑,把头发浸透成一缕一缕的。 阿尔巴利诺没法阻止自己沿着墙面往下滑,全靠赫斯塔尔紧紧地抓着他领口的手。阿尔巴利诺抓紧了赫斯塔尔的手腕,他能感觉到鲜血沿着面颊滑下来的温热触感,他眨掉睫毛上的血,模糊地笑了笑。 “你打算这样杀了我吗?”阿尔巴利诺这样问,他的声音听上去竟然还挺好奇的。 赫斯塔尔凝视着他,虹膜的色彩看上去依然像是跳动不熄的蓝色火焰,这目光如同一把刀一般似乎意图剥离开他的血肉,阿尔巴利诺怀疑对方心里也同样转着这一点的念头。 “因为诚然,你杀死那些有犯罪前科的人并不是因为你觉得你是个高于上帝的审判官,你那样做只是在发泄你的激情和愤怒,如同人逃离那些如同幽灵一般纠缠的阴影。”阿尔巴利诺吐字听上去又轻又含糊,“但你也不得不承认,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吗?” “你和那些人并非同一个类型,逃避这个事实毫无必要。”赫斯塔尔喑哑地回答,阿尔巴利诺知道这个形容实际上也不是个褒奖——因为正如奥尔加·莫洛泽的一贯评价:作为一个精神变态,礼拜日园丁并不认为他和自己的受害者是同一种生物。 “你会把我像他们一样剖开吗?取出内脏、等我流干我的血,再用钢琴弦把我吊起来?你会带走我的心吗?我喜欢它在比喻意义上的暗示。”阿尔巴利诺收拢了自己的手指,圈着赫斯塔尔的手腕,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在皮肤下面疯狂的跳动。“或者,你承认那是对我的一种浪费?因为除我之外尚且没有人看穿你的本质——就是深渊的最深之处?” 钢琴师当然会在这个瞬间陷入短暂的游移,因为虽然阿尔巴利诺确确实实惹恼了赫斯塔尔,但是他知道对方也的确享受这个游戏的某些部分:尤其是事关鲍勃·兰登的那个部分。 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因为自己落于下风就掀翻棋盘,似乎就完全是个规则方面的问题了,虽然整件事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则可言。 “记得我们之前谈过的那些白葡萄吗,赫斯塔尔。”阿尔巴利诺忽然开口,捕捉到对方眼里一瞬间闪过的那种困惑神情,“有趣的、古怪的水果,由于酿造的细微差异,口感千差万别……” 赫斯塔尔警告似的低声说:“阿尔巴利诺——” 礼拜日园丁低低地笑了一声,鉴于血还在沿着他的嘴唇往下滴,那听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声呛咳。 “你真的不想尝尝吗,钢琴师?” 注: [1]本篇中的黑体字来自叶芝的诗作《丽达与天鹅》,余光中译。 [2]关于本文提到的葡萄酒: Albari?o(阿尔巴利诺,这个词是西班牙语拼写,英文就是Albarino)实际上是西班牙西北部加里西亚省的Rias Baixes区主要白葡萄种,一般公认这种葡萄酿造的葡萄酒是西班牙最好的白葡萄酒。但是由这种白葡萄酿造的葡萄酒酸度很大,据说有些人会不习惯它的口味。 [3]帕索·圣马罗酒庄是Rias Baixas 最南端的一个酒庄。 [4]文中那瓶酒按西班牙的分级制度是一瓶Vin Joven级的白葡萄酒——即,在酿造后一到两年之内发售的“普通酒/新酒”,这个等级的白葡萄酒一般不在酿造后放在橡木桶里陈年,因此不如其他葡萄酒醇厚,但是果味非常饱满。 因为这种酒适合在年轻时饮用——就是说出售以后越快喝越好,陈年会使其失去果味——所以在西班牙当地出售比较多。 [5]“八月份西班牙的葡萄酒节”就是一般于八月一日举行的国际阿尔巴利诺葡萄酒节(Interational Albarino Day)。 “摄人心魄。” 赫斯塔尔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阿尔巴利诺的衬衫前襟,他有这样一种幻觉,就好像他的手指里面涌动的血液正在燃烧。他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正从那些布料中缓慢挤出阿尔巴利诺的血。 而对方只是注视着他,目光里还残余着眩晕的迷茫,阿尔巴利诺眨了眨眼睛,那个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微笑的边缘。然后,他慢慢地舔掉了还在嘴唇上流淌的鲜血,因为皮肤上的裂口而低低地嘶了一声。 一滴血沿着伤口的边缘坠了下去,红得好像是哈迪斯的石榴籽,啪的一声砸在了不知何处。 下一秒——不知道为什么——赫斯塔尔的嘴唇已经撞上了对方的嘴,他的齿间含住那片温热的血肉,从裂开的伤口之间吸吮鲜血。 阿尔巴利诺低低地呜了一声,声音介于真正的惊讶和作伪的笑意之间。他圈着赫斯塔尔的手腕的手指松开了,转而抓上赫斯塔尔肩膀衣服的布料。 跟自己认识的最危险的人之一上床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这个主意可能只比跟巴特·哈代警官本人上床好那么一点点。 总而言之,当赫斯塔尔强硬地把阿尔巴利诺抵在墙壁上,舔掉他嘴唇上的血的时候,能感觉到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患者已经硬了,那块鼓包就抵着他的大腿。 “把我置于你之前那些受害者的位置上多么无趣啊——尤其是在你也承认我们有所不同的情况下。”阿尔巴利诺抵着他的嘴唇喃喃地说道,那种语调仿佛处于极端冷静和彻底的疯狂中间的那条交界线上,“既然如此,拆解我、重构我、给我打上一个烙印,把我展示在他们的面前,或许你会——” 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虽然阿尔巴利诺也没想挣扎,但是赫斯塔尔还是用一只手按着他的脖子,比所需要的力量更大一些,小心地控制着对方吸入空气的总量,并且必然会在那些皮肤上留下淤青。 当赫斯塔尔从他的嘴唇上一直啃噬到他嘴角沾血的皮肤的时候,下巴上忽然爬上了阿尔巴利诺的一只手。 阿尔巴利诺曾经失败地试图用那只手抹掉面颊上的血,现在手指上还有些鲜血尚未干涸,就这样在赫斯塔尔的下巴上蹭了一道深红色的印子。他开口的时候赫斯塔尔能感觉到手指之下声带震颤,他的声音依然沙哑。 “嘿,”阿尔巴利诺低声说,脸上挂着一个奇怪的醺醺然的笑意,“小心,不要留下DNA。” 赫斯塔尔凝视着他。 阿尔巴利诺眼中几乎有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火焰投掷在他面颊上的阴影依然让他看上去奇异地像是在微笑:“否则,等到你令我支离破碎、将我展示在警察面前的时候,他们会找到你的。” 惊骇而含糊的手指怎能推拒, 她松弛的股间,那羽化的宠幸? 白热的冲刺下,那扑倒的凡躯 怎能不感到那跳动的神异的心? 阿尔巴利诺被对方按在地板上的时候,后脑很不温柔地撞上了地板。他的头发之间还全都是尚未干涸的血,刺痛阵阵,可以想见是头皮某处裂开了。 阿尔巴利诺嘶了一声,笑起来的时候听上去上气不接下气的:“你不会想把受害者搞到脑震荡,然后你一边慢慢地杀死他们,他们一边忍不住地呕吐的——这对钢琴师来说应该不太体面。” “你似乎毫无障碍地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了。”赫斯塔尔指出,他把手指探进阿尔巴利诺的衬衫下摆,摸上了他的腹部,对方因为他手指的冰冷而微微地瑟缩了一下。 但是大体上,他就这样虽然毫不舒适但是坦然地躺着,半身浸润在火炉尚未熄灭的火光中,另外半身沉浸在黑暗里,时不时被窗外闪过的闪电照亮。 雨仍未停下,如果艾略特·埃文斯不死的话,赫斯塔尔很可能在这场雨之后变做一具尸体。 “为什么不呢?我确实很好奇你会怎么做。”阿尔巴利诺坦然地回答,“当你面对与以往全然不同的境遇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全新的力量,在这种时候……” 他把声音稍微放低了一些。 “我就会觉得比起在你身上装饰飞燕草,你活着的意义似乎更重要一些。” 赫斯塔尔停下解开阿尔巴利诺的扣子的动作,就这么跨坐在他的腿上,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双乳胶手套,开始慢慢地戴手套。在这个时刻,他声音里那种狂怒似乎短暂地褪去了,余烬冷却成某种更寒冷、更坚硬的东西:“所以,你去找杀手强尼只是为了看我怎样杀死他。” “我得承认,”阿尔巴利诺露出一个微笑,“你杀戮的过程比你制造出的那些乏善可陈的陈列品要美妙多了——当你夺取人生命的时候,你本人确实是赏心悦目的。” 赫斯塔尔戴好了乳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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