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下,示意赫斯塔尔沿着他所指的方向往前走,阿尔巴利诺走到赫斯塔尔身后,用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继续说下去: “然后从这里——血迹的起点处,凶手袭击了她,第一刀割断了她的颈动脉,血呈扇形喷溅出去,血迹之间没有任何被遮挡的痕迹,所以凶手是从背后攻击的。” 然后阿尔巴利诺伸出了右手,两根手指搭在了赫斯塔尔的咽喉上——这个动作太熟悉了,就像是他们第一次在停尸房的那天,而赫斯塔尔简直想转身往他两腿之间踹一脚。 “凶手割断了她的喉咙,留下位置更靠上的一条刀痕。”阿尔巴利诺慢条斯理地说道,“看刀痕的深度,她会在一两分钟之内失血性休克。刀痕拖拽的走向说明凶手惯用右手,刀痕位置很高,则八成说明凶手身高比这位受害者个子更高。” 然后阿尔巴利诺把手放下了,体贴地让开一步,赫斯塔尔立刻退后,站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抬起眼扫过面前的几个人,哈代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好像阿尔巴利诺刚才没把一个黑帮律师半按在他怀里一样,显然在哈代突袭了赫斯塔尔的家之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提高的很多;奥尔加看上去好像只是有点想笑,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有麦卡德挑剔地打量着他们两个,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麦卡德的目光让赫斯塔尔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他压住口吐什么刻薄的措辞的念头,放任自己犹豫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咽喉,以此作为一种微妙的、隐喻性的示弱。他不怎么愿意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害羞样,但是这人毕竟是BAU的主管,似乎还是谨慎些好。 ——他想,对方手指的热度好像还留在那儿似的。 “然后呢?”哈代对此视若罔闻,只是继续问道。 阿尔巴利诺指了指地面,地上喷溅的鲜血之中有一条长长的擦蹭痕迹:“她倒下了,然后被凶手拖到了墙角那边。较高的那道伤口处的血有被蹭开的痕迹,第二道伤口上却没有,说明第二刀是她被凶手扔到墙角之后才被割下的。” 哈代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这说明——” “说明凶手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八五之间。”麦卡德言简意赅地说,显然他大概估计了先后两位受害者的身高。然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这没什么用,现在警局里的大部分人都在这个身高段之间。” “而凶手对自己的力量不自信:他挑选的两个目标,一个是醉得一塌糊涂的男性,另外一个是个女警察,显然他没有单枪匹马地撂倒更为强壮的目标的信心。当然,非要说他非常谨慎也可以。”奥尔加自阴影之中开口,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而凶手选择的地点也能很清楚地说明此人熟悉警局内部的构造:两个案发地点都不能被摄像头拍到,而在一般没人会来的消防通道里袭击受害者,也做得挺聪明的。” 麦卡德慢慢地说:“那么我们应该在警局的时间长的人里寻找嫌疑人——” “不,”奥尔加利落地打断道,“要从三年前罗博案结束之后来这里的人里面找。”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凶手确实是为了给罗博报仇才来这里的,你这种想法确实很可靠。但是你要怎么解释,才在这个警局里干了不到三年的人怎么会对内部构造和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了解到这个程度呢?你在芝加哥警局干了三年的时候就已经清楚里面每一条走廊的走向了吗?我不觉得……”麦卡德开始不赞成地说。 奥尔加冷哼了一声:“但是你不喜欢这个设想,因为如果凶手是为了给麦卡德报仇,再结合第一个死者身上留下的宣言,你就几乎没法阻止我拿当年第七案程序上的不当之处说事了——我想你特别不喜欢那个话题,对吧?” 麦卡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哈代息事宁人道,“或许只是因为你们两个在逮捕罗博的事情上做出了重要贡献,而凶手只是为了这个来找你们报仇的呢?别想那事了,好吗?” “什么时候‘只是为了这个来找你们报仇’也能成为安慰人的话了?”阿尔巴利诺又用手肘捅了捅赫斯塔尔,小声说道——赫斯塔尔感觉他看上去就跟一个在课堂上悄悄说话的小学生似的。 “别添乱了!”哈代无奈地呵斥道。 麦卡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地吐出来,好像终于差不多冷静了。然后他头疼似的说:“好吧,至少让我们来划定嫌疑人的范围。” “你来,”奥尔加干巴巴地说,“酒后不工作,我是有职业操守的。” ——或多或少地,除了奥尔加和拉瓦萨·麦卡德实质上的矛盾之外,赫斯塔尔好像也明白为什么她会从BAU离职了:因为只要奥尔加愿意,她完全可以变得非常非常烦人。 麦卡德实在是没忍住瞪了她一眼,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凶手是个白人男性,年龄应该和乔治·罗博相仿,那么现在他肯定不可能超过四十岁。他要么对自己的力量并不自信,要么极端谨慎,有很大可能性并不是身材强壮的那个类型,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八五之间。 “这个人对警局内部非常熟悉,很可能频繁地出现在各个楼层之间,所以我们要找的大概率是个经常在警局里面跑腿的人——或者是工作所需,或者是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所以经常进出别的部门。他在警局工作了得有……” 他看向奥尔加,奥尔加毫不动摇地盯回去,像是个示威。 “三年,”麦卡德迅速地吐出这个词,他妥协地别别扭扭,活像这个词会咬着他的舌头一样,“他是三年前左右来这里工作的。” “我明白了,我会让我的手下去筛选一下。”哈代点点头,转向奥尔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奥尔加耸耸肩膀:“凶手从宾夕法尼亚来,虽然在你们问到这个人的时候,凶手不见得会承认,但是我希望运气够好的话能从口音或者工作履历中窥见端倪。” “明白了,那我安排下去。”哈代叹了口气,然后转向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他想了想,说:“你们两个可以暂时回到下面大厅里去,没有事情要做的人现在都呆在那里——请务必一起行动,我不希望又有人因为落单而被害了。” 阿尔巴利诺点点头,把手搭在了赫斯塔尔的臂弯上,手指微微收拢。 “放心吧,巴特。”他说,虽然故作严肃,但是一丝笑意还是从他的声音里泻了出来,“我们保证好得跟连体婴儿似的。” 赫斯塔尔都懒得瞪他了。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其实不怎么喜欢圣诞节,因为一提到圣诞节,他就难免想到小时候跑去参加教堂弥撒的那些日子——他父亲是个酒鬼,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想好好照顾孩子。换句话说,他在每天喝到神志不清以前,还是试图要好好照顾孩子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让他的孩子去教堂的唱诗班,他的孩子在唱歌上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天赋,但是在那个教堂里学会了弹钢琴。这位老练的电工为那个教堂换掉了所有濒临老化的线路,以此换来了教堂一位唱诗班的教友教他儿子弹钢琴的机会。 在赫斯塔尔的父亲没有喝醉的时候——说实在,这种时候其实很少——他也曾去看过唱诗班排练,他会看见他的儿子弹琴为唱诗班伴奏。那个教堂的中厅灯火辉煌,唱诗班的孩子们穿着洁白的衣服,像是跟随在万王之王后的天使。 对一个没钱买钢琴也没钱去报钢琴课程的家庭来说,这是他竭尽全力能给自己的孩子带来的东西了。 ——但是这也是问题所在,这位父亲特确实长于“给予”,但是却学不会表达关心。这正是母亲角色的缺失给这个家庭带来的毁灭性的打击之一:做父亲的从没学会怎么跟自己的孩子谈心,所以他不知道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事情。 “……在想什么?”阿尔巴利诺在赫斯塔尔耳边问道,热气软绵绵地擦过赫斯塔尔的耳垂,几乎把他吓了一跳。 赫斯塔尔转过头去看对方:阿尔巴利诺正在特别手欠地试图从圣诞树上头揪一个小装饰品下来,那颗树被他揪得摇摇晃晃,哗啦哗啦地往下掉干枯的针叶。 他们周围全是惴惴不安的人群,被派出去的那些警察仔细搜索了整个建筑物,几乎可以确认没有人藏身在别的地方了,除非真有人能胆大包天地飞进他们的武器库,但是那大概就已经是魔术的范畴了。 现在,能通往大厅以外的地方的门都被关上锁好,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大部分人都无所事事,眉头紧锁,哈代的手下们则正在刨一堆警局内人员的资料,显然正在筛选符合侧写的人群。 可怜的哈代,则站在房间的一角给他女儿打电话,似乎正试图解释为什么爸爸没能按时回家。但哈代的女儿才八岁,她显然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情节,隔着电话和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听见那孩子在可怜兮兮的嚎啕大哭。 但是就算是案子现在就能解决,哈代显然也走不了了:外面的雪已经逐渐变大到暴雪的程度,能见度低得吓人,全是一片被狂风撕裂的惨淡的灰白色。显然只要雪不能停下来,他们就只能在这里老实呆着。 受大湖效应影响,维斯特兰冬季降雪特别多,但是在圣诞前夜当晚被暴风雪堵在警察局里还是次过于奇特的经历了。 阿尔巴利诺一点不显得着急,他一边薅那棵圣诞树,还能把另一半注意力全放在赫斯塔尔身上,一副他不回答问题就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赫斯塔尔本不想理他,但是阿尔巴利诺把声音又压低了些:“我猜猜,在想家庭?” 赫斯塔尔瞥了他一眼。 “这个是正常的嘛,毕竟理论上讲圣诞节是阖家团圆吃火鸡的日子,人们在这样的日子里多愁善感地想到……有些往事。”也不知道阿尔巴利诺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他饿了。这人眨眨眼睛,目光更锐利了些:“你小时候都怎么过圣诞节?” “你真的觉得你能从我这得到答案吗?”赫斯塔尔怀疑地问。 “万一呢,做人就要满怀希望。”阿尔巴利诺轻松地耸耸肩膀,“毕竟上次我问你关于家庭的问题的时候,好像问了你的哪个长辈性侵了你来着——不得不说,用那作为搭讪的开头好像不太合适。我想如果我好好发问的话,还是能得到答案的吧?” 赫斯塔尔发出一声冷笑:这人竟然知道他之前的问题问得不合适,这可能也是个圣诞奇迹。 但是对方依然看他,虹膜的绿色在睫毛的阴影之下微妙地发灰。赫斯塔尔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说:“我们几乎不过圣诞节,经济问题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我父亲喝酒喝到根本没有布置圣诞树的时间。圣诞节的时候我会去教堂,当时我在唱诗班弹琴。” “你母亲呢?”阿尔巴利诺柔和地问,虽然赫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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