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下意识往灶台前凑近,身上的冷是驱散了,心里的凉意却越来越深。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日黄昏在酒楼门口匆匆走过的背影,就是秦瑶。 她看见了,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简直比她直接冲上来将他暴揍一顿还要可怕! 因为心里不安,加上生活费并没有人送来,四封信寄出也毫无回音,今日晚课一上完,刘季便借了同窗的斗笠,连夜赶回。 天色已晚,路上根本见不到牛车马车之类,于是一路步行返家。 他走了整整三个时辰,从黄昏走到夜幕降临,又从夜幕降临,走到深更半夜,可算是到家了。 门打开的那一刻,刘季已经做好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心理准备,解释的说辞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没想到,门刚打开,人就爆退到堂屋外,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之后,便一直用那种无所谓的神色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刚在浴室内洗澡,他都忍不住几次摸后脖颈,总有种刀子已经架在头上的错觉。 锅里的粥已经熟了,米香气扑鼻而来,刘季摸摸肚子,算了,先吃饱,明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大郎刚刚说什么来着,哦,橱柜第二层还有小半碗猪油渣炒酸菜。 刘季把剩菜取出拌在白粥里,囫囵填饱了肚子。 东西吃完,又把锅灶收拾干净,脏衣服洗好,院里的鸡都叫了。 刘季吹灭油灯,打着哈欠推开房门,一头倒在清香柔软的床褥上,什么也不想,美美睡去。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半下午才起来。 家里人一个也没叫他,体贴得过分。 以至于从半夜归家一直到下午,朝廷征调民夫的消息一点也没听到。 直到他悠哉悠哉出门到村里闲逛,看见村里人一个个都着急忙慌的样子,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 “哎!你们干嘛去啊?”刘季狐疑问:“怎么了这是,大家伙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被他拦下堂兄弟诧异问:“你还不知道?” 刘季摇头,他应该知道? 堂兄弟看他那样子,羡慕的叹了一声:“定是你家娘子已经帮你得到代役的名额,那这次朝廷征调民夫运送军粮就不关你事了。” 说着,急忙就要走,不想跟他多待,怕自己嫉妒发疯。 刘季叫了几声也没留住人,停在原地反复品味刚刚堂兄弟说的那番话,眼睛忽然睁大。 朝廷征调民夫? 又有徭役了? 不知怎的,原本被他强压下去的不安突然一股脑涌了上来。 再想到昨日秦瑶对自己那无所谓的态度,刘季霎时间脸色大变,急忙朝村长家跑去。 他把那征召名单一翻,刘季两个大字赫然在列。 “完了、完了!” 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刘季浑身一颤,在村长惊讶的目光下,一个转身,朝老宅狂奔而去: “爹啊!你快救救儿啊!” 149 他是真识相 刘季一个猛冲蹿进刘家老宅,却不曾想,扑了个空。 刘老汉早不在家里了。 昨夜能凑到钱的人都把银子交给了村长,今天一大早,村长便拿着银子去了县城。 却没想到,竞争十分激烈,刘家村也只得了五个代徭役名额,再一分配下来,刘家老宅只得一个,仍剩下一个服徭役名额。 刘老汉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拿着村长退回来的六两银子,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 秦瑶刚巧给刘季把名字报上去,经过刘家老宅,为刘老汉指了一条路子。 “去找刘大福。” 他们家要出两人,结果也是只得一个代徭役的名额,余下一个,换做哪一个儿子他都舍不得。 这种事情,在一般人家是要命的大事,但在另外一些穷人眼里,却是商机。 只要你舍得出银子,有的是要钱不要命的人接手。 刘大福一得到村长带回来的消息,立马就套了车,带上银子要进城。 于是,得到秦瑶指点的刘老汉,揣着家中剩下全部现银,追上刘大福,跟他一块儿进了城。 到了城里,才发现原来早有人举牌等候他们,十两便能找一个人代为服徭役。 凡是家中出得起这份银子的,都会出,没有半点犹豫的机会。 因为你一犹豫,人就被其他人带走了。 这会儿,刘老汉和代徭役的那人,正在交接这其中的手续。 官府对于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随便挂一个表亲、堂兄弟,或是养子义子,便可代替。 所以,刘季能找到他爹才怪。 找不到爹,刘季一颗心已经死了半边,悔意涌上头来,他恼恨的打了自己脑袋一拳头。 让你贪图樊秀才那一口酒肉,还好死不死叫那恶妇看了去! 可现在再悔又有什么用? 他的名字已经写在征调令的名单上,这会儿还能找谁将他名字抹去? 或者.......花银子找人顶着他的名替他服徭役? 刘季悲哀发现,自己只能找秦瑶! 她有钱,只要哄得她消气了,就还来得及。 “娘子!!” 一道人影冲了进来,屈膝便要在她跟前跪下。 秦瑶正在大郎四人的房间里检查他们最近的学习进度,见刘季鬼哭狼嚎的冲进来,眉头一拧,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孩子们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幸亏秦瑶反应迅速,在他跪下的前一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推了出去。 转头面对四个孩子,笑容淡淡,“行了,今天检查都及格了,玩去吧。” 说着话,回头瞥向刘季时,满是警告,你丫最好别吓着孩子们。 刘季心头万般焦急,也只得忍耐住,咧出一口白牙对四个孩子讪讪一笑,“刚刚不小心走得急,脚滑了,哈哈哈......” 三郎和四娘立马笑出声来,指着他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惹来刘季抬手作势要收拾他们,乐得龙凤胎抱头就跑。 “大哥二哥,我们玩蹴鞠去吧!” 大郎哦的答应下来,转头去拿床边木箱上的蹴鞠,跟二郎一起追上龙凤胎。 屋里霎时间安静下来,秦瑶在桌前椅子上坐下,凉凉往门边一瞥。 刘季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一个滑跪冲到她脚边,声泪俱下, “娘子,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你听我解释......” 秦瑶抬手打断他,“不用,不想听。” 刘季跪走两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满眼恳切,“娘子,那真的是个误会,你那日进城看见的不是全部,我发誓,我......” “我没给过你机会吗?” 秦瑶再次将他的哭诉打断,腿上微微一使力,直接把抱在她腿上的刘季甩出去三米远。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这次屁股火辣辣,是真的落下泪来,疯狂摇头,“娘子,不要——” 不要两个字,让他唤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低回婉转。 秦瑶站起身来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挑起他的脸,一把抓住下巴。 那指尖传来的力道,差点把刘季下巴骨捏碎! 她眼底的不耐和杀意,看得刘季汗毛倒竖。 刘季心里狂呼爹娘:快来救我! 可惜下巴被捏住,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秦瑶看着他这惊慌挣扎的模样,鄙夷的嗤了一声,松开了他的下巴,不轻不重的在那张梨花带雨的俊脸上拍了两下,“刘季啊刘季,我给你机会了,可你不中用啊。” “识相的,自己从这个家走出去,不识相......” 都没等她说出那个死字,刘季已经麻溜爬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应: “我去服徭役,只要娘子你高兴,我刘季区区一条贱命算什么!” 走到廊下,他抬手一抹脸上的泪水,满眼委屈和倔强,“若我能活着回来,娘子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秦瑶:“不听,滚!” 刘季:“......” 好,滚就滚! 滚进了自己的小屋里,望着窗户上的格栅,这次是真的悲从中来,悲伤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因为他还想活! 四娘兄妹几个玩到晚饭前才回来,看起来还挺开心的,一点都没发现亲爹的崩溃。 主要是秦瑶一双眼睛盯着,刘季为了不血溅当场吓坏孩子,努力演出轻松感。 似乎是想了半个下午,突然开窍,想通了。 心知服徭役这件事无法改变,刘季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改变了策略,从逃避服徭役,迅速转变为提高存活率,立马着手准备行装,把“识相”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晚饭吃完,他还去了老宅一趟,有没有找刘老汉哭秦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反正人回来之后,就点满了生存经验值,提起柴刀到后院鼓捣去了。 他给自己削了一根长棍,有近一人高,而后把家里柴刀卸下一把,按在长棍身上,自制一把朴刀。 秦瑶挑了挑眉,造防身武器呢? 弄完了必要的武器,男人掏出针线盒,使劲把自己的鞋底增厚纳高,一夜不睡,连做两双。 秦瑶稀奇的啧了一声,她竟才发现他有这样的女工天赋。 之后刘季又把他那几身衣裳全部扒拉出来,缝缝补补在最厚实的那一套棉服里弄了许多口袋,什么盐啊、糖啊、打火石都往里头放。 离家前一晚,还把二郎兜里的铜板忽悠出来,全部塞在衣服内侧口袋里。 出门在外,什么都没有钱好使。 时间短暂,刘季也只能做到这么多。 捂着塞满了东西的棉服,刘季眼角含泪,在家睡了最后一晚。 秦瑶没想到他生命力还挺顽强,正想着事后有人送尸首回来,找个厚棺材让他入土为安时。 一摸枕头底下,她那把精钢打造的匕首居然不见了! 150 区区五文 刘家村总共两百多人,征调民夫一下子就走了三四十个青壮男人,本还算热闹的小山村,突然安静下来,秦瑶都有些不习惯。 而且连带着制造厂里的工人都少了六个。 刘木匠一脸焦急找上门来时,秦瑶一拍脑门,这三天她都没想到这茬,光顾着看刘季如何顽强的为求生做准备。 “这下可怎么办?少了这么多人,十月中旬要交的货可赶不出来了呀,这眼看着时间都不到一个月了,你快想想办法。” 刘木匠前两天也在忙着帮儿子找代徭役的人,他们家需要出一人,没赶上开阳县那六两一位的名额,只得花高价,十两银请人顶替。 万幸的是,他跟着刘大福和刘老汉一道,三人抢在前头,那些下午才到的,双倍价钱都找不到。 不过按照刘木匠的想法,要是价钱真开到二十两银子一位,他倒是不介意豁出去跑一回儿。 二十两银子可不好挣,况且这次当运粮民夫虽然艰苦,却比上战场当兵好多了,要是运气好些,再遇到一个靠谱的兵爷,活着回来的概率很大。 不过现在应招服徭役的人都已经走了,他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倒是眼前制造厂人手不足的事情,愁得他上火,嘴角打了个燎泡,吃饭嘴巴张大一点就疼得不行。 秦瑶给他和自己各倒一碗凉白开,“再招人。” 她采石工也少了一位,就是村长家的大孙子刘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村长妻子,也就是刘琪祖母重病,秋收卖掉的粮食钱都耗在药费上了。 村长本来就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想要减免两个名额应该不难。 但最后只得了一个代役名额,还剩下一个,刘琪主动报了名。 因为家里已经很难再掏出十两银子找人代替。 所幸他长得人高马大的,性子也算稳重,村长托人打点了一番,到时候应该会得到一些照顾。 刘木匠那边就惨多了,一下子少了五个工人,幸好芸娘是女子不用服徭役,有这个熟手留在队伍里,要不然他何止是急出一个燎泡? “这会儿上哪儿招人去啊?整个紫荆府的男儿都去当民夫了,冬日来临前还有一波麦子要种下,一群老幼妇孺,怎么招得来人?” 刘木匠说得急,又不小心扯到嘴角,嘶嘶吸着冷气。 秦瑶让他喝两口水,想了想,道:“男的招不到,那就招女的,咱们做水车又不是什么重活,女人也能做得。” 至于她这边欠缺的采石工,只能她自己亲自上了。 女人们干这个活太吃力,而且队伍里都是男人,还要进山,工作起来不自在。 秦瑶现在就是庆幸打磨的几人还在,起码保留一个完整的生产线。 “那就试试?”刘木匠也不再坚持他先前的想法,只要能如期交货,男工女工都一样。 于是,两人借了一张锣,满村敲过一遍,大喊招工,没有任何条件限制,只要是个肯吃苦耐劳的就行。 周嫂子跳出来问:“我也行?” 秦瑶忙把她拉到跟前来,“行,当然行啊嫂子,你这么能干,区区木工算什么!” 周嫂子听见这话,笑弯了眼,“你尽瞎胡说,哪有这样厉害了,也就会做点绣活而已,这木工我先前都没碰过。” “不要紧不要紧。”刘木匠急忙解释:“那木头啊,我们都给你们弄好了,只管跟着他们把这些散碎组合拼接起来就成!” 话说到这,刘木匠再次在心中庆幸,秦瑶弄的这个流水线好啊,每个人只需要学会一道工序就能上手。 现在突然替换人手,也不害怕,练两天就熟了。 “那咱们试试?”周嫂子同身前想来又不好意思的妇人们笑问道。 家里再忙,但想赚钱,想办法也要抽出身来。 先前大家伙可羡慕被制造厂选上的工人们,特别是芸娘,上个月直接拿了三钱多银子月银回家,把她家公婆乐得,到处说家里娶了个宝。 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秦娘子和刘木匠还鼓励她们加入,那就试试呗,反正吃不不了亏。 何氏先前还说呢,十日配顿肉菜,偶尔秦娘子进了城,还带大骨棒回来给大家伙加餐熬汤喝。 不为别的,就为一顿饭食,也很值得去。 一看村中大姑娘小媳妇来了兴趣,秦瑶立马去把自家大嫂何氏和芸娘带过来,让她们给大家伙宣传宣传。 于是乎,在二人的鼓励下,制造厂空缺的五个木工,很快就招齐了。 原先的男工调整位置,负责第一道工序,而后将剩下那些拼装、上漆等活儿留给女工们来完成,流水线终于顺利运转下去。 眼看问题解决,十月中旬的货能如期交出,秦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自己的活儿增多了,将剩余订单需要的石头全部采集完毕之后,在刘老汉的催促下,扛起锄头,开始了新一轮的翻地。 冬麦要种,哪怕她并不想管,散养也要先把种子种下去再说,好歹是点收成。 经历了征调民夫这个事后,刘家老宅今年卖粮的钱便不剩下多少。 家中那些存粮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动,所以再辛苦,也要把冬麦种下去,根本不敢停。 只怕来年又来个某某赋税,亦或者是兴修水利等工事要服徭役,无钱买人顶替,便只能荒废几月的农事去服徭役。 看天吃饭的农人,经不起一点折腾,只能好好爱护自己的田地,细心耕耘。 秦瑶跟着村民们一起忙着种麦时,出发运粮的民夫们已经走出紫荆府。 征调的三千民夫,共分三批两路,护送粮草。 而紫荆府之所以会被选中,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今年紫荆府大丰收,粮食储备充足。 其二,紫荆府距离边关很近,可以用最低的损耗,最快的速度将粮草运送至边关。 只能说,这就是命。 从刘家村征调来的民夫们,一到开阳县,便被打散。 刘季当时一看这情况,就觉得很不妙,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往负责监送他们的官差手里塞几枚铜板。 但可能是钱不到位,又或者是对方觉得区区五文钱极具挑衅的缘故,他被分到了一个十分凶横的兵爷手下。 第一次点名,和那兵爷眼神对上时,刘季就预感到,接下来这一路,将会十分艰难。 151 大雨疾行 运粮并不是个简单的差事。 这是一场大动员,其中需要调动的人力物力,以万数计。 要想往边关运送一百担粮食,便得先算上牛马、民夫等在运送途中的消耗。 如此加起来,每送往边关一百担粮食,就需要提前准备好至少五百担。 若是要往边关运送粮食一万担,则需要准备至少五万担粮食。 运粮队,每二十车为一队,由一名官兵统领,十名小兵负责押送秩序。 每一车配六个民夫,一个马夫,一个垫尾,左右各二人护卫。 六人负责一车,车上的粮食除去他们自己吃的,剩下的部分便是要如期交送到军营里的军粮。 军粮但凡有一丝损毁,六人连坐,军法处置。 是以,六人必须团结一致,护卫好属于自己的这一车粮食,以确保自己的安危。 这样的连带关系,同组六人自然就会结成一个小团体,共同合作,互相监督。 因为长得细皮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刘季被嫌弃得不行。 他想偶尔能蹭一下马车坐,积极申请当车夫,领头兵爷浓眉一竖,直接安排他垫尾。 于是乎,刘季开始了天天跟在马车屁股后面吃灰的运粮日子。 有时路不好走,马车颠簸将粮袋颠落,他立马就要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粮袋,呛得一鼻子的灰就算了,一泡新鲜马粪喷下来,那才是要了老命。 但凡动作稍慢一点,骑着马的兵爷立马就能甩着鞭子呼啸而来。 要不是刘季反应速度极快,背上早就跟后面倒数第二那位垫尾民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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