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打电话提要求,他非但不觉得过分,反倒觉得很兴奋,毫不犹豫就给曾毅调来车子,亲自直接送到停机坪上,说了一大番好话,才被曾毅打发走。 王荣标明显比以前瘦了很多,可见这些日子过得也是担惊受怕,他在徐力的监视下走下舷梯,就看到了曾毅,当看到曾毅旁边的军车时,王荣标眼中神光一闪,随即又黯了下去。 “曾县长,我……”王荣标站在曾毅面前,道:“我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您是位真神。今后只要您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我王荣标愿效犬马之劳。” 曾毅今天摆出这个阵仗,就是要让王荣标看出自己在京城的实力,好让他彻底死心,把龙窝乡的内幕抖出来。 第六一二章 耍流氓 “我始终相信,龙窝乡的事情你肯定会对我做出个交代!”曾毅看着王荣标,道:“只是没想到会等这么久!” 王荣标又是惭愧,又是惶恐,凭心而论,曾毅是给了他机会的,只是他左右摇摆,没有抓住,如今被曾毅找出来,他已经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格,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曾毅走。只有这样做,或许曾毅还能保住他一个自由身,否则被葛世荣找到,下场会非常惨。 “曾县长,其实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向您坦白这件事的……”王荣标说到,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曾毅能够搭救自己了。 “你都想好了?”曾毅淡淡问道。 王荣标忙不迭地点头,道:“曾县长,您放心,关于龙窝乡的事情,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坦白,只希望您能看见我幡然悔悟的份上,再保我一次。” 曾毅看王荣标老实了很多,但也没着急给王荣标一个肯话,而是道:“上车吧!” “好,上车,上车……” 王荣标连连点头,埋着脑袋就很自觉地钻进了车子后座。 孙友胜为了讨好曾毅,这次找来了一部牌号很牛的车子,只是这部车子,就把王荣标吓得没有逃跑的勇气了。再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逃到哪里去,躲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照样都被找到了。何况他已经见识到了徐力的手段,别说是逃跑,就是敢起这个念头,他相信徐力都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骨头给拆了。 徐力还是冷冰冰的样子,紧跟着王荣标上车,往王荣标身旁一坐,吓得王荣标打了个寒颤。 等曾毅坐上车,驾车的少校军官就发动车子朝机场外驶去,等出了机场,猛地拉响警笛,一路呼啸直奔京城市区而去。 在京城西郊的一个普通农家小院里,王荣标把自己所知道的龙窝乡煤矿黑幕,全部向曾毅做了交代。 听完之后,曾毅许久没有讲话,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龙窝乡,竟然牵连如此之深,从下到上,至少牵扯了数十名官员,就连佳通市的前任市长,如今省里的一位副省长,在龙窝乡煤矿中也有牵涉。 王荣标站在旁边,大气没敢喘一口,在静静等待曾毅的指示,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冤,龙窝乡的煤矿多,可自己这位乡长又没有沾到多少好处,大蛋糕都被那些手握实权的大领导切走了,他们只用丁点的钱,就把煤矿买走了,自己只不过是为他们看家护院的。 看曾毅许久没有回应,王荣标心道自己能不跑路吗,牵扯这么深,别说自己一个乡长翻不起浪,就是你这位县长,听完内幕不也有些犹豫吗! “你讲的这些事情,都有证据?”曾毅终于开了口。 王荣标点了头,道:“别的不敢说,但只要是经我手的,我都留了一手,绝对是铁证,被我安置在了很隐秘的地方。只要曾县长需要,我马上拿出来!” 曾毅知道王荣标这是在讲价钱,于是道:“我会安排你把这些材料,直接递给中纪委的重要领导。” 王荣标吓了一跳,之前在机场看到军车,他就猜到曾毅来头很大,但心里还不是很放心,如今一听中纪委重要领导几个字,他才真的后悔了,早知道曾县长如此厉害,当初自己就应该彻底倒向曾县长,那肯定不至于走到眼下这步田地了。 想到这,王荣标更是后悔,自己今天都不该跟曾县长讨价还价,如果自己不讨价还价的话,曾县长多少会念自己一点点情,今后或许还能给自己一个好结局;可自己讨价还价了,那就是一笔彻底的交易。 “曾县长指到哪,我就打到哪!”王荣标回过神,赶紧表示着。 曾毅微微一颔首,缓缓站起身来,道:“徐力,你先去把那些证据和材料都拿到手,至于后面的事情,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徐力一点头,就把王荣标带进了旁边的房间,询问材料的藏匿之处,并安排可靠兄弟去取。 曾毅出了农家小院,就又接到孙友胜的电话,说是要给曾毅接风,曾毅客气了两句,勉强答应了下来。 孙友胜在电话里倒是精神一振,立刻表示要过来亲自接曾毅。 只要王荣标把“材料”递上去,龙窝乡煤矿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而后面的计划,就需要孙友胜来帮忙了,这才是曾毅今天回到京城,主动联系孙友胜的原因所在,与其一棍子打死,不如举着棍子赶着牛去拉车。 两天之后,王荣标提到的那些证据和材料,被送到了京城,曾毅勘验无误之后,就安排王荣标顺利把举报信“递”到了乔冠东的案头。随后王荣标就被纪委的人正式接手,秘密给安置了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曾毅没敢在京城多呆,马不停蹄地又赶回了丰庆县。 “老板,葛世荣真是太不像话了!”包起帆第一时间过来告状,道:“他竟然给卫生局下了命令,要求卫生局立刻按照省卫生厅文件的要求,停止医改试点工作,进行反思整顿。” 曾毅微微一皱眉,葛世荣这个常务副县长,虽然不具体分管卫生工作,但是常委,在曾毅这位一把手不在家的情况下,葛世荣这个二把手插手卫生工作,也不算是不合规矩,只是有些过分了。看来葛世荣是铁了心要趁这个省委一号不满意的机会,彻底搞黄医改试点工作,扳回之前的劣势。 包起帆接着汇报道:“好在是张发成立场坚定,没有受到葛世荣的干扰,这几天医改试点工作仍然处于正常运转状态。” 曾毅就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张发成倒是个可用之才,虽然犯过错,但胜在知错能改,而且改得很彻底。 “张发成昨天还来诉苦,有一些试点的新政策、新文件,原本说好了要在县里的报纸电视台及时刊登播放的,可至今还被一拖再拖。”包起帆又告了一状,目标直指宣传部长肖伟。 “你去忙吧!”曾毅听完汇报,只是淡淡道了一句。 包起帆就知道曾毅已经听到心里去了,他也不多讲,给曾毅倒了杯水,转身去忙了。 曾毅回到县里之后,葛世荣就没有再插手卫生工作的事情,但县里的妖风却是越吹越猛,到了最后,就连省委一号对曾毅极其不满,以至摔了茶杯的故事都传了出来。 开常委会的时候,张忠明就提出了这个议题,道:“最近有同志向县委反映了一个情况,说是省里有关部门对我县的医改试点政策提出了批评,有没有这回事?” 郑忠明的说法比较含蓄,一幅自己对此毫不知情的架势,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表情中带着几许疑惑。说完之后,他把视线投向曾毅,向曾毅求证着。 曾毅却道:“我没有听说此事,怕只是谣传吧!” 此话一出,会议室各位常委表情各异,谁也没有想到,曾毅竟然会这么讲。一句没有听说此事,就把这件事一笔带过了,不管你省里满意不满意,我该干的事情还是要接着干的,等你追究的时候,我就说一概不知! 葛世荣差点气歪了鼻子,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敢说自己不知道,我就不相信张发成他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你这分明是没有把上级部门的指示放在眼里啊! 张忠明脸上的糊涂表情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讶异,他同样没有料到曾毅会这么回答。从政这么多年,张忠明不是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官员,但胆大妄为到曾毅这个程度,他还是真是头一次见,上级部门都发了文件,只差省委一号没有拍桌子摔杯子,曾毅竟然敢说自己不知道。 或许是曾毅的回答太霸气了,一时之间,张忠明倒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文了。 其他人心中的震骇不比张忠明小多少,大家谁也没敢开口,根本摸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啊。 葛世荣看谁也不讲话,当时心里就怒了,你们这一帮老狐狸,小猴子只是虚晃一枪,就把你们给搞晕了头,这小子分明是在诈大家伙。 清了一声嗓子,葛世荣道:“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点,在曾毅同志外出公干期间,县里有这个传闻,我还特意到省卫生厅求证过了,他们确实下过这样的一份文件,要求我们丰庆县暂停医改试点的推广。” 葛世荣说完,就看向曾毅,心道你小子还想继续装糊涂,老子偏偏就不让你装。 曾毅面无表情,冷冷地喝问道:“既然知道这件事,世荣同志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汇报!要是因此影响到省里领导对我县的观感,你要对此负责!” 葛世荣的肺顿时都快气炸了,脖子一梗一梗的,差点就没忍住要站起来跟曾毅发飙,妈的,明明是你曾毅得罪了省里领导,而且还死不悔改,现在却倒打一耙,成了我葛世荣的错误! 其他常委面面相觑,谁说县长不会耍流氓,县长要是耍起流氓,能气死个副县长! 第六一三章 强势一号 葛世荣梗了半天脖子,好容易压住了自己的火,沉着脸道:“最不像话的,就是卫生局的张发成,拒不执行省里的文件要求,他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上级啊!此风绝不可长,对于张发成抗命不从的行为,必须严肃处理!” 葛世荣是拿定了主意,任你曾毅再怎么狡猾,今天我就算咬不到你,也要卸你一条胳膊,你说对此事不知情,我就当你真的不知道,可张发成拒不执行上级的命令,这是不容抵赖的事实,我看你怎么解释。 曾毅拿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然后看着葛世荣,淡淡问了一句:“卫生厅的文件,世荣同志看过原文了吗?” 葛世荣一愣,这个他倒是真没有看过,他只是向卫生厅的关系人士求证了,但毕竟是空口无凭,自己并不清楚那文件上到底写了什么,他道:“原文我是没看,但卫生厅的领导难道还能诓我不成!” “世荣同志,一切要以文件精神为准啊!”曾毅语重心长地道了一句,倒像是在好心提醒葛世荣注意工作的原则问题。 张忠明都有些感觉难以应付了,他心道曾毅这几招推手可真够厉害的,“一切以文件精神为准”,一句话就把葛世荣给打发了,你葛世荣连文件都没看到,有什么资格说张发成抗命不遵,人家张发成可是唯一看过文件的人,人家不遵,说不定是有人家的理由呢! 葛世荣刚压下去的火,蹭蹭又起来了,他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曾毅,今天竟然耍起了无赖,搞得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各种招数,居然一个都无法奏效,简直是掐不得、咬不得,让你空有三千利齿,却找不到一个下口的地方。 会议室的其他常委,自然是乐得看热闹,这事都牵扯到省委一号了,谁敢乱插话。 葛世荣就高声质问道:“曾县长,你这么讲,难道是在怀疑上级领导吗?”能讲出这样的话,葛世荣已经是彻底撕破脸皮了,这是直接上曾毅发飙了。 张忠明有心想讲上一句,成何体统啊,堂堂的常委会上,葛世荣居然如此气急败坏,这哪里还是开常委会,这简直是跟街头寻衅闹事没什么两样嘛,可是转念一想,张忠明又选择了闭嘴,葛世荣质问的又不是自己,自己何必牵扯进去。 葛世荣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根鸡毛,就是道听途说来的“省委一号的态度”,你说它是根鸡毛吧,可空穴不来风,万一是真的,这鸡毛可就真是令箭;而曾毅呢,背后站的又是省里的二号人物。 这省里一二把手之间的较量,哪是自己可以搀和的? 张忠明埋头吸烟,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就算葛世荣和曾毅在常委会吵翻天,自己也只当没听见,只要没真的撕打起来,那丰庆县的领导班子就还是一团“和气”嘛。 曾毅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道:“世荣同志,我想你并不是第一天参加工作吧!诚然,上级领导的话是很重要,可上级领导并不只是一个两个,今天这位领导讲了话,明天那位领导也讲了话,我们总不能谁的都听吧,真要是那样,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世荣同志,你讲讲看,我们到底该听谁的!” 葛世荣这次是真的要被气炸肺了,老子干工作的时候,你小子还开穿着开裆裤在玩泥巴呢,你一个毛刚长齐的小瓜蛋子,竟然也敢当着诸位常委的面来指导老子如何工作,真是岂有此理! “我……”葛世荣一张嘴,还没反驳,就感觉小腹处又是一股冷气升起,当时疼得就讲不出来了。 曾毅却是看着葛世荣,道:“说一千,道一万,最后不还得落实到文件上吗?文件怎么规定的,我们就怎么办!” 葛世荣心中不服,有心要反驳,却根本无法反驳,一来曾毅讲的是大实话,二来他的身体又在造反了,只得气得坐在那里,对曾毅怒目而视。 现场的诸位常委,今天对曾毅又有了一番新认识,以前开会,曾县长总是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很少发言,大家还以为曾县长只擅长做事,并不长于言谈呢。谁知今天一开火,大家才知道真要是在常委会辩起来,怕没人会是曾县长的对手。这官字两张口的精髓,曾县长已然全部掌握了,只是不屑于打嘴仗罢了! 张忠明心里是直叹气,这葛世荣好歹也是丰庆县的曾经一霸,风头之盛,一时无两。今天竟被曾毅一个年轻的娃娃给训得连嘴都张不开,搞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今天发飚的是曾毅呢。 “关于某些同志反映的这个情况,我会找来相关人员进行核实。”曾毅环视在座的所有常委,道:“确有此事,我会及时同省卫生厅的领导进行沟通。” 曾毅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给揽了过去,他也是拿定了主意的,不管阻力多大,县里的医改绝不能停,哪怕就是耍混,自己也要把这件事给混淆过去,只要撑上一段时间,事情自然就得到了圆满解决。 “其他同志还有别的看法吗?” 张忠明问了一句,他这只是走过个过场,这件事根本没人会愿意揽过去的,就是葛世荣也不会揽过去的。既然你曾毅觉得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那就再好不过了,现在是你自己要揽过去了,到时候要是再出了岔子,可就不是你耍混能敷衍过去了的,反正你自己想好就是了。 果然,会议室里没人吭声,就是葛世荣也没有表示反对,曾毅说自己对此事不知情,葛世荣还真拿曾毅没办法,可曾毅又要往火坑里跳,他自然是巴不得了。 “那这件事就交给曾毅同志来处理了!”张忠明宣布了结果,然后重重地掐灭了烟头,道:“散会!” 说完,张忠明捧起茶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常委会议室。 今天的常委会之所以会开成这种局面,张忠明也是存了点小心思的,省委一号对丰庆县的医改试点不满,如果是真的,就绝不是一件小事,张忠明也想借葛世荣的发飚,试探出此事的严重性和真实性,自己也好早做打算,可惜曾毅的表现让他什么都没试探出来,说是真的吧,不像;说是假的吧,似乎也不准确。 与此同时,东江省委大楼,一场常委会也正在进行之中。 主持会议的,是东江省省委书记李德群,李德群是一位极为强势的领导,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往往就是一言九鼎。上一任的省长,听说就是因为在工作上和李德群非常难以合拍,所以才在上级的干预下,去了别的省继续做省长。 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知道李德群强势到了何种程度,也足以证明李德群的根基深厚。 顾明夫的性格比较温和,而且出身于企业,风格更倾向于踏踏实实做事,在大的原则问题上,很少和李德群发生冲突,所以到东江两年以来,和李德群处得还算是非常融洽。 议完上一个议题,李德群的眉头突然一沉,道:“讲一个事情!” 会议室的常委们心里一咯噔,李德群在常委会上经常会临时起意,增加一些突然性的议题,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谈什么,打得大家常常是措手不及,大家对此早已熟悉,但看着李德群的眉头,心中还是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丰庆县的医改试点工作,听说受到了很多医疗工作者、尤其是中医界人士的反对,告状信我这里都收了一大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收到哇!大家对这件事怎么看!” 李德群讲完这句,却又像没事人一样,拿起火柴点着一根烟,然后吹熄了火柴,坐在那里喷出一团烟雾,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会议室的人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芝麻大的事情,也要拿到常委会讨论嘛,让卫生厅过问一下就是了。 看谁都没有讲话,李德群就点了名,道:“明夫同志,你怎么看?” 顾明夫就笑着说道:“德群书记,不瞒您讲,我这里也收到了好几封告状的信。” 李德群似乎来了兴趣,双目直视着顾明夫,道:“一个小小的试点,竟然搞得满城风雨!明夫同志,你认为如何处理才好啊!” 其他常委这才琢磨出点味道来,原来试点是小,满城风雨才是大,难道德群书记是在暗指这件事背后有什么大的秘密存在?这令人很费解,一个小小的试点,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顾明夫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像是慎重思考了一番,之后才道:“既然是试点,本身就是在试错嘛,如果不试,又如何知道对错呢。” 李德群双目紧盯着顾明夫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带着极为强势的压迫感,听完顾明夫的回答,他慢慢收回视线,压颇感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一丝别有意味。 “明夫同志说得在理,就这么办吧!大家还有别的看法吗?”李德群淡淡道了一声,象征性扫了一眼会场,道:“下一个议题!” 这就是李德群的风格,大多数常委还在稀里糊涂之间,临时增加的这个议题就已经结束了,可很多人心里却乱了套,绞尽脑汁,也捉摸不透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办公室,葛世荣气得把喝水的杯子都摔了,往办公椅里一坐,好半天才看到桌面上放了一张红色的请柬。 葛世荣没好气地拿起来,不过打开一看,眉头就舒展了开来,随即那条右腿又不由自主地晃荡了起来。 第六一四章 开堂坐诊 神医马恩和要在县城开堂坐诊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丰庆县的几位重要领导,全都收到一份请柬。葛世荣去打听了一番,发现不仅是县里的领导,还有不少市里、省里的领导,都收到了马恩和的请柬,这些人以前都是直接或间接被马恩和治好过的人。 打听来的结果让葛世荣很振奋,这次县里医改试点为什么会被叫停,葛世荣早已经问清楚了,就是这个马恩和去省里告了状。在眼下这个敏感的时刻,马恩和突然又要在县城开诊所,这明显就是要跟县里唱对台戏嘛,他把过去相识的省市领导全都邀请而来,目的多半是想展示自己的强大人脉,要给县里的某些人施加压力啊。 听说姓曾的娃娃也会治病,可这次小郎中碰见了老神医,那也要退避三舍哇! 一连几天,葛世荣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都要特意从马恩和正在装修的诊所门口经过,直盼着诊所早日开张,好拆了曾毅的台。 得罪马恩和,那就是得罪马恩和身后的这一群人!这个分量,丰庆县怕是还没一个人能扛得住吧,他曾毅就是只孙猴子,这次也要乖乖被压在五指山下了! 马恩和诊所开张的当天,盛况空前,丰庆县有史以来,都很少有这样热闹的场面。 诊所门前的大街,早就被人摆满了花篮,连绵出百多米长,送花篮的都是马恩和以前的病人,得知马恩和要开诊所,纷纷送来花篮道贺。 至于诊所门前的花篮,就更是气派了,不但样式讲究,而是大得惊人,送花篮的人,也全都是有来头的人物,不是大富,就是大贵,很多花篮署的还是政府机关的单位名称,小到某乡乡政府、镇党委,大至省里的人大、政协。 前来的送花篮的车子,更是各式各样,一条长龙摆出去,把县里的几个路口都给堵上了。 凡是收到马恩和请柬的人,今天很多都亲自过来捧场了,实在无法前来的,也派了得力人士前来送上祝贺,诊所门前热闹非凡。 马恩和特意还把自己那几位在外独立开诊的得意高徒给召了回来,与他本人一起站在门口,迎接各路宾客,感谢对方的到场。 在门口的台阶下,站的是县电视台的摄影师和记者,正在拍摄着丰庆县的这一盛况。 葛世荣是和宣传部长肖伟此时一起结伴而来,两人下车的同时,司机就立刻捧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绚丽花篮。 “这是老肖你安排的吧?”葛世荣一眼就看到县电视台的摄影机,侧脸去问肖伟。 肖伟当然不肯承认,道:“这些记者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腿长在他们的身上,我哪能管得住!” 葛世荣左右看了一圈,感慨地说道:“马恩和平时待在村子里头,感觉就和普通的乡民也没有什么不同,可这次一发威,倒让人吃了一大惊。瞧瞧这阵仗,我看比起省长下来视察也不逊色多少啊。” 肖伟点着头,他对马恩和的强大的人脉也是有些吃惊,心道幸亏这只是个大夫,不然丰庆县得让他搅翻天啊。曾毅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这个马恩和,这些放在门口的花篮,那就是打在曾毅脸上的巴掌啊。 走到门前,葛世荣就双手拱起,脸上堆起灿烂笑容,道:“马老,马老,我来向您道贺了!” 身后的肖伟也是学着葛世荣的样子,道:“马老,给您道喜了!” 马恩和认出了两人,往前迎了两步,拱手还礼,道:“两位领导大驾光临,赏光捧场,马某感激之至。” 葛世荣让人送上花篮,自己却一把拉住马恩和的手,道:“马老是我县之名流,德高望重,更是悬壶济世的当代医圣,慈悲心肠远近闻名,今天您老开堂坐诊,是我县的一桩大幸事,我岂有不到场之理啊!” 肖伟送上的却不是花篮,而是一块金字牌匾,他这位宣传部长,自然是好弄风骚了,特意让人去打了这块牌匾,上面的字还是他自己写的呢。 两个人抬着牌匾上前,肖伟亲自揭开上面的红绸布,只见上面写了八个大字:“当代医圣,仲景再世!” “这几个字的分量太重了,马某受之有愧啊!”马老拱手客气。 肖伟却是呵呵笑着,道:“当得起,当得起!马老的医术,我看就是比起张仲景,也是差不了多少啊!” 葛世荣心道肖伟果然滑头,这牌匾是要挂起来的,上面写了肖伟自己的名字,如果挂在马恩和这里,怕是有很多人都能看到,尤其是一些上级领导,自己竟然笨的只知道送花篮,这也太普通了嘛! 只是仲景是谁,葛世荣却全然不知,虽然他自己嘴里刚才也提到了“医圣”,但你要是说张仲景,他是绝对不会知道张仲景就是医圣本人。 马老跟两人寒暄几句,就又有下一位重要客人到了,急忙让徒弟领两人先进去坐着。 葛世荣二人却不着急进去,而是站在了门口的一旁,他们今天特意过来早,就是想看能不能结实到一些上级领导。 司机去把花篮摆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然后就绕着花篮转悠去了,最后回来对葛世荣悄声道:“县里几位领导的花篮都送到了,唯独没有曾县长的。” 葛世荣脸上笑容大盛,心道这就对了,没有曾某人的花篮,一点都不稀奇,有了曾某人的花篮,那才是咄咄怪事呢,明显马恩和就没有给曾毅发请柬嘛! 肖伟也是神色大松,他最近在县里的日子也是一点都不好过,因为卡着没有刊登播放县里的医改政策,曾毅这位管钱袋子的县长,把宣传部以及下面几个部门的经费都给掐了,听说还要进行审计。这搞得肖伟是焦头烂额,每天一到办公室,门口就坐满了前来哭穷讨钱的下属。 今天马恩和请来这么多人压阵,肯定会影响到姓曾的在县里的根基,到时候再把医改试点的失误扣到姓曾的头上,那就够他喝一壶的了,以后他至少不会那么强势了。 等喘过气、缓过神,再好好地对付他,这些日子可被这小子整得够呛啊! 在诊所门口等了一会,县里的几位领导就都出来了,只是除了曾毅和张忠明两位还没有露面,其他几位县领导估计也是和葛世荣一样的想法,送上花篮,也站在了诊所门口。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快到中午,前来道贺的客人终于开始变得稀疏了,该来的重要贵宾都已经到了,尤其是市里的客人,基本是到齐了,唯一还没有到的,就剩下省里的客人了。 只待省里客人到达,诊所的开张仪式就要开始。 葛世荣几位,此时也已经到了诊所里面,陪着市里过来的几位领导,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心思都放在了外面,猜测着今天省里会来什么领导。 至于其他重要的客人,则被请到了与诊所一墙之隔的酒店内,马恩和今天包下了酒店的大会场。 “省里来人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的视线就齐齐往诊所门口看了过去,距离门比较近的,则已经站起来准备出去了。 一辆开道警车闪着红蓝灯光,由远而近地驶来,葛世荣一眼认出,那是县公安局局长王超的座驾。他心中稍稍有些疑惑,但还是站起来准备出去,王超亲自驾车开道,肯定是省里来人了,只是为什么王超都收到了消息,而自己却不知道呢! 大家一起步出诊所,就看到一列车队驶来,为首的一辆,是丰庆县的一号车,那是张忠明的座驾。 车队停下,就看张忠明慌忙下车,就快步朝车队中的第三辆车走了过去。 车门开启,下来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身上穿的是军装,却没有军人的那种杀气,反而显得很亲切,带着贵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心道这是谁啊,看军衔只是个中校,而且还是位女性,肯定就不是什么重要职位了,怎么都不至于让张忠明如此紧张吧,难道省里今天没什么重要人士到来吗? “那不是李书记的夫人嘛……”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啊! 众人心中大为惊骇,经过这一声提醒,大家才想起来,省委书记李德群的夫人,不就是位军人嘛,听说还是位军医呢。 李德群平时对亲属要求极严,不让自己的亲属担任任何领导职位,所以李德群的夫人只是在军医大附属医院上班,但并不担任任何领导职位,只是一名普通的主任医师。 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妇人就是东江省的第一夫人,现场所有人的眼神都热切了起来,跟在马恩和的身后,就朝那边迎了过去,脸上都是带着最为灿烂的笑容,想在东江第一夫人的面前留个印象。 葛世荣心里更是激动,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省委李书记的夫人会亲自到场致贺啊!看来传闻一点都不假,马恩和在德群书记那里很有影响力,这次县里的医改试点被叫停,就是德群书记的态度。 至于德群书记的夫人张瑶华,绝对可以算是最为低调的一位省委书记夫人了,省里大大小小场合,她几乎从未露过面。 而今天却到丰庆县前来致贺,这是多大的面子啊,这就是为马恩和来撑腰了嘛。 想到这里,葛世荣忍不住都要大笑三声,曾毅啊曾毅,你小子绝对是蹦跶不了几天了。 丰庆县的几位领导,在跟着人群往前走的同时,心里的想法也都开始复杂了起来,省委书记夫人亲自莅临,这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曾毅也露面了,是从后面一辆车下来的,跟他一起出现的,是省卫生厅的厅长林安宁,可惜在第一夫人的光亮之下,林安宁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省里过来的其他人士也纷纷下车现身,包括省政府副主席在内的许多显要人士,都出现在了大家眼前,但最亮眼的,仍然是一身戎装的张瑶华。 两拨人走到一起,张瑶华首先开了口,道:“马老先生,我向您道贺来了!” “谢谢,谢谢!”马恩和急忙握住张瑶华的手,道:“您的工作那么忙,还要照顾李书记……” “马老,这么见外的话,就不必讲了,今天可是您开堂坐诊的大好日子啊!”张瑶华就打断了马恩和的客气。 马恩和客气两句,赶紧同一起过来的客人一一打过招呼,感谢众人的赏光捧场。 客人到齐,一番寒暄之后,就是诊所的开张剪彩仪式了。 张瑶华、林安宁、以及几位省里的贵客被请到了诊所的正门口,马老的高徒立刻送上剪刀,准备让几人来剪彩。 下面围的是其他的客人,有市里的,有县里,大家做好了鼓掌的准备,目光注视着上面的几位领导。 “剪彩仪式,现在开始!”张忠明以喜悦的声调,大声地喊到,喊完立刻就带头鼓起掌来。 现场立刻响起了鞭炮的声响,在鞭炮声中,台上的几位贵客拿起剪刀,剪开了红色的红缎,下面掌声雷动。 剪彩结束,张忠明往前几步,道:“现在,请省政协高副主席和马恩和老先生一起为诊所揭牌!” 掌声之中,马恩和走到诊所门口,和高副主席一起拽住一根红色丝绸飘带,飘带的另一头,系在门头正上方的一块大红绸布上,红布的下面,就是诊所的招牌了。 只见马恩和二人用眼神稍微一交流,然后齐齐拉动飘带,遮在招牌上的红色红布随即飘落,亮出了诊所的招牌:“马恩和中医馆” “啊!” “乖乖!” 看清楚招牌上落款,现场爆出一片惊呼之声,谁也没有料到,这块招牌竟然还是容道一大师的手笔。 容道一的字,是能够直接被拿来当做国礼送给友邦人士的,极为少见,而且是万金难求,因为容道一本人很少给人题字。东江省是经济大省,巨富遍地,可能够求得容道一手笔的人,却是寥寥二三人而已。 没有想到几乎足不出户的马恩和,却和容道一也有这么深的交情,光是这块招牌,就已经价值巨万了。 第六一五章 东岛长离 “马老,你的这块招牌可是了不得哇,容大师的字,万金难求!” 一起揭牌的政协高副主席,在看到马老招牌上的字后,既是羡慕,又是吃惊,他这两年退居二线之后,迷上了书法,自然是识货的。 马老就道:“我一个赤脚大夫,怎么可能认识容道一那样的大名家呢!这几个字,是县里的曾县长为我求来的。” 高副主席就朝站在下面的曾毅扫了一眼,心道能请得动容道一为小诊所题字,这个年轻人来头肯定不小,不过这也不奇怪,如此年轻就担任县长,没有一点来头反而才奇怪呢。 旁边的张瑶华等人,也听到马老和高副主席的对话,视线都在曾毅身上驻留了片刻。尤其是张瑶华,视线扫过曾毅时,眉头之间似乎还微微锁了一下。 现场比较喧闹,下面的人听不到上面的对话,但却清楚看到了几位领导的奇怪举动。 葛世荣兴奋地把手都拍肿了,左右看了看众人,恨不得立刻告诉别人自己观察到的结果:就在刚才,马恩和不知道讲了句什么,立刻惹得几位领导都对曾毅“怒”目而视,尤其是省委书记的夫人张瑶华,还对曾毅皱了眉。这不很明显的事情嘛,一定是马恩和狠狠地告了曾毅一状,领导们都极为不满了。 揭牌之后,客人们被请进了医馆进行参观。 葛世荣上台阶的时候,对身旁的几位丰庆县领导笑道:“正值我县医改试点之际,马老出来开堂坐诊,这实在是一件极其鼓舞士气的事情。相信几位领导今天参观完诊所之后,一定会对我县的医改试点工作,给予大大的肯定!” 说完,葛世荣哈哈笑了两声,背着手往台阶上走,意气风发,又有了几分往日葛霸天的气势。 曾毅就走在前面一点,听到葛世荣的话,也不以为意,甚至连回头都没有回头。 张忠明的表情里,则是透出一份沉甸甸的分量,从刚才出去迎接直到现在,张瑶华都没有跟曾毅打过招呼,外面风传省委一号对曾毅有意见,看来并不像是假的,这就是个很棘手的事情了,自己之前在工作上对于曾毅的态度,是不是也要变一变呢? 丰庆县的其他几位常委,也没有人去接葛世荣的这个话茬,只是一边尴尬笑着,一边往诊所里走,在这个高兴的日子里,每个人却都显得心事重重。 马恩和这次在医馆上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医馆里共有上中下三层,一楼为药铺和骨伤科;二楼为坐诊、重症急救区;三楼则是针灸、刮痧、火罐各式,另外还有两间病情观察室。 医馆里的各种设施,全都是新购买的,但却有一种古典雅致的味道,空气飘散着中药特有的味道,不好闻,但也不刺鼻;在针灸室里,除了能看到传统的银针外,还有最新式的电针。 严格来讲,这已经不是大家想象中的传统中医诊所了,而可以算的上是一所中医式的小型综合医院了。 “……在我们的这个医馆里,患者基本可以接触到中医所有的特色诊疗项目,在治疗手段上,选择性也是比较大的……不管是骨科,还是针灸,我这次请来的都是颇有口碑、医术过硬的名家来坐诊,这些大夫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至于药材,我是直接从原产地采购回来的,全都经过了亲身验证,没有一味次药,都是上品……” 每到一处,马恩和就为到场的客人进行详细的介绍。 “马老开设中医馆,悬壶济世,实在是一方百姓之福啊!”张瑶华赞了一句。 “是啊,马老早该这样做了!”高副主席微笑颔首,表示赞同张瑶华的说法。 至于身后的其他几位领导,更是纷纷附和,直把马恩和开设医馆的事情,夸成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从三楼下来,几个领导就围着马恩和,一起站在楼下的大厅里聊天,询问着诊所还有什么欠缺、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 “县里对我开设诊所的事情非常支持,帮着解决了不少的困难。”马恩和就说到,顺便提了一下县领导。 站在外围一圈的丰庆县领导,立刻露出灿烂笑容,没想到泥古不化、脾气又臭又倔的马恩和,竟然还帮县里讲了句好话,实在令人意外啊。 张瑶华再次环视了一下诊所里的设施,微笑说道:“在两年前,我就曾经邀请马老前去省城开设医馆,马老当时怎么也不肯同意,这次收到请柬时,说实话,我心里还吃了一惊呢。” 马恩和就摆着手,道:“惭愧,惭愧!以前我就是个老顽固,觉得只有在乡里行医,那才是医者该为,直到遇见了县里的曾县长,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狭隘。” 张瑶华“哦”了一声,淡然说道:“这么讲,马老这次肯开设医馆、造福一方,还是这位曾县长的功劳啰?” 马恩和颔首道:“正是!这次医馆能够顺利开设起来,曾县长帮了很大的忙,不仅亲自过问手续执照,就是馆内的几位坐堂名家,也是曾县长亲自到外地请来的。” 周围的丰庆县领导,就感觉不对味了,马恩和不是对曾毅很有意见嘛,不是还到省里去高了曾毅的状吗?怎么今天当着省委书记夫人的面,却突然为曾毅表起功了? 葛世荣目瞪口呆,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他差点都要忍不住上前去纠正马恩和了,心道你老人家是老糊涂了,还是药吃多了,怎么说的全是胡话呢,这不明显是在胡说八道嘛!曾毅抓了你侄子,又刁难你的高徒,难道这是在出力帮忙吗? 张忠明也是讶异不已,他已经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 “能够说服马老开设诊所,这位曾县长可不一般呐!”张瑶华道了一声,但语气平淡至极,听不出是在表扬呢,还是在讲反话。 马恩和道:“实不相瞒,不仅是在眼光胸怀上,就是在医术上,我对曾县长那也是心服口服。曾县长在医术上的造诣,远胜于我啊!”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就连政协的高副主席,都露出微微的惊讶表情,以他的地位权势,平时接触过不少的中医名家,但论医术之高明,他觉得无人能及马恩和,只要三指一切脉,马恩和比神仙还要神上几分呢。 而现在,马恩和竟然讲自己的医术不及一个年轻的娃娃,这个娃娃还是个正儿八经县长,这让高副主席如何不惊! 只有站在马恩和旁边的张瑶华,没有半丝的惊讶,好像她早知道曾毅医术高明一般。 “马老这么一讲,我倒要认识认识这位曾同志了!”高副主席说到,他对曾毅起了几分好奇,也想趁机探一探曾毅的底,看看曾毅到底是什么来头。 马恩和就朝曾毅招了招手,道:“曾县长,请过来讲话!” 曾毅这才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大厅的中央位置,热情打着招呼,道:“高副主席、张主任、林厅长……” 高副主席上下打量曾毅一番,道:“曾同志,能够得到马老如此高的赞誉,了不得啊!” 曾毅就道:“马老一生行医,活人无数,论及治病的经验和成就,岂是我能比得上的。这次县里实行医改试点,马老振臂呼应,以实际行动支持县里的工作,甚至不惜自毁半生清誉,让我很是惶恐,同时也非常钦佩,我不及马老之万一。” 高副主席就纳闷看了马恩和一眼,心道这开诊所就开诊所吧,怎么还能牵扯到自毁清誉呢。 马恩和在一旁直摆手,道:“曾县长,这个就不要讲了,作为医者,这是我应该做的。” 曾毅没有在意马恩和的阻拦,而是坚持说道:“马老行医一生,从来没有收过患者一分钱的诊资,遇到经济困难的患者,马老甚至还要自贴腰包,高风亮节,人人皆知,马老也是非常珍惜这份声誉。这次县里出台了新的医改政策,要求提高中医大夫的诊资标准,马老却为了改变中医从业人员的拮据困境,不惜破了自己坚守大半生的惯例……” “哎呀!” 高副主席发出一声惊呼,对于马恩和的安贫乐道,他可是切身领教过的,别说是让马恩和多收一份诊资了,就是多跟几个权贵人士走动两趟,马恩和都认为这是在攀附权贵,从心里抵触。 以马恩和的医术,如果想赚钱,如果想在外面开设医馆,那根本都不存在任何问题,可他却宁愿一辈子窝在小小的村子里,这就是他珍惜名节操守的一种明证。 如今马恩和却破了自己的这一规矩,向患者收起了诊费,这如何能让人不惊讶啊!如此一来,坚守大半生的名节操守也就毁于一旦了。 马恩和看曾毅讲了,只好叹了口气,道:“跟改善中医从业者的困境相比,我个人的这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古人讲,拔一毛而利天下,我要是不这样做,就算搏个生前身后的虚名,又有何种意义呢!” 高副主席一时搞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系,道:“这我倒要了解一下了,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 马恩和就把其中的利害关系简单和道理讲述了一下,也就是曾毅那天对他所讲的那些事情。 听完之后,高副主席陷入思索之中,他从没关注过中医,更没有研究过中医从业者的生存环境,现在听马恩和一讲,他自己也是颇受启发,这跟现在的医疗管理制度,确实背道而驰,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条改善中医从业者生存困境的好办法。 难能可贵的是,这个政策中透出的是一种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尤其是勇于承认中医落后挨打的现实,这是很多中医者都迈不过的一道心坎。 就连马恩和这样的当代神医,也都迈不过这道坎,之前他如此在乎虚名,其实是一种傲气,自视中医为神术,却不愿承认中医没落的现状。 连问题都无法正视,又怎么能解决问题呢?从这点讲,丰庆县的政策治好了马恩和的“清高”病,让他这位神医终于不再不食人间烟火了。 葛世荣一旁急得都手心都出汗了,马恩和,你个姥姥的,什么自毁清誉,我看都是狗屁,你无非就是要在这些省里领导的面前,给曾毅一个解释的机会,向省里领导、尤其是向张瑶华来解释出台试点政策初衷。 张瑶华听进去了,不就代表李德群书记也听进去了! 葛世荣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一个局面,马恩和竟然反了水,那自己利用省委一号狐假虎威的计划,岂不是彻底泡汤了。 想到接下来的后果,葛世荣的脸都白了,曾毅只要撑过这个难关,必然再也无法容下自己了。 听完马恩和的解释,省里的几位贵客就提出了告辞,他们今天只是过来捧场,但碍于身份,是不可能留下吃什么酒宴的。 张瑶华倒是听了马恩和刚才的那番话,但从始至终并没有表一句态度,出了诊所,她和马恩和寒暄几句,就登上了自己的车子。 看着省里贵客的车队离开,市里领导自然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他们纷纷向马恩和道别之后,也准备告辞离开。 就在此时,一列车队又朝诊所驶了过来,等为首的一辆车驶近一些,大家就看清楚了牌号,竟然是市委五号车,这是市里纪委书记王晓剑的车子。 要是换作平时,大家看到纪委书记的车子,就算心中无鬼,也要心虚三分。可看到王晓剑的车子,在场的很多人却不由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心说王书记今日赶来致贺,脚步可是有点迟啊! 自认和王晓剑关系不错的几位市里贵客,就朝车队迎了上去,既然今天碰上了,也算是个好机会,怎么也要跟这位手握干部生杀大权的纪委书记寒暄两句才行。 王晓剑下了车,却不过来,而是脸色冰寒地站在车旁,等后面车子下来的几个人一起汇合之后,才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王书记……” 几个迎上去的人,刚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就看到了王晓剑那冷得能把空气冻结的脸色,当时心里一咯噔,后面的话就没讲出来。 王晓剑目不斜视,直接穿过了几人,而后站定脚步,大手高高一抬,指向了此时心情不太好的葛世荣,道:“葛世荣,你跟我来一趟,有些问题需要找你了解一下。” 第六一六章 风雷万钧 葛世荣正在无精打采呢,今天事情完全不如他所期望的那样,这让他多少有些气馁,此时突然听到王晓剑点了自己的名字,葛世荣瞬间石化,呆滞在了当场。 “王……王……” 葛世荣嘴唇哆哆嗦嗦,硬是没把“王书记”三字喊出来,那回应,反倒像一只失魂落魄的落水狗,惊恐之下发出“汪汪”两声,他心里已经彻底乱了,在拼命猜着王晓剑点自己名的原因所在。 周围的丰庆县领导,被这意外的变化给惊呆了,齐刷刷看着葛世荣,脚下不着痕迹地挪开一截,葛世荣顿时就被很醒目地晾在了中间。 站在王晓剑身后一名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耐,道:“王书记,哪个是葛世荣?” 王晓剑再次一指葛世荣,道:“这个就是!” 中年男子的目光从葛世荣身上扫了一眼,充满了极度的冷漠,像是看着一只待宰的猪样,随后大手一挥,道:“把他带走!” 四五个身型彪健的大汉,立刻就朝葛世荣走了过去,没等葛世荣做出回应,大汉们就把葛世荣给控制了起来,一使劲,葛世荣的身体就腾了空,不由自主地往这边“飘”了过来。 “王书记啊!王书记!” 葛世荣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了,身体不断挣扎,竭斯底里地大喊着,眼泪鼻涕都喷溅了出来,“王书记,您要救我啊!” 王晓剑皱眉往旁边站了两步,心道这个葛世荣果然是问题很大,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吓得只差没屁滚尿流了,这样的干部要是没有问题,那才是出了怪事呢。 “王书记!” 大汉们拖着葛世荣从王晓剑身旁经过时,葛世荣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蛮劲,一下挣脱了大汉的控制,把王晓剑的胳膊给拽住了,大声哭喊道:“王书记,您不能让他们把我带走啊。您说句话,只要能保住我,我葛世荣今后给你当狗……” 王晓剑一听,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狠狠一甩胳膊,挣脱了葛世荣,然后再往后站了几步,把脑袋扭到一旁,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大汉也被葛世荣的这一举动给惊到了,立刻手上加了把力气,把葛世荣的胳膊都拧成了麻花,然后捂着嘴快速拖走,扔进一辆遮着黑色布帘的车里,车子随即快速离去。 看着车子载着葛世荣离开,现场的人面面相觑,但好歹松了口气,万幸不是点自己的名啊。 张忠明此时壮了壮胆子,带头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王晓剑的身前,道:“王书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晓剑没有理会张忠明,而是视线直接从张忠明肩头穿过,在后面的丰庆县一众领导身上继续扫着。 我的妈呀! 娘咧! 本来要跟着张忠明上前打招呼的丰庆县一众领导,立刻齐刷刷站住了脚步,要不是顾忌到体面,有些人怕是都要掉头往后去退了,甚至恨不得让自己立刻消失在原地。王阎王正在磨刀霍霍呢,自己竟然上赶着往前凑,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嘛。 “你!”王晓剑大手此时再次抬起,道:“肖伟,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谈!” “噗通!” 肖伟一屁股就跌坐了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到半点人色也没有,两只大腿在地面簌簌地抖动着,“我……我……” 这次那几位大汉没让意外再次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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