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和那畜生一起吃酒,吃到一半,那畜生借口说吃多了要去更衣,便离了席。开始老爷和我都没当回事,只是过了足有一炷香功夫,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老爷担心他莫要出事,就亲自带着我还有赖总管去寻。只是前后寻遍了也都没寻着,不想路过我院子时,听到了秦氏在里面哭求救命,瑞珠和宝珠两个丫头也被打了,老爷觉得不对,赶紧踹门进去,就见,就见那畜生按着秦氏,欲行无礼之事……呜呜,畜生,那个狗畜生!!” 贾蓉一边大骂,一边大哭捶地。 前面他老子贾珍的脸色却变得稍微有些不自然起来,回头喝道:“行了,两位老爷跟前,你胡吣什么?” 待贾蓉立刻收声啜泣时,才转过头来对气的面色煞白的两人道:“侄儿当时气极,恨不能生撕了他,只是这孽畜见事败跑的快,一溜烟跑出了府……” 贾赦激动问道:“怎不使人拿回来打死了账?” 贾珍哭道:“叔父,这等丑事,侄儿遮掩都来不及,如何还敢大张旗鼓?不为蓉哥儿这畜生考虑,也要为蓉哥儿媳妇着想啊。远近里外,阖族上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我这儿还强十倍?若是丑事外扬,侄儿这家如何还撑得住?” 贾赦和贾政闻言,都觉得有些诧异,至于么…… 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在西府管家的也是个女流之辈,他们的儿媳、侄儿媳妇…… 贾赦轻捋胡须,小指微微上翘,咬牙慢语道:“如此说来,便是那个畜生做下的坏事,惹得祖宗恼怒?唔,如此一来,就更不可放过他。这等畜生,请出家法来杖毙了才能平息祖宗之怒。” 贾政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本非有捷才者,只是微微摇头道:“到底没酿成大错,还是个孩子……而且闹大了,也让人多嘴,蓉哥儿媳妇那里容易出事。” 这件事果真广流传出去,秦氏唯有一死了之。 贾珍感激不尽道:“二叔父所言极是。” 贾赦哼了声,道:“那就收了他的房子,把那畜生赶出去,再打二十大板,让他自生自灭去。让人告诉他,敢往外乱说半个字,打烂他的狗嘴!” 贾政心有不忍,真要狠打二十大板,再赶到外面去自生自灭,以他想来,贾蔷估计活不了三天,太过了。 只是他又不好开口,毕竟以贾蔷的“罪孽”,打死都不为过。 幸好,贾珍叹息一声道:“大叔父,若如此,难免惹得族里物议……罢了,到底那个畜生没酿成大错,打就免了罢。先收回族里的房子,给蓉哥儿那些快要成亲的小叔叔们住。赶他出去,不准他以后再打国公府的名号行事。等到过年祭祖时,再削去他的族名,逐出家族便是。留他一命,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听说如此,贾政心里大为熨帖,只要能不出人命就好,他连声道:“如此方是家族长长久久之道,珍哥儿愈发老成了,快起来罢。” 贾珍陪着笑脸,起身犹疑道:“只是若家族有人问起缘由来……” 贾赦哼了声,道:“就说那畜生忤逆不孝!” 站在后面的贾蓉闻言登时吸了口凉气,在这个连圣天子尚且要以孝治天下的世道里,一个“不孝”就已经能让人永无翻身之地,再加上“忤逆”大罪,真较起真儿来,忤逆大罪仅次于谋逆大罪,要施以“剥皮揎草”、“磨骨扬灰”之刑罚。 哪怕贾家不官告,可这个名声流出去后,不管是真是假,谁还敢沾贾蔷的边儿? 前程什么的都不必去提,不流放三千里都是好事,只问往后谁还敢嫁给贾蔷为妻? 便是能够娶妻生子,也只会让妻儿蒙羞,无人愿与其子女结亲。 这真正是可以做到赶尽杀绝的,让贾蔷饱受世间的羞辱和苦楚,步履维艰,活活被逼死。 太狠毒了! 贾政也觉得过了些,可犹豫了下,到底没再说话,毕竟他也要顾及贾蓉的脸面。 贾蓉为贾氏一族未来的族长,他的妻子被一个混账按下强行无礼之勾当,他这个做祖辈的三番两次替混账求情,却是说不过去了…… …… 距离贾氏宗祠不过一墙之隔的荣府东北角,便是梨香院。 梨香院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了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 平日里,王夫人都是在这三间耳房内歇息。 中间耳房内临窗有一大炕,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 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筯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唾壶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 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贾政妻王夫人面慈目善,坐在东向椅子上,与她并坐的,是其胞亲姊妹薛姨妈。 在另一侧,则坐着嘻嘻笑的宝玉,还有几个美颜如玉的女孩子。 堂正中,一身青素白衣的贾蔷静静而立,眸眼澄清的看着众人。 原本依古礼,男女七岁便不能同席。便是至亲父兄,到了十岁后,也不能再随意进女儿、姊妹的房间了。 虽然贾家以武荫传家,这方面没有那么严苛。 但是,无论如何,等闲情况下也不可能让家里女儿家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不过,贾蔷的情况又不同,他是“草”字辈…… 即使对贾家年岁最小的女孩子贾惜春来说,贾蔷连弟弟都不是,只是一个侄儿。 在红楼原著内,霸道如薛蟠者,都进不得大观园半步。 元妃省亲后,贾政、贾琏、贾珍等年长者亦等闲不得入。 然而贾兰和贾蔷、贾芸之辈却仍可入内。 贾蔷比贾芸更近一些,贾芸入内,尚且要避讳着贾家姊妹,需要有嬷嬷引路。 贾蔷却管着园子里的戏班子,还可直接出入大观园,没有太多避讳,便是因为他是正派宁国玄孙。 也因此,贾蔷有了机会,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金陵十二钗中的大部分,并给她们见礼请安: 娇弱灵气的林姑姑林黛玉、端庄白美的薛姑姑薛宝钗、温柔可亲的二姑姑贾迎春、飒爽神俊的三姑姑贾探春、萌萌哒的四姑姑贾惜春,以及明艳如神仙妃子的二婶婶王熙凤…… 似观一副红楼百美图! …… 第0019章 决裂 “嘻嘻!” “咯咯!” “呵……” 当贾蔷对贾惜春行罢子侄礼,额头已微微见汗时,众人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原本看到这个大侄子还有些拘谨的姑娘们,这会儿也都放下心来。 无论古今还是未来,绝高的颜值再加上干净的眼神、温润的声音和得体的举止,都是接近女孩子的捷径。 若是再加上辈分上的因素,那简直和后世伪装成Gay一样,无往不利! 毕竟,这些女孩子还不知道有一部叫《神雕侠侣》的小说…… “可怜见的,快坐下吧。” 薛姨妈在她姐姐这里明显比在贾母处自在的多,知道王夫人少言,便代她请贾蔷落座。 贾蔷微微躬身谢过后,在东向末座落座。 看到他进门后一系列的举止,王夫人和薛姨妈都微微有些失神。 俊秀的容貌对她们来说,虽也赏心悦目,但关注已经不重。 早已过了豆蔻岁月,她们更知道什么对男人来说更重要。 可贾蔷身上那种沉稳自信的气度,却着实惊艳了她们。 便是林薛并贾家诸女孩子,虽没有王夫人和薛姨妈的阅历见解,却也都觉得贾蔷很有些不俗。 只生的好不算什么,宝玉生的也好。 可是和安静沉稳的贾蔷相比,宝玉跳脱轻浮的就像是个顽童。 不止宝玉,就是她们平日里见过的贾琏、贾环等人,也都不及贾蔷的气度。 只叹,这孩子爹娘早亡,如今又搬出了宁国府…… 说来也是可悲,地位越高的人,对周围发生的事往往了解的越少。 譬如天子,他所知道的事,大多数只是臣子们想让他知道的事。 在国公府中也差不多,即便下人们暗地里早已风言风语,可却无人敢把那些腌臜事告诉贵人。 所以王夫人、薛姨妈都以为,贾蔷真的只是因为快十六岁了,所以搬出了宁国府自立门户。 毕竟,连寻常庶子乃至承爵人之外的嫡子,在国公府长到成年后,一样要搬离出去,除非亲长强留,譬如贾母就一心想和幼子过活。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资质,可惜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对视了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惋惜之意。 尽管二人都不过是内宅妇人,可作为高门大户的管家媳妇,见识过的人和经历过的事,却是超过世间大多数百姓的。 至少在识人方面,有一定的眼力。 看到贾蔷这般气度,且已近成年,她们就知道先前起的凭借长辈身份,再施些小恩小惠笼络人心的打算是行不通的。 让这样的人物当宝玉和薛蟠的书童小幺儿,侍奉他们,可能么? 既然不可能,那王薛二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简单问了两句,一人送了副文房四宝和状元及第的小银锞子,叮嘱往后好好读书,就让宝玉送了出来。 在抄手游廊上,贾宝玉歉意解释道:“蔷儿,太太和姨妈平日里也没许多话,要不,我带你去见见老太太?” 贾蔷心里犹豫了下,随即摇头婉拒道:“还是不打扰老太太清静了,宝二叔,我先告辞了。待往后宝二叔得闲,可往我小院里坐坐。虽无好酒,粗茶却还是有一盏的。” 看着一身月白斓衫的贾蔷,其背影隐隐有种孤寒飘逸之意,宝玉直想落泪。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袍光彩明艳,竟让他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 不过他也并未难过许久,就赶紧回耳房去了,到底和林妹妹她们一起顽乐更重要…… …… “给太爷请安。” 贾蔷刚要自荣国府角门出门回家,赶巧正好碰到了自东府而归的贾政,忙于道边恭立请安。 也是他运气好,没碰到骄横的贾赦,不然今日怕难得好去。 贾政心情郁闷,正要进门,见一清秀少年郎于门楼下请安,登时眼前一亮,不过随即认出此人为谁,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冷哼一声,喝道:“往后不许再放此人进府,再迈进一步,直接打死!”显然厌恶之极。 说罢,甩袖离去。 十来个门子闻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管家赖大回过神来,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不过是非对错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他冷笑一声,对众门子道:“耳朵都聋了?还不把此人打出去?往后没老爷的允许,不准此人踏入国公府半步!” 一众门子赶紧应声,就要领命上前,却见贾蔷已经先一步踏出角门,飘然而去。 身姿潇洒,不代表内心潇洒。 贾蔷可以肯定,必是宁国府贾珍又出手了。 而这一次的出手,也不会像上回那般,只在义学里做些手脚。 只是饶是贾蔷已有心理准备,他还是没想到,贾珍会将此事做到这样绝…… …… “铁牛,给我堵好了门,不许松!” “呸!你们这群杀千刀的,休想夺走我外甥的宅子!” “铁牛,你挡死了,挡死了,放一个人进来,老娘让你一个月都吃屎!” 此言一出,刚刚被七八个人联手顶开一条缝的木门,“哐当”一声又被堵死了。 木门后,铁塔一般的铁牛一张黑脸上满是恐惧的汗水,咬紧牙关,拼死力将门挡住,不敢有半点松懈。 老天爷,吃一个月的屎,还能活吗? 在他背后,却是色厉内荏的春婶儿,虽看起来张牙舞爪极为厉害,但实则脸色苍白,眼神恐惧。 国人数千年以来,最重安居,安居才能乐业。 要是没个家,岂不成了孤魂野鬼? 可是,她心里也明白,若是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这个才住了一天的家,十之八九还是保不住了。 毕竟,铁牛就算力气再大,也大不过人家国公府! 正这时,忽地,外面传来一道清喝声: “张财,你干什么?” 春婶儿闻声登时激动起来,大声叫道:“蔷儿你可回来了,这群杀千刀的贼说要来收房子,要赶咱们……要赶你走啊!好外甥,你快告诉他们,这是你老子娘留给你的啊!” 贾蔷在外面听见,回道:“舅母,让姐夫将门打开。” 另一边,一个青衣马脸的中年男子不阴不阳地笑道:“小蔷二爷,得罪了。只是,这是珍大爷的命令。珍大爷和西府两位老爷一起下的宗族之命,因小蔷二爷你忤逆不孝,族里收回这处宅子,将你逐出贾家。既然你都不是贾家的人了,自然住不得贾家的宅子。” 原本,这位宁国府的外管家以为贾蔷听闻此言,必会大惊失色,如丧考妣,乃至痛不欲生……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贾蔷闻言后,竟是先左右看了看,见这条后街上站满了人,其中多有贾族中人正往这边看热闹,非但毫不羞耻,反而扬了扬下巴,大声问道:“张财,你刚说什么?你再大声一点,我没听清。该不会是,你假传族长之命吧?贾族族长,和西府两位老爷下定主意,要将我逐出贾族?” 张财虽觉得很失望,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出缘由了,便将先前之言大声重复了遍。 贾蔷闻言后,眼睛里丝毫不见落难之意,反而明亮惊人,他大声道:“逐我出贾族,我认了!但忤逆不孝之名,贾蔷绝承担不起。张财,你回去告诉贾珍,将我逐出贾家自生自灭容易,坏我德行却不可能。我贾蔷,岂敢有辱父母在天之名?他若敢以忤逆不孝之名罪我,我也不会藏着掖着,将他在宁府那些下作肮脏事公布于众,必与他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你转告他,莫非以为天香楼之事能瞒得过我?至于这宅子,你们想收回就收回吧,明日午时前,你们来收房便是。” 张财虽想着立刻就收回,可看着贾蔷和他身后的铁牛、春婶儿等人,尤其是铁牛,恍若牛魔王一般,吞咽了口唾沫后,道:“好,那我们就明天午时前来收房!走!” 待宁国诸仆离去后,相比于满目苍凉心痛煎熬的舅舅一家,贾蔷却快乐的简直想放声大笑! 这世上,竟还有这等好事? 我草!求求你们,快点将我除名吧!!! 第0020章 祸兮福所倚 “蔷儿,你好傻啊!这是你爹娘老子留给你的宅子,族里凭什么收回去?你赖着不走,他们又能如何?你还笑……” 待重新关上门后,春婶儿一边落泪一边埋怨道。 刘老实、铁牛、刘大妞等人也颇为沮丧。 贾蔷看起来却全身上下通透明快,嘴角噙笑,道:“都莫慌,这是好事,是大好事!” 一个宁国正派玄孙的名头,压在贾蔷心里始终轻松不得。 贾家只要有贾珍、贾赦、熙凤之流在,在作死的大道上一路狂奔,用不了三五年,贾家必然还会落得那个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结局。 贾蔷能阻止吗? 基本上没有可能。 光从辈分上来说,他一个草字辈的孙子,在贾赦、贾政跟前连站直了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谁会听他的? 哪怕他考中个进士,得个三甲第一名的状元,在识货之人的眼里,他有储相的资本,可贾家从上到下只顾享福受用,便是贾政也只在意虚名清谈,谁会当他是一回事? 贾赦身上袭着一等将军的武勋爵位,位居一品,尽管半点实权也没有,可有这个爵位,他就不会用眼皮子鸟哪个状元一下。 他们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贾蔷就算累死,也给他们补不完窟窿。 原本他还在想,一定要寻个机会将这些会拖累死他的混账全部弄死,没想到,这些人命不该绝,居然主动逐他出贾家。 哈! 哈哈哈! 贾蔷内心里当真是仰天大笑三声,一旦坐实了这点,日后无论是抄家还是灭族,都和他没一丝一毫的干系。 当然,贾家完蛋后,他默默无闻还好,但凡有几分家业,就必然会有人趁火打劫。 可贾蔷自信,那个时候他已经有相当的自保之力了。 如此,天大的压力便化解于这场“不幸”中。 只是,这些话没法对舅舅一家说。 而且,也并非全是好事。 至少,若不能洗刷扣在他头上的“忤逆不孝”之名,那他这辈子基本上也不用混了,必是寸步难行。 他干咳了声,对刘老实等人微笑道:“此事先前便在我预料中,所以才没找人来大修房屋。这样也好,舅舅是老燕京人了,知道在哪里能租赁到好屋子,舅舅你明早一早去找牙人,就在西城寻一处二进宅院,明天午时前我们搬家过去。不要吝啬银子,薛大哥送的古董都是好东西,随便当卖一件,就够咱们住一年的了。等咱们的生意做起来,这些更不会成问题。” 刘老实闻言,闷声道:“那……为甚非要在西城?西城地贵租赁房舍更贵,要在南城岂不更好?” 贾蔷脸上的微笑担了些,轻声道:“舅舅,今日咱们要是在南城,你以为来的还只会是十来个国公府的家奴?他们还会赤手空拳?相信我,如非此地多权贵,他们不会只十来个人,他们会来更多的人,带着刀枪棍棒和火折子。就算一把火烧了咱们,也不会有人因此为咱们报不平。或许只有等贾家落败之时,他们的政敌才会以此为利器,给贾家的坟头多添一把火,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和薛蟠抢香菱的冯渊,家有扇子的石呆子,家底比刘老实一家都好些,可还不是家破人亡? 若在南城积贫杂乱龙蛇混杂之地,宁国府想拿下刘老实一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刘老实并不是很能理解贾蔷之意,倒是春婶儿啐骂道:“你既然不明白,就听明白人的话去办事就是。左右又不用你出银子……” 刘大妞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嗔道:“娘!” 这是人话吗? 贾蔷没有理会刘老实一家,他看向铁牛,温声道:“姐夫,今日可曾吓到了?” 这个看似牛魔王一样面容狰狞的高大汉子,心里却胆小的和只小鸡一样。 再加上他娘临终前再三叮嘱,让他莫要出手,也就造成了如今的黑皮草鸡…… 铁牛听闻贾蔷之言,有些害臊的摆手道:“没有没有,蔷哥儿,俺不怕。”又用黑芭蕉叶般的大手抓了抓脑袋,憨声笑道:“俺就是堵了堵门,没动手。” 贾蔷轻声道:“这已经很难得了。姐夫,你知道今日他们一旦闯进来,会是什么后果么?哪怕这里是西城,他们一旦进门,就会到处打砸,不仅打砸东西,还会打人。豪门刁奴多无人性,他们连舅母和表姐,甚至连外甥都会一起打,打的越狠,越能在他们主子面前邀功。这还是在西城,若是在南城,他们就敢直接下辣手杀人。姐夫,伯母临终前嘱托你不要轻易出手,是因为担心你手重,伤了人命,要吃官司,没人护着你。可如今你已经成了我表姐的丈夫,成了小狗儿的父亲,若有坏人来害他们,我希望姐夫你不会害怕,仍能和今日一样,保护家人不受伤害。” 说完,微笑着看了眼直愣愣的黑大个儿一眼,先一步回房了。 …… 贾府,梨香院。 “什么?这姨丈也忒糊涂了,他也不想想珍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分明是珍大哥见蔷哥儿生的好,想强行那事,被蔷哥儿拒了后不甘心,几番打压不成,如今竟还想置人于死地,屎盆子倒扣在蔷哥儿头上,忒不要脸了!” 薛蟠从薛姨妈处得知贾政厌弃贾蔷,且贾珍禀明贾赦贾政要将贾蔷以忤逆不孝大罪逐出贾家收回房舍后,登时气的跳脚大骂。 薛蟠虽然混不吝,但对看重之人,还是颇讲义气的。 薛姨妈得闻薛蟠之言,忙哄道:“我的儿,他家的事,他们自己都理不清。如今咱们寄居在他家,你可莫要多事。” 薛宝钗轻轻一叹,也道:“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或许也是前生命定。如今姨丈和西府大老爷还有东府珍大爷都定了他的罪,哥哥恼也没甚用,闹开了,大家反而不好相处。况且前日妈妈为他能引哥哥走正道,商量着替他料理生计,送了一车厚礼过去。如今既然到了这一步,依我说,也只好罢了。” 薛姨妈也连忙道:“你可听见你妹妹的话了?此事万不可闹开了,不然咱娘仨儿也不好再在你姨丈这里住下去了。如今你还小,不能支撑门户,若没有亲戚间帮扶着,薛家也难在京立足。你这孽障,可千万记住了。不然,就是要逼死为娘……” 薛蟠闻言面色发紫,怒冲冲的哼了声后,掉头就走。 薛姨妈见状忙想拦,却被宝钗劝下,宝钗道:“妈放心就是,哥哥明白轻重的。” 待薛姨妈又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时,宝钗心中轻轻一叹,眼前悄然浮现了那道孤寒飘逸的青白身影,可惜了…… …… 第0021章 招揽 翌日清晨。 一大早,刘老实就领着贾蔷去见了牙人,说了要求后,以一年二十四两银子的年租,租下了距离荣宁街有十多里远的青塔寺附近,名唤五条胡同内的一座二进宅院。 前后两进,有抄手游廊有垂花门,原是一京官所住之处,正巧近来京官回乡,房屋出售,被人买下来对外出租,以做进项。 青塔寺附近虽比不得荣宁街这边权贵云集,却也多是读书人家和官员云集之地,只不过官员品级不怎么高罢了。 若非刘老实同牙人说了贾蔷是宁国公正派玄孙,牙人都未必愿意租给他。 时间有些急,先前从南城麻刀胡同带来的许多东西都不能要了,贾蔷做主全都扔了,只将先前打好的烤炉和一应工具,并一些贴身衣服,另冯紫英和薛蟠送的贺礼带上就好。 饶是如此,也装了两大车,在午时之前,离开了这座破败老宅。 “哟,蔷哥儿,你这是……” 还未成行,从不远处一座小宅院内走出一个比贾蔷年长二岁的年轻人,走近前来,面带不解的问道。 贾蔷认得此人,只是前身时期,几乎从未搭理过。 虽都是一族弟兄,但贫富相差悬殊,前身并不怎么瞧得起此人。 然而现在的贾蔷对此人却是有些好感,道:“是芸二哥?我在搬家。族长逐我出贾家,从今往后,我就不是贾家人了。” 来人正是贾芸,论出身此人尚且比不得贾蔷。 贾蔷还算是宁国正派玄孙,贾芸的祖上便是庶出,到他这一辈,也就愈发不受重视了。 其父早亡,连葬礼族中都未出面操持……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往后荣宁二府倒霉,也牵连不到他多少…… 贾芸显然也听说了东府此事,脸色有些沉重,不过他为人聪明,看出贾蔷脸上并无多少悲色,虽心中诧异,面上却不再提这茬儿,而是笑道:“前儿从你家门前路过,就嗅到里面好冲的香气,当时就想厚着面皮去讨口尝尝。” 贾蔷闻言心里赞了声伶俐,微笑道:“烤了些羊肉,想吃以后还有机会。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营生?” 贾芸摇头苦笑道:“哪有什么正经营生,不过一天天苦挨。” 贾蔷道:“如今我舅舅一家与我同住,在青塔寺附近的五条胡同,前儿你闻到的香气,就是他们正准备经营的买卖。你若暂时还未有正经活计,不如过来同做。你读过书识得字,也会记账。可以管吃住,月钱二两。当然,前提是你不怕得罪贾珍。” 贾芸听他直言族长之名,原本心动的面色登时一变,干笑道:“蔷哥儿,你且容我想两天。” 贾蔷理解,道:“给你三天时间思量,三天后若仍不行,我就只能去请旁人了。芸哥儿,你且想好,贾家这些年管过你什么。” 说罢,不再多言,与刘老实一家邀着两驾租来的大车,往青塔寺方向而去。 看着贾蔷潇洒远去的身影,贾芸的面色难以淡定…… …… 荣国府,荣庆堂。 西暖阁内。 贾家姊妹们聚在此处闲聊,三丫头探春挨边儿坐在宝玉,低声问道:“二哥哥,那蔷哥儿到底做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背了个忤逆不孝的大罪名,还被逐出贾家。我瞧他,生的也不像是奸邪呀。” 不远处的黛玉闻言嘲笑道:“看人还能看出好歹来?那蔡京、秦桧都是忠臣了。” 探春才不服呢,道:“蔡京、秦桧虽是奸臣,可他们都是孝子哩。” 黛玉冷笑道:“他们算是哪门子孝子?六贼恶名千古流传,他们老子娘都跟着遭骂呢。” 探春闻言语滞,恼火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孝……”不过到底没再顶嘴,因为她知道,林黛玉的火本不是冲她来的。 昨儿个贾宝玉单独去梨香院顽了很久,这才是种祸之本…… 眼见要怼起来,贾宝玉忙和稀泥道:“好好的,怎么蔷儿成蔡京、秦桧北宋六贼了?你们都还是当姑姑的呢。” 对上贾宝玉,林黛玉就更不会忍了,掉下脸色道:“奇了,我何时说过他是蔡京、秦桧之流了?” 宝玉差点哭了,忙劝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总之,此事内情我都知道,蔷儿不是那样的人。” 迎春心善,解救问道:“他若不是这样的人,怎地老爷他们都恼他?” 贾宝玉感激的看了迎春一眼,而后重重叹息一声,道:“有些事为尊者讳说不得,你们只要想,蔷哥儿若是安生待在东府,自有他的荣华富贵去受用。况且珍大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只看蓉哥儿就知晓了,蔷哥儿又怎敢忤逆他?实是有些事蔷哥儿死也不能应了,这才舍了那边的富贵,独自回他那破败老宅里独活了。如今,却是连独活都难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谁又能管得了许多?” 听他这般说,贾探春却觉得有些没义气,道:“二哥哥,你不是和蔷哥儿关系亲近么?怎不帮他一帮?” 贾宝玉闻言顿时涨红脸,急道:“我怎么没帮?昨儿我还包了五两银子的礼给他。” 贾探春好笑,她说的可不是这个帮。 林黛玉见贾宝玉下不来台,扯了扯嘴角,道:“三丫头也别为难他,他在家里上下左右都有人看着,等闲不得半点自由。能赠这五两银子,已是不容易呢,他能有什么法子?除非老太太开口。” 贾宝玉闻言简直感激不尽,连连点头道:“林妹妹说的是,林妹妹说的是!” 林黛玉哼了声…… 最小的惜春嘻嘻笑道:“林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贾宝玉没好气道:“林妹妹原就说的对。” 迎春却叹息一声道:“那蔷哥儿看起来是好的,可惜了。” 众人闻言,都沉默起来。 只是她们就算有一颗善心,可终究不过一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心有余而力不足。 过了片刻,却是贾探春率先笑道:“我瞧他不像是无能之辈,虽比我们矮一辈,却比我们都大些。况且看他沉稳的模样,也不像坐以待毙之辈。” 林黛玉耻笑道:“都说三丫头你大气爽利,我看也只是以貌取人之辈。那蔷哥儿怎我瞧着也就寻常?” 探春气笑道:“除了二哥哥,你瞧哪个是好的?也对,如此方不枉二哥哥一心待你好。” 姊妹们闻言登时笑了起来,林黛玉红着脸起身,恼道:“好你个三丫头,今儿我再饶不得你!” 说罢,要去撕了探春的嘴。 探春哈哈大笑起身,边跑边求饶道:“好姐姐,可饶了我这一遭罢!” 贾宝玉喜的无可无不可,居中劝架道:“林妹妹,你就饶了三妹妹这一回吧!” 林黛玉腮如凝脂,星星点点的明眸恍若冬泉般清澈闪亮,她看着宝玉咬着薄唇,发狠誓道:“今儿饶了她,我也不活了,宝玉,你还不起开?” 贾宝玉闻言,干笑着让开。 探春见之差点没气的岔过气去,见黛玉复又追来,忙笑着逃开,正巧这时外间传来一道温柔持重的笑声: “青天白日的,你们就在这里疯闹,老太太怕都要被你们扰的头晕眼花了!” 贾宝玉听闻此声,眼睛登时一亮,开心笑道:“宝姐姐来啦!” 林黛玉见之,轻轻哼了声,也不追逐探春了,一转身回到座位上,抓起一颗瓜子,轻轻嗑了起来。 眸光闪动,看着门口方向似笑非笑…… 第0022章 生意火爆 前宋北南两朝,先北宋联金灭辽,结果北宋为金所灭,靖康耻,千古难雪。 再至南宋,又重复北宋故事,联蒙灭金,结果为蒙所绝。 不过,宋虽亡,然华夏未绝。 有亡国文武将帅退至南洋,励精图治,以舟作马,同蒙元作战二百年。 又逢后金复起,于蒙元后方夹击,百年后,终覆灭蒙元。 最后,华夏衣冠与金钱鼠尾决战中原。 大燕太祖领麾下四王八公,追南逐北,洒不尽的轩辕血,斩不完的胡虏头! 付出莫大代价,终于光复华夏河山,九州归燕!! 自此,已逾百载。 当初残破的山河,今复盛世。 被视为两脚羊的汉民,再也不会沦为蛮兽口中的血食。 纵然世间仍有种种不公黑暗,然盛世终至,绝大多数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平稳的度过一生。 炎黄子民便是如此,只要能有一个太平安宁的环境,就能勤劳致富。 纵然很难大富大贵,但兜中总会有一些余财。 荷包里有了银钱,生活就会宽裕一些,也就愿意尝试一些新生事物和食物。 以上如此恢宏的历史,便是贾蔷和刘老实一家发财的契机…… “来来来,快来瞧一瞧看一看,最新鲜的西域羊肉串儿!” “十二文钱一串,香辣爽口,京城独一份,独一份哟!” 青塔寺附近的路口处,一个小小摊位周边摆放着三个木桌和十二个木凳,春婶儿一边帮忙张罗拿肉串儿,一边大声吆喝着。 对于新鲜事物,京城人虽不像南边儿人那样容易接受,可烤羊肉串的那股浓郁香味却是实在招人。 况且,十二文钱的价位,刚刚踩在百姓的心门槛上。 当下太平盛世,一斤米不过十文钱,一斤糖都要一百文钱,一串儿前所未有过的烤羊肉串儿要十二文钱,有点小贵,但还不算太贵。 又不是常吃的东西,偶尔开开荤,打打牙祭,还是消费的起的。 于是从最开始的围而不上,到第一个吃烤肉的人,再到那人呼朋唤友,一传二、二传四,只一上午功夫,刘老实原本担忧生意不好卖不掉的心终于放下了,剩下的唯有幸福和劳累。 刘老实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能体会到财源广进的畅快感! 从中午起,忙到下午未时末刻,也不过一个半时辰的功夫,昨夜备好的羊肉串就卖了个干净! 刘老实、铁牛和春婶儿收拾利落回到家时,三人都处于飘飘然的亢奋状态中。 太赚了,完全是暴利啊! 一斤羊肉不过七十三文钱,可以串二十五串,心黑点,串三十五串都没问题。 就算按二十五串算,一串划下来不过三文钱。 就算香料贵点,可一串划下来也超不过一文钱。 大燕不禁商事,商人也非贱籍,所以前朝堪比金价的香料,早已进入百姓家的饭堂。 只是多用于煮肉,其他时候用的少罢了…… 如此下来,一串烤肉串,足足可赚八文钱! 一斤就可以赚两百文,今天足足卖了十斤羊肉,就是两千文钱! 足足两吊! 听起来一家人累死累活大半天,生意那样火爆,才就赚了不到二两银子。 可当下哪怕是官老爷跟前的一个轿夫,工食月银加起来也不过一两银子,一千五六百大钱而已。 “蔷儿啊,这才只是半天呐!这才只是半天呐!” “对了,今儿还不是庙会,等过几日到了八月初一,青塔寺有一次小庙会,人更多,到了十五,那人就海了去了!我敢打赌,到十五那天,别说十斤,就是三头羊都能卖光喽!” 春婶儿激动的唾沫星子乱飞,在阳光照耀下,几乎荡出了一弯彩虹。 一旁平日里没什么话的刘老实今儿也格外高兴,点头附和道:“对,你舅母说的对。” 铁牛也咧着嘴,支着一张黑脸,连连点头。 站在垂花门前,贾蔷微笑道:“买卖好自然是好的,不过舅舅、舅母还是要注意身体,不必太急。咱们眼下总共就这几个人,干多少卖多少就是,努力做事赚钱很好,但凭苦力赚钱,赚不到大钱的。” 春婶儿这话就不乐意听了,道:“蔷儿你富贵惯了,不知道老百姓怎么活。这也叫苦力?你舅舅、你姐夫先前那才叫苦力,天不亮早早就要摸黑起,走十几里路去码头,手提肩扛到天黑才能回家来,那要出多大的力哟!现在和那会儿比,也叫吃苦?不吃苦,如何能赚钱?蔷儿你好生读你的书就是,别以为我是个糟婆子就不知道,你读书比我们做这点子事还累咧!你这么点儿大的小人儿都不喊累,他们敢叫累,老娘我捶不死他们!” 刘老实呵呵笑道:“不累。” 铁牛更憨笑道:“俺下午还想去,一直卖到夜里。” 贾蔷摆手道:“配料也配不过来那么些,过犹不及。眼下咱们且这样忙着,等过些时日,咱们只卖配料就能赚大钱。” 铁牛不明就里,刘老实也摸不着头脑,刘大妞奇道:“蔷儿,光卖配料谁吃啊?” 倒是在码头上卖了几十年炊饼的春婶儿隐约反应过来,道:“蔷哥儿,你是说,还要让别人也来卖这个?” 贾蔷点头微笑道:“世人逐利,哪有利就往哪里汇聚。烤肉既然如此赚钱,他们没有不跟风的道理。不过,没有特意配制的调料秘方儿,他们调不出味道来,就卖不好,自然会来寻咱们。” 春婶儿急道:“他们来寻咱们,咱们也不怕他们,何必教给他们?” 贾蔷轻声道:“舅母,以咱们如今之身份,是驾驭不了太多财富的。大多时候,没有足够的根脚,银子多了,只会引来大祸。也就是所谓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不过你也别怕,目前来说,赚个千儿八百两银子,还远不至此。” 原本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的春婶儿闻言大喘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蔷哥儿你这心比我还大,我寻思着能挣个二三百两银子就不错了,你这都奔千两银子了!这一套二进宅子,也不过二千两银子出头吧?” 这座二进宅子的确要二千两左右,然而这个价格,已经是普天之下绝大多数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看来京城房价,自古便金贵不似凡间…… 解决了这场“虚惊”后,日子便一天天的重复下去。 贾蔷每日里在家读书,闲暇时配料,舅舅刘老实一家则操持着烤架,在青塔寺附近天天生意火爆。 从最初的一天十斤羊肉,不到十天,就成了一天卖三只羊。 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青塔寺大庙会,更是一天卖出去整整八只羊! 除了烤羊肉外,还有烤羊腰子卖的极好。 春婶儿更将羊头、羊蹄、羊肠等羊杂卤了一并卖,不过十天功夫,原本窘困之极的一家人,就积攒了整整五十两银子的巨款! 尽管刘老实坚持这银子属于贾蔷,可贾蔷却以为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些,所以基本上不搭理此事,先把生意再做大些才是正理。 中秋节这一天,劳累了一天的刘老实、春婶儿和铁牛回来后,春婶儿却向贾蔷提了个请求…… 第0023章 贾芸 “招人?” 贾蔷没想到春婶儿竟有这样的事业心,他想了想,摇头道:“招人自然是可以招人,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春婶儿不解道:“眼下还不是时候?这是为甚?” 贾蔷只微笑着重复了遍:“还不是时候。”却没有解释理由。 他自然不能说,以他舅舅这一家的管理能力,实在无法照应好几家分店,到时候难免生出是非来。 银子赚不了许多,麻烦闹出许多,还不如暂时不开。 他先前邀请贾芸入伙,并非是一时动了慈善之心…… 春婶儿却急道:“那甚时候才是时候,眼下买卖这样好,不趁热打铁,当心以后连屎都吃不到热的!” 听闻如此朴实之言,贾蔷默默的放下了筷子,顿了顿,轻声道:“我主要不想让舅舅、舅妈太累,往后好日子还长,坐着收银子的机会多的是,你们要是早早累毁了身子骨,岂不是因小失大?眼下银子够用就好。你放心,很快就能招人了。” 春婶儿见贾蔷俊秀的不像话的脸上满是认真之色,还有那一双平静沉稳的丹凤眼,不知怎地,她素日里嗷嗷骂人的心劲儿都散了,心气一颓,便有些气馁,没好气道:“好吧,左右都是你的买卖,你都不着急,我们也不热脸贴冷屁股,上赶着着急了。” 刘大妞嗔怪了句:“娘,你说什么呢?蔷儿是有孝心,他知道你们累,今儿特意让我去李家布铺给家里一人扯了几尺好布,一人做两身好衣裳。” 春婶儿闻言气道:“这不年不节的,做甚新衣裳?”虽如此,脸色到底好看了些,不过嘴上依旧没能停下来。 哪怕是贾蔷出钱,可对过了半辈子苦日子的春婶儿来说,这种做法还是败家子糟践钱的行为。 耳边听着春婶儿絮絮叨叨指责、刘大妞一旁袒护、刘老实闷声不言、铁牛憨厚傻笑结果吸引了火力过去惨遭痛骂,因为他耗布最多…… 感受着这颇接地气的平常家人的生活气息,贾蔷抬头望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嘴角浮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来,轻声吟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一旁铁牛听到后,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可他却总觉得,贾蔷念这两句诗文时,似乎心里很不爽利,很难过的样子。 只是他看向贾蔷,却见贾蔷脸上又是带着笑容的,真是奇怪…… 铁牛牛眼茫然,甩了甩脑袋,一只手托着咿咿呀呀叫唤的儿子小石头,嚼着已经咬成碎渣的羊骨头,回味着羊尾巴的肥美,耳边听着老岳母的痛骂,呵呵一乐,觉得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 “哟,你找谁啊?” 翌日清晨,已经做了两个时辰功课的贾蔷刚出了垂花门来前院活动活动筋骨透透气,就听门口方向传来表姐刘大妞的惊呼声,显然被唬了一跳。 刘老实、春婶儿和铁牛一大早天没亮就去出摊忙活了,家里只有贾蔷、刘大妞和一岁多点的小狗儿。 这会儿听到动静,贾蔷微微皱起眉头,从一边拿起一根倚在墙壁边的木棍,虽聊胜于无,但真要有危机之事,也可拼死一击。 不过等他走到门口看到门外之人时,提起的心就放了下来,招呼道:“芸哥儿,你怎么来了?” 门口那长挑身材容长脸的年轻人,正是贾蔷族兄,贾芸。 看到贾芸,贾蔷心头不惊反喜。 在红楼中,贾家一族男丁里,好人着实没几个。 而在为数不多的好人里,既知孝悌,又知恩义,且办事伶俐有才干的,应该只有贾芸一人。 所以,对于这个“知根知底”的年轻人,贾蔷不吝亲近接待。 在这个世道里,有血缘关系的族亲,既是最危险的,却也可能是最可靠的。 贾芸见贾蔷不似先前那样从不拿正眼看他,心里猜测许是因为变故让贾蔷变了性子,也热情笑道:“前些时日蔷哥儿你不是同我说有活计可做么?如今家里实在有些艰难,母亲身子骨也不好,哥哥我只能来投靠你了。原先说好你等我三天,可这会儿推迟了许些,都是我的不是,我先给你赔个礼……” 说罢,要揖礼拜下。 贾蔷先一步上前拦下,微笑道:“我虽已经不是贾家人,下了贾家族谱,可咱们血脉里到底还有一丝关联,你我是兄弟,你又年长于我,怎可以兄拜弟?至于三日之约……” 贾蔷话没说完,一旁刘大妞便接口道:“蔷儿,娘几次三番让你招人你都不招,惹得娘不高兴,就是为了等你这位同族兄弟?” 贾蔷心里暗暗点了个赞,点头笑道:“用外人,我终究不放心。”又对刘大妞道:“表姐,先去取六两银子来。” 而后对已经感激的不知所措的贾芸道:“我料想你也是山穷水尽了,不然不会来这里。我知道你的情况,伯娘给别人浆洗衣裳那点进项,勉强能维持住你的生计,可若是有个什么不备之事,就难免拮据了。听你说伯娘身子不爽利,我先给你预支三个月的工钱,你拿回去照顾好伯娘。三天后再来这里,往后只要能吃苦,只要勤恳好学,我保你不复钱粮之忧,也能让伯娘安享生活。” 贾芸这下真激动了,他点头道:“蔷哥儿,我信你!你放心,以后我就一心跟你干了,有半点坏心,我就是小婢养的。” 其实之所以这样“轻信”,是他五天前就来到这边,打听到贾蔷一家的住处,却没急着见,而是暗中观察了好几天。 这才终于确定了贾蔷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不是浪荡行子,而是真的想做出番事业。 不是他有坏心多疑,只因为之前贾蔷给他的印象,实在不是干实事的人…… 他又有寡母在,怎敢行岔了事误入歧途? 一旦他有个什么损伤,他娘该怎么活…… 五天的观察,让他相信贾蔷在这边起码是干正经营生的…… 贾蔷将贾芸迎到后宅,而贾芸见这边居然是有抄手游廊和垂花门的二进宅子,不由钦佩道:“蔷哥儿,你果然是天生有富贵气的。我听说你从东府离开时,根本没带什么银子,贾芹他们还在打赌,你几时活不下去了回东府磕头请罪,没想到在这边住的居然还是这样的好宅子……” 贾蔷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而是略略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今日才来?昨儿中秋节,两府都会给些喜面,你不至于囊中羞涩吧?” 荣宁二公之后一共二十房,除亲派八房在都中外,余者皆在原籍。 然几十上百年来,便是都中亲派八房也在不断繁衍,如今族人早已过千。 四五代人,各房血脉亲情着实淡薄的几近于无。 大多数人,除却族内婚丧嫁娶红白事外,一年到头几乎见不到一回…… 这其中,有些人过的富庶些,大多数只是平凡,也有一些过的十分拮据的。 宁国府为贾族长房,族人富庶、平凡的且不去说,能活得下去就行。 而那些拮据的,实在穷困揭不开锅的,那么每逢年节时,荣宁二府都会借机派发下一些喜面来,分其度日。 故,贾蔷有此疑问。 贾芸闻言,脸色却一阵青白,最终摇头苦笑道:“今年发的只是一些精美糕点和一些兔子、鸡,可有点好东西也被贾芹他们那些人抢走了。四房、五房人多势众,我如何抢得过?再者,我也不想像野犬一样,为了点糕点和鸡兔,去和族人撕扯……” 不等他说完,贾蔷就点头道:“不必说了,二府高高在上多年,早有何不食肉糜之疾。不要也罢,我们自食其力亦能活,何必受此等嗟来之食?” 贾芸闻言,红着眼眶重重点了点头! 他发誓,若这边靠谱,果真能求活,那他一定好好在这边做出番事业来,干一番名堂! 第0024章 名师难求 “原我还道你信不过我和你舅舅,非要寻个贾家人来搭伙,这才干了三五天,我就看出来了,蔷哥儿你真是给咱们寻了个好伙计,真能干哪!” 四合院内,春婶儿偏高的嗓门大声笑道。 刘老实依旧沉默寡言,闷坐在边上,不过脸上到底带了笑容。 铁牛则憨厚的多,连连点头附和。 贾芸笑的灿烂道:“舅母客气了,我有甚功劳……” 模样却像是在求夸求表扬,偏春婶儿好这一口,对贾蔷赞道:“你这族兄真真有眼力,能吃苦不说,还会说话,招人喜欢。如今街坊四邻们,就没有不夸他的,才几天功夫?大庙会虽然过去了,可生意没淡多少,回头客多,新客也不少,你这族兄比你舅舅和铁牛那夯货强的多。最厉害的是,他和那些狗皮市吏还能说到一起去,蔷哥儿你不知道啊,这市面上的小摊小贩儿们,最怕的就是这些穿了官家狗皮的市吏,被他们盯上了,就只能自认倒霉,破财免灾。今儿那些市吏来的时候,我腿都只哆嗦,没想到芸哥儿三两下就聊到一起去了,除了几串肉串外,连银子都没多花销!” 见贾蔷看来,贾芸忙道:“不过是借了国公府的名头,如今京城节度便是贾家的姻亲,五城兵马司也和贾家相好,他们耐不着为了几两银子得罪贾家。蔷哥儿,你不会怪我用贾家的名头吧?” 贾蔷呵呵一笑,道:“事急从权,况且就算我离了贾家,可你却是正经的荣国公后裔,用下贾家招牌无可厚非。”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时代竟也有城市管理人员…… 见贾蔷通透不拘泥,贾芸自然大喜,他又看向铁牛,道:“铁牛大哥,你不是有事要求蔷哥儿么?怎地这会儿还不说?” 铁牛闻言,登时臊的抬不起头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任谁一看他这模样,都觉得白瞎了一副牛魔王的身量。 贾蔷先看了贾芸一眼,随后问铁牛道:“姐夫有事?既是有事开口便是,一家人何必外道?” 春婶儿也在一旁骂道:“上不得台面的孬货,你若不敢言语,白日里答应人家作甚?明日他三人再来,我啐他们滚!” 铁牛闻言忙抬起头来,牛眼央求的看向春婶儿,春婶儿骂道:“你看我有个卵子用?” 铁牛这才转头看向贾蔷,扭扭捏捏的道:“蔷哥儿,俺……俺……俺……” 若非他脸黑,想来这会儿已是一张大红脸。 见他这般窝囊,春婶儿气个半死,骂道:“我怎么就招了你这么个废物女婿?”然后转头同贾蔷道:“这夯货虽傻,可实心待人,又能出力做事,打小有两个顽伴,也都是丧门星,早早没了爹娘……不对,一个还有娘。”被刘大妞嗔怪后,春婶儿对贾蔷歉意一笑道:“蔷哥儿你可别多心,舅母没说你。” 贾蔷摆手示意无事,让她继续说,她便又说道:“不过和铁牛不一样,那俩夯货没铁牛那样傻。谁敢打他们,他们就往死里打。若非他二人护着,就凭铁牛这等别人在他头上撒尿都不敢还手的性子,早被欺负死八回了。好在那二人没铁牛这样壮实,打不死人。他们原也在码头上做事,不想听说铁牛和我们被人欺负了,就前去寻事。可两个傻子有什么用,董扒皮那是皇店管事,自然落不着好。若不是人家不想搭理俩莽货,打死他们都不嫌麻烦。二人被一伙人打了通丢出来,差事自然也丢了。没地吃饭,不知怎地打听到了铁牛现在这边生发了,就投奔过来。蔷哥儿你若不喜欢,明儿我就啐他们,让他们滚远点……” “不要!” 铁牛黑脸上满是哀求的看着贾蔷,模样让贾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用蒲扇盖住他的脸后,贾蔷问春婶儿道:“舅母,那二人你也认得?除了好勇斗狠外,可是本性良善之辈?” 春婶儿点头笑道:“是实在人,就是不好攒钱,不会过日子。但凡发了月钱,必买了酒肉来家里,让我和你姐姐做了,一起打牙祭。” 贾蔷闻言,心里有数,道:“那行,明日领来家里,我见过后没甚问题,就留下来一起做事吧,正好可以再支一个烤架。” 春婶儿等人闻言齐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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