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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还摸索出了两张染布的方子。其中一张已被京城八大布行之一的恒生布行所得,恒生号少东家王守中也与我成了好友。另外还有一张方子待售,就王守中的估价,这样的方子价值不少于三万两银子。所以,买一处宅子的银子,并不缺的。” 此言一出,荣庆堂上一片寂静。 三万两银子,便是对家财有百万之巨的薛家来说,都绝不算少了。 两张方子,就能得六万两银子…… 旁人不说,都不是眼皮子太浅的,独王熙凤一双丹凤眼里看贾蔷的眼神,似快要将他给吃了! 她耗尽心思去放印子钱,一年才能赚几个…… 贾母沉吟了稍许后,缓缓问道:“那方子,果真值三万两银子?别不是人家看在太上皇的面上……” 贾蔷淡笑道:“老太太,太上皇虽赞我,但那句话只能护着我,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欺负了去,却不能让我去倚仗之作威作福。而且,如今清流中对我一片斥骂,王家是生意人,躲我尚且躲不及,哪里会花三万两银子讨好我?” 贾母闻言,似也是这么个理,不过又纳闷起来,道:“怎地士林中有人在骂你?” 贾蔷呵呵了声,道:“他们认为我说的话太谄媚,毫无风骨可言,是蛊惑君王贪图享福受用,大肆挥霍的佞幸小人。” 贾母回想了下她所听到的贾蔷说的话,忽然笑了笑,道:“你说太上皇花些银子盖宫殿是好事,岂不合该让人骂了去?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有祖宗爵位在,有圣眷在,那些官儿骂几句也不当什么事。前儿你又得了太上皇的赞,还是当着天家和诸年老大臣的面,说你是个好孩子,是个明白人。我今儿看了,确实是个好的,先前委屈你了,那些事不提也罢。往后,你就多来院子里,和你宝二叔一起读书。” 宫里就要到要紧的时候了,她可不想放个不安定因素在外面。 先诓进府里,等宫里大事定了后,再赶出去就是。 为了贾家的大事,她愿意再受些委屈。 却不想,贾蔷听了她的话居然没有感恩戴德,反而道:“老太太,我明儿就要离京南下,去南边儿有事……” “你去南边儿?” 贾母闻言登时皱起了眉头来,她打心底深处不愿让贾蔷这个能惹祸的离开她的监视范围内。 去南边儿也不成,薛家那位丫头为什么进不得宫? 不就是因为她那混账哥哥在南边儿办下的好事? 若是贾蔷在南边儿也闯出大祸来,却是要牵连到贾家和宫里的! 正当她沉下脸来要反对时,忽听门口方向传来一阵动静,有丫头禀报说是老爷和链二爷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贾政和贾琏两人面色不好的匆匆进来。 看到贾政的脸色,贾母心头便是一沉。 然后就见贾政目光居然先在林黛玉面上顿了顿,方声音沉重道:“母亲,扬州妹丈那里打发人送信过来,说是他身子骨不大好了,让甥女回去侍疾。”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自是唬的面色一变,林黛玉那张小脸,更是惨白无一丝血色。 若非病情到了骇人之时,担心临死时无儿女尽孝身前,又怎会这个时候打发人来接? …… 第0081章 自省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就到了这个地步?” 待让鸳鸯和黛玉贾母一起将哭晕过去的黛玉送去暖阁,贾母回过神来追问道。 贾政面色悲痛,对于林如海这个妹丈,他是深有好感,且十分钦佩的。 林如海出身累世列侯之族,出身不俗,这且不提,更于读书一道,极有成就,位列金榜探花之名! 莫说贾政,便是当初贾代善在世时,都颇为喜爱这个东床佳婿。 后来,林如海表现的也的确不俗,深得两代天子信任,隆安帝刚刚登基,就将这位潜邸爱臣送去南边,执掌最要紧的膏腴之处,掌管盐政。 这可是天下第一等的肥缺! 在这样的肥缺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林如海却表现的几乎无可挑剔。 不仅为朝廷,为隆安天子输送了大量的盐税,个人操守,也得到了朝野钦佩。 这样的人,几乎就是贾政梦想中名臣的典范! 却不想,这位妹丈命运竟如此凄苦。 早年丧父失母,中年先丧子,又亡妻,如今更是连自己也要不成了…… 眼圈发红,贾政悲痛道:“八月十五,妹丈书信来为母亲祝节时,信里就说身子不大安稳,但也还尚可,叮嘱我莫要惊扰了老太太,就先没告诉。却不想,转眼间竟到了这个地步!”见贾母也难掩悲伤,贾政又不得不劝道:“母亲不必太过挂念,宫里已经派了御医前往,想来能有奇效。如今只是为了防止万一,所以还要派人送外甥女尽快南下,以尽孝道。” 贾母抹起泪来,哽咽道:“这么些个儿女,我最疼爱的就是玉儿她娘。她不孝,早早舍了我去,留下一个孤女给我,如今竟连这女婿也……” 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等人连忙劝说,贾家姊妹们也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贾母才收敛了眼泪,问道:“派哪一个送玉儿去南边侍奉她老子?” 贾琏忙身前,道:“老祖宗,老爷说了,这一遭让我亲自前往。若是姑丈好了,那自然万事大吉。若是有个不好的,一来还要接林妹妹回来,二来,总也要有个家里人帮林妹妹料理诸事。林家嫡支早就没什么人了,剩下的都是偏远族亲,还远在苏州。” 这里面其实还是有不少名堂的,哪怕林如海再清廉如水,可他毕竟累世列侯之族,有不少家底。 苏、扬之地的土地房舍,价钱不低于京城。 更何况还有黛玉母亲贾敏的嫁妆…… 可千万不要小瞧这份嫁妆,贾敏出阁时,其父代善还在,乃真正的超品一等荣国公! 对于最小的爱女,嫁给那一科的今科探花郎,天作之合。 给出的嫁妆,便是王夫人多年后依旧艳羡不已。 这份丰厚的嫁妆,却是要收回贾家,日后归黛玉所有。 总之,这些事没个真正可靠的人去处理,谁都不放心。 贾母闻言,长叹一声道:“若如此,就辛苦琏儿一遭罢……”话说到这,贾母忽然一顿,目光落在一旁贾蔷身上,皱了皱眉,计上心来,道:“不过,只你一个到底不稳当,哪里能操办得过来这么些事?正好,蔷哥儿明儿个也要南下去南边,你们一起作伴前行。” 众人闻言一怔,随即目光纷纷落在贾蔷身上。 贾蔷无语,看着贾母道:“老太太,我并非前往扬州,而是去津门。” 贾母皱眉道:“你去津门作甚?” 贾蔷解释道:“有一好友,其父重病,在京里已是药石无医。不过听说津门的西洋番医有独到之处,因此送去看看,能不能医治回来。” 贾母恼道:“好哇,一个外姓的朋友老子病了,你都愿意亲自护着去看那劳什子番医。你姑姑的老子病成那般,就留她一个弱女在,你倒不愿出把子力?!” 这老虔婆…… 贾蔷正无奈中,就听王熙凤忽然灵机一动,道:“蔷儿,你说的那西洋番医,果真有独到之处?” 贾蔷点头道:“治疗内症不及大燕名医,可对于一些外伤重疾,许是有些独到之处。” 王熙凤一拍手道:“管他内症外疾,既然是有用的,你干脆请上船去,直接带去扬州,在船上先给你那好朋友的老子瞧,到了扬州给你姑祖丈瞧,两下都不耽搁了,和你琏二叔还能彼此做个伴,岂不正好?” 贾蔷还未说话,就听贾琏淡淡道:“他,他行吗?” 你粑粑个龟儿…… 贾蔷侧眸看了这货一眼,道:“西洋番人,怕未必愿意南下。” 就听贾母斩钉截铁道:“那西洋番人敢不听?我记得津门总镇原是老国公的旧部,老爷你拿张帖子给蔷哥儿,那番人郎中若是好言不听,就让津门总镇去砸了他的洋庙!” 贾政闻言,虽皱了皱眉,可到底还是应下了。 贾母盯着贾蔷,问道:“你可还有其他的事?” 贾蔷抽了抽嘴角,事到如今,他还能说甚,只好道:“若能不让我失信于人,自然是两全其美更好。” 贾母这才转了面色,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和你二叔二婶婶一道去商议商议,该怎么走才好。我这边也要准备给玉儿多备些东西,一并带了去。”忽又想起:“船可订好了?” 贾琏点头道:“刚使人去问了,正好明日午时有一道客船,从三水码头出发去扬州,已经订好了三间客房。” 贾蔷也点头道:“金沙帮那边也订好了船。” 贾母豪气:“都去退了,我出银钱,给你们订一条整船,你们一道去津门接了人,就去扬州。” 为了困住贾蔷,她也算是出了血本了。 单订一间上房位下扬州,也不过十两银子,已经算是极不错的房间了。 可要是包一艘船,那却要上百两银子。 贾蔷摸不清贾母的心思,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他还口的余地,只能应下。 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要仗着穿越者的身份,就自觉智商高人一等。 不提别人,只看贾母,一个后宅老太太,可为了达到目的,其话术水准,一步一个套,稳得飞起。 让贾蔷连拒绝的借口都没有。 现在不清楚的是,这个老太太到底在谋划什么,怎就非要看住他…… …… 第0082章 担待 荣庆堂后不远,甬道边的一座小抱厦内。 这里是王熙凤和贾琏生活的小套院。 自荣庆堂出来,贾蔷就被王熙凤请了过来,商议他和贾琏一并南下之事。 贾琏和贾珍关系极好,所以和贾珍一般,都不怎么瞧得上贾蓉、贾蔷之流。 就算之前贾蔷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可贾琏的心思与贾珍是一边的,也就愈发厌恶贾蔷了。 这会儿到了他的地方,也不说让座倒茶,只道了句“乏了”,就回里屋歇息去了。 贾蔷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来。 王熙凤冷眼旁观到这一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贾蔷是什么人? 连在贾母老太太面前都敢说一声“不”,对上贾赦、贾政两位大老爷也敢摇头,更敢和贾珍针尖对麦芒的对峙,让一家人下不来台来,他会怕贾琏? 若是个寻常子侄辈,王熙凤自然不会在意,可眼前这位,虽没爹没娘,却好大的造化,让太上皇点名称赞,这份际遇,就保他等闲让人欺负不得。 要是和贾琏闹起来,没脸的怕多半是贾琏。 念及此,王熙凤给平儿使了个眼色,笑道:“明儿你二爷和蔷哥儿要离京去扬州,你赶紧去收拾一下冬日里的衣裳,坎肩、斗篷、暖炉还有换洗的衣裳,一件也不能少。对了,去年我原准备给王仁的那件雪狐镶边青红捻金猞猁皮鹤氅你把它取出来包好,蔷哥儿和王仁的身量差不离,正好给他预备着。” 贾蔷微微一扬眉,道:“二婶婶,不用了吧?我去去就回,怎还要预备过冬的衣裳?南边儿离冷还早着呢……” 王熙凤闻言却是“噗嗤”一笑,道:“我道你如今成了精万事皆通呢,原来也有你不明白的地方。你当下扬州是一两个月就能回来的?且不提你那西洋番医到底成不成,就算成了,救妥当你林姑姑的老子她也得在病榻前侍奉二三月吧?若是不成,那反倒容易一些,等林姑丈不成了,你们帮你林姑姑送他一程就是。不过你林姑姑是苏州人,不是扬州人,还要看顾着她扶棺回乡,再加上回乡后乱七八糟的事……总之,没有半年光景,你甭想回京了。” 半年光景什么的,贾蔷倒不在意。 最好等太上皇赞言的加成效果散尽,等所有人都忘了他后再回来更好。 只是…… 在津门藏身和躲到扬州去是两个概念,津门距离京城不过二百里地,骑马半日就能赶个来回。 藏身津门,足够遥控京里诸事。 可要是跑去江南…… 那和京里这一摊子就完全脱节了,发生个甚事,也难及时响应。 不过…… 凡事有利必有弊,反过来亦然。 藏身津门,固然能遥控京城诸事,可也容易露出痕迹来。 在朝堂衮衮诸公和宫里两位至尊看来,这种行为怕实在是太小家子气。 躲到南边去,远隔千里,倒是能让那些人明白他的心思,至少,他不是一个想要靠谄媚之言幸进的小人…… 罢了,舍得舍得,若是舍弃京中这点刚刚起步的家业,就能洗脱“美名”,跳出最高层权力斗争的旋涡,不再成为一枚棋子,那简直是赚大了。 且这么自我安慰吧…… 念及此,贾蔷点点头道:“多谢二婶婶指点,我明白了,半年就半年吧。” 王熙凤得意大喜不说,平儿也将东西寻了来,轻轻递给了贾蔷。 贾蔷看了平儿一眼,微微颔首致谢,平儿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温婉动人。 王熙凤在一旁看在眼里,忽地轻声笑道:“蔷儿,从东府出来后,跟前就没服侍的人了吧?” 贾蔷闻言,侧眸看向她,道:“薛大哥……薛大叔让香菱照顾我起居。” 王熙凤“哟”了声,惊讶道:“他舍得?为了那香菱,他惹出来多大的乱子,这就给了你?姨妈也不能……” 贾蔷好笑道:“二婶婶说哪里话,只是让香菱照顾我洗漱,并无其他。” 王熙凤目光古怪的看着贾蔷,猫枕着鱼儿还能不下嘴? 不过她看了半晌,见贾蔷眉眼清正,才勉强笑道:“你还真是大了,不似从前那样淘气了。”顿了顿,却终于问出了心里最关心的事:“蔷儿,你那烤肉串儿生意,当真那么赚钱?” 贾蔷摇头道:“怎么可能?” 王熙凤立刻不高兴了,质疑道:“那云儿说的是假的?” 贾蔷道:“她说的倒不假,不过淮安侯府的情况特殊。这烤肉串儿本就是性烈之人才好的口味,淮安侯府把生意做到了军营大门口,想不生意好都难。再加上军营里各处官差都知道那是他们掌军大将军之子的买卖,也都刻意照顾他的生意。如此,才让生意火爆成那样,一天卖好些羊出去。换做旁人,能有三成利就不错了。” 王熙凤闻言,大为失望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她眼珠子又转了转,道:“我舅舅是京营节度使,我若和王家合作,这生意做得做不得?” 贾蔷干咳了声,提点道:“二婶婶,京营节度使名义上能对驻京十二团营有节制之权,但这个,还是要看人的。当年开国功臣时,宁国掌此官职。四王八公,独贾家占去其二,军中威望高隆,权势滔天,何人敢不服?那时自然是有实权的。待世祖朝时,为平衡开国一脉与元平功臣,世祖爷仍将此官职给了只承袭一等将军爵的宁国高祖,但此时,神京十二团营里,已经只有半数服此官位了……再到如今,十二团营中除了扬威大营在镇国公府牛家手里,其余十一大营皆落在元平功臣手中。而就算是扬威大营,有半数以上的军官之位,实则也在元平功臣手中。这京营节度使一职,实际也就名存实亡了。二婶婶想走淮安侯府的路子,几无可能。” 王熙凤气个半死,看了眼贾蔷手里的那件雪狐镶边青红捻金猞猁皮鹤氅,胸口有些疼。 这件大氅,她也算是下了血本儿了,谁曾想…… 见之好笑,略略顿了顿,贾蔷温声道:“二婶婶自是不缺银子使的,不过,若想在外面添个进项,等我回来后,倒是可以好好商议一二。做的好,进项怕是要比烤肉还要来钱,而且,也要文雅的多。烤肉到底是粗糙之物,卖的也多是粗汉,二婶婶参与进去,跌了身份。” 王熙凤闻言,眼睛唰一下明亮惊人,看着贾蔷道:“果真?你这一月都能赚好几百两银子,还能比这多得多?” 偌大一个荣国府,一年的正经进项也就几千两银子罢了。 王熙凤一个月的月钱是十两,一年一百二十两。 不过她还掌着家里发放月钱的事,偷偷拿这笔银子出去放印子钱,一个月倒也能赚上一笔。 再加上她嫁妆里有两间门铺,还有城外一个小庄子,租出去一年也有四五百两的进项。 杂七杂八,一年能进一千两银子就算是好的了。 所以先前听说一个月就能赚好几百两,她才如此心动。 不想贾蔷现在又抛出一门生意来,倒比烤肉串还要来钱,她岂有不心动的道理? 不过到底见过世面,也足够精明,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蔷,道:“蔷儿,你可别在我跟前弄鬼?到头来,把老娘的银子给诓出去花了,我可和你不罢休!” 贾蔷好笑道:“这你就放心吧,到时候,二婶婶只要出一千两银子的本钱,三年内变不出五千两银子的利来,我贴补给二婶婶。而且也没法弄鬼,许多事都要仰仗着二婶婶来操作,内中门道,二婶婶一看便知。” 论起使用贾家资源来,王熙凤的胆子和手腕比贾琏之流不知强多少倍。 虽然基本上都是往糊了上用,但若能和贾蔷合作,保准能达到双赢。 王熙凤听了愈发想知道什么生意,贾蔷却连连摇头道:“方子还在试着,不过也快要好了,只是一日未好,我就不便说出来。等从南边儿回来后,必能做成。二婶婶莫非急等着银钱用,若是急需,我这里还有些……” “放你娘的……放屁!” 王熙凤骂道:“我兜里的银子都不知道怎么花呢,还缺银子使?这次去江南,照顾好你琏二叔,他若有什么脾性的地方,你看在我的面上,千万多担待些。”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能担待的,我一定担待。担待不起的,也没法子。” 好不容易多活一世,他凭什么去惯着别人? 连女孩子他都不愿相让,更何况一个草包公子…… 听他这般说,王熙凤心里一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平儿面色凝重的从里间走出来,悄悄对王熙凤摆了摆手。 王熙凤面色一滞,知道里面必是有人不高兴了,便对贾蔷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我不留你了。” 贾蔷恍若没看见什么,微微一礼,转身告辞离去。 …… 第0083章 薛大傻子 待贾蔷走后,贾琏便从里间出来,满脸不悦道:“和这反叛肏的说那么些废话作甚?我还要他担待?!” 也是贾琏素来不好争,脾性软和的缘故,换做寻常豪门公子,早先怕就闹将起来。 王熙凤也明白这点,忙笑道:“哟哟!这是怎么了?你还不明白我,若不是他得了太上皇的赞,如今连老太太都让他三分,我和他说得着这些?” 贾琏闻言,脸色才好看了些,只还是咬牙道:“太上皇也是老糊涂了,夸这么个小畜生作甚?” 王熙凤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到底是幸还是悲,还两说呢,你没听说,如今外面那些官儿都在骂他?” 贾琏仍不高兴,道:“那你还出馊主意,让他跟着我去扬州?” 王熙凤似笑非笑道:“我是让他跟着你,帮我看着你,少勾引别人家的老婆。” 贾琏登时闹了个尴尬,连连摆手道:“胡说胡说!”顿了顿又道:“明儿我就要走了,今晚我要换个姿势,你可不能不依。” 王熙凤满脸羞红,狠狠啐了口道:“呸!也不害臊!” 贾琏赔笑道:“夫妻敦伦我害什么臊?” 王熙凤目光同情又有些遗憾的看着贾琏,道:“我来事了,服侍不得二爷。” 贾琏闻言大为失望,不过还好,目光转向了一旁装作没听到的平儿,道:“平日里你不让我碰她,今儿你还不让我碰?” 王熙凤噗嗤一笑,道:“她若愿意,我自没话说,她是二爷的通房,当然要服侍好二爷了。” 贾琏闻言刚刚大喜过望,平儿虽名义上是他的通房,可平日里王熙凤跟母夜叉一样,他连摸的机会都没有。 再不想,今日居然得了恩准! 然而,平儿却是红着脸,摇头道:“我和奶奶隔一天来的月事,我还比她早。” 如同一盆凉水倒头上,贾琏悲愤道:“怎会这般巧?该不是你这小婊子在诓我?” 平儿冷笑道:“是真是假,二爷心里没数?”说罢,一转身出门而去。 就算是假的,有王熙凤在,也只能是真的。 贾琏这才明白过来,怒视王熙凤。 凤姐儿干笑了声,道:“这浪蹄子也敢跟我摔门子,早晚仔细她的皮!” 又对贾琏道:“行了,马上就要去南边儿见世面了,还馋这一会儿?正经事你还是要多寻思着,林姑丈八成是不行了,林家无后,只一个林妹妹在,你这个如今做长兄的,可要担当起长兄作父的责任来。” 贾琏此刻哪有心思理会这些,没耐烦道:“我还用你说?不看好林妹妹,回来老太太也不会答应。” 王熙凤生生气笑道:“你真傻啊?我说的是这个?” 贾琏奇道:“那你说甚?” 王熙凤压低声音道:“我说的是林家那份家业!” 贾琏无语道:“林家的家业,自有苏州林家去理会,我……”话至此,他忽然笑道:“哦……你说林妹妹的那份?那你更放心就是,少不得将林妹妹的连同姑妈的嫁妆一并带回来。” 王熙凤闻言,对贾琏眨了眨眼,道:“姑苏林家不过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支儿,给他们留下仨瓜俩枣,让他们自己窝里内讧去就是,还能给他们分多少?” 这一下,贾琏才明白过来王熙凤的意思,脸上有些发烧道:“你是说,咱们……这不好吧?那毕竟是林妹妹的……” 王熙凤低声啐骂道:“你也是猪油蒙了心的,林妹妹往后多半是要和宝玉一起的,依老太太对他的偏心,再加上林妹妹一起,这大半座家业怕都要分给他们。况且,林妹妹还有姑妈留下的那份嫁妆,你难道没听太太提起过,那份嫁妆,便是太太都开了眼,说姑妈才是真正金贵的公府小姐。有那么些,怎么都够那一双小儿女造的。咱们又有什么?难不成日后你也想像大老爷那样,空顶着个爵位,在东路院偏宅内过一辈子?” 贾琏:“……” …… “啊呀!蔷哥儿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 贾蔷回到梨香院,刚入西厢,就见耷拉在桌面上的好大一颗脑袋蹭的一下竖了起来,看着他激动道。 贾蔷莫名,问道:“薛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往日里总是嘻嘻哈哈,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薛蟠,此刻看起来却是满脸愁苦,憔悴的不行。 然而却听他激动道:“我是来给你报喜的!” “给我报喜?” 贾蔷愈发摸不着脉络,问道:“同我报什么喜?” 薛蟠三两步上前,高兴道:“我说服花解语,她愿意我给她赎身了!前儿我怎么说的?只要能给花解语赎身,我就把香菱给你!” 贾蔷:“……” 他有些懵然,怎么可能? 一个能婉拒王孙公子的花魁,背后不知有多深的水,会愿意让薛蟠替她赎身给他做妾?! 那可是号称天下第一花魁的女人! 薛蟠见贾蔷傻了眼儿,得意的哈哈大笑道:“怎样,欢喜傻了吧?我就知道,你早就相中香菱那小骚蹄子了!给你给你,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贾蔷有些木然道:“什么忙?” 薛蟠干笑了声,道:“丰乐楼那群球攮的,怕不是穷疯了,听说我要给花解语赎身,开口就要十万两银子!眼下我最多能动用七万两银子,花解语自己攒了一万两,还差两万两的缺头……” 贾蔷回过神来,先是倒吸了口凉气,随即无语道:“我手上哪有两万两银子?” 薛蟠急道:“好兄弟,你是个有能为的,必是有法子的。这七万两我都是瞒着我妈和我妹妹偷偷调用的,可不敢再同她们开口了,且就算她们身边还有银子我也不能再拿了,不然她们没银子傍身怎么活?旁人一个个小球攮的,听说我要借二万银子,都说我撞客了,我撞他们奶奶的歪脚客!如今我全靠蔷哥儿你了,你若都没法子,那我……那我……” 看着薛蟠居然急下眼泪来,贾蔷也是无奈。 这自幼娇惯养大的败家子,也不好说是单纯呢,还是一根筋。 他想了想,还是劝说道:“薛大哥,十万两银子,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为了一个花魁,你……” 见薛蟠变了面色,贾蔷决定转变路数,道:“好,就算薛大哥你重情重义,为了美人一掷万金。可丰乐楼是什么地方?薛大哥你不会不知道,那么多王孙公子在那里都只能规规矩矩的,背后水有多深?他们怎么可能放花解语走?” 薛蟠听贾蔷赞他,火气散了些,再听此言,“嗨”了声,骂道:“丰乐楼那些狗东西也不是好人!花解语如今年岁大了,都二十五六了,他们就嫌她快成老妈子,所以就捧出了一名叫花芙蓉的新花魁来顶替她。花解语眼下能卖个好价钱,他们当然愿意卖。再过三年,等花解语过了三十,这个岁数寻常人家的女人当祖母的都有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花解语年纪大了,我就算再多花十万两银子,也赎不了她。而且花解语也怕了,好多曾经见她一面都难的达官贵人,如今都放话,必是要让她好看,所以我一说愿意护她一辈子,她就认定我了。不然,丰乐楼也快给她梳笼,让她接客赚银子了。她说要是那般,干脆去死。” “……” 贾蔷脸色有些难看道:“薛大哥,我不在意那花解语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不愿借你银子,可是你要知道,你这样做会得罪多少人?你薛家,担待不起!!” 第一次,贾蔷大声厉斥这呆霸王。 …… 第0084章 身契 “不怕!蔷哥儿,等花解语赎身回来后,先安置在你西斜街的宅子里。你得了太上皇的赞,还连续得了两次,他们不怕薛家,却不敢动你!再说,你如今得罪的人海了去了,还在乎一个花解语?” 薛蟠铃铛大眼里闪着狡猾狡猾的眼神,看着贾蔷说道。 贾蔷一阵无语,却还是婉拒道:“抱歉,薛大哥,我明儿就要离京南下了,怕是无能为力。” 薛蟠居然仍不在意,摇头晃脑道:“没事,在你宅子里就好!”一副赖定贾蔷的模样。 贾蔷看着薛蟠,忽问道:“这是花解语给你出的主意吧?” 薛蟠这单细胞动物,几时会动这样的心眼…… 果不其然,薛蟠闻言一滞,干笑了声,点头道:“我就知道,瞒不过蔷哥儿你。”然后又急眼求道:“蔷哥儿,无论如何,你得先帮我想法子弄到两万两银子,不然就糟了!有北地的富商也想为花解语赎身,若是让那王八肏的先凑齐了银子,那可就糟了。你放心,最长一年,短则半年,我一定还你。” 以薛家的财力,二万两银子的确不算大数。 贾蔷闻言,看着鬼迷心窍的薛蟠,一字一句道:“薛大哥,先前我落难时,你不避讳贾珍势力,不怕得罪东府也与我来往,赠我财物接济于我,我铭记在心,也感谢你的义气。所以,只要我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但你要想清楚,这十万两拿出后,薛家说不得就要伤筋动骨了。万一遇到难事,需要急用银子,到那时……你如何交代?更何况,花解语号称天下第一名妓,背后牵扯得多大?我孤家寡人不怕,可你那主意又能瞒得到几时?终一日,必为薛家惹来大祸!” 薛蟠闻言,一张大脸上也满是纠结,最后却仍一咬牙,道:“不管了!这七万两是积攒在家里的存银,只为以防万一时用,又不是抽干了外省各铺里的银子,就算没了,也伤不得元气,最多过二三年苦日子罢。我少逛些青楼,连花解语都娶回来了,我还在乎别的窑姐儿?省一省也就过去了……蔷哥儿,我也知道此事艰难,可办不了此事,我一辈子心里都不会痛快,你就帮我这一回罢!等明年周转过来,我一定还你银子!”说罢,连连给贾蔷作揖。 贾蔷实在无法,只能叹息一声道:“好,既然如此,你可以让她搬去西斜街的太平会馆去住。至于那二万两银子,我现在是真没有。不过,三日后,你可去青塔寺那边寻贾芸,我将一张方子留在他手里,东盛赵家的人多半会去买。到时候,就会有一笔银子入账。” “果真有?” 薛蟠不可思议的看着贾蔷问道。 贾蔷点头道:“有八成把握。” 喜出望外的薛蟠却又纠结道:“那还有两成呢?” 贾蔷没好气道:“那就是命数合该如此,薛大哥你当死心了。” 薛蟠闻言,也知道贾蔷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连赔笑脸道:“蔷哥儿,我信你的能为,打我支撑门户以来,就没见过比你更有能为的了,你比我爹还有能为!你要是我家里人就好了,可惜我妹妹她……嗯?” 不知想到了什么,薛蟠忽地顿下来,铜铃大眼盯着贾蔷猛看。 贾蔷无语道:“若没其他事,薛大哥且回去歇息吧,我也要睡下了,明儿一早还要出发。” 薛蟠一个激灵,忽地一拍脑门,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那怎么行,我还没写借据!” 贾蔷心里虽愿意,不过嘴上还是客气道:“银子都还没到手,何必……” 薛蟠直摇头道:“蔷哥儿你虽义气,我却不能不讲规矩。若只是二百两,我铁定不打这个借条。可这是两万两,不成不成,若是不写借条,我怕自己都忍不住赖账。” 贾蔷真心觉得这呆霸王有趣,哈哈笑道:“那好吧,你写罢。” 待取来屋内纸笔,薛蟠拿起一笔,塞嘴里用口水润了润笔尖,“呸呸呸”了几声,然后才蘸着墨,歪七扭八的写了份借据,签上了他的大名不说,还按了个手印。 最后递给贾蔷,呵呵笑道:“不白借你的,算二分的利。他娘的,再没想到,我老薛居然有借银子的一天,还好蔷哥儿你仗义。” 贾蔷也没在意,只大致看了眼后便收了起来,摇头道:“什么时候宽裕了,将本钱还上就是,例钱什么的却莫要多说,否则也别再认我这个兄弟了。” 薛蟠闻言大喜,喜的不是省去一笔例钱,而是自觉没认错人,不枉他对贾蔷掏心掏肺。 一时间,他也恨不能掏出心来对贾蔷,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送些什么好玩意儿给贾蔷,忽地,他又“啪”一巴掌打脑门儿上,道:“你等着!” 说罢,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跑。 贾蔷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薛蟠这颗大脑袋是他自己打出来的,也没理会许多,准备洗漱洗漱就睡下了。 谁知没一会儿,就见薛蟠满脸兴奋的回来,身边还拽着一面色惊恐之人,不是香菱又是哪个? 薛蟠哈哈大笑着又将一张纸笺拍到贾蔷手中,指着香菱对他道:“蔷哥儿,从今儿起,香菱归你了,这是她的身契!你房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怎么行?” 贾蔷看了眼面色发白十分不安的香菱,忙道:“薛大哥……” “住口!” 只见薛蟠霸气十足厉声道:“你若还叫我一声大哥,就赶紧将身契收好!你也不想想,我这做大哥的,能忍心看你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吗?不能啊!!”说的是嘶声裂肺,催人尿下。 贾蔷:“……” 一旁香菱心思复杂之极,懵懵懂懂中既有一丝看不清的希望喜意,却也有莫大的惶恐不安和恐惧感,她啜泣道:“大爷,我……我要去见太太和姑娘……” 薛蟠闻言大感没面子,挥舞着拳头瞪眼吼道:“你说甚?你再说一遍!” 香菱唬的发抖,一个激灵躲到了贾蔷身后,却听薛蟠又哈哈大笑道:“小浪蹄子,这下露馅了吧?还给爷装!” 骂罢,同贾蔷道:“行了,此事就这般定下了。你就好好受用吧,若是觉得她不听话,侍奉不尽心,要打要骂都容易,转手卖了也成,我走了。” 说完,转头出门而去。 不过一转过头,薛蟠脸色就露出本相来,皱起一张苦脸来。 既心疼不舍,又头疼该怎么跟薛姨妈和妹妹宝钗交代。 人果然不能装狠逼,装大发了,回头还是要遭罪…… 可惜,香菱这么软和漂亮的丫头,他还没吃过一口,唉! 不管了,左右贾蔷明儿要离京,香菱跟了去,等生米煮成熟饭,他娘也不能再要回来! 解决了心中大难事,又为自己的机灵点了个赞,薛蟠哈欠连天的回房去歇息了。 待薛蟠走后,贾蔷看着默默流泪的香菱,温声道:“不必怕,若舍不得离开姨老太太和薛姑姑,你就回去,待在她们身边吧。”说着,将香菱的身契递到她跟前。 香菱见之身子一震,缓缓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贾蔷,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贾蔷轻笑道:“是真的,我素来不喜欢买卖丁口,也不愿以人为奴为婢。” 香菱怔怔看着贾蔷,看着他脸上柔和俊秀的微笑,感觉好暖,似一直能暖到她心窝底…… 不过,她终究没有接过那张决定她命运的身契,因为不是她拿着这张身契,她就是清白身,她是奴籍,想要脱去奴籍,是要专门经过官府脱籍的。 但这些都不是她不拿的缘由,她不拿,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拿上之后,去了奴籍,她能去哪…… 若是重回到薛家,那她仍旧为奴婢,仍旧早晚难逃薛蟠的魔爪。 与其那样,不如跟着眼前之人,或许,还能得些怜惜。 香菱低头轻声道:“二爷将这契书收好吧,我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奴婢的,便是离了二爷,也不定被人如何糟践。若二爷觉得我用心服侍,就……就……” 贾蔷叹息一声,问道:“就什么?” 香菱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梨花带雨的一张懵懂俏脸,看着贾蔷小声哀求道:“只求二爷看在我用心服侍的份上,莫要随意打骂。便是欺负,也莫欺负狠了,轻……轻些……打我。” 自记事起,她已记不清挨过多少打骂冻饿,便是进了薛家,也时常受到薛蟠的威胁和欺负。 所以,但愿日后她能少挨些欺负。 便是受了欺负,也别挨狠了就好…… …… 第0085章 受气 服侍洗漱罢,贾蔷看着铺展了床铺后,就乖巧去了外裳鞋袜,一头钻进被窝里暖床的香菱。 见她一双怯怯的眼睛,虽与他同岁,可分明还是孩子般清澈懵懂的眼神,贾蔷心中有种罪恶感。 常年被人辗转贩卖,她人生的前半段,缺失了好大一截儿,那些常人该有的心思和阅历,对香菱来说,近乎空白。 他心中轻叹一声,面上却微笑道:“我大了,不用陪床的。” 富家公子,如贾宝玉,夜里睡觉必是有人陪床。 倒不一定非要做什么,只防备夜里蹬被子,或者想要吃茶,起夜。 天气凉的时候,被窝也是凉的,陪床丫头就要先进被窝,用体温将被子暖热。 果不其然,香菱一本正经道:“我给二爷暖被窝,再说,要是夜里二爷想吃茶起夜怎么办?” 看着她不安怯怯又有些稚气的眼神,贾蔷心底一软,微微颔首道:“那好吧。” 见贾蔷近前来,香菱俏脸上到底还是浮起了一抹胭脂色,却还记得赶紧起来,要为贾蔷宽衣。 贾蔷按住她肩头,温声道:“你躺好别动,我自己来就是。入秋夜寒了,你起身染了风寒,明儿还怎么动身南下?” 香菱也是识好歹的人,抿了抿嘴,看着贾蔷露出抹笑意,道:“没事的二爷,我体壮。” 见她还有些得意,贾蔷好笑的摇了摇头,将外裳脱去后,也进了被窝。 别说,美婢暖出的被子里,又暖又香。 不过看到香菱眼中的紧张神色,贾蔷温声道:“睡吧,明儿还要赶路。” 香菱抿了抿嘴,又看了贾蔷一眼,见他看着自己,慌忙闭上了眼。 贾蔷轻笑了声后,吹灭了床角的灯烛,房间陷入黑暗,累了一天,没多久就睡着了…… 临睡着前,他心里盘算着,要尽快坐实香菱的名份,不然那位薛姨妈或许会逼着薛蟠讨要回去。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能顺手搭救出一个“薄命司”的苦命人,就不要再忸怩搪塞了…… …… 翌日清晨,贾蔷还未睁开眼时,就感觉身上压着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枕头”。 待睁眼一看,就见香菱没甚形象可言的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中。 不是说软萌软萌的女孩子,睡觉也乖巧的紧吗? 轻轻将趴在他胸口的脑袋移开,又将搭在他腰间的大腿推下,正在这时,贾蔷听到了“卟”的一声…… 一头黑线中,他迅速起身,远离现场。 然后就见趴在床上的香菱,似乎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贾蔷到底良善,只装作未知她已经醒来,穿上衣衫先一步出门而去。 等关门声响起,香菱才一下睁开了眼,小心用力的嗅了嗅被子里的气味,登时目露绝望之色,昨晚的萝卜吃多了…… 然而正在香菱愁眉苦脸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化解这一尴尬丢脸的事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动静,香菱霎时惊慌,连忙再次藏进被窝,并将脸蒙住了。 却因此没有听到,外间轻轻的敲门声…… 外门口,莺儿本是宝钗身边的贴身丫鬟,因宝钗得知今日贾蔷要同贾琏一道下江南,因此特意准备了些程仪相送。 倒不是因为宝钗对贾蔷有何想法,只是她做人素来知礼,方方面面都能顾虑妥当。 莺儿在门口敲了敲门,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便轻轻推开了门。 看到外间没人,也没丁点声音,她又细声问了句:“小蔷二爷?” 还是没有动静,不知怎地,莺儿就想起了方才薛姨妈身边的得用丫头同喜悄悄对她说的事,昨儿夜里香菱竟没回来住…… 鬼使神差下,莺儿又壮着胆推开了里间的门。 她确实精明聪慧,推开门后并未声张,而是先看向床榻边的地上,有几双鞋…… 待看清只有一双熟悉的浅红色绣花鞋后,莺儿眼睛瞬时圆睁,柳眉倒竖。 她屏住呼吸,一步步上前,待看清床榻上果真只有一个女孩子蒙头大睡,却有两只枕头时,她愈发恼怒。 上前抓住被角,然后一把扯开,怒声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小浪蹄子,看看做的什么下流事!走,跟我去见太太、姑娘去!” 说着,抓住已经懵了的香菱,要扯她去后宅。 香菱本就非机敏之人,被人狠狠扯开被子时脑海里就已是一片空白。 再看到怒目相视的莺儿,都忘记她的身契已经不在薛家了,只傻傻的往被子里躲,惨白的脸上眼睛里满是怯意,连连摇头,害怕挨打…… 莺儿见之愈怒,骂道:“不要脸的骚蹄子,你做得出这等事来,还怕去见官?” 说罢,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朝香菱砸去,两只手一起去拽人。 香菱唬的呜呜哭了起来,不敢下床,可怜之极。 正这时,就听到一声厉喝自门口方向传来:“住手!干什么呢?” 香菱唬的一颤,莺儿也气个半死,转过头来怒视贾蔷,道:“小蔷二爷,你干下的好事!香菱这贱蹄子是我家大爷的房里人,我家大爷那样待你,你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贾蔷闻言,皱起眉头道:“做下哪等事?” 莺儿气坏了,嘴巴都不利索了,道:“你敢做还不敢认?你……” 不等她说完,贾蔷看向床榻里的香菱,道:“你没告诉她,薛大哥把你的身契都送来了,如今你是我的人?” 香菱这才反应过来,怯怯的摇了摇头,而莺儿已经凝固在那了,不敢置信道:“什……什么?”又转过头来看香菱,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 香菱还是不敢抬头,贾蔷则声音清冷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莺儿心慌意乱中,赶紧将方才丢向香菱的包袱重新捡起来,讷讷道:“小蔷二爷,我们姑娘知道你今日要去南边,特意备了个斗篷给你,说南边儿湿冷,让二爷你保重身子。” 贾蔷闻言顿了顿,到底没让莺儿拿回去,讨厌莺儿可以,迁怒就没必要了。 他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放那吧,代我谢谢薛姑姑。” 莺儿也自知闹出是非来,不敢多说什么,放下包袱后,低着头匆匆离去。 待她走后,贾蔷上前,看着床榻上已经不那么惊慌害怕,却仍有些不安的低着头的香菱,温声道:“以后跟着我,不必那么忍气吞声。起来吧,收拾收拾,我们要出门了。” 香菱乖巧的应了声,然后从床榻上起来,穿好衣裳简单洗漱了番后,背起两个小包袱,跟着贾蔷出了梨香院。 …… 第0086章 摆平 “什么?!” 梨香院后宅内,薛姨妈正在炕上坐着,和宝钗说话,见莺儿急匆匆跑来说了香菱之事后,登时震惊失声道:“再不能够!怎会如此?” 薛姨妈是个勤俭的,却不是一个小气的。 薛蟠大手大脚自不必说,便是宝钗素日里行事,也是大气大方的紧,让人交口称赞。 若换个家里其他的丫头,她怕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可香菱不同,为了一个香菱,薛家着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若非因为香菱,薛家就不会打死人。 付出那样大的代价,甚至还连累到宝钗进宫参选才人赞善之职…… 结果如今连点声响都没有,就这样送了出去,这让薛姨妈心里如何能接受得了? 便是宝钗,也蹙起了眉头。 不管怎样,她一直将香菱当成薛蟠房里人相待,算是一家人,从未以奴婢相视。 这样一个小嫂子,居然被送了人? 着实不成体统。 宝钗问莺儿道:“到底怎回事?莫不是误会吧?哥哥虽常骂香菱,但也不舍得随意将她送人。” 听她这般说,薛姨妈也看了过来。 莺儿急的跺脚道:“都睡一张床上了,哪里是误会。我去替姑娘送斗篷时,香菱还在小蔷二爷的被窝里没起呢!” “啊?这小婊子她怎么敢?!” 薛姨妈闻言如遭雷劈,破口骂道,宝钗脸色也难看之极。 莺儿继续道:“我本是要拽那浪蹄子来见太太和姑娘,结果被小蔷二爷给喝住了,说香菱的身契都已经被大爷送给了他,如今香菱是他的人了,我只能回来禀报太太和姑娘。” 薛姨妈气的直哆嗦,吩咐同喜同贵道:“去,速去叫你们大爷来。我今儿倒想问问这畜生,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宝钗忙劝道:“妈,你先别急!” 薛姨妈气的语无伦次道:“不急,我怎能不急?这个孽障,这个孽障,他怎么不把这份家业一并送给别人?连我们通通送去,才更好。” 宝钗叹息一声,道:“妈,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无用。哥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寻常对旁人都大方的不得了,金银随意往外洒,如今蔷哥儿入了他的眼,自然更是不吝这些。” 薛姨妈苦恼哀叹道:“我怎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正说话间,衣衫不整的薛蟠睡眼朦胧的进来,大咧咧的抱怨道:“妈、妹妹,什么事啊这一大早的……” 薛姨妈瞪眼怒斥道:“你这个孽障!我问你,香菱呢?” 薛蟠闻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左右看了看,便知道此事已泄露,转了转眼珠,然后大脸上挤出笑容来,道:“妈,你听我解释,这蔷哥儿跟前不是没个人照顾嘛……” 薛姨妈怒道:“你心疼他,你给他谁不好,你给他香菱?为了香菱,惹出了多大的麻烦,连你妹妹的大事也耽误了,如今你倒把人轻轻巧巧的送人了,早知如此,当初你这畜生造的什么孽啊?” 说罢,大哭起来。 薛蟠差点没吓死,如今已经这样了,若是让他娘和妹妹知道,他要花十万两银子给一个花魁赎身,还不得生生吃了他? 念及此,薛蟠干巴巴道:“那要不,我再去要回来?” 薛姨妈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捂着心口道:“你把羊送到狼窝里,还想让她全身而退?你这个畜生,是真傻还是装疯哪?今儿一早莺儿去前院,香菱都躺人家被窝里了,你还要回来?” 薛蟠闻言,脸上也浮起一抹复杂的神情,咂摸着嘴角遗憾道:“这样快……” 薛宝钗见她哥哥这般模样,叹息一声,劝薛姨妈道:“妈,如今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气了。再气,香菱也回不来了。况且,蔷哥儿待哥哥也不差……” 薛蟠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妈,要不是蔷哥儿突然要去南省,他还要介绍恒生布行王家少东家给我认识。咱们在南面儿也有织造买卖,若是能和王家结识,大有卑益啊!” 正若有所思的薛姨妈闻言忽地皱起眉头来,不解道:“大有悲意?这话是怎么说的?” 薛宝钗无奈的看了她哥哥一眼后,轻声道:“哥哥是说,大有裨益。” 薛姨妈闻言,看着薛蟠目光怜悯,心里暗叹一声傻儿仔,心也忽然软了,叹息道:“若果真能如此,倒也罢了。可如今又怎么说,他马上就要去南边儿了……” 薛蟠笑道:“蔷哥儿不是新号了处宅子做会馆吗?他将这劳什子镇国将军的大宅子托付给我,让我帮忙看着拾掇。其实也不算我帮,虽然宅子是蔷哥儿的,可这会馆原就有我一份股不是?我、冯紫英还有宝玉三人,一起帮衬着把这宅子弄好,蔷哥儿也就差不离儿回来了。等回来后,便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妈,不是我吹大气,往后三年里,我不赚出十万两银子的利来,我就是您儿子!!” “噗!” 一旁同喜同贵还有莺儿都忍不住喷笑。 宝钗面无表情,薛姨妈则气的笑骂道:“你这孽障,怕不是撞客了不成?你赚不出十万两银子来是我儿子,赚出了就不认我这个妈了?” 薛蟠哈哈笑道:“瞧我,都糊涂了,这样,我若赚不出,我就是你老人家的孙……” “快住口!” 薛姨妈气的咬牙啐道:“小畜生越说越没形儿了!你只要有这股心劲儿,好好去做事经营就好。不过,这香菱给了也就给了,往后可不能再这样缺心眼儿。” 薛蟠连连点头,口中一百个答应,而后又漫不经心道:“妈,提前跟你说好,如今蔷哥儿既然托了我去料理那太平会馆,他不在跟前,那边或添人或添物,我或许要先支些银子替他垫上。不过一定会做好账,等他回来分清楚,一定会还我。你可莫要再受惊吓,小气不答应……” 薛姨妈无奈道:“只要你正经做营生,就是把这家搬空了,我也高兴。就怕你浑来……” 薛蟠心里大定,不过见妹妹宝钗杏眼看来,他忙打了个哈哈道:“如今已经大了,哪里还会乱来?别的不说,总要给妈挣出一份比如今更大的家业来,还要给妹妹攒下一副厚厚的嫁妆,也不负我这辈子当你的儿子,当妹妹一回哥哥!” 薛姨妈立刻被薛蟠之言感动的泪眼汪汪,哪里还再理会其他。 好一阵家庭温煦后,薛蟠告辞离去,出了门,擦抹了把额头,长呼一口气出来,摆平了! …… 第0087章 告别 青塔寺,五条胡同口。 刘老实一家昨夜就从贾芸那里得闻贾蔷今日要南下的消息,惊的一夜都未睡好。 一早看到贾蔷回来,刘老实一改往日寡言之态,急急问道:“怎么好好的,要往南边去?” 春婶儿也觉得不寻常,因为她知道贾蔷先前还在谋划太平会馆一事,怎么转眼要离京了?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对普通人来说,惯有人离乡贱的认知。 而客死他乡,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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