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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的道理,她也明白。 这流言,岂是能禁得绝的? 即便表面上不说了,背地里也会越传越狠。 如此,她就不信,宝钗还能进得了贾家的门儿。 就算进来,背后也让人嚼烂舌根,还想管家?! …… 荣庆堂内。 贾母看着黛玉喜爱不已,拉着她的手道:“我都听说了,你还专门弄了一个小戏班子,招待姊妹们?”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人嘻嘻哈哈笑起来,都夸小四喜班子的戏极好。 黛玉今日穿一身白底百蝶穿花立领织锦夹袄,愈发趁的人比花娇,抿嘴笑道:“原是蔷哥儿送来的,他在扬州弄了个大四喜班子,就挑了些会唱戏的小丫头子,送到府上成了个小四喜班子。” 贾母听闻某孽障的名字就不大自在,正要多说点甚么,忽然听外面廊下传来声音,道:“大老爷、二老爷、舅老爷、琏二爷他们来啦!” 清脆响亮! 黛玉闻言,噗嗤一笑道:“老太太这么些丫头,就这小角儿最有意趣了。” 贾母没甚么心思记挂这么一个小丫头子,随口道:“有意趣等住几日回家时带了去!” 话音刚落,就见贾赦、贾政、王子腾、贾琏一行人,喜气腾腾的进堂来。 一众女孩子也纷纷起身,见礼后跟着李纨进了西暖阁暂避…… …… 第0265章 黯淡 “母亲!” 贾赦、贾政难得兄弟二人看起来都这样高兴。 王子腾也恭敬请安,问候了声:“老太太安。” 贾母笑道:“这是怎么了,都这样高兴?才从朝里回来?” 贾赦呵呵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才从朝里回来。今日,咱们开国一脉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回!打的元平功臣,连招架都难。赵国公府号称勋贵里的第一高门,这次也是灰头土脸,老国公上了乞骸骨的折子虽未被允,可姜家丰台大营提督大将军的位置,却落到了咱们家手里。” 贾母闻言惊喜道:“你得了?” 贾赦闻言,脸上笑容一滞,干笑了两声,道:“儿子素来不爱做官……” 贾政给他解围道:“是亮工得了去,原和我们家得是一样的。” 贾母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寡淡了下来,笑道:“我哪里明白朝里的事,净说些笑话。往后啊,这等大事也别同我老婆子说。” 王子腾忙道:“虽是我得了,却仍要靠贾家多帮助,也要靠老太太相助,不然坐不稳这个位置。” 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军营里,其实也差不离儿。 王子腾想真正将那十二营四万兵马掌握在手里,势必要更换一批将领。 只是王家虽然亦是武勋出身,但王家先祖当年也不过是一个县伯,连世袭都不能,他夹带里哪有许多将领听用? 太平年代里,武人升迁的门路,几乎完全被勋贵世家把持着。 他要么从元平勋门里选将领,要么从开国勋门里选。 所以,终究还是要仰仗贾家的势力。 贾母闻言,心里却愈发不自在,心里对大儿子也愈发不喜。 贾家的爵让他袭了,他老子是堂堂一等荣国公,留下了多少香火人情? 但凡他是个争气的,凭借这些香火人情,贾家怎会堕落到连个支撑门面的人都没有。 好好的官,都让王家人得了去。 心情积闷下,贾母淡淡笑道:“我一个老太婆,又能帮得了你们甚么?” 王子腾见贾母这个态度,也不好再多说甚么,看向了贾政。 贾政沉吟稍许,对贾母道:“老太太,亮工要坐稳这个位置,还需要开国功臣各府鼎力相助……” 贾母不耐烦道:“外面的事我并不理会许多,你们想怎么做,只管去做就是。” 贾政苦笑道:“亮工的意思,咱们贾家还需要再壮壮声势,正好借着宫里贵妃省亲一事,让外面看看贾家的势头,也好聚一聚父亲大人旧部的人心,让他们知道,咱们贾家依旧兴旺。只是,起园子,需要东府的会芳园打底。所以……” 贾母闻言,沉吟了好一阵,若只是为王家出力,她断不会做的,可既然是要聚贾家的声势,她倒不反对,念及此,她道:“正巧玉儿来家里,又请我和大太太、太太去林府做客……也罢,我去让玉儿她老子同那孽障说。” 贾赦忙道:“老太太,起园子花费嚼用实在不少,能不能让东府也出一半?需知贾家的荣光,可不只在西府!” 贾母闻言,面色一沉,就想驳回,可又想起凤姐儿给她说起的传言,她这个大儿子从东府摸去的财物,被宫里勒令,一文不少的还给了东府…… 再加上先前贾菖、贾菱送的银子也还了回去,毕竟他在族中还要脸,所以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心中叹息一声,再怎样不肖,总归还是她的大儿子,便勉强点点头道:“也罢,我厚着这张老脸,一并说说。至于成不成,不能担保。” 贾政闻言,老脸一红,可见王子腾目光奕奕的看着他,最后有些难以启齿道:“还有一事……” 贾母脸色难看起来,她最厌恶贪得无厌的人,却听贾政说道:“妹婿今日发下户部公文,让在户部借银的官员、勋臣和王公贵戚,在一年内将亏欠的亏空还上。” 贾母闻言,沉声道:“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有甚么好说的?” 贾政赔笑道:“时间到底紧了些,且都是好些年的借银,一时半会儿哪里还得上?” 贾赦也道:“母亲也不是不知道,京里那么多高门,除了少数一二家能如咱们这样的,多少世袭的穷官,空撑着个门面罢,不指着在户部借点银子,连年也过不去。如今这么一突然让人还银子,哪里还得上?” 贾母奇道:“你们同我说这些作甚,又不是还给我,难不成还让我拿出棺材银子给他们贴补去?” 贾赦、贾政、王子腾等齐齐赔笑,连说不敢。 最后还是贾政,有些难为情道:“还是想请母亲,在妹婿跟前分说一二……” 贾母更奇了:“这等事,让我去说?” 王子腾见贾政语穷,忙道:“若是我等去说,只能是公事公谈,老太太却不同。都知如海纯孝,当初老太太和国公爷不以娇客相待,分明就是拿他当亲儿子相视。若是老太太前去分说一二,众高门势必感老太太大恩,视贾家为恩人!” 贾母闻言,心里又是一动,面上却不肯应承,连连摆手道:“这些话我说了也没用,你莫要指望我。国公爷在的时候,从来不让我理会外面的事。一来不让我耗费那份心思,二来,到底是妇道人家,不该掺和的事少掺和。去罢去罢,有甚事,你们自去忙你们的就是。扰的我头疼……” 贾赦、贾政、王子腾、贾琏等人只好告退。 西暖阁内,宝玉看着有意坐在门边儿上的黛玉连连冷笑,尴尬不已,轻声道:“林妹妹,舅舅他并非是那个意思……” 黛玉奇了:“你舅舅是哪个意思?你倒说说,他到底是哪般意思?” 众姊妹见宝玉面色涨红,额头见汗,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纷纷心中感叹: 林妹妹还是那个林妹妹,嘴和刀子没两样…… 李纨怕宝玉再发癔症,她不好交代,便忙笑道:“好了好了,外面的事完了,咱们快出去罢。林妹妹好容易回来一遭,再寻思寻思,中午添些甚么好吃的好顽的……” 这话宝玉就喜欢了,他本意也不在意王家,只要不耽搁他和姊妹们顽乐,甚么都好说,拍掌笑道:“今儿咱们作诗吃酒,如何?” 迎春笑道:“罢罢,再莫说吃酒的事,过年时你吃醉一遭酒,倒让我们吃了小半年的排揎。” 宝玉笑道:“今日再不能!” 却只拿眼看向黛玉,不过黛玉的脸色却一直不高兴,他的神情便也渐渐落寞下来。 一行人出了暖阁,看到贾母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而贾母见黛玉如此,老人心中便明白方才的话必是让黛玉听了去,忙笑道:“好玉儿,方才你舅舅那些话,你万莫同你老子说。他们外面的大事,原和咱们不相干。” 黛玉闻言,蹙了蹙眉心,垂下眼帘道:“若是老太太有甚么吩咐,我爹爹自然无论如何都要应承。爹爹在家常教诲我说,当年外祖父待他如亲子,外祖母也不以异姓骨肉视之。便是……便是母亲没了,外祖母都未曾怪罪他,这样的恩情,便是亲生母子又能如何?舅舅他们,若有事与爹爹直说,我这做外甥女的,自然没有说话的余地。可是,可是他们让老太太开口,就有些……就有些欺负人了。” 贾母见黛玉落下泪来,心里本来就不满,愈发压抑不住了,恼道:“那起子贪心不足的,理他们做甚?一回回的,还没完没了了。升了官想要园子,要了园子又要银子,要完银子连我贾家的姑爷也要拿去卖了不成?”这最后一句话,可显出老太太的不糊涂了。 不过平心而论,贾母这番话也稍微有些不讲道理。 毕竟,要园子要银子的是她大儿子,不是王子腾。 可她却以为,没有王子腾,就不会有今日这丢人现眼的一幕,惹得黛玉哭闹。 再者,本来就是那王家贪心不足,要完这个要那个,真真惹人厌的紧。 不想话音刚落,却见王夫人和凤姐儿从外面进来,许是听到了甚么,脸色都不大自然。 只是贾母在贾家,还需顾及哪个? 说到气头上,愈发着恼的拉着黛玉,绷紧脸道:“他们一个个的就知道算计咱们孤儿寡母的,都以为我是好惹的!这个家待不下了,我就带上宝玉,和你一起去林家。我这姑爷如今倒比儿女还强些,就当我这一辈子只养了个好女儿,没养半个儿子!” 这话就太重了,连王夫人都受不住,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李纨、凤姐儿自然站不住,连带着贾家姊妹们也跟着跪下。 黛玉唬了一跳,忙赔笑劝道:“老太太莫生气了,谁人不知舅舅舅母他们最是纯孝?莫说孝敬老太太,便是我在贾家住了这么些年,舅舅、舅母也如亲生女儿般疼爱。” 贾母哼了声,道:“你是他们嫡亲外甥女儿,他们疼你不是应该的?” 黛玉闻言一笑,道:“那外祖母就更不该冤枉舅舅他们了。” 贾母叹息一声,道:“罢罢,今儿看在玉儿的面上,我就不怪罪他们了。不过,明儿我也不去你们府上做客了。朝廷上乱哄哄的,你老子不定要多忙,再张罗我们这一家子娘们儿家家,非累坏了不可。你就告诉他,得闲来我这坐坐就是。” 又对王夫人等人道:“你们也起来罢。” 凤姐儿和李纨忙搀扶着王夫人起来,王夫人心里因得闻王子腾得大权高位的欣喜心思早就不翼而飞,面色淡然,看也没看黛玉一眼,问贾母道:“老太太中午还想吃些甚么?凤丫头巴巴的跑去问我,我寻思着,还是来问老太太罢。” 心思从来敏感的黛玉,神色骤然黯淡…… 她心中,其实早已将贾家人都当成了亲人。 可今日再看,除了老太太外,其他人,却未必如此作想呢…… …… 第0266章 号角声 永安坊,何家大宅。 贾蔷双手环抱胸前,有铁牛在里面镇着,何家内眷连哭都不敢哭的大声,眼睁睁的看着何家的库房被一件件的搬空。 财物被堆积在庭院内,敞开了盖子,阳光下,露出一锭锭银子,让搬运箱子的兵油子们,一个个难掩贪婪目光。 “都站好了,发饷!!” 待何家银库搬空后,就站在何家庭院内,高隆冲着一个个形容懒散心不在焉的兵油子们怒吼道。 此言一出,原本浑身上下似没骨头的兵油子们,一个个登时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老爷“公候万代”,“步步高升”之类的吉祥话,却连个队伍也站不齐整。 高隆带人上前一阵踢打后,花了一炷香功夫,才勉强站成了一个方队。 若非前面有银光闪闪的银子在,这些兵油子被这般踢打,非散秧子不可…… 好在,总算站成了个模样。 贾蔷看着一个个歪歪扭扭,穿着也不成体统的兵油子,再想想前世令亿万国人骄傲的三军仪仗队,就觉得眼前这些人,实在是太烂了。 他面色淡漠,目光凛冽,第一句话并非是收买人心之言,而是寒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中,自然有军中的规矩!当兵吃饷,天经地义。所以,今日抄了兵马司败类何健的家,本官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补发三年的饷银,一文不也不克扣!” 三百余兵油子闻言登时眼睛放光,马屁声当真如潮水般涌来。 贾蔷手一伸,那些人也领会不齐,高隆冲铁牛喊道:“铁牛,让他们闭嘴!” 铁牛如今不同以往了,性子被金沙帮的洪帮主练的有些野了,闻言见贾蔷也点了点头,就上前一步,冲那些兵油子怒吼一声:“都给俺闭上你们的鸟嘴!!” 他实在太高壮了,又生的黑丑,这一吼,差点吼倒几个胆小的。 场面为之一肃。 贾蔷继续道:“我不亏欠你们,你们除了用心办差外,也要都遵守好兵马司的规矩,遵守好军法。不该伸手的地方,连根指头都不要动。刚才抄家时,谁往兜里揣东西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站出来,放下,我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一阵静默后,贾蔷笑了笑,对高隆点了点头,高隆脸色肃煞,本就沾过不知多少血的他,又岂是那些兵油子能抵得住的,高隆带上三名弟子,另有铁牛并十二位金沙帮精锐上前。 “都站好了别动!” 厉声一喝后,高隆带人开始艘身。 这样一来,那些兵油子们有的开始不高兴了,脸色难看道:“凭甚么搜身?老子犯哪条王法了?” 话音刚落,就被商卓上前,一拳打倒在地,脸磕在地上,流了一地血。 这一见血,就让一群本来又开始鼓噪起来的气氛压抑了下去。 商卓亲自在倒地之人身上搜了遍,最后朝贾蔷摇了摇头。 贾蔷眉尖一挑,道:“不遵将令,打十个板子。不过,饷银照发。若觉得在兵马司干的不痛快,现在领了银子,就可以走了。” 此人站起身来,光棍的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贾蔷问道:“果真还发饷银?” 贾蔷淡漠道:“一码归一码,既然你没有犯下大过,我为何扣你饷银?只是你这桀骜不服管教的性子,不适合再留在兵马司,否则以后难免再吃军法,领上银子,自去快活罢。” 谁料此人竟又回到队伍里站下,笑道:“既然大人说话算话,那小人也无话可说。往后听军令就是,只要不克扣饷银,不随便打骂,我又不是傻脑壳,往外跑甚么?” 贾蔷闻言,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这人光棍儿道:“小的叫胡夏!” 贾蔷点了点头,道:“很好,恩怨分明,也识得是非,当个吏目罢。” 胡夏:“……” 贾蔷看着他,笑了笑,道:“不愿干?” 胡夏“哎哟”了声,赔笑道:“愿意,愿意!小的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当个官儿!!” 贾蔷大声道:“我就是告诉你们,在军中,军令高于一切!赏给你们的,你们不想领也得领。罚你们的,你们不想受,也得受着。还要如胡夏一般,领的明明白白,罚的也心甘情愿!做不到这一点的,趁早离了去,莫等军法临身时,才抱怨规矩森严!” 周围兵油子们,无不艳羡的看着胡夏。 吏目虽然不入品,只是一个芝麻小官,可那也是官啊! 他们这样的人,当个官,简直就是光宗耀祖! 有此榜样在前,接下来的事就简单许多。 虽然查出五个私藏抄家财物的,直接被打了板子,连饷银都没发给撵了出去,其余的都本本分分的让搜了身。 贾蔷要的就是这个规矩,随后,他让高隆与他一道,挨个发放三年饷银。 这当然不够,不过没关系,还有“四大金刚”和“八大罗汉”家里。 悉数抄罢后,这些兵油子一反常态,连一个叫累的都没有,反而越干越有劲! 等所有人的饷银都发放到手后,贾蔷看了看天时,道:“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把饷银先放回家去,然后再回衙集合。到时不至者,明天也不用来了。拿着银子,好生过日子罢。” 此言一出,队伍里登时有些骚乱,不过有前车之鉴,倒没人敢闹事。 最后胡夏站出来道:“大人,既然今日还有事,那何必先回家?” 贾蔷奇道:“让你们回家先将银子放回去不好么?” 胡夏嘿嘿一笑,道:“其实暂时放在身上也没事,这么多银子,放在家里反倒不放心。万一谁家老婆不贤,卷着银子跑了怎么办?” 众人哄笑,贾蔷却摇头道:“一会儿要出去公干,带着银子不方便,也担心丢了……”说着,话锋一转,对一众兵油子道:“莫要羡慕胡夏,东城兵马司一共有四个副指挥,八个吏目,如今高大人为一副指挥,还有三个,除却胡夏外,还有七个吏目。今晚行动,谁办的好,谁能立下大功,本官就升他的官!别说吏目,就是七品副指挥,本官也能替你们去兵部讨封执照文书回来!到底是当一辈子人人唾骂的兵油子,还是想要当官,全看你们今晚的表现!” 立时有人问道:“大人,今晚到底去做甚么?” 贾蔷冷笑一声道:“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不要多问!” 胡夏却又问道:“大人,今晚小的要是能立下大功,果真还能当到副指挥?” 贾蔷哼了声,道:“本官一言九鼎,何时有过虚言?不过……”言至此,话锋又一转,道:“若是有人敢延误军令,就莫怪本官军法无情!闻令不前者,必严惩不贷!” 胡夏大声道:“大人,咱们今儿就先把银子放在衙门里,也别回家了!嘿!俗话说的好: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以后是喝酒吃肉吃香的喝辣的,还是继续带着老婆孩子吃馊的喝臭的,就全在今儿晚上了!” …… 神京东城,安邑坊。 天狼庄。 听名字,便不是大燕风格。 原是西方胡商,在京中开的酒楼,兼赌坊,相传有身带异香的胡女为侍。 东城多巨富,见惯了江南美色,难免愿意品尝品尝西域胡风。 再加上胡人美食,以及不同的刺激赌法,生意很是不错。 但谁又能想到,这座胡族酒庄,背后隐藏着集盗窃、拐卖、杀人及各式见不得光的营生为一体的犯罪暗堡。 何健只是其保护伞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毕竟只一个小小的六品兵马司衙门,又怎能罩得住这样一个黑势力? 不过何健与天狼帮黑白勾结,极大的便利了天狼帮在东城的猖獗。 东城的帮派不少,但论实力雄厚者,天狼帮几乎独占鳌头,这其中,兵马司衙门功不可没! 显然,单凭三百兵油子强攻并不靠谱。 若如此,非但覆灭不得这一伙胡虏,怕还要白白折进去,成为笑柄。 不过没关系,贾蔷花费巨资,从江南带来的人手,今日正好牛刀小试! 再加上百五十金沙帮精锐早已借烤肉铺子正大光明的进了东城,战力足够! 三百名兵油子,只是明面上的招牌,正面吸引火力之用。 另外,也可借今晚,大大的刷下一批偷奸耍滑的兵油子,给新人腾出地方来…… 亥时三刻,贾蔷在高隆、商卓等人的护从下,带领三百兵马司老兵,来到安邑坊外。 看到这里,不少老兵油子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纷纷道:“大人,这里可来不得啊,胡蛮子凶狠的厉害,招惹不起!” 想退缩的不稀奇,却还有眼神闪烁者,看模样恨不能立刻进去通风报信…… 贾蔷冷声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岂容尔等三心二意?临阵脱逃者,心怀反叛者,斩!!” 尽管兵马司衙门亦属兵部,合该以军法相治,然实际上,纪律松松垮垮,连府衙衙役都比不上。 如今贾蔷陡然来这一套,众人心惊之余,也有些不大相信…… 贾蔷也不理会这些,只下令道:“天狼庄与何健等勾结,为祸一方甚烈!今日本官就带尔等,拔除此害!今日建得殊勋者,不吝官位金银赏赐,上!!” 先前的刺头胡夏闻言,猛的扯掉头上的帽子,一把摔在地上,大声道:“球攮的,平日里不都羡慕那些权贵老爷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吗?那是他们老子祖宗用脑袋拼来的。一群王八肏的,继续当缩头乌龟吧,老子不愿家里的叽霸熊儿子长大后埋怨老子不争气,今晚豁出去了,大人,副指挥的官位,小的要定了!” 说罢,对左右喊道:“敢博富贵的,跟我来!!” 应声而动者,连一成都不到…… 贾蔷却也不再催促,他给了高隆一个眼神,高隆便带着四个弟子并铁牛等三十名金沙帮精锐,和胡夏一行约二三十人,一并朝天狼庄大门走去…… “呜……” “呜呜……” 就在此时,天狼庄内,居然响起了号角声…… …… 第0267章 大乱 “天狼庄涉嫌偷盗、谋害、杀人等诸案件,人证物证确凿,东城兵马司指挥下令,带天狼庄诸人回去调查,给我让开!” 高隆对着堵在庄子门口的一众胡人大声呵斥道。 那些胡人显然听得懂官话,一阵骚动后,其中一个头上缠着头巾的胡人出来,道:“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那种事,你们赶紧离开?”又问道:“何健大人在哪里?” 高隆怒声道:“大胆!这是我大燕治下,你敢对抗王法?” 这时,胡人队伍忽然让开一条道,一个缠头胡人,须眉皆白,由一个满身金饰,眼似猫一样碧绿的胡女搀扶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官威极重的中年男子。 这官员居然穿着一身正四品补子的官服,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简直不拿正眼看高隆,头昂的极高,哼声道:“本官,都察院佥都御史高鹏,你们从哪来的?” 高隆拱手道:“下官东城兵马司副指挥高隆,得指挥令,前来查封天狼庄,带天狼庄诸人回衙问案。” “放肆!” 高鹏没想到这个同姓之人,居然敢见他不跪,厉声骂道:“甚么好下流东西,区区一个芝麻粒儿大小的官,连金水河里的王八官都比你大,也敢在本官面前称下官?便是兵马司指挥在本官面前,也不过猪狗一般的东西,你这……” 话没说完,就听高隆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高隆,本官之令,你没听到吗?” 高隆回头躬身一礼,道:“得令!” 说罢起身,回过身去,一挥手,厉声道:“反抗者,一律按杀人同党处置,格杀勿论!” “谁敢?” 高鹏没想到平日在他眼里连狗都不如的兵马司衙门,居然敢这般放肆,不给他体面。 这让他觉得颜面扫地,也愈发勃然大怒。 几步上前,饶过高隆到贾蔷跟前,指着他大骂道:“瞎了眼的东……” 话没骂完,就见贾蔷一马鞭抽来,“啪”的一声,将他抽倒在地。 高鹏惨叫一声后,简直不敢相信这兵马司指挥敢这样做! 贾蔷嗅到此人身上一身酒气,显然还没想明白他是谁,便对左右道:“先将这位糊涂官儿请到一边,稍后再作理会。” 高隆等人手持腰刀,已经和天狼庄持棍棒的胡人对上了。 高隆手下有铁牛这等盖世猛人,按理说应该所向披靡。 只是铁牛胆气虽比先前壮了许多,内里还是有些胆小,不敢出死力。 两拨人在门前,居然焦灼起来。 就在此时,天狼庄赌坊方向、酒楼方向,都突然冒起了黑烟…… “不好了!走水了!” “快来救火啊!!” 天狼庄内突然发生的骚乱,让门口百余胡人登时慌了神。 连那胡人老人都变了面色,根本不需要证据,就怨毒的看向贾蔷,道了句:“你好狠!” 然后分出一半人去救火。 却没想到,火势看起来却越来越大,不知多少客人,乱哄哄的从里面逃了出来。 “收兵!” 贾蔷忽然下令道,又对高隆小声道:“先让一条道出来,让人出去。就说,里面的官老爷太多了,咱们惹不起……” 高隆虽不解,却还是执行命令,大声喝道:“收兵!收兵!让条道出来,里面的官老爷太多了,咱们惹不起!” 此言一出,冲上前的诸多兵丁纷纷不解的回头看来,胡夏更是难掩失望,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贾蔷。 高隆见他们不听军令,又是上去一阵踢打。 倒是里面的胡人们见之,纷纷嘲笑起来,搀扶胡人老者的胡女,满是讥诮的看着贾蔷。 未几,就见不知多少官爷富商士子名士,从天狼庄里匆匆出来,掩着面上了各自的马车或者轿子,速速离去。 然而一直未出声的那位胡人老者,却忽然一瞪眼,大声喊道:“封锁庄园,有放火的贼子劫持了几位大人,别让歹人逃跑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贾蔷在这一刻也陡然厉声下令道:“往里冲,天狼庄藏污纳垢,勾结匪类,劫持朝廷官员,冲进去,解救大人,如有阻拦,杀无赦!!” 胡商老人闻言大惊,高喊道:“你不要那些大官的性命了?” 贾蔷冷笑一声,道:“此是你这贼首需要考量之事吗?” 高隆等人已经明白过来,怒吼一声:“建功立业,便在此时,跟我杀!!” 终于开始见血了,高隆这样的人,说杀人如麻有些过了,但真下令让他动杀手,他是一点犹豫都不会有。 胡人却也悍勇,一旦见血,一个个如罗刹恶鬼一般,怪叫着从里面取来弯刀,开始下狠手。 胡夏这一伙兵油子,是从三百多人里跳出来的亡命徒,为了搏一个前程,也都杀疯了。 倒是铁牛,又缩到后面去了…… 然而眼见一点点攻入天狼庄大门,看着族人们一个个惨死在地上,搀扶胡商老人的胡女悲愤之极,她左右看了看后,一转身绕到后面去,没一会儿,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方向,居然从一侧墙头翻过,然后悄悄的摸了一圈,绕到甬道一旁,拔出弯刀,尖声道:“汉狗,我杀了你!” 说罢,身形居然极快的扑向了贾蔷。 贾蔷侧眸看去,连脸色都未变化,他身边仍有商卓在。 只是让他意外的事发生了,就在商卓转到一侧,要护卫他时,一道高大的黑影猛然扑来,将那胡女“咚”的一下撞飞。 连商卓都唬了一跳,再一看,就见铁牛脸上夹杂着恐惧害怕和震怒的神情,混合在一起就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黑脸,铁牛大口喘气,似给自己壮胆一般,怒吼道:“你敢……你敢杀蔷哥儿,我打死你!啊!!!” 贾蔷哭笑不得,却不能让铁牛真的杀了一个弱女子,他喝道:“姐夫,要活口!” “哦!” 铁牛鼓起的勇气一下泄了,又开始往门口那边移,不过看到金沙帮的人有四五个居然也倒在血泊中,眼睛登时又红了,他在金沙帮待了大半年,那些人看在贾蔷的面子上,对他当然照顾,铁牛内心还是厚道的,看到对他好的人死了,一下又激起心底最深处的悍勇戾气,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胡人老者看着自己的孙女被抓后,大叫了声,却连停也没停,直接转身往后走去。 天狼庄里面的厮杀打斗声,比门口处更惨烈。 贾蔷见这胡商老人往里面去,心知此战不可再拖,再拖必然生变,便大声下令:“速战速决,不要留手,杀进去救人救火!” 高隆带着四个子弟为尖刀,开始时还要照顾着铁牛别被伤到,毕竟是贾蔷姐夫,可杀到后面,哪里还顾得上,五个高手干脆配合铁牛,以他为撞锤,再带着胡夏等人,生生杀透大门,杀进天狼庄。 商卓看的实在眼热,不过更恼火二百多现在还不敢上前的兵油子。 贾蔷于马上回头看着他们,厉声道:“最后一个机会,此时再不上,就永远不要再上了。” 半数百余人闻言,终于不敢再耽搁,毕竟眼下算是顺风仗,一个个提着腰刀,往庄子里走去。 而仍有百余人,还是赔着笑脸,不敢进。 更有厚颜无耻者,居然说要在外面保护贾蔷…… 贾蔷心里骂了句娘后,当即让商卓带人拿下此人,用腰刀抽了三十下后,扒下了此人身上的皮,赶了出去。 不过贾蔷也觉得再留在门外不大合适,就带人进了天狼庄,回头看了些还是狗命要紧苟在外面的废物,摇了摇头,这百余人回头就可以赶走了。 “大爷!师父让你速速去那边看看,发现了大家伙!” 刚进大门,高隆一弟子庄贤就急匆匆跑来,对贾蔷说道。 贾蔷闻言,心里以为是发现了哪个大官,便带人一道前去。 没想到,庄贤竟然领着他们往一处仓库走去,走了一阵,就见库房前歪七倒八的躺着十来个胡人,连胡商老头一起,血流一地。 贾蔷却顾不得理会这些,他脸色凝重的看着大门洞开的仓库,里面摆放的各种兵器。 大弓、弩箭、八牛弩,以及,一排火器!! “大爷,我带人跟着那老胡狗,没想到他带人来了这里。幸亏跟上来,不然动用了火器,我们就危险了……” “立刻派人回府,告诉我姑祖丈,这里发现大量违禁兵器!” “派人去绣衣卫,通知他们这里的发现!” “派人去兵部,找到王子腾,告诉他此事!” “其他人,不要杀了,全部收缩起来!高大哥,布阵,防御!” “商大哥,立刻通知金沙帮的人,速走,速走!记住,不要走大路!” 贾蔷脸色凝重的厉害,目光里更是一片凛冽之意。 虽不大明白贾蔷为何如此紧张,高隆、商卓还是速速派人去办了。 金沙帮那边都是精锐,不过杀红了眼,一时不愿撤,非要杀绝胡人不可。 还是贾蔷动了真怒,才骂退这些江湖野汉。 而这些人刚走没多久,一直躲在大门外的百余兵油子,忽地哭爹喊娘般屁滚尿流的逃了进来,哭喊道:“坏事了,立威营疯了,他娘的见人就杀啊!大人,救命,救命啊!!” 话音刚落,就见天狼庄大门方向,一队队披甲兵勇,冲进大门,追着这百余兵油子连连砍杀…… …… 第0268章 杀!杀!杀! 看着一个个还穿着大燕兵马司兵服的朝廷兵丁,就这样被立威营的兵勇砍杀惨死,这一刻,贾蔷终于明悟,为何天子对兵权这样着紧了。 没有兵权,这些人今日敢杀兵马司的兵,明日得了令,就敢杀进宫里!! 好狠! 好胆! “高大哥,可会火器不会?” 贾蔷脸色凝重,带人直接退回仓库中,拿起一把火器,问高隆道。 贾蔷当然不会…… 高隆点头道:“当年操使过。” 贾蔷连忙道:“快,开始装填。其他人跟着瞧好了,学着装填!!” 高隆不多言,立刻拿起一杆鸟铳,就着一旁箱笼里取出的子药,开始填装起来。 贾蔷带着高隆四位弟子并商卓等人,开始有样学样,听着高隆嘴里的指令,一步步做扎实了,此时,外面那些兵油子们已经被砍杀殆尽,仓库也被重重围起。 若非这座大仓库是由巨石堆砌而起,虽粗糙不胜美观,却结实防火,贾蔷都不敢以此为堡垒硬守! 出现了这么多军中制式兵器,长弓、弩箭以及八牛弩已经是绝对不允许民间拥有的了,私藏火器更是诛九族的重罪。 若说这后面不牵扯到军中重将,又怎么可能? 为了灭口,立威营绝不会放过他们。 “消息传出去了么?” 贾蔷不无担忧的问道。 高隆点头道:“大爷放心,你一看到这些,就安排人出去了,比立威营来的早不少,这会儿人已经出去了。就是不知道,金沙帮的人能不能逃掉,他们不听大爷之令,杀红了眼,我担心……” 贾蔷皱起眉头来,摇头道:“跑出去则罢,跑不出去,就是命。” 不是他冷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连他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全身而退。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开始喊话:“里面的人,立刻开门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进去了!” 贾蔷大声问道:“立威营的人,为何砍杀我兵马司兵丁?天狼庄私藏弓弩火器,此乃十恶不赦夷族大罪,你们莫非和天狼庄勾结?本官宁国公府袭三等威烈将军,绣衣卫千户,东城兵马司指挥,今日特来覆灭天狼庄,立威营来此作甚?” 外面沉默稍许后,明显换了个人,声音也低沉的多,道:“贾蔷,本将永昌侯仇成,提调立威营。因得闻天狼庄出现军中号角声,便率兵来探,你出来,当面与本将说明此地发生了何事。” 贾蔷沉声问道:“永昌侯,我兵马司丁勇何罪,你敢纵兵肆意屠杀?” 仇成沉声道:“詹事府少詹事、太常寺少卿等官,遇到本将说,东城兵马司造反,纵火杀人,逼迫良善,他们见到本将居然还敢攻击,立威营这才下的狠手!你快出来,与本将交代清楚此事。” 贾蔷闻言嗤之以鼻,却道:“永昌侯,此事牵扯太大,本官已经派人前往兵部和绣衣卫,告知此事。又请我先生,户部左侍郎林如海,进宫禀明皇上。立威营杀我兵勇,本官信不过你,还是等宫里派人前来罢。” 此言一出,外面沉默了好一阵后,忽然听一阵车轱辘重重碾压地面的声音传来,随即便是仇成厉声下令道:“东城兵马司造反,纵火杀人,图谋不轨,听本侯将令,杀!!” 在门口处看着的商卓大叫道:“不好,他们居然运来了破门锤!” 贾蔷不再耽搁,下令道:“高大哥,火器攻击,不必留手!” 高隆面色凝重,端起火器,于大门上开着的探望窗口处点火,众人只听“砰”的一声,烟雾起,外面传来一道惨叫声。 贾蔷根本不关心战果,将刚才装填好的一支火器递上,厉声道:“继续!坚持下去,我们就能赢!” 高隆冷静沉着的接过第二支火器,对外再放一枪。 外面被包围着,都不用瞄准,只要不往天上放,几乎开一枪就射中一人。 一行人不停的装填,高隆不断的射击,专打攻城车。 没有攻城车,仓库厚重的大门单靠人力难以硬破,仇成在外面,心如刀绞,眼中的怨毒惊人,最后一咬牙道:“去取柴木来,点火!!” 只要烧个干净,来个死无对证,总有办法推脱干净。 果真留下这群祸害把柄,那才真的是取死夷族之祸! 该死的贾家小儿!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正执朱笔批改奏折,忽然就见一衣红着蟒大太监进来。 隆安帝见到此人眉头陡然皱起,道:“苏见,发生了甚么事?” 他知道,若非十万紧急之事,未经传召,这大太监是不会直接来见他的。 应是先见身边的戴权,再转告于他。 戴权自然也十分不满的看着来人,眸光闪烁…… 苏见进殿跪地,道:“启禀万岁爷,今日东城兵马司指挥贾蔷于衙门内,以勾结匪类天狼庄谋害东城富户为名,强行拿下了何健等十三名指挥、副指挥和吏目……” 听闻此言,戴权在上面喝道:“就为这么点芝麻谷子的小事,你就跑来扰万岁爷清静?” 苏见忙道:“并非只为此事,那贾蔷将何健等人关到兵马司衙门大牢后,就带着三百余兵丁前去抄了何健等人的家,用家财补发了三年的饷银。” 此事,当然不合规矩。 按理,就算兵马司内部查抄赃银,抄出来的银子,贾蔷也没权力擅自分发出去。 不过,此事也不算甚么大事,兵部自会处置。 见隆安帝已经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目光也渐渐锋利如刀,苏见赶紧说后面的事:“抄完家,发完饷银,兵马司指挥贾蔷竟然立刻带着三百余人,去抄天狼庄了……结果,在天狼庄和那些胡人产生了纷争,他下死命令进攻,攻进去后,居然发现了长弓、弩箭和八牛弩,还有诸多火器等违禁兵器……” “甚么?” 隆安帝眼睛睁大了,震怒道:“荒唐!放肆!!立刻招贾蔷进宫,朕要问详情!” 苏见颤声道:“万岁爷,贾蔷现在来不了了,奴婢手下的人说,他出来时,正好看到立威营出动,围了天狼庄,正在追着砍杀兵马司丁勇。他便赶紧回来报信,若不是此十万紧急之事,奴婢也不敢擅自进殿来扰……” 话没说完,额头上已经被一记镇纸给砸中,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就听隆安帝咆哮道:“这个混账!如此紧急之事,你前面在这跟朕胡扯些甚么?” 又道:“将此事传武英殿军机议事!” 说罢起身,同戴权道:“摆驾九华宫!” 按理,他本该立刻调集宫中禁军前去解救,还要下令皇城封锁宫门,以防不测。 但在这座皇城内,任何军权调动,都是敏感到极致之事。 若是九华宫太上皇未曾前知,便是犯了大忌讳之事。 所以,隆安帝只能先往九华宫,请太上皇传旨调兵。 …… 林府。 忠林堂上,得知兵马司派人紧急求见,林如海好奇之余,还是让人请了进来。 来人正是高隆的弟子庄贤,一见到林如海,立刻跪下道:“老大人,我们大人今日带人得了兵权,前去查抄天狼庄,不想那胡人老头带人想开一处库房,打开后,里面尽是违禁兵器,有长弓弩箭和八牛弩,还有火器,我们大人看到后,就打发小的立刻来见大人!” 此言一出,原本面色淡然从容的林如海,面色骤然大变,高声喝道:“来人,摆好车马,立刻进宫!” …… 九华宫内,隆安帝面色肃穆的看着九华宫总管太监魏五,问道:“太上皇何在?朕要立刻去见太上皇。” 魏五为难道:“皇上,不是奴婢不去通秉,实在是今日是清虚观张真人为圣人设坛打醮之日,圣人已经斋戒三日,正在里面祈福呢,传旨万事不可惊动。奴婢实在不敢这个时候到里面传话,要不,皇上您改日……” 隆安帝闻言震怒,却只能强压怒气道:“太上皇钦点良臣今日剿灭天狼庄,在庄内发现了八牛弩、火器这等违禁兵器,此刻那贾蔷正被立威营带兵围杀,你若觉得此事要压后,朕也无所谓!” 魏五闻言唬了一跳,他是知道太上皇和贾蔷之间的渊源的。 太上皇借贾蔷之言,很是洗刷了一拨污点,许了贾蔷一世富贵闲人,这里面有许多事不能摆到台面上说,但贾蔷到底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太上皇最后的体面。 若是贾蔷被杀,许多事怕都要有反转。 他不敢耽搁,告罪一声后匆匆入宫,一盏茶功夫后,又急急跑了出来,传太上皇旨意道:“皇上,圣人说了,让您调东城禁军速去镇压叛乱。另外,招赵国公姜铎进宫,他是军机大臣,此事让老国公多出一份力。另外,既然贾蔷立下了大功,不论死活,皇上可别忘了赏功。” …… 天狼庄,大仓库内。 汗流浃背满面通红的贾蔷,亲自为铁牛穿上了一层最大号的皮甲,又披了层棉甲,最后上了一层重甲,连面盔都带上了,最后,贾蔷添了添干涸的嘴唇,看着铁牛道:“姐夫,记住,冲出去后,先看清帅旗所在的位置,然后举着木桶,往前突击,我说扔,你就尽最大的气力,扔出去!扔出去后,立刻卧倒!我们就跟在你后面,这一次,一定突破中军,擒杀贼首,才能活命。这一次,你可千万别怕啊。” 铁牛被包裹的严实,此刻在面盔里满头大汗,瓮声道:“蔷哥儿,你放心,俺平时怕,是因为你和爹娘大妞还有小石头没事,如今他们要杀你,俺再不能怕。蔷哥儿,俺若没了,你一定要替俺养好小石头!” 贾蔷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放心,咱们谁也死不了!” 屋外四周都被堆满柴火,火焰冲天。 唯有门口处,因为火器压制,所以反倒没烧起来…… 屋内,一百多人,人人着甲,一手持弩,一手持刀。 到了这个份儿上,都知道,不想死只能拼,高隆等人纷纷压着声音道:“准备好了!” 胡夏也带人道:“大人放心,咱们还不想当烤熟的王八!” 听闻此言,贾蔷对商卓两个弟子重重点了点头,二人猛的抽开门闩,拉开大门。 铁牛举起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木桶口处,一条捻绳被点燃,他怒声咆哮着冲了出去,连跑五步,不知多少弩箭弓箭射来,直到听到一声“扔”时,他猛然将木桶朝一面大旗处丢了出去,然后如同一头笨拙的黑熊一般趴伏在地,继而…… “轰!!!” 整个神京城,似乎都能看到一道冲天而起的焰火,和这一声巨响。 “杀!” “杀!!” “杀!!!” 第0269章 封侯非吾愿 从布政坊至皇城的马车还未到皇城,就被自东城遥遥传来的这一声巨响所震动。 林如海猛然拉开车窗帷帘,目光骇然的看向东向,眼睛里震惊、恐惧、愤怒、悔恨夹杂,渐渐湿润。 除了天狼庄,神京重地,哪里还会有子药爆炸?! 这一刻,林如海的心都揪了起来,悔恨噬咬着他的内心。 他都无法想象,若是贾蔷今日出了事,他该怎么给女儿交代,又该怎么对自己交代! 若不是他,贾蔷未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起贾蔷这半年来的一幕幕,想起如此好的一个孩子,此刻之危难…… “进宫!!” 口中艰难但坚决的吐出这两个字,林如海心中暗暗发誓,若今日贾蔷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凶手。 一个都不放过!! …… 武英殿,军机处。 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送进宫里,隆安帝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啪!” 他狠狠将手中折子摔在御案上,怒声道:“詹事府少詹事,太常寺少卿,国子监司业,通政司参议,都察院佥都御史,京营游击,甚至还有参将!!看看吧,这些就是朝廷的臣子!!一个胡商酒庄,居然私藏有军中八牛弩,居然藏有火器!你们听听,那子药爆炸声,都快炸到朕的耳根底下了!” “臣等罪该万死!” 荆朝云、罗荣、何振三位军机大臣,纷纷跪地请罪。 京城重地,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确实无法交差。 只不过,涉及军权,他们着实也没多少话语权。 即便商议,也是五年前和太上皇议过军中事。 隆安帝登基后,即便偶尔讨论军政大事,也多是外省的驻军,或是九边防军。 京中十二营兵马,实在太过敏感,他们也不敢妄议。 “万岁,赵国公来了,在殿外跪着,自请死罪。” 戴权匆匆进来禀报道。 隆安帝闻言一滞,心中对这个历三朝于国有大功的老国公也是无奈。 这人一旦不要脸,没了下限,当真能天下无敌。 “还不快把老国公扶进来!” 隆安帝忍怒对戴权斥道。 未几,就见戴权带着两个黄门,搀扶着赵国公姜铎一步步进入殿内。 甫一进来,这年近九旬的老勋贵,就挣脱了左右,跪倒在地,颤巍请罪道:“微臣腆为军机,军中出现这等祸事,实乃微臣老眼昏花,昏聩无能所致,微臣请罪,请罪哇!” 荆朝云几个闻言,一个个都忍不住老脸抽抽。 这货真是……绝了! 都这把年纪了,还这样的身份地位,居然还自称微臣? 装嫩装的不要一张碧莲!! “老国公,情况紧急,朕先不问罪过,就问此事当如何处置?” 隆安帝让人搀扶起姜铎后,又让荆朝云等人平身。 还未继续,就听又有黄门禀奏道:“万岁,户部左侍郎林如海递牌子觐见。” 隆安帝闻言,迟疑了下,道:“宣。” 荆朝云、罗荣、何振三人彼此对视了眼后,都默不作声。 反倒是赵国公姜铎,叹息一声道:“贾家那孩子,是林大人的后辈吧?唉,出了这一桩事,真是可惜了!” 东城传来那样的动静,几乎没人会对贾蔷抱以希望。 兵马司的兵,在他们眼里和叫花子没甚分别,更何况只有区区三百。 立威营的仇成,虽然是承祖荫才袭的武侯爵位。 但仇成在元平功臣里,也是一等一的上将,素有勇冠三军之名。 贾蔷麾下猫狗三两只,绝难幸存。 便是太上皇的旨意,也只是想让隆安帝在事后,重赏贾蔷,以维护“太上皇良臣”这五个字的体面。 隆安帝沉默稍许,道:“朕已经调禁军前去平叛了,另有东川侯陈焕、全宁侯张安,提调扬威、果勇二营前去驻防……” 赵国公姜铎闻言,颤巍道:“唔,如此,必然万无一失。禁军东门将神武将军冯唐,用兵坚韧沉稳,陈焕、张安,亦是一擅守,一擅攻,三处兵马夹击,立威营难起风浪。再者,仇成那个糊涂种子,贩卖些兵器他是敢的,可要说起兵造反,他还没那个胆魄……” 正说话间,君臣就见瘦弱如柴的林如海,一步步艰难进来,脸色悲壮,难掩沉痛。 见他如此,隆安帝登时想起,当年林如海刚中探花郎,成为荣国公东床快婿时,何等风华绝代。 才不过十三载,就劳心劳神至此,先夭嫡子,又丧发妻,如今好不容易收了个弟子,还是当做女婿来培养,居然又折损了…… 念及此,以隆安帝的铁石心肠,都动容不已,忙喝道:“快与林卿搬椅子。” 林如海却已经颤巍巍的跪倒在地,一字一句哽咽道:“臣,请皇上万安!” 隆安帝还没让戴权搀扶,赵国公姜铎就已经去搀扶了,劝道:“如海啊,快起来罢。贾家那小子,是个好孩子,没丢贾家宁荣二公的脸哪!都怪我们这些老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害了孩子。你放心,此事,皇上必给你一个交代。我这老悖晦的,也绝不放过那些畜生。” 听闻此言,林如海以为宫里已经得了信儿,贾蔷不行了,急怒上心,一口血喷出来。 隆安帝见之大骇,一边大喊传太医,一边含泪抓住林如海的手,道:“爱卿,朕能有令师徒这等忠孝之臣,实为朕之幸也!实乃朕之幸也!! 传旨:宁国公府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蔷,不到弱冠之年,然朕素闻其仁孝之名。今贾蔷法宁国之勇武,不畏险难,为朕铲除谋逆之奸佞,公忠体国,实为诸臣之表率。 太上皇亦是赞其纯孝,为朕之良臣。 国朝有此忠孝勇武之臣,朕又岂会吝啬于恩赏? 故,钦赐贾蔷,袭宁国府一等侯! 钦此!” 说罢,看向林如海,动情道:“爱卿,保重好身体啊,朕,离不开爱卿这等肱骨之臣哪!!” 听此恩旨,一旁荆朝云等人无不面色骤变,皱起眉头来,都觉得恩赏实在太重。 不过带着三百杂毛兵,发现了一处骇人之处,平叛都非其平叛的,怎就到这个地步? 国朝名爵,岂能这般轻易赏赐于人? 倒是赵国公姜铎人老成精,看明白了隆安帝的用心。 此时别说封侯,就算是封国公,又值当甚么? 贾蔷连个子嗣都没有,顶破天了也不过是死后殊荣。 等死后,宁国一系几乎绝嗣,就算再承袭,又不过是一等将军的散爵罢了。 就贾家那些废物,再熬个几十年,也不过光去闹笑话罢。 再者,这个爵位,与其说是赏贾蔷的,不如说是酬林如海十三年之功! 也让朝臣们看看,天子是如何善待功臣的。 实是惠而不费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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