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韩综那老官儿,的确是个硬橛子。让他来打头阵,倒也符合兵法。你家这子弟,确实名不虚传啊。” 贾赦闻言一滞,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看了牛继宗一眼后,笑呵呵问贾蔷道:“老夫托大,就喊你一声蔷哥儿可否?” 贾蔷点头道:“爵爷为长辈,自然可以。” 柳芳呵呵笑道:“蔷哥儿,此事就按你说的办,稍后咱们就去。这一次,一定要狠狠咬下元平功臣一口肉不可!不过,我还听说,你师父就是新任户部左侍郎林如海,如今正要追缴亏空,是真是假?” 此事贾蔷没甚隐瞒的,点头道:“正有此事,且就在今晚,第一笔亏空已经入了账。是我先生的座师,翰林院掌院学士明大人,静庵公,亲自送上门的。”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无不骤变。 有明白人,更是倒吸了口凉气,心中道一声:狠! 治国公府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闻言皱眉道:“该不会是扯谎罢?静庵公明学士家我知道,那老夫子是个精穷的,家里又养着两个吃喝嫖赌的玩意儿,听说他为了修劳什子书,着实借了不少银子,他能还得起亏空?” 见众人狐疑望来,贾蔷笑道:“还真如马老爷所说,静庵公家里的确这样。先生原也以为老人家是上门来寻个人情的,却不想老人家竟是将十数年如一日修出来的书,卖给了一家叫盛世书局的书坊。卖得的银子,正好够还亏空。他以为还亏空乃天经地义之事,亦是忠君报国之行,有了银子后不敢耽搁,立刻送到我先生家里。其德行操守之高,令先生和我深深敬佩。” 见他说的如此详细,众人也不再怀疑,只是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看样子,也都没少欠银子…… 便是贾赦,脸也阴沉下来,因为他在户部也偷偷借了五千两银子,至今未还…… 若是先前在宁国府得的那笔横财能保得住也罢,可是,那日进宫,天子的雷霆大怒,唬的他几乎肝胆俱裂。 那笔数目巨大的横财,还要从他囊中生生挖出去,让他几日睡不安稳。 谁料,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廷这个时候又追缴起亏空来。 这是要逼死他啊! 修国公府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看着贾蔷,迟疑了稍许后,才艰难开口道:“蔷哥儿,你能否同林户部说一说,对我等开国一脉,宽容一二。论起根子来,林家祖上亦是开国一脉,虽然是以文功封的列侯,不是武勋,但总也算一脉,有香火情不是?” 贾蔷有些纳罕道:“元平功臣一个个精穷,所以他们才是借钱大户,怎诸位老爷也在户部借了银子?” 场面一时沉默,诸人的脸色也都难堪起来,贾蔷自知失言,心知这些人越是门楣衰落,反而愈要体面,他忙道:“总之,元平功臣那边才是借银子大户,他们和咱们不能比。咱们都有祖辈留下来的底子,他们名头倒是响亮,实惠半点也无,许多人家全靠在户部吃亏空度日。所以,这一次主要是针对他们。 至于诸位世交之族……我会尽力在先生面前分说,争取即便是还,也不用一时间全部还完。但这一次,咱们这些开国功臣人家一定要心齐,趁机狠狠追着元平功臣咬下几口肉来,也将他们顶在前面,让他们先还亏空!我们将他们打的越狠,越疼,体现的咱们越委屈,我也好操持起来,求我家先生网开一面。” 此言一出,原本几个一直未开口的人,如缮国公府一等子石光珠,平原侯府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府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琼等,纷纷起身,大声道:“元平贼子欺人太甚!此次若再轻轻放过,我等开国一脉还有何面目见人?祖宗的脸面,也让我等丢尽了!走!就按蔷哥儿所言,去顺天府敲鸣冤鼓!今夜,就让韩综老官儿将那起子无法无天的混账,给抓起来!!不然,我等就各家拿起各家宗祠里的丹书铁券,敲登闻鼓,进宫伸冤!!!” 贾蔷闻言,心中一震,涉及银子时,还是这些老牌贵族够狠! 不过,他喜欢…… …… 第0261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荣国府,梨香院。 王夫人看着几乎奄奄一息的薛姨妈,叹息一声道:“既然太医说了,熬过今晚多半没事了,你又何必这样自苦?你若熬倒了,又让蟠儿去指望哪一个?” 宝钗也含泪劝道:“妈,就听姨母的话吧,去歇一歇。” 薛姨妈面色苍白的摇头道:“我不能去啊,我若去了,万一蟠儿走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这孽障,不如带了我一道走,我还放心些啊!”说着,又哭了起来。 宝钗语滞,跟着泪如雨下,王夫人用帕子抹了抹泪,气道:“这个时候,怎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快快收了声!这孩子终究是个有福气的,再者,你也不想想,太医都是甚么样的人,但凡真有那么大的风险,他们敢说熬一宿就能没事的话?” 此言一出,薛姨妈和宝钗都是一怔。 宝钗到底年轻,经的事少了,薛姨妈却不同,薛家本是皇商出身,和天家关系亲近,对于一些天家秘闻,比寻常官员都清楚的多。 自然熟知太医院的习惯,事关性命的出诊,从来都是四平八稳,万事先把自己的干系摘出来,不肯担半点风险。 既然方才温太医说的如此有把握,可见事情多半没有那样糟糕…… 这样一想,薛姨妈的心果然宽松了许多。 王夫人见之则道:“宝丫头,扶你母亲去后面歇息一会儿罢,在里面等信儿。在这里熬一宿,非病倒不可。” 宝钗闻言,忙招呼同喜同贵,搀扶薛姨妈要往后院去。 薛姨妈倒也没再执拗,由同喜同贵送到后面去。 王夫人是荣府的当家太太,当然不可能在梨香院住一宿,因此在出了门就要回府。 不过在廊下,宝钗与她道谢送别时,她微笑道:“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岂不生分了?” 宝钗脸色惨白,强笑道:“若无姨母,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和妈只能束手无策。” 王夫人摇头叹息道:“说来也怨我家,若不是出了个蔷哥儿,又怎会教唆的蟠儿去招惹那劳什子花魁?要是没去招惹那花魁,无缘无故的也不会落下这许多灾难。偏蟠儿是个实心的木头脑袋,被人坑惨了去,还念着别人的好,伤成那样,连神智都不清了,还说出那样的糊涂话来。他糊涂,你可不能糊涂。今晚的事,我就当甚么也没听到,你也该如此,才是大家子知礼的闺秀小姐,明白了吗?” 宝钗心中混乱,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 王夫人见之满意,伸手握了握宝钗的手后,由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等一众婆子护着,从东北角的角门,回了荣府。 刚一回府,却听到彩霞急急来报:“二爷在荣庆堂内闹的不行,都快哭坏事了,太太快去看看罢!” …… 林府,忠林堂。 原本熄灭的火烛,不知何时又明亮起来。 堂上一个相貌普通,衣着更只是府上普通管事的男子,此刻却面色凝重的和披着一件衣衫,坐在背椅上的林如海说着甚么。 在林府,其实有过规矩,一旦林如海睡下休息,那么除却宫中来了天使,否则,任谁也不可轻易打搅。 然而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今夜却将林如海唤了起来…… 林如海并未动怒,脸色淡然,不过眉宇间还是看的出一片肃穆之色。 他沉声道:“成林,果真是贾家的人还未敲门,蔷儿就出去了?” 成林,明面上,只是林府一管事下人。 其妻在厨房当一寻常厨娘,儿子则在库房里管事,是林家的家生子。 然而实际上,成林替林如海掌着一支隐藏在水面下的力量。 在扬州十三年,盐院衙门查抄过这么多家盐商,若无成林,林如海活不到现在…… 听闻林如海之问,成林肯定道:“正是如此。” 虽初到京城,但对林府内外,还是处在绝对掌控中的。 林如海闻言,眉间的凝重,变成了一丝丝感动,叹息道:“今日事,必为蔷儿所谋。也难为他了……现在,他和开国功臣都往顺天府衙去了?” 成林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 林如海说到一半好笑道:“你跟我还有当讲不当讲之事?” 成林也笑了笑,道:“青鸢的人手只铺到贾府老太太身边,所以从那里得了最新的信儿。居贾家那位琏二奶奶所说,那位薛大爷在重伤醒来半弥留之际,将他妹妹托付给了蔷大爷……” 林如海闻言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也敛尽。 他不是不相信贾蔷,只是……一直以来,薛家和贾蔷走的实在太近了。 而且,薛家那位薛蟠,简直比送财童子还大方,连薛家的祖业都送给贾蔷去施为。 即便那位薛蟠是个混不吝的,可又非真是傻子,难道果真一点不担心,贾蔷一狠心吞了丰字号? 所以,这次贾蔷算计了他……姑且认为是贾蔷算计的他,当然,也可能是合谋…… 总之,这个薛家子也反过来算计了贾蔷一回…… 此事若是处置不好,会很麻烦。 毕竟,那混不吝的若是反嘴咬上一口,那后果将十分棘手。 但无论如何,强行托付这种戏码,是做不得数的! 既荒唐,他也绝不允许! 林如海面色淡然,对成林道:“不用担心甚么,托孤也是等人成了孤儿后才托,既然其人会无事,也就无所谓甚么托孤了。你且去用心留意顺天府的情况,有了消息,速速送来。” 成林应下,正要出门,却听林如海纳罕道:“此计倒也还算缜密,不见多少破绽,回京不过短短数日功夫,蔷儿是怎么布置的?” 成林摇头道:“必不是回京后才谋下的,必是演练多日。想来,是在船上时,甚至在江南时就开始布局了。老爷,说句轻狂话,咱们家这位大爷,年纪虽轻,但胆大心狠,了不得!”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前厅内,赵国公世子姜保举起手,一耳光将幼子姜林扇倒在地。 姜保当了四十年的国公世子,如今是神京城外西南丰台大营提督,掌十二营兵马,官拜一品神威大将军。 当年赵国公主动交出兵权,姜家赋闲数年后,反又得大权。 以此,抵定了赵国公府在京城第一勋贵豪门的底气! 在军中,赵国公府一怒,便是地动山摇。 然而此刻,姜保的怒火,却冲向了自己向来疼爱的幼子。 只是,当他伸出手来,提着桌几上放的马鞭,就想再狠狠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逆子时,却听到一道颤巍的声音传来:“姜家的怒火,从来都是朝外的,不对内。” 姜保闻言,忙回头看去,就见妻子、儿媳并一众子孙辈,簇拥着赵国公姜铎,缓缓进来。 方才之言,便是姜铎所言。 姜保赶紧迎上前去,先狠狠的瞪了眼妻子后,赔笑道:“父亲大人怎来了?这样冷的天,夜也深了……” 姜铎哼了声,缓缓道:“我不来,怎么看着你对自己的家人使威风?” 姜保忙解释道:“父亲大人,不是儿子有意如此,只是这畜生闹的实在太不像了!” 姜铎再次不屑的一哼,道:“不就是为了花解语么?老夫前些年也专门去了趟丰乐楼,见了那丫头,唔,很不错啊!颜色自然是极好的,学识谈吐也一等一。要不是担心宗人府不许,老夫都想将她纳进门儿来,给你们添个姨娘。” 此言一出,别说姜保一张脸黑成锅底,就是孙子姜林都忍不住了。 他那样疯狂痴迷花解语,也没敢想过纳进国公府。 再说,他这孙子为了花解语闹出这样大的事来,老祖宗居然自己爆出也恋过同一个花魁。 但凡传出半点风声去,赵国公府也别再做人了。 看着姜保看来吃人的眼神,姜林心惊胆战。 却听姜铎又道:“看看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德性,哪一个像老子的种?!” 听闻这话,儿媳妇的脸也黑了…… 姜保受不得了,驱赶其他子侄并内眷道:“都去罢,这里有你们母亲和林哥儿媳妇伺候着就好,都挤过来做甚么?”又威胁道:“家里的事,但凡有一言半语流到外面,别怪我军法不饶人。” 一众人唯唯诺诺退下后,姜保埋怨道:“父亲大人,眼下都要火烧眉毛了,宫里那位摆明了要收兵权,赵国公府首当其冲,偏这个时候,这个该死的畜生闯下这样大祸来,父亲大人还护着他?如今人家已经告去顺天府了,韩综那迂腐老儿,怕就要派人来锁人了。” 姜铎闻言,用极其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这位国朝一品神威大将军儿子,啐道:“你懂个屁!” 丝毫不为其在妻儿乃至儿媳跟前留体面,不过儿媳甄氏却听不得这些了,主动退下。 姜铎却喊住道:“都听着,也都长长见识。面子算甚么?若是看不清形势,早晚都为那点狗屁面子折进去。” 姜保近六十岁的人了,臊的面红耳赤,却也只能行礼道:“请父亲大人指点。” 姜铎哼了声,颤巍道:“宫里那位?如此轻佻之言,也是你能说的?宫里那位……宫里那位是当今天子,九五至尊!没兵权你就敢小觑圣人?下流种子!老子看你也是当官当糊涂了,明日一早,赶紧进宫给老子辞官!!再当下去,赵国公府迟早为你所累。原本老夫还在思量,怎样不让赵国公府当这个出头椽子,把兵权交付回去,正好,林儿闹出这桩风流事来,你不趁机赶紧交了兵权,在家待罪,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姜家人都傻眼儿了…… 辞官交兵权? 若无兵权,若无官位,赵国公府岂不就成了一个空头国公府? 连姜林都唬个半死,面色惨白。 他老子果真因此辞官,那姜林并不觉得他还有活路…… “这……” 姜保自然十万个不情愿,迟疑道:“父亲大人,姜家的兵权是天家主动给的,不必如此罢?” 姜铎闻言,“呸”的一口差点一口浓痰啐到长子脸上,骂道:“你果真迷了心了,当初天家给的,如今人家就不能收回去吗?人家给你你就要,要收你敢不给?老子不与你废话,你现在就带着林儿,主动去顺天府交人。明日一早,将罪过全揽在赵国公府头上,然后一定辞官上交虎符。至于为甚么这样做,你自己想,想不明白,世子你也别干了,老子直接传孙子!糊涂东西!” 说罢,在儿媳、孙媳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了。 等送走赵国公后,姜保脸色阴沉的看着儿子姜林,姜林心惊胆战道:“父亲,儿子……儿子大概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 姜保口中挤出一个字来:“说。” 姜林道:“如今天家摆明了要收元平功臣的权,咱们若是凭白交出去,元平勋贵们肯定要笑姜家软骨头,姜家的威望必然扫地。可要是不交,那姜家就要当出头的椽子,带头反抗天子,这是取死之道。所以,老祖宗才让父亲借这个机会,将罪名全揽在姜家身上,趁机上交兵权,如此,既不得罪那些世交,还能得一仗义的美名,又能在天子心中留下好印象。说不得,用不了几年,丰台大营还是咱家的。” 这些道理姜保自然不用这个逆子提醒,若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他也白当这么多年的官儿了,他恨的是:“偏你这小畜生聪明,你既然如此聪明,为何尽惹下这样没王法的混账事?才娶了新妇,却为了一表子闹的灰头土脸,你还得了意了?球攮的下流种子,还不快滚,自己去顺天府投案自首!今日老祖宗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往后再敢去招惹那花解语,老子先扒了你的狗皮!” 姜林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没想到他老子居然没再动手,心花怒放间,连连应下后,带着家将,骑着高头大马,前往顺天府衙。 行至一半,果然看到二十来个顺天府衙役,正往赵国公府赶去。 看到姜林后,居然想要给他带枷锁。 姜林冷笑一声,连理也未理这群没脸面的下贱衙役,打马冲向了顺天府衙。 那些衙役以为他要逃窜,一个个慌忙追赶,可哪里能追得上…… 一炷香功夫,姜林到了顺天府衙后,进了衙堂,当先入眼的,就是一张让他极为厌恶的脸。 虽然,他和贾蔷素不相识,可生着一张马脸的他,最恨俊俏少年郎。 脸俊能当饭吃? 而贾蔷看到此人之跋扈模样,也冷笑了声,目光森然。 …… 第0262章 当头棒喝! “开国一脉果然是无人了,竟然连这等毛也没长齐的毛头小子露面。想当初开国功臣何等了得,英雄盖世,不想如今后人却成了这般模样,实在可怜,可笑!” 姜林今日挨了臭骂,还挨了耳光,心中积蓄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这会儿看着满堂开国一脉的勋贵,没一个被他放在眼里,挑了最不顺眼的一个讥讽道。 贾政等人见他这般放肆恣意,虽皱起眉头来,却也没说甚么。 一来姜林年岁小,他们不好以大欺小。 二来,终究顾忌姜林背后如日中天的姜家…… 且连贾家人都没说甚么,如何轮得到他们吸引仇恨…… 不过,贾蔷也不需要他们帮腔,淡然道:“赵国公不是元平功臣中最勇武的,当初世祖沙场点兵较武,贾家先祖荣国公白马银枪,第一枪打落的就是赵国公。不过,论起沙场上保命本领和机敏求活的能为来,赵国公当属天下第一。真是聪明才智,世人敬仰。却不想,生出的孙子竟是这幅德性,马不知脸上,真是可悲,可叹!” “哈哈哈!” 牛继宗等人放声大笑起来。 “放屁,你他娘……” 姜林闻言大怒,正要上前,准备动手,却见高堂之上,一豹眼高大官员“啪”的重重拍响官木,厉声道:“堂下何人?敢乱我衙堂!” 姜林是认得此老儿的,此人是衙内们比较忌惮的老官儿,出了名的“铁面判官”,六亲不认,因此稍敛跋扈气息,拱手道:“今日在西斜街和人起冲突的正是我姜林,没想到那人是个废物点心,自己的惊马把自己给踏伤了。虽是无心之过,但此罪我认了,和其他人不相干,皆是我姜林之罪。得闻那厮快不行了,我特意到大老爷这领罪来了。” 见他居然如此光棍儿,倒也出了众人意料之外,韩琮提醒道:“若是薛家子因你们这起子纨绔衙内送了性命,你是要赔命的!”见姜林还想开口,韩琮不耐烦道:“莫要与老夫狡辩甚么无心之举,上一次为了那花解语,你带人打伤薛家子,本官就想要拿你问罪,是王部堂拦了下来,说赵国公已经亲自道了恼,也补偿了薛家子,本官便没再理会。如今你变本加厉,更闹出是人命是非来,还敢狡辩,当王法不利耶?姜林,本府问你,果真愿一人担下罪责?就本府所知,前后两次,皆非你一人。” 姜林面色变了变,不过想起祖父之言,终究一咬牙道:“大人,前后两次,都是我出的手,和其他人不相干,这个罪名,我认了!要杀要剐,我一人承担!!” 话虽如此豪气,但他心里明白,就算薛蟠死了,他也不会死。 以赵国公府和天家的情分,薛蟠活过来他再杀一遍,也不可能给他定个死罪。 既然他爹都准备交兵权了,那他更只会相安无事。 所以,干脆表现的仗义些,回头在兄弟中的威望,自然会水涨船高。 见他如此,韩琮也另眼相待了些,道:“好,总算还有些骨气。既然如此,本府就成全你,来人哪,先打三十杀威棒,再拉下去,等候发落!” 又对一众有些傻了眼儿的开国功臣出身的勋贵嫌恶道:“既然凶手已经到案,本府就不留你们了,送客!” 贾蔷却皱眉道:“大人断案,下官本不该多言。只是此獠虽为主犯,他人亦为从犯,众人犯罪,岂有一人扛之的道理?” 韩琮闻言却不耐烦道:“你比本府更懂?其他人,本府早已派人去锁拿了,退衙!” …… 出了顺天府衙,牛继宗笑呵呵道:“如今怎么办?” “不应该啊,赵国公府居然让老国公最疼爱的小孙子出来顶罪?” 柳芳满满的想不开。 贾蔷摇头道:“不管他们甚么想法,既然愿意秉公处理,我们等着就好。” 贾赦终于按捺不住了,冷嘲热讽道:“我道你有甚么神机妙算,却也不过如此。雷声大雨点小,丢人现眼!” 说罢,一甩袍袖转身而去。 其他人虽未离去,可贾蔷以为,他们或许也未必觉得过瘾…… 贾蔷道:“此举,多半为赵国公府以退为进的戏码。甚至,明日朝堂上,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明日二老爷和诸位老爷上朝后,务必要抢先一步,弹劾赵国公府、莱国公府、汝南侯府几家,纵子行凶之过。万莫让对方抢了先!” 王子腾等人闻言,瞬间明悟,纷纷颔首称是。 侯孝康皱眉问道:“若赵国公府果真让他家这孙子担下罪过,任凭发落,又该如何?” 贾蔷道:“赵国公家果真愿意废了一个嫡孙,那我们也认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不相信姜家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可能啊…… …… 布政坊,林府。 贾蔷归来时,天已半明,然而还未等他去东路院休息,就被王管家叫去了忠林堂。 贾蔷就明白,昨夜之事,林如海多半已经知道了。 进了内堂,果然,就见林如海披着一件轻衫,正在读书。 贾蔷忙上前见礼道:“先生怎仍未安歇?” 梅姨娘从里间听到动静出来,端了两碗参茶,一碗奉给林如海,一碗则给予贾蔷,不无嗔怪道:“老爷知道你出去后,等了你半宿了……” 林如海摆摆手,示意梅姨娘莫要多言,然后问贾蔷道:“薛家子如何了?” 贾蔷看了眼梅姨娘,心知林如海手下果然有一支探听消息的人手,倒也不奇怪,因此明言道:“本就是计,只受了些轻伤,看着唬人,其实还好。” 林如海呵呵笑道:“你可知,若按照我在扬州时的手段,此刻薛家子应该重伤不愈,成了死人了。” 贾蔷闻言悚然而惊,目光骇然的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摆手道:“你想算计赵国公府,只凭一个受伤的薛家子,你以为能算计得到?除非薛家子果真死了,不然赵国公府难伤根本。” 贾蔷缓缓皱起眉头,道:“先生,姜林两次打伤薛蟠,这次更是重伤,难道还不能治其罪?这是为甚么?” 林如海眉尖一挑,道:“且不论薛蟠是被他自己的座马踩踏伤的,人家只一个问题,你就无法回答。” 贾蔷好奇:“甚么问题?” 林如海道:“金陵的冯渊是怎么死的?冯渊死后,薛家子治罪了么?” 贾蔷:“……” 顿了顿,他不无苦涩道:“冯渊,自己带人打上薛家,要抢夺香菱……” 林如海冷笑道:“死无对证,你以为赵国公那边会听你这些废话?” 贾蔷不服道:“既然如此,那姜林为何去投案自首?” 林如海摇头道:“你还不服气,只当自己能算计天下人,却不想想,当初元平功臣六大国公何等威名,赵国公府在六大国公中排名就算不垫底,也进不了前三。可现在其他几家在朝廷里,还有甚么影响?成国公、英国公两家干脆被太上皇废黜,连根拔起!唯有赵国公府,屹立几十年不倒,号称神京勋贵第一豪门。你以为凭的又是甚么?” 贾蔷面色难堪,仍不解其意。 林如海见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不再打击这个一路来顺风顺水惯了的少年。 其实,赵国公府的目的,他也是思虑了半夜才想明白,亦觉得那位老狐狸,是真正的老谋深算…… 叹息一声,林如海为贾蔷解惑道:“天子想要掌兵权,想从元平勋贵手中收权,这并不是甚么难料之事。旁的人家,多半恋栈大权,不舍松手,姜家却不同,早在景初朝,太上皇想收兵权时,赵国公就是第一个响应,干脆利落交出兵权的国公。后来又在迁都大议上,坚决支持太上皇,这才抵定了姜家数十年荣宠不衰的根基。而当年炙手可热权势熏天的英国公府、成国公府,死抱着军权不愿放,现在又在哪里?有这等过去在,你还想不明白么?” 贾蔷脸色愈发难看,道:“先生是说,姜家让姜林出来领罪,是故意为之,是为了,再次交出兵权?” 见林如海默然,贾蔷不理解道:“姜家若有此心,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投效当今天子,不是更好?” 林如海轻轻一叹,道:“这就是姜家那个老狐狸的高明之处,如今姜家的地位,和当年不同了。如今姜家领袖元平勋臣,是大燕军方第一家。再如当年那般,其在军中的威望必然扫地。当年姜家可以不要脸,是因为本没多少脸,现在怎能如此?再者,你莫要忘记,九华宫如今仍在。若没有一个合适的机宜,姜家想交权都不能。否则,便是自寻死路!你给的这个机会,真好啊!还鼓荡起那么多开国勋臣,明日再齐齐上本弹劾……对姜家来说,这等机会简直完美无缺。” 贾蔷一张脸,臊的几无地自容。 梅姨娘都看不过去了,美眸嗔向林如海,示意他差不多敲打敲打得了,欺负狠了,仔细某人不依…… 林如海见之,干咳了声,话音一转,问道:“如今知道厉害了?” 贾蔷不无沮丧的点了点头,林如海脸上终于露出了抹笑意,道:“不过,虽然姜家得利最大,却也不妨,你我从其中,谋取一些好处。” 贾蔷闻言抬头看向林如海,终于揣摩出一些韵味来。 今日这一棒子,来的有些深意啊…… …… 第0263章 扬眉吐气 天色清明,一轮大日东升。 清竹园内,黛玉起床洗漱罢,正换了身利落些的衣裳,要去晨练。 虽然她晨练时,从不让别个看到,着实害羞,但这些日子来,她也体会到了晨练的好处。 不至于一天里只半日有精神头,余下半天里总是昏沉沉的没气力。 也不似从前那样,总是心里有郁结之气,常常顾自哀怜落泪。 更不必说,梅姨娘曾隐晦的告诉她,身子壮些,将来为人妻为人母,才能诞下结实的麟儿。 好些身子不好的妇人,生下的都是小病秧子,常常夭折…… 这些话虽都是以发生在别家的故事说出口的,但黛玉何等聪慧,怎会不知梅姨娘的好心? 因此,也就愈发开始在意起自己的身子骨了…… 晨练后,沐浴罢,换了身衣裳,黛玉就往饭堂而去。 往年她都是习惯等嬷嬷们送到房里用的,也就是从今年开始,才主动去饭堂去用。 只是今日到了饭堂,看到空空无人的桌旁,黛玉脸上的浅笑一凝,如云烟般的秀眉也蹙了起来。 打下扬州起,半年多来,每天早上这处必是有人在的。 今儿个怎会没人? 正当她不解,想要去东路院看看时,忽然听到后面一阵“咚咚咚”脚步声传来,她回过头看去,就见香菱、楚儿和宝琴三个丫头蹬蹬蹬跑来。 香菱长宝琴几岁,宝琴长林楚几岁,偏三人能顽到一起去。 黛玉看着香菱,皱眉问道:“你们爷呢?” 香菱“呼哧呼哧”的平息了会儿喘意,摇头道:“林姑娘,我们爷昨儿一宿没回来!我也是过来瞧瞧,我们爷在不在这里用饭。” 黛玉闻言,听说贾蔷居然一宿未归,俏脸登时微沉。 就听林楚怯生生的道:“姐姐,嬷嬷说,蔷哥哥昨儿夜里半夜就出去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又被老爷叫去忠林堂了,香菱儿是来看看,老爷放蔷哥哥回来吃饭了没……” 香菱连连点头,黛玉闻言,没好气白她一眼,转身就走,却又正好遇到了从外面急急赶来的雪雁。 雪雁看见黛玉就道:“坏了事了,姑娘,姨娘身边的秀竹跟我说,昨儿个蔷二爷许是做差了甚么事,半夜回来后被老爷叫去,好一通教训,训的好狠呢,这会儿还在教训!” 黛玉听闻此言,刚平复的有些揪起的心,“噗通”一下又沉了下去。 她素来知道贾蔷是个极刚强的人,对上贾赦、贾政、贾珍乃至贾母,都寸步不让,厉声反击。 她当然知道贾蔷不会这样对林如海,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反而越不忍,担心贾蔷会受委屈。 因此,一言不发的往忠林堂而去…… …… 忠林堂上。 和贾蔷商议了两个时辰的林如海,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 所议之题,当然不只是昨日发生之事。 林如海告知了贾蔷京城各路巨擘的根底,让他尽量知根知底,下次再行计时,不要再上赶着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讲到最后,林如海疲倦的叹息一声,道:“蔷儿,记着,不要畏惧任何人,更不要小瞧任何人。且不说老奸巨猾的赵国公,便是那薛家子,不一样算了你一道?” 贾蔷当然没有隐藏这一段,他不愿再在林如海面前自作聪明,那会引起更大的误会。 为难的“啧”了声,他看着林如海道:“薛蟠此人,粗枝大叶,心思简单直白,偶尔也有小聪明。但这个小聪明,算不上坏心眼。当然,他说的那番话,肯定做不得数。果真人没了,或许真就被他算到了,可他人还在,那番话就是戏言。” “果真只是戏言吗?薛家子临死相托,事涉薛家姑娘的清誉,又怎能只用‘戏言’二字抹平?你说戏言就戏言吗?” 林如海显然对这个交代不满意,沉声喝道。 正巧,黛玉推门而入时,听到了这一言,整个人都懵了,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贾蔷…… “……” 贾蔷回过头见黛玉如此,急忙解释道:“你先别恼,且听我说。是这样,昨儿个薛大哥被赵国公的孙子,就是甄家二姑娘的姑爷,又给他打了顿,落下马去,被惊马踏在身上,差点坏了事……” 黛玉毕竟心善,虽和宝钗不对付,却也只是姊妹间的不对付,这会儿听闻此等骇人之闻,倒吸了口凉气,用帕子掩住了口。 她都不敢想象,薛蟠果真没了,薛姨妈和宝丫头会哭成甚么,薛家的天都塌了! 贾蔷感到身旁有两束不满的目光瞪来,似不满某人欺骗他闺女,便干咳了两声,忙解释道:“林妹妹莫担忧,此事原是我和薛大哥设下的计谋,故意为之。” 黛玉闻言一呆,随即皱眉奇道:“那马,没有踩踏中宝丫头的哥哥么?” 贾蔷摇头道:“自然是踩踏中了,不然,如何让对头们相信?虽伤不至死,到底也伤了肺经和心脉,吐了不少血……” 黛玉愈发不理解,道:“设此计,这样险,所为何事?” 贾蔷苦笑了声,道:“你也知道,薛大哥当初花十万两银子替丰乐楼的花解语赎身,可他娘死活不同意他纳花解语入门,也不准写入薛家名下。我也没想到,薛大哥素日里那样不着调的一个人,如今却对花解语不惜以死为代价,要纳她入门儿。另外,也想以此计,逼退赵国公的孙子那群纨绔衙内,对花解语的觊觎。昨儿夜里我就去忙此事去了……” 黛玉进入堂来,边走边问道:“那你们的计谋,得逞了么?”说罢,在林如海身边落座。 贾蔷笑着点点头,道:“薛大哥的目的达到了,姨太太答应,允许他纳花解语入门了。” 黛玉闻言轻轻一笑,又道:“那,宝姐姐的哥哥‘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你,姨妈也答应了?” 这笑,看的贾蔷心都抖了抖,忙摆手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啊!再者,薛大哥不是将他妹妹托付给我,是托我在他死后关照一下薛家,顺便关照一下他妹妹,这是两码事。而且如今他活的好好的,所以连这一茬也不存在了。” 黛玉好奇问道:“这也是你们共谋好的?” 贾蔷苦笑不已,道:“怎么可能?是薛蟠那个大头鬼,不知发的甚么疯,自作主张说出的!” 黛玉深深看了贾蔷一会儿后,眼睛微微有些泛红,贾蔷忙笑道:“我给你说个笑话,保准你可乐。” 见贾蔷眼睛里布满细碎的红丝,难掩疲倦,却这般在意紧张她,居然这个时候想着讲笑话,黛玉贝齿轻轻的噬咬嘴唇,若非顾及父亲在一旁,许是就要落下泪来。 好在梅姨娘及时出现,端着林如海的早餐牛乳蒸羊羔,正好入门,听到了这话后笑道:“甚么笑话,快说来听听,熬了一宿,提提精神!” 贾蔷干笑了声,道:“我忽然想起来的,实在不尊重了些,说出来先生怕是要教训我。” 林如海呵呵了声,道:“只要你莫要背后议人长短就好。” 贾蔷迟疑了下,道:“应该也不至于……罢了,我说就是。在船上,有一天我在练字,薛蟠来寻我耍,见到我写了‘不留破绽’四个字后,纳罕问道:这不留破腚’是甚么意思?” “呵呵!” 梅姨娘最先一笑,黛玉虽用力抿了抿嘴,到底还能忍住,没好气的怒嗔了贾蔷一眼。 粗俗! 贾蔷又道:“后面的字写的有些潦草……”说着,他还专门借用了林如海的文房四宝,铺开一张纸,写下“宾至如归”四字,然后呵呵笑道:“就这四个字,让薛大哥认成了妇女之宝。” “噗嗤!” 黛玉先狠瞪了贾蔷一眼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林如海玩味的看着贾蔷,想看他到底有多深的道行…… 贾蔷顾不得许多,继续“吊打”薛蟠,又写下“勤能补拙”四个字来,笑道:“这四个字最有趣,林妹妹,还有姨娘,你们猜这四个字,被薛大哥认作甚么了?” 梅姨娘和黛玉纷纷摇头。 贾蔷哈哈笑道:“他非说这四个字是‘杜甫能動’……” 黛玉和梅姨娘又很笑一阵后,就听贾蔷温声道:“你放心就是,没有你的点头,我不会做任何让你不高兴的事的。” 此言一出,黛玉自是“唰”的一下俏面如血,头都抬不起来了,心里没了平日里的恼火,唯有酥酥麻麻的柔软和羞涩。 林如海却受不得了,赶人道:“快去罢,这不是你们吃的东西,回清竹园吃早饭罢。” 黛玉乖巧的站起身,和贾蔷一起往外行去。 临出门时,林如海又叮嘱了句:“蔷儿,眼下还不是沉迷顽乐的时候,该做甚么,我不多言,你当自知。这个时候,朝堂上的交锋多半已经结束了,你莫耽搁太久。”他虽因身子骨病弱,被特旨免了上朝之苦,但作为仕宦大半生的官员,今日朝堂上会发生甚么,心里却还是有数的。 贾蔷干笑了声,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 其实不用林如海多叮嘱,贾蔷也不会在清竹园多待,更不可能行为不轨…… 在饭堂草草吃了一通后,贾蔷就要去忙正事,却听林姑姑道:“今儿个我要去荣府,可有甚么要嘱托的话没有?” 贾蔷想了想,道:“但凡有让你为难的话,就只管往先生和我身上推就是。先生太忙,若有哪个不满,让他们来寻我就是……对了,我会安排好人手送你。” “嗯!” 黛玉看着贾蔷,二人四目相望,看了稍许,一起抿嘴轻笑,贾蔷转身大步离去。 而这一刻,随着隆安帝怒喝一声“退朝”,转身回到内殿,今日临时招起的小朝会,也散了朝。 不过,熟悉隆安帝的人都看得出,相比于过往,今日的隆安帝,步伐明显轻盈了许多…… 尽管,他再次驳回了由姜保呈上的赵国公姜铎乞骸骨的折子,却因为开国功臣一脉,终于拿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城! 今日甫一上朝,开国功臣一脉就借元平功臣子弟恣意残杀开国功臣子弟一事,对元平功臣一脉展开疯狂攻击。 论弓马骑射,如今的开国功臣十个加起来都打不过元平功臣一个。 但论嘴炮,论抱屈、喊冤、摆祖宗功劳…… 个个都是精兵强将,猝不及防下,元平功臣一脉根本不是对手! 再者,顺天府尹韩琮也如实上奏,赵国公府姜林昨夜已经前往府衙自首,对所犯罪过悉数认罪,不过坚持一人当之,两次动手,皆他一人之过,与其他人无关。 既然主犯都已经认罪了,元平功臣虽十分惊怒,却也无话可说。 赵国公世子,神威大将军姜保被逼得辞官请罪,隆安帝为安抚受尽屈辱、群情激奋的开国功臣一脉,不得不黑着脸皱眉准了。 然而其内心,却是欣喜若狂的。 神京城外西南方向的丰台大营,十二营兵马四万精锐兵马,到手了!! 虽然他恨不能连莱国公、汝南侯等一众群情激奋的元平功臣的请辞折子都准了,连神京城内的兵马一并拿到手,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 借此案准一个姜保已经顶了天了,再准多了,反而会生出大乱来。 但连元平功臣中的扛鼎门阀如今都平了一个,其他的,还会更难么? 比隆安帝更高兴,则是被元平功臣吊打了几十年的开国功臣一脉! 尤其是,王子腾以兵部尚书大司马之位,接掌了丰台大营! 扬眉吐气!!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先去了趟梨香院,又去了趟金沙帮,最后,率三十余骑,前往了东城兵马司衙门。 既然无法隐世,以幕后之身当一个下棋者,那就出世,当一把斩尽不平事的刀! 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今日,贾蔷就亲自来接掌东城的权力! …… 东城兵马司衙门。 四个门子看到贾蔷带人到来后,脸上挂起油滑的笑脸,大声往衙内报喜道:“指挥大人来给咱们发饷银来……” 话未喊罢,商卓、高隆已上前将四人打倒,而后护着贾蔷,径直入内。 在衙门内一群老兵油子尚未反应过来前,一路快步冲向中堂,看到迎面走出来的何健,贾蔷冷笑一声道:“何大人,你的事犯了!” 说罢,高隆上前,一脚踹翻何健,刀口架在了他脖颈上。 贾蔷则转过身来,面对围上来的百十面色不善的兵油子,冷然一笑,道:“今日,本官带你们去永安坊拿饷!” 听闻“永安坊”三个字,原本吃了一记窝心脚疼的喘不过气来的何健,登时忍痛破口大骂起来:“小砸种,你敢?!” 何家,就是永安坊最大的一家,也是唯一的官家门户。 去永安坊拿饷,其意,不言而明! …… 第0264章 抄家 “何健,你带着你麾下的所谓之四大金刚,还有劳什子八大罗汉,在东城勾结天狼帮,摆龙门局谋害富户,这些年来哪一年不死上三五家?走水,落井,诱赌,构陷,恐吓……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是吓一跳。这朗朗乾坤下,就在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你这样的畜生在。” 贾蔷先以饷银暂时镇住一群兵油子后,转过头来,看着何健冷笑道。 何健岂能认,大声道:“放屁!放臭狗屁!这些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贾蔷,老子要去兵部告你!来人哪,把这伙子乱贼给我拿下!” 贾蔷缓缓举起手中官印,笑道:“乱贼?何健,若无证据,我今日会来拿你?你莫要忘了,除了东城兵马司指挥一职外,本官还是绣衣卫千户!” 说罢,他又回头瞪向一众不知所措的兵油子,厉声道:“今日本官前来,只诛首恶!何健,和他的四大金刚、八大罗汉,今日必然伏法,余者不罪!若是哪个不服,想要和这起子恶贼同罪,本官亦可成全你们。” 高隆忽然暴喝一声:“尔等见到上官,缘何不跪?” 这些兵油子平日里仗着一身皮欺负欺负百姓尚可,威胁一番江湖人也勉强使得,可贾蔷携大势而来,更是抬出了绣衣卫千户的名头,本就胆战心惊的他们,再被出身军伍的高隆含煞一喝,腿软的当时就跪倒在地。 他们端这碗饭不过是求个活路吃饭的地儿,可没有和何健共同赴死的义气。 “跪下!!” 三十金沙帮精壮大汉,在商卓的示意下,齐齐怒吼,声势惊天,让百余兵油子们再也坚持不下去,尤其是看着其中一个好似铁塔黑熊般的壮汉,怒吼时面容狰狞如修罗恶鬼,一个个惊恐的纷纷跪倒在地。 还能站着的,只有十来号人。 不用问,便可猜出他们的身份,便是已经被贾蔷定了罪的所谓“四大金刚”、“八大罗汉”。 一个个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尽力维持着凶戾面孔,可慌乱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们色厉内荏的本心。 “拿下!” 贾蔷懒得纠缠太久,一声令下,铁牛带头怒吼一声,扑向那十二人。 四大金刚,便是当初的四位副指挥。 八大罗汉,则是先前的八位吏目。 这十二人帮着何健,牢牢的控制住东城兵马司,无恶不作! “贾蔷,我等都是朝廷命官,你就算是指挥,也没权拿下我们!” 何健等人拼死挣扎,不服叫道。 贾蔷笑了笑,道:“兵部罢免你们的文书,下午就送给你们。现在,滚到地牢里,好好想想下辈子怎么做个人罢。” 说罢,猛然一喝:“来人,将这些贼子败类,押入地牢!” 既然是兵油子,自然看得清形势,早有人按捺不住,想投靠过来,如今有了借口,岂有不巴结效命的? 当初他们是怎么奉承听命何健之流的,当下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个如狼似虎般,拼命上前争表现,将何健之流押入地牢。 只待将罪证取全后,便可上报兵部。 这种兵部内部的事,本也不需走刑部,贾蔷便是下令当场打死,也不过是为兵部内部遮丑。 等何健等人被押下去后,贾蔷带着高隆、商卓进入正衙。 高隆问道:“大爷,余下那些兵丁,果真留着用吗?” 商卓怒道:“那些没脸没皮的赖样子,留着干甚么?” 贾蔷摇头道:“军令如山,既然先前我说了,只诛首恶,他们这些人前罪尽免,就不会再翻旧账。当然,若是以后,他们再犯,必然严惩不贷。你们以为,狗改得了吃屎么?” 高隆闻言笑道:“还是大爷高明!” 贾蔷摆手道:“留着他们,是要咱们的人尽快熟悉兵马司的各项流程。等用完之后,果真有改邪归正的,留着也未尝不可。还是先前那种,只会养帮闲,欺压百姓的,三个月内,统统入罪。在这里不必要太束手束脚,区区一个兵马司指挥,三百余兵丁……高大哥,你出身军伍,对军中规矩熟悉,所以我会给你请一个副指挥之位。平日里除非大事,我必须亲自出面,余下的,就劳你在此替我镇着。以军法军规行事,一定要最短的时间内,一扫兵马司狼鼠一窝的下作情况。金沙帮那边正在不断招人,这边清洗完后,直接从那边调人过来补充。” 高隆闻言惊道:“那大爷身边谁来护着?” 贾蔷道:“就先劳商大哥多劳累些,等忙完这一阵后,高大哥把你那弟子调理稳妥了,再由他接班。” 商卓奇道:“我看戏文里都说,兵权最好还是掌在自己手上,说甚么太阿不可假手于人。大爷这是……” 贾蔷呵呵笑道:“高大哥也算外人?再者,三百来人的太阿,也值当提防猜疑?” 商卓闹了个大红脸,高隆则哈哈大笑起来。 贾蔷摆手道:“说笑罢,我不时常在这边露面,是为了不吸引太多目光。神京城内真正能随意出动的兵马,唯有五城兵马司的兵马。我果真成天泡在这,将三百人练的兵强马壮不说,连二三千的帮闲都练成精壮战力,那就要成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所以,明面上由高大哥管着兵马司日常军务,帮助金沙帮将摊子铺过来,尽快扫清东城的黑恶帮派。眼下正值朝中惊涛骇浪时,没人会留意这边,所以要速战速决!那就从今天开始,去何家和那四个副指挥,八个吏目家里抄家!没银子,甚么都干不了。再联系小婧那边,就今天夜里,我要覆灭天狼帮,拿到确实罪证!” 高隆沉声道:“遵命!!” …… 荣国府,荣禧堂东侧。 三间小正堂内。 王夫人面色惊怒的看着周姨娘,道:“果真如此?” 周姨娘素来安分老实,也不乱嚼舌根,今日说起此事,也只当奇事来说,见王夫人如此,便有些不安的赔笑道:“许是我听岔了,太太莫生气。” 王夫人强压怒火,道:“我不是生你的气……”说罢,同彩霞道:“去将你们凤丫头寻来,我有话问她。” 彩霞忙出门而去,未几,领着凤姐儿进门,王夫人当头喝道:“宝丫头的闲话,是从哪传出来的?梨香院那边如今连个人也没过来,可是你多口舌了?” 凤姐儿心里早有准备,赔笑道:“太太说哪里话,有你老的叮嘱,我敢乱说?昨个儿回来我统共就和老太太说了,还是老太太问起后……哦,不对,是了,当时在场的还有宝玉。太太昨儿不是还教训了我么,宝兄弟哭成那样,连老爷都惊动了。是了,后面赵姨娘也在跟前,莫非是她……” 王夫人转头问周姨娘道:“可是从那里听到的?” 周姨娘虽为难,却还是如实道:“倒不是她,方才从北院过来时,正好听到环儿在拐角处和几个小丫头子编排此事。” “你怎么不撕烂他的嘴!” 王夫人闻言震怒,没想到,是贾环那个小畜生在嚼舌头,他才多大点? 凤姐儿心里好笑,在一旁道:“老三还是这么慌脚鸡似的,我说他上不得高台盘,赵姨娘时常也该教导教导他。” 一句话提醒了王夫人,立时道:“去将赵姨娘喊来!” 这回是彩云前去,没一会儿就将一艳丽妩媚的妇人喊来,王夫人看她这个德性怒火更炙,骂道:“看你这个浪样!养出这样黑心不知道理的下流种子来,也不管管!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得了意了,越发上来了!你若果真养不好,我让人来养。好好的爷们儿,让你教唆成了下三滥,没事学妇人烂嚼舌根!” 劈头盖脸一通骂,直骂的赵姨娘面色惨白,眼泪汪汪。 落在王夫人眼里,只觉得这女人浑身都是骚气,实在不耐烦,摆手让她走了。 待赵姨娘离开后,王夫人又对凤姐儿道:“你如今管着家,这等谣传怎没早点发现?” 凤姐儿赔笑道:“这不是林妹妹刚刚到了么?老太太指派着我寻摸各种好玩意儿,偏宝兄弟不知怎么想起要吃莲子汤了,我刚带着人将模具寻了出来。” 王夫人一听,先皱了皱眉,随即笑道:“他怎想起来吃那个了?” 凤姐儿心里无语,面上笑道:“谁知道?可他既然说出了口,老太太就没有不准的,就会差使我,巴巴儿的翻上扒下,总算将那套银模子寻了出来。” 王夫人沉吟稍许,道:“即便如此,你也得管着些府里,怎能让宝丫头的谣言传成那样?” 凤姐儿拍手笑道:“太太且等着,我这就去拾掇一番去。谁再敢多嘴乱传,发现一个,先打三十板子,再拉到太阳地儿下,摆着碎瓷片让她跪着,再扣三月俸米月例……” “去罢去罢,该怎么做不必同我说,我哪里听得起这个?” 王夫人是修佛的,平日里都是菩萨一样的性子,听不得凤姐儿的酷刑。 凤姐儿告罪后,出门去拾整流言去了。 不过,她虽没读过甚么书,可戏却看了不少。 古代天子都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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