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还不妨事。可若她黑了心,要对师妹或者姨娘下手……千日防贼,终难免有失误的时候,弟子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除去此獠!” 林如海闻言后,仔细回想了下贾蔷这一番作为的漏洞,暂时没发现甚么后,叫起身道:“事情已经发生,再说甚么也迟了……你自己可曾发现甚么破绽,需要弥补的?” 贾蔷摇头道:“事情极顺利,尤其是后面查出了宣平坊长春观运送违禁兵器一事,更扫清了漏洞。若说还有甚么破绽……就怕恪勤郡王府的白氏,会不会死咬着不认?” 林如海闻言摇头道:“没有她开口的机会了,皇后和宗人府都不会放过她。” 提及皇后,贾蔷迟疑了下,小声道:“先生,这位尹皇后,我怎么觉得,很有些不一般啊?” 林如海皱眉道:“皇后乃一国之母,朝野钦佩的贤后……你见着皇后了?” 贾蔷便将今日事说了遍,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说罢后,林如海的注意力却早离开了尹皇后,皱眉看着他道:“你是说,皇上罢免了绣衣卫指挥使田傅,还让你来做这个指挥使?” 贾蔷点头道:“是啊……不过弟子当然没有答应,这个时代担起这份挑子,那就算不是在作死,也离死不远了。谁知道背后到底藏着甚么,我胆子小,年纪也小,实在担不起这份担子来。” 林如海闻言,缓缓的长呼出一口气来,道:“你能有这份见识,便算是极好的了。” 不知不觉中,他才发现后背出了身冷汗。 若是贾蔷贪图绣衣卫指挥使权倾天下之位,威风八面,而答应了下来。 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不过他忽然又警醒过来,追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贾蔷摇头道:“我再三推辞不就,皇上便恼了,将我赶出了养心殿……” “很好,很好!做得好!!” 林如海看起来满意之极,再三表扬道。 正当贾蔷准备谦逊两句时,就听门外传来说笑声:“爹爹怎这样夸他,也不怕把他夸的飞起来!” 就见穿一身浅粉竹叶缎面镶边白色圆领裙裳的黛玉,和穿一身银白色绣翠竹叶纹样圆领长裙的梅姨娘,一起推门而入。 看起来,倒像是姊妹一般,笑颜如花。 …… 第0284章 皇后做媒 “你怎么来了?” 黛玉和梅姨娘落座后,看着贾蔷抿嘴笑道。 贾蔷笑道:“刚办完差事,从宫里出来,就来请教先生来了。” 黛玉嗔视之,道:“我瞧你可不像是来请教爹爹来的,分明是为了听取夸赞的。” 贾蔷嘿嘿笑道:“那是先前的批评你没听到罢了。” 黛玉皱了皱玲珑秀直的鼻子,道:“就该多教训教训你!” 不过话虽如此,眼睛却瞟向了林如海,道:“必是你做了十分不该做的坏事,不然,爹爹不该批评你的。” 梅姨娘肚子里差点没笑死,面上还得附和道:“极是,老爷等闲从不怪罪你,可见你淘气的狠了!” 眼见黛玉有些急了,林如海轻叹一声,对贾蔷道:“去罢,你师妹之前还在说,你也不来将你那房里人接走……”说至此,林如海又有些疑惑:“你那房里人今年多大?怎听说和薛家那个小丫头还有楚儿顽的形影不离?” “薛家那个小丫头”其实还好,总也有十一岁了。 可林楚今年才七岁! 贾蔷闻言,嫩脸一红,道:“她就是单纯些,其实就比我小半岁。” 黛玉也起身道:“我去送送香菱儿。” 说罢,二人一起出门离去。 “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我!” 看着女儿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林如海苦笑连连。 说罢,又开始埋头公务…… …… 出了忠林堂,黛玉一边缓步前行,一边斜觑贾蔷,道:“你肩上的伤,可好些了?” 贾蔷点头笑道:“不剧烈活动抻着,不会很痛。” 黛玉闻言,蹙眉不满道:“你这人,不会很痛,那还是会痛,怎就不能养好伤了再办差事?和爹爹一样,心里总是差事最重!” 贾蔷提醒道:“皇命难为。” 黛玉闻言,登时一怔,随即轻声叹道:“原来如此……怪道未听说过,那位有仁义之名……” 贾蔷闻言唬了一跳,转头看她,都不知该说甚么才好了,满眼震惊。 黛玉没好气嗔他一眼,道:“你莫当我是傻子,自不会在人前去说。也是忽然想起,姨娘说起太上皇时,总夸口仁君。那些年爹爹虽也忠于王事,但没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今日我再看你,身上带着伤还要办皇差,才有此言。” 贾蔷却摇了摇头,轻声道:“这种话,心里明白就是,莫要多说,即便在自己家里。世上多有耳报神,你记下了?” 虽然心中一凛,可看贾蔷连连挑眉与她使眼色,黛玉还是忍俊不禁道:“知道了,莫多怪相。” 又问道:“你舅舅一家,可安置妥当了?” 贾蔷笑道:“安置在前院书房后面的小院了……” 黛玉眉头当时就挑了起来,不无责备道:“你舅舅一家,还有舅母和表姐这样的内眷,纵不能安置在西路院、中路院,也该安置在东路院内宅,前面是临时住客的,怎能安置在那里?” 贾蔷抱屈道:“你当我不想啊?可舅舅就是那样的倔脾气!要不是我跟他们说,一个人住在东府,害怕被人害了,他们压根儿就不愿意过来一起住。旁人家的亲戚见人生发了,隔着十八支竿子都恨不能贴上来,偏我舅舅,唯恐沾我一点光,反而让姐夫豁出命去保护我,我那姐姐也是这样的人,虽穷,但骨气硬,一个个都和屋外吹的凉风一样,铁骨铮铮。哎呀,我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对了,前面我还想着,让舅母、姐姐帮我管着东府内宅,舅舅帮我管着前面。可姐姐却笑我说,这样做不妥,不然等将来你会生气……” 黛玉闻言,先是钦佩贾蔷舅舅一家的风骨,听到最后却是一怔,俏脸涨红,张口想骂放屁,可又因这话是贾蔷姐姐所言,骂不得,只好怒视贾蔷,道:“必是你在你舅舅家跟前胡说八道了!” 贾蔷“懵然”:“啊?没有啊!我甚么都没说啊!” “你还作假!看我不扯烂你这张假相!” 说罢,就要上前来撕贾蔷的脸。 贾蔷哈哈大笑着求饶跑开,等黛玉追的气喘吁吁时,才让她捉住,在脸上拧了下。 拧罢,黛玉才忽地凝住,这……好似还是她头一回碰着他的脸…… 贾蔷见她连晶莹的耳垂都晕红了,也反应过来,随即“嘤咛”一声,满脸“娇羞”的低下头去,用脚尖划圈圈。 这浮夸的模样,让原本害羞心颤的黛玉一下绷不住笑出声来,啐道:“你再这样作怪惹我笑,我可真就恼了!” 贾蔷呵呵一笑,恢复正常神色,道:“并非捉弄,就是喜欢见你笑,好看!” 黛玉如今许是对这厮的不要脸已经麻木了,横嗔一眼后,问正经事:“你想让你舅舅一家帮着管家,里面的倒好说,可前面……不是有赖升他们当管家么?我听说,赖升是赖老嬷嬷的儿子,这里面有老太太的体面在,你可仔细些呢,不是顽笑的。” 贾蔷闻言心里感慨一声,黛玉真是厉害,谁言她不食人间烟火,心里其实都明白着呢。 贾母“统治”贾家,靠的就是赖嬷嬷的那两个儿子。 一个管着西府,一个管着东府。 他们的媳妇也是两府的大管事,连当家太太都给几分面子的那种。 这是贾母在贾家,现实意义里的统治根基。 谁掘了这个根基,就是要废了贾母的“统治”,那怕是要当大仇人了! 贾蔷点点头道:“若非那些人做的实在太过,我也不会轻动他们。不过,倒是可以想个法子,借刀杀人!” 黛玉听不得打打杀杀,只道:“你心里明白就是。” 说话间,二人至东路院,在贾蔷原住处没发现香菱,又去后面不远处一个院子里,果然,发现香菱正在里面疯。 倒也不算瞎顽,而是跟着几个唱戏的小戏官学戏。 见到贾蔷来,还害羞的不行。 贾蔷没有责怪的意思,笑问道:“你是继续在这里顽,还是和我回东府去?要不你就在这再顽些日子罢,回头等园子起好了,这些人正好和林妹妹都搬过去,你们到那边可以继续一起顽。这些日子我也忙,你一个人在东府无聊的紧。” 虽是如此,可香菱还是关心道:“那谁照顾爷起卧吃茶?” 贾蔷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一个人也能自在。” 香菱闻言,登时有些失落道:“那好吧!”不过又有些高兴的宝琴和林楚还有龄官等人笑道:“我不用走了!” 黛玉没好气横贾蔷一眼,道:“我看你倒像宠女儿一样宠着她,哪里还像是房里人……” 贾蔷干咳了声,岔开话题,指着一个比香菱还高兴看起来和林楚差不多大,扎着两个发髻又蹦又跳的小丫头道:“她又是哪个?怎又来了个活宝?” 黛玉“噗嗤”一笑,道:“她叫小角儿,原是老太太房里的小丫头子,最会卷门帘儿,自号是卷帘大将。我见她讨喜,就从老太太那里要了来。倒是个活宝,只要眼睛睁开,就没一刻是闲的。还带着楚儿都活泼了许多,连爹爹和姨娘见到她,也有些喜欢呢。这还没完呢,听说还有个极要好的朋友在西府,这两天央磨着我一并要来,好作伴耍子。只是那个小丫头子在旁处,我不大好开口。” 贾蔷奇道:“哪个小丫头子,妹妹你还要不来?” 黛玉嗔他一眼,道:“说是叫甚么小吉祥子,是赵姨娘房里的一个小丫头,和楚儿、小姐儿差不离儿的年岁,雪雁倒认得她。” 贾蔷笑道:“若是旁处我未必有法子,可在那里,我就有主意了。你瞧着吧,这两日就把人给你接来。咱们家里人丁还是少了些,多寻些活宝来,家里反而热闹许多,日子便会越过越兴旺。” 黛玉闻言,难得没拌他两句,星眸软软的望着他,轻轻应了声: “嗯。” …… 皇城,凤藻宫。 此处为皇后中宫,每日里,不知多少宫人进进出出。 莫要以为,皇后只负责照顾好皇上,给皇上端碗参汤便算是圆满了。 作为后宫之主,握有宝玺的皇后,每日里要处理的公务并不会比皇上少许多。 凤姐儿只理论一个贾家,就忙到吐血,更何况是统率六宫的皇后? 大燕内宫设六局二十四司,女官一百九十人,女史五十八人。 余者太监、昭容、彩嫔等宫人不计其数。 这样繁杂的宫务,尹皇后却能将其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无差处,让人无可挑剔。 最难得的是,尹皇后还并非是一个恋栈权力的人,从不将后宫大权一把抓在手里,而是将各处大权分散到各尚书、女史手中。 若六宫中有能力出众的妃嫔,她也不吝放权。 这样大气的做派,连隆安帝都极为满意。 今日,尹皇后自大明宫归来,就招来了正负责尚仪局的贵妃元春,先夸赞了她差事办得好,随后又话起了儿女家常来,多说后族尹家事。 元春自然小心回话,多说奉承之言。 最后,尹皇后笑道:“我娘家兄弟不成器的很,不过有一桩事,他却极是傲气,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 元春奇道:“这是甚么事?” 尹皇后绣凤宫帕掩口道:“他说他生的女儿,是天下第一乖巧懂事俊俏的女儿。不过此事莫说本宫,便是皇上见了也夸赞过。你不知道,本宫见过那么多名门闺秀,可还真没哪一个,能及得上我这娘家侄女儿。今年我这侄女儿正十四岁,也到了相人家的年纪了,她老子疼的跟眼珠子一样舍不得,唯恐相错了人,悔恨一辈子,就托了本宫几回。说是旁的事再没求过我甚么,只这件事,一定要本宫帮忙。 本宫素来留意勋贵家的子弟,可看来看去,也没一个入眼的。巧了,今儿在皇上那里,看到了你们贾家的那位新侯爷,当真是面如冠玉,做派亦是人中龙凤,不是那起子见了皇上和本宫就畏畏缩缩大气不敢出,只靠祖宗余荫混身份的纨绔子弟。本宫觉得很满意,想来我那娘家兄弟,也必能入了眼去。就特意招你来,让你写信回家问问你家太夫人,若不嫌我尹家小门小户,本宫亲自保的这个媒,可做得做不得?” 元春:“……” …… 第0285章 逼婚 日近黄昏,凤藻宫的宫人开始点灯。 地龙烧的比养心殿暖和许多,元春额前隐隐见汗。 不在后宫待久的人,是不知道尹皇后的精明和厉害。 尽管尹皇后将大权大都下放,可却没一个人敢在她面前弄鬼。 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凤眸,每每让元春感到心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似所有的心思,都能被这位天下女人中的至尊所看破。 心中艰难反复了许久后,元春才苦涩道:“原本娘娘开口,是臣妾家中最大的荣耀之事。只是,就臣妾所知,蔷儿与户部左侍郎林如海之女,似已有姻缘之信。臣妾实在是……” “噗嗤!” 见元春难为成这般模样,尹皇后笑道:“果然是荣国太夫人教出来的,没有想着巴结本宫,就回头去拆散一对鸳鸯。只是你怎就难为到这个地步?本宫难道是糊涂心恶之人?莫说你,便是本宫也早有耳闻皇上的肱骨重臣林侍郎,其爱女之名。本宫听说那丫头也是极好的,不仅模样好,心地也善良。虽说牙尖嘴利些,但从无恶行,也从不欺负幼弱,着实令人喜欢。林侍郎为国朝为皇上尽忠多年,夭嫡子,丧发妻,立下偌大功勋。这样的大忠臣,朝野上下谁不钦佩?如今林侍郎的爱女,能寻到这样一个如意郎君,莫说本宫,便是皇上也为林家高兴……” 元春闻言心下彻底糊涂了,代林如海和黛玉谢过夸赞后,实在难解道:“圣明不过娘娘,只是,既然娘娘知道了这桩姻缘,那……” 尹皇后闻言,笑了笑后,道:“就本宫所知,贾蔷如今袭爵,是以宁府三房的身份入主了大房,并非承嗣长房。不过却答应过,将来会兼祧长房,不使长房绝嗣。对否?” 元春闻言愈发混乱了,有些语无伦次道:“娘娘,虽是如此,可兼祧……毕竟不比纳妾。纳妾纳入门里,总有个上下之分。当然,无论是娘娘侄女儿,还是林侍郎之女,都不可能为妾。只是……兼祧娶两房正妻,两头齐大,可谁愿意与旁人分一个相公?小门小户也罢了,娘娘家却是堂堂后族,那样尊贵。且娘娘也说了,您那侄女儿世间少有的好颜色,蔷儿虽是极好的,可也配不起兼祧之举罢?” 尹皇后闻言,却忽然长叹息一声,连眼圈都隐隐泛红,道:“尹家两代人,人丁不算稀少。只是打本宫这一代起,便只有我一个姑娘。到了下一代,就只有本宫兄弟所出的一个丫头,乳名唤作子瑜。子瑜生的是真的好,甚么都好,性情也温顺贤淑,不似寻常贵女那样张牙舞爪,叽叽喳喳的闹腾。只可恼,这老天爷不允许人十全十美,这孩子打落草时,就没有哭过一声……” 听闻此言,元春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骇然的看着尹皇后。 尹皇后用帕子擦拭了下眼角,苦涩笑道:“是啊,太医说,她打娘胎里就带着一股热毒,所以不能说话。本宫从不为尹家人谋官谋爵,独爱这怜人的侄女儿,有甚么就给甚么,没有的,想法子摸索来也给她。莫说本宫,便是太上皇和皇太后还有皇上,也赏赐了不知多少东西。本宫的几位皇子,也都极疼爱这个表妹。若非实在不合规矩,本宫就娶她当个儿媳又如何?只是,本宫为中宫皇后,断不能坏了宫中纳采的规矩,坏了天家血脉。所以,一直想为她寻个可靠的人家许了。只是,一直未遇到合适的。” 当然遇不到合适的! 莫说是后族的女儿,就是天家的嫡女,也难寻一个真心实意的。 嫁给寒门自然不可能,也不放心人家到底包含的是甚么心思。 指给勋贵大族,更是在结仇。 谁家不是家口繁盛,这样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女人,怎么去孝顺舅姑,又怎么去管家? 选个进士士子罢…… 可负心多是读书人,再者同样也少不了持家,否则,早晚为人所厌弃。 自古以来,莫说后族哑女,便是正经的天家帝姬,嫁出去后惨遭凌虐的还少了? 只一个不能言,基本上就断绝了女儿家一世的幸福。 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元春也已经明白了尹皇后的心思。 她一细想,这贾蔷如今看来,还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虽入主宁国府,可上无舅姑孝顺,下面也没一大家子大姑子小姑子小叔子去拉扯。 家里人口稀少的让人实在喜欢…… 再加上皇后查过黛玉的心性,看来已经是认可了黛玉是良善之辈,不会欺负一个哑女。 而且,兼祧过去后,那位子瑜姑娘还不必去费心管家,操持家业…… 偌大一个宁国府,一边儿是黛玉,一边儿是子瑜,家口简单,又都不是多事的人,岂不正十全十美? 见尹皇后凤眸中神采奕奕的看着她,元春嘴里有些发苦。 是啊,甚么都合适,那是对尹皇后家来说。 当然,对贾家,也是极有利的事。 但凡元春能做主,哪怕家里老太太能做主,她这会儿也早就答应下了。 只是…… 此事对贾蔷又有甚么好处? 人家少年得志,身居贵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何必非要结亲后族,娶一个只会带来笑话的女人…… 不过,眼见尹皇后面色渐渐冰冷下来,元春也没再拖延的余地了,她如实道:“娘娘能垂青贾家,实是臣妾阖族之喜也。只是,臣妾不敢瞒娘娘,蔷儿虽是子侄辈,可他……素不大听家里的话。此事,臣妾只能书信家里老祖宗和太太,让她们尽力成全。” 尹皇后闻言,展颜一笑,道:“诶,这就对了,只要贾家好好善待本宫侄女儿,本宫还能亏待得了贾蔷?另外,行事要有谋略,此事莫要先与贾蔷说,本宫听说他与林侍郎之女情深义重,若直接与他说,他必然不允。到那个时候,一旦闹开了,那就不是在结亲,是在结仇。你让荣国太夫人先去见林侍郎,与他分说明白。就说,本宫欠他一个人情。” 元春:“……” 她并不是甚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皇后的人情…… 这不是施恩,这是欠人情。 这里面可是有大文章,尹皇后实在是……厉害! …… 贾蔷此刻自然不知道,有人准备强拉郎配,让他娶一个哑巴新娘。 打林府而归,他先回了宁国府。 又是与赖升等人一阵打哈哈后,就去了书房后的舅舅家里。 拾掇赖升这些人还不到时候,他不能当这个开头炮,入了这个时代,有些规则还是尽量不要硬肛…… 贾蔷进庭院时,正好刘老实一家正在用饭,因为铁牛如今吃公家饭,所以今日做饭的锅,比往常小了两倍。 只是看到庭院里支起来的锅台饭灶,和堂屋里桌子上放着的两个简单家常菜,贾蔷脸色登时不好看了,皱眉道:“怎么就吃这些?府上没人送饭?” “蔷儿回来了,快坐!” 刘老实见他进来,很是高兴,招呼他落座。 刘大妞也笑:“你可别去骂人,我们家实在吃不惯那些山珍海味,过年都吃不惯,还是吃这些自在。你不也说了,怎么自在怎么来么?就这样最自在。” 贾蔷无奈,上前抱起嘎嘎傻乐的小石头,道:“吃的哪还有吃不惯的?无非是多吃点鸡鸭鱼肉,值当甚么?” 春婶儿连连摇头道:“老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舅舅说了,过些日子就回去。在你这吃惯了山珍海味,回去还能这样造?不成不成,咱们没那个福分,实在担不住。” 刘老实没等贾蔷开口,就笑道:“行了,你也别劝了。如今一家人齐齐整整,没病没灾的,难道还不知足?再多想,就有些不知足了。只是,有一事我正想同你说说……” 贾蔷忙道:“舅舅你说就是。” 刘老实道:“如今我什么都不缺,觉得哪哪都好了,就是觉得,你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又得了这样一份家业,再不成亲,生个儿子,心里就不安稳。你舅母说,上回在码头上看你和那林家姑娘,一看就有眉目,是不是甚么时候,请媒人去林家说说?” 贾蔷闻言,也不似正经少年面红耳赤,反而哈哈笑道:“此事我自有主意,舅舅放心就是。” 刘大妞见贾蔷笑也跟着笑,说道:“我弟弟这样的人物,便是仙女下凡也配得了,是不用太着急。不过上回那位林姑娘我瞧着,倒比仙女儿还好看。” 贾蔷嘿嘿乐道:“赶明儿得机会,我领家来见见舅舅舅母和姐姐。” 刘大妞笑道:“那得提前让你姐夫出去躲躲,唬着了可了不得。” 春婶儿八卦:“那林姑娘她老子是个大官儿?” 贾蔷点头道:“嗯,如今掌着户部,过二年当宰相。” “我滴乖乖啊!” 春婶儿羡慕完了。 刘大妞挑了挑眉尖道:“蔷弟又差在哪里?宰相也不过是一品,蔷弟这一等侯却是超品,将来还能世袭,宰相却不能世袭。不过话又说回来,往后蔷儿可得好好待人家,我看她身子骨也有点弱,可要好好养着,不然以后生孩子要吃大苦头呢。” 贾蔷哈哈笑道:“赶明儿她来了,你同她说就是。” 又闲话了一炷香功夫后,贾蔷顺带扒了两大碗饭,然后居然未回后宅歇息,又带人出门打马而去了…… 第0286章 第一笔亏空! 神京西城,延寿寺街。 镇国公府。 镇威堂上,身宽体胖的牛继宗笑的如弥勒般,拱手道:“宁侯大驾光临,我镇国公府真真是蓬荜生辉啊!” 贾蔷看着这个开国功臣一系,除却北静王和史家那两个早早反叛到元平功臣里的二五仔外,爵位最高的勋贵,总觉得此人有些扮猪吃老虎的模样。 别看此人肥胖,看着老成,其实也不过三十来岁。 今年其诰命才刚生了嫡子…… 贾蔷落座后,又青衣小厮端上茶来,牛继宗笑呵呵道:“先前收到府上送来的门贴,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哪!宁侯自袭爵以来,一直不与我们这些世交故旧打交道,原以为是瞧不上咱们了。没想到,会第一个来我镇国公府。” 贾蔷摇头道:“牛伯爷,我不大擅长世故,甚至厌烦迎来送往会宴东道,却并非有意冷落怠慢诸位世交。往后,会挨家挨户的拜访,吃几顿家常便饭就好,还有些亲近味道。”本来是准备带贾琏一起的,但想了想,镇国公府这几家,还是他自己来谈的好。后面那些容易撕破脸皮的,再带贾琏一起…… 牛继宗闻言,细眸眯了眯,笑道:“宁侯倒比咱们这些俗人洒脱得多,如此最好,旁的不敢夸口,我们镇国公府的酱黄瓜,翻遍整个神京城也寻不出更好的来!宁侯可愿尝尝?” 贾蔷眉尖一挑,笑道:“好啊!晚上只吃了两碗饭,正觉得有些饥得慌。” 牛继宗闻言哈哈大笑道:“能吃是福,能吃是福!走走走,去偏厅,咱们就去尝尝这酱黄瓜的味道。” 牛继宗带着贾蔷顺着抄手游廊拐了两个回合后,连偏厅都没去,直接到了饭堂,也甩开了一众在正堂、偏厅服侍的仆婢。 二人落座,待厨娘上了酱黄瓜和几盘小菜并一木桶米饭后,牛继宗就摆摆手,打发了厨娘下去。 而后他亲自给贾蔷盛了满满一碗饭,笑道:“我知道宁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边吃边说!” 说罢,又给自己添了一大碗。 贾蔷也不忸怩,甩开膀子就这酱黄瓜“嘎嘣嘎嘣”的吃了一大碗饭后,才撂开手,不过仍不是夹一筷子酱黄瓜来吃,看着一直笑眯眯看他的牛继宗道:“牛伯爷,此次前来,其实是来当恶客的,希望牛伯爷能尽快归还户部亏空。” 牛继宗闻言,哈哈笑道:“我就猜到,宁侯多半是为此事而来。啧,林如海得了个好姑爷啊!” 贾蔷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牛继宗果然连茬都不搭,贾蔷看着他点了点头,道:“眼下牛伯爷在步军统领衙门当差,以伯爵之尊,领五百兵马。如今王子腾领丰台大营,麾下十二营,正要更换营将,每营三千兵马。牛伯爷可有兴趣否?” 牛继宗往口中添了块酱黄瓜,咂摸着味道,缓缓道:“王子腾如今怕巴不得求咱们给他去架场子罢?” 贾蔷点了点头,道:“的确,但是,也未必一定是开国功臣系的勋贵门第,元平功臣一系,同样有大把赋闲的功臣门第,眼珠子都快饿绿了。牛伯爷,你说若是给他们一个带兵的机会,他们愿意不愿意投丰台大营?” 牛继宗闻言面色微变,细眸看着贾蔷道:“王子腾会自掘根基?当年先荣国公可是和元平功臣闹的很不痛快,王子腾能有今日的地位,可是多仰仗你贾家的势力……” 贾蔷摇头道:“王家已经到了这个高度,果真被逼急了,换个门庭也不是不可能。” 牛继宗却忽地哈哈大笑,道:“宁侯啊宁侯,这话就不实诚了。王子腾能到这个位置,可不止因为贾家之功,更有皇上想借助开国一脉,平衡元平功臣的圣意在。他若调头去了元平功臣窝子里,怕是连一天都坐不稳。” 贾蔷一点没觉得好笑,看着牛继宗轻声道:“是啊,圣意最重要。圣意,最重要。” 牛继宗闻言面色一变,贾蔷却没让他再开口,沉声道:“牛伯爷,我先生追缴亏空是谁的意思,不需要我多说。元平功臣那边精穷,一时半会儿必然难收上来。这个时候,若是开国功臣能做个表率,圣意偏向哪处,不言而喻。元平功臣手里的军权,一定会被削弱,削弱的兵权让谁去执掌,还用多说吗?这个时候,谁先走第一步,谁就会在天子心中留下忠敬的印象。赵国公姜家为何能兴旺三代几十年?凭的不就是始终先一步站在天子心里吗?这个道理,牛伯爷不会不明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牛继宗看着贾蔷苦笑道:“宁侯,说起来你也不是外人,我不瞒你。镇国公府的底子,远不如贾家。贾家开国二公就积累下不小的家业,到了二代荣公这一辈,不仅维持住了贾家,光彩比祖宗更盛。可牛家,虽谈不上坐吃山空,但确实不如人意。亏空真的还不起,果真还完了,府上连下个月的嚼用都不够。若让我卖祖产,那更不如杀了我,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份人哪!” 贾蔷抿了抿嘴,看着牛继宗道:“不卖地,家俬古董有没有?堆在库房里没用的金银器具有没有?我就不信,当年镇国公没捞到甚么奇宝当传家宝?先听我说……”见牛继宗要开口,贾蔷拦道:“牛伯爷,卖祖宗家当的确丢人,可你怎么不想想,镇国公府卖祖产家当还亏空的事,传到了宫里,天子会怎样想?到底是那些没用处的死物要紧,还是你镇国公府的前程重要?至于,这些祖产,等以后赚到了银钱,再置办就是!” 牛继宗无语道:“道理我都懂,可东西该怎么出手?总不能让我打发家人到当铺去当吧?再者,咱们勋贵贵则贵矣,可他娘的却没赚银子的能为,甚么时候能再置办回来?”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牛伯爷可相信我的能为?” 牛继宗看着坐在对面,分明比他小一轮不止的年轻人,气势爵位却都高出他一头,轻轻摩挲了下肥下巴,嘿嘿笑道:“如今的勋贵圈子里,甭管元平功臣还是开国功臣,你是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比赵国公姜家那个王八羔子高明的多……” 听牛继宗仍将他归属为年轻一辈,贾蔷冷笑道:“扬州八大盐商之首的齐家,齐老太爷齐太忠你可知道?” 牛继宗闻言,细眸睁开,道:“当然知道,那可是个老狐狸啊!” 贾蔷笑道:“确实是个老狐狸,可这个老狐狸,如今不仅和我合作多项营生买卖,还把嫡长孙派到京城,跟在我身边。镇国公府的东西若要出手,就由齐家来接手,再运到南面去卖给江南巨富。牛伯爷,我在扬州时连三等将军都还不是。你说说,齐家为何在我身上下这么大的重注?” 牛继宗眨了眨眼,道:“为了林如海?” 贾蔷无语的扯了下嘴角,道:“因为我,因为我是贾蔷!镇国公府若是想赚些嚼用银子,根本不必费劲去户部吃亏空,直接与我合作,多的不说,一年一万两银子的纯利还是没有问题。” 牛继宗闻言,瞪大眼睛道:“要多少本钱?” 贾蔷呵呵笑了声,道:“现银你肯定没那么多,有那些堆着不见天日的古董家俬和金银器具,我让人来多拉几车走就是,一来还了亏空,二来结余的算是股本本钱。回头,我再问你要些能吃苦做事的人手。今年年中,就能分一笔银子。牛伯爷,说起来这些其实都是小头,若是入了天子的眼,来日大大重用,难道还会缺少嚼用?” 这片土地上,无论甚么时候,只要有权就不缺少银子…… 牛继宗闻言,一根黄瓜叼在嘴里咀嚼了一炷香的功夫,细眸眯成缝,一直盯着贾蔷看,最后缓缓道:“宁侯做事的做派,我大抵是看出了点痕迹。我就想问问,那些执意不肯还亏空,也不肯变卖家当的人家,宁侯和林侍郎准备怎么办?” 贾蔷闻言,垂下眼帘轻声道:“牛伯爷面前,我不说假话。功臣之族,若真想寻点过错,简直容易的随手便可拈来。不主动还亏空的人,朝廷就会帮他抄拿一把。只是,我真的不想走到那一幕,让亲者痛,仇者快。” 牛继宗只觉得牙疼,吸着冷气看着贾蔷苦笑道:“咱们开国功臣里,怎么就出来了你这么个狠人?” 贾蔷抬起眼帘,笑了笑,道:“那牛伯爷的意思是……” 牛继宗用胖手使劲搓了搓他那张大肥脸,然后咬牙道:“来罢!明个儿一早就让人来拉东西,一会儿我先去祠堂跪一晚。只是,你可别把我们家的好物什给卖便宜了!” 贾蔷哈哈一笑,看着他道:“放心,价码绝对公道!” 牛继宗看着贾蔷,长叹息一声,道:“要是日后牛琦能像你这样,哪怕只有你五成的能为,列祖列宗也会饶了我这一遭!” 牛琦,是牛继宗的嫡长子。 当牛继宗亲自将贾蔷送出镇国公府大门时,哪怕是镇国公府的下人,也看出了两人的关系,去了不少客套,一下亲近了许多。 众人无不纷纷暗自称奇。 只是牛继宗看着贾蔷带着二十来人,没有回家,而是往理国公府的方向打马而去,脸上的肥肉又抽抽了起来。 他素来自诩是军中青壮派,可如今再看看贾蔷,瞬间觉得,他真是老了…… 不过,看着清寒的夜色,牛继宗心里又涌起一股豪气来! 或许这一次,镇国公府,当真能恢复祖宗荣光! 第0287章 天经地义 第二天,齐家在京城营业的万宝楼,在户部主事的陪同下,从镇国公府拉走十大车、从理国公府拉走八大车金银器具和古董家俬,用以偿还户部亏空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炸响在神京城上空。 炸的多少等着林如海众叛亲离,灰头土脸,耗尽十三载清望的人,大失所望。 更让许多亏欠巨额亏空的人,惊慌失措。 所有人都以为,林如海第一刀要么斩向京官,要么斩向元平功臣。 哪怕他会斩向外省巡抚甚至是宗室,都没人想到,他第一刀居然斩的是开国功臣。 林家四世列侯,本就算开国功臣之属。 林家的亲旧故交,大都是开国功臣门第,他这一刀,和“自杀”没甚分别。 只是所有人都想不通,镇国公府牛家和理国公府柳家这是怎么了? 破家舍业的还亏空,他们是傻了吗? 直到午时,在宗祠里跪了一夜又一天的牛继宗出来后,才对外传出话来: “且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非朝廷实在有难,户部缺银,想来皇上也不会让林如海清缴亏空。咱们有难的时候,太上皇和皇上舍得借咱银子,如今朝廷有难了,咱们再苦也要为君父分忧。世勋之族,本就和国朝休戚相干,镇国公府破家舍业没甚么,只要大燕朝能保万万年,只要镇国公府人人明白为君父效死的道理,那镇国公府牛家,早晚还能起来!” 理国公府柳芳,之后也说了差不离儿的话。 这番正经人都说不出来的谄媚话,虽噎的大部分武勋亲贵暗地里啐了一痰盂的唾沫,也让大半朝的京官说不出话来,却让宫里的隆安帝大为激赏。 刚到下午时候,宫里就有御笔和朝珠赏赐下来,以嘉赞镇国公府和理国公府忠孝之心。 沉默了多少年的镇国公府和理国公府,一下子重新回到朝野上下聚焦的焦点中,大放光彩! 这也放牛继宗和柳芳,对族内哭爹喊娘的族老们,有了个交代。 …… 布政坊,忠林堂。 齐筠恭敬的坐在客位,笑道:“林大人过誉了,齐家能为林大人和宁侯助一臂之力,是齐家的荣幸。再说,这些珍宝古董运回南省去,说不得还能大赚一笔,着实不算亏。” 林如海微笑颔首,道:“齐老太爷有一个好孙儿,只是,齐家在此事上冒头,难免会有人迁怒于齐家。若有难处……” 贾蔷笑道:“若有人刁难,德昂兄来寻我就是。再者,以齐家在京里的人脉,想来没有哪个会不开眼。” 齐筠苦笑,不过还是实话实说,道:“前儿我才进宫,给太上皇送去了我祖父的亲笔信,还有一尊三尺高的白玉太清真人像。我与太上皇说了万宝楼的事,太上皇没说甚么,倒是赏了我一个五品龙禁尉的头衔,和一副‘忠孝之族,万宝如意’的门联,想来能够应付一些屑小。” 齐家老太爷齐太忠,以白衣之身与天下至尊相交成挚友。 如今齐家出海量银子,帮助朝廷收回亏空,换一堆怎么看都不容易出手的东西,也算是另一种破家舍业为朝廷出力了。 太上皇看在眼里,自然不吝赏赐。 这份待遇,连贾蔷都为之眼红。 当然,这个待遇大半是落在太上皇和齐太忠一世交情上,旁人实在羡慕不来。 等又闲话了几句,齐筠告辞离去后,林如海不无惊艳的看着贾蔷,笑道:“前些日子,你同我说你自有主意,能劝服开国功臣一脉清还亏空,我心里是不信的。这些老牌勋贵府邸,多只靠祖宗留下的体面度日,若是连体面都失去了,就真的甚么也没了。却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贾蔷笑了笑,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是能说动所有人,昨天晚上除了镇国公府、理国公府外,还去了修国公府和平原侯府,正好临着一条街,所以都去了遭。镇国公府和理国公府,都算是明理之人。到了修国公府侯孝康和平原侯府蒋子宁那边,话都没说完,就端茶送客了。可惜了!” 林如海明白贾蔷“可惜了”三个字的意思,开国功臣的后代里,真正还在军中打熬的人不多,侯孝康和蒋子宁就是屈指可数的那几个人中的两个。 林如海沉默了稍许,问道:“是否再寻人去劝劝?” 贾蔷摇头道:“欠银子都是小事,关键这两个人不是明白人。没来由的骄傲自大,身份没多高,长的还丑,在我跟前充长辈,说话阴阳怪气……算了,不用再劝了。不是明白人,强站一起,也只会拖后腿误事。” 林如海闻言一挑眉尖,道:“那你的意思是……” 贾蔷抿了抿嘴,看着林如海道:“放出风去,就说我上门被赶了出来。我已经让人去寻他两家的过错了,过几日,请天子下旨,抄家,除爵!杀鸡儆猴!另外,用过晚饭我就回贾家,让人去请王子腾说话。丰台大营十二营,今晚就可以换将了!” “……” …… 荣国府,荣庆堂。 东暖阁内,除了贾母、鸳鸯和王夫人,再无她人。 鸳鸯只当做没长耳朵,凡事不听不问,只在一旁服侍贾母。 王夫人也知道鸳鸯在贾母心里的位置,并不多事。 她面色有些古怪,手里拿着一封信,对贾母缓缓道:“老太太,事情就是这样了。宫里皇后娘娘,相中了蔷哥儿,透过贵妃把意思传了过来。” 贾母闻言,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皱起眉头道:“照贵妃所说,那皇后的亲侄女儿除了不会说话外,天上少有地上难得,她怎就相中蔷哥儿了?” 王夫人抽了抽嘴角,道:“纵有千万般好,只不会说话这一点,就全抵消了。老太太,此事,咱们还是要尽量说和。皇后已经开了口,哪里还有贾家讨价还价的余地?” 贾母闻言,却紧紧皱起眉头来,她多少年没这样犯过愁了,道:“若是旁个哥儿,哪怕是宝玉,我们娘俩一说和,一起点了头,那此事也就没跑了。可蔷哥儿那个孽障,你我能做得了他的主?皇后对咱们来说,自然是高高在上神仙一样金贵的人物。可那个孽障,凭他一通不要命的瞎折腾,就折腾出了一个侯爵来,再加上你妹婿,如今将他当儿子一样对待。皇后虽是金贵……可后宫毕竟干不得政,她能奈蔷哥儿如何?我怕,蔷哥儿不会听她的,更别说听咱们的了。” 说到这,她就一阵心累。 不过,也有些古怪。 她总觉得,贾家似乎真出了个有些不得了的子孙…… 恨得咬牙之余,在发现对付不了后,又觉得也还不错…… 当然,这心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王夫人闻言,面色寡淡,停了停,方道:“所以,皇后娘娘都给咱们出了主意,请老太太去和妹丈说和说和。此事原本也不算坏事,当初蔷哥儿死活不肯以嗣子的身份入大房,承嗣爵位。还是老太太开了金口,允他以三房夺了大房的爵,但也让他点头应下,往后兼祧长房,没有让长房绝嗣的道理。此事大家都知道,若不然,皇后娘娘好端端的也不会说起此事。 老太太您想啊,既然这兼祧是他答应的,往后总要再娶一妻。这人不是皇后的侄女儿,也会是其他人吧? 与其日后娶一个能折腾会闹腾的,不如娶一个不会说话的回来,如此,对大姑娘也有好处,是不是? 皇后说了,她那侄女儿性子极好,不独皇后和尹家人爱若珍宝,便是宫里太上皇、皇太后和皇上,还有几位皇子都疼爱的紧。 蔷哥儿若娶了她,往后好处还能少了去?” 说到这,王夫人心里和扎刀子一样在流血。 恨不得拿宝玉去换! 左右不过娶一房哑巴回来,又不是正经当家太太,只是兼祧之妻,分门另过。 愿意理会就理会,不愿理会面子上过得去就好,却能带来这么多好处。 至少,天家爱屋及乌之下,也能保那哑巴之夫一世富贵。 若不是元春就在皇后宫里做个凤藻宫尚书,要仰仗皇后的脸色而活,促成此事,对元春也有莫大的好处,王夫人失心疯了,才会替贾蔷说项。 即便如此,她心里也和吃了一大把苍蝇一般。 先前王子腾同她说过,宫里皇帝不过是用林如海和贾蔷为刀,这两把刀早晚要折了,死的难看。 可如今再看看,怎么越发不像这么回事了…… 贾母这边眉头也舒展了许多,缓缓道:“你说的也有理,先前蔷哥儿将珍哥儿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死活不肯入大房承嗣。是我拍了板,让他以三房入国公府承爵,但他也没反对日后兼祧长房,不让长房绝嗣。既然应下了,就要做到。总不能,甚么好事都是他的。 咱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子弟,沾了家族的光,就要为家族出一份力,原是天经地义的事。他若不是贾家子弟,那他也认不得如海,更别提承嗣爵位。若不是祖宗余荫,外面那么多人立下大功,连性命都没了,也不见能封一个男半个子,怎么他就一下封了侯了?还不是贾家的祖宗功德! 人哪,都别忒自私了去。没有家族,哪有他个人?这个道理,我让如海去和他说。” 第0288章 断官司 “反了反了!” “那个球攮的畜生,他怎么敢!” 贾母正和王夫人在东暖阁内商议元春派张公公回来所传之事,不想就听外面正堂上传来贾赦的怒喝声。 王夫人和鸳鸯忙搀扶着贾母出去,就见贾赦、贾政、贾琏俱在。 贾赦站在那面红耳赤的破口大骂。 贾母极为不喜,斥道:“一把胡子都开始白了,这样大的人了,就这样骂?甚么事不能好生说?” 贾赦怒极反笑道:“稍许等来人扰了老太太的清静,母亲才知道该骂不该骂!” 贾母大怒道:“你在同哪个说话?” 贾赦气势一滞,转头骂贾琏道:“都是你这个畜生半点能为没有,才让那天打雷劈的下流种子如此猖獗。偷偷的做下那等没面皮的忘八事,如今倒让我们来担这份骂名!” 在王夫人和鸳鸯的搀扶下落座后,贾母不理这个不成器的长子,问贾政道:“到底怎么回事?” 贾政脸色也隐隐有些难看,他叹息一声,道:“原商议着,是琏儿带上蔷儿,到各家去拜访一二,好言劝他们,若能偿还亏空,就尽早偿还。没想到,蔷儿昨夜里自己去了镇国公府、理国公府、修国公府和平原侯府。今儿一早,就派人从镇国公府和理国公府拉出了十几大车的家俬古董和金银器具,都是几辈子人积攒下来的家业,如今要变卖了,偿还亏空。” “啊?!这……这岂不是逼人破家舍业的还亏空么?如此一来,岂不结成仇家了?” 贾母闻言,面色大变道。 贾赦嘿嘿冷笑道:“母亲如今知道儿子为何这般恼火了吧?还不止呢,昨儿个他逞能去了四家,也不知怎么连吓带哄,诓着牛继宗和柳芳变卖祖业还了亏空,结果在修国公府和平原侯府,连话都没说完,就让人家端茶送客,成了笑柄。今儿侯孝康和蒋子宁还打发人来问我,这些可是我们荣府的意思?还有几家,也都打发人来问,是不是我们贾家让他们也变卖祖业,还户部亏空!” 贾母气的发抖,道:“还朝廷的银子,和我们贾家甚么相干?怎好让贾家出头,逼得人卖祖产还银子?打你祖宗起,才围下了这么些人,如今倒要全丢尽不成?” 贾政倒是解释了番,道:“镇国公府和理国公府并没有着恼,对外还宣称,欠了朝廷的银子,还钱本是原有的本分,所以……” 话没说完,被贾赦蛮横截断道:“这必是被那畜生借着朝廷大义给恐吓坏了,才这样说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一家不是为朝廷立下过大功的?过的艰难了,从户部借些银子周转周转原是应有的事,岂有逼人破家舍业变卖祖产去还的道理?再者说,就算是为了妹婿那边,果真要逼还亏空,也得从元平功臣那边开始吧?也该从朝廷上那些官儿那边开始吧?那些人才是亏空大户!怎就先从咱们贾家的世交老亲家里开始?这下流种子,不是坏又是甚么?!” 贾政闻言,都无言以对了。 几千年来,以孝治天下的世道里,讲究的都是亲亲相隐。 亲亲相隐才是正道,大义灭亲那都是邪道。 贾蔷和林如海先从开国功臣这边开始清缴亏空,惹恼的不是一家两家…… 贾母脸色也难看的厉害,对贾琏道:“去,到你林姑丈家,接他来,就说我有话同他说!再派人去将蔷哥儿寻来,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想做甚么!” 贾琏忙应下出去,结果刚出了门,就见贾蔷穿一件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自抄手游廊下走了过来。 尽管心里恨极,不过在贾蔷清凛的目光下,却是一句抱怨话都没说出来,只冷冷哼了声,然后绕道匆匆离去。 贾蔷纳罕,往日见了,也不至于此,不过也没有理会,未等一个眼生的小丫头去卷毡帘,自己撩起猩红毡帘,入了抱厦,而后进了荣庆堂。 贾赦正在荣庆堂上喋喋不休的谩骂,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贾母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后面。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一看,心里一个激灵闭上了嘴。 虽心中一万个不愿承认,但贾赦表现上却很老实,他如今的确有些忌惮,甚至有些怕这个混世魔王了。 一丁点尊老爱幼的心都没有,他心里也好奇,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了这个合该天打雷劈没孝心的种子! 贾蔷冷冷看了贾赦一眼后,一步步上前,至堂正中间,与贾母见了礼。 贾母看着这个刺猬一样招惹不得的重孙辈,心累之极,却还是板着脸问道:“蔷哥儿,昨儿夜里你做甚么去了?” 贾蔷站直身体,回道:“去了镇国公、理国公、修国公和平原侯府四家,原是准备叫贾琏一道前去的,只是派人来寻,未寻着。” “胡说八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派人来寻琏儿?” 贾赦断然否认道。 贾蔷好奇:“你和他住一起吗?” “……” 贾赦一口气差点没噎死。 贾蔷也不理他,对贾母道:“二婶婶应该知道啊,她怎么不在?你问问她就知道了。” 贾母闻言,也忽然好奇问道:“我就说今儿个总觉得不得劲,凤丫头哪去了?” 王夫人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道:“许是身子不舒坦,又告了天假,在屋子里歇着。” 贾母甚么样的人物,外面的事或许不大清楚,可内宅的事再没她看不明白的,一眼就看出王夫人那点不自在,笑道:“这话却是偏了,凤丫头最是孝顺,果真有不舒坦的地方,也必亲自来我这里言语一声。我等了一天也没来,可见是有事。鸳鸯,你去看看她,就说我寻她来。她不是素来自夸一眼就能辩忠奸么?正好,也给咱们家的宁大侯爷断断官司。” 鸳鸯小心的看了眼面色淡漠下来的王夫人,忙去请凤姐儿。 出了荣庆堂,顺着大甬路走了没多远,在三间小抱厦处停下,正要推门而入,就见院子里平儿红着眼端着铜盆忍泪出来。 鸳鸯见之心里咯噔一声,忙叫道:“平姑娘!” 平儿闻言唬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铜盆摔了,看到鸳鸯站在外面后,忙回过头去,将铜盆放在一旁,用帕子擦抹了番后,才转过身走了过来,笑道:“你怎么来了?” 鸳鸯进门后,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平儿叹息一声,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摇头道:“快别问了。” 又问一回:“你怎么来了?” 鸳鸯心里为平儿一苦,而后大声道:“老太太打发我来叫二奶奶,说二奶奶如今对她也怠慢起来了,等了一整天,人影儿也不见一个,可见眼里已经没她了……” “放屁!” 话音没落,就见里屋出来一人,披头散发的,瞪着鸳鸯笑骂道:“你少弄鬼!可是见了平儿红着眼出去,就替她打抱不平起来?” 鸳鸯却顾不得为平儿苦了,杏眼圆睁,有些骇然的看着王熙凤道:“奶奶,你……你这是……” 只见王熙凤脸上,一个有些骇然的巴掌印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虽然已经有些淡了,但仍旧一眼便能看出。 王熙凤似乎也豁出去了,道:“可是老太太寻我?那咱们就去罢。” 鸳鸯闻言唬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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