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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胡扯你娘的臊!我多咱说过这话?不过是让你气糊涂了!” 薛姨妈心里其实还是不无遗憾的,经历此事,宝钗进天家宗室的路算是彻底断了。 至于贾府宝玉…… 她还是了解她那个姐姐的,多半也是黄了。 念及此,薛姨妈心累的摆手道:“罢罢,既然你这孽障不让我再管,我索性图个清闲,愿意撂开手。只是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甚么好事来。” 一直没有开口的宝钗,忽然轻声道:“妈,哥哥,咱们是不是该另寻宅子住,搬出这梨香院了?总是住在人家家里,并不方便,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薛蟠闻言,躺在炕上一拍手叫道:“好!妹妹说的在理!回头我就和蔷哥儿说,让他把东府收拾出一个院子来,咱们早早搬过去!” 宝钗:“……” 宝琴笑的无比欢快,笑声都感染了薛姨妈,将她搂住后才笑骂起薛蟠来:“你这三不着两的,就会扯臊,快闭上你的嘴罢!” 宝钗缓缓道:“我听说姨母家后面街对面有不少宅子,虽不大,倒也清幽自在。何不在那里或买或租赁一套?” 薛姨妈却犹豫道:“好是好,只怕你姨母不放人。再者,家里刚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担心她多心……” 宝钗却很是坚定,摇头道:“虽是搬出去了,又不搬远,妈也方便每日里去西府和姨母聊天说话。姨母必也是理解的,到底只是亲戚,没有长远住下去的道理。再说就在近前,也不会伤了亲戚的情分。” 薛蟠连声附和道:“就按妹妹说的办!薛蝌,晚上你就去寻房子去!” 薛蝌应下后,薛蟠又不无遗憾道:“妹妹的主意虽然已经很不差了,可到底只是女儿家,不如哥哥想的长远。直接在东府住下,不更好?将来那皇后侄女儿嫁到东府,你正好在东府里办差,还近便些。” 宝琴嘻嘻笑道:“堂兄,便是如此,也只有姐姐一人搬进去的道理。你和伯娘怎好住进去?” 薛蟠大剌剌道:“蔷哥儿老子娘没的早,如今接了舅舅一家进去住,就不能接我这大舅哥儿进去住?” 宝琴:“……” 在薛姨妈的骂声中,宝琴先无语的看了看薛蟠,再转头看向宝钗,又是一怔。 被自家哥哥胡扯成这样,她这位素来不好亲近,颇重礼数规矩的堂姐,居然没有出声训斥反驳! 宝琴心中若有所思…… “这一次啊,咱们家可是欠了那尹家太夫人的天大人情了!等尹家姑娘……就是长乐郡主来了后,乖女,你可一定要用心当差,不能因为人家是哑女口不能言,就轻慢了人家……咱们家,可不能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薛姨妈回想起这一天的惊心动魄来,仍然惊魂未定,念及尹家之功,对宝钗殷殷叮嘱道。 宝钗轻声应下后,心里却是一叹: 今日得脱大难,难道不是蔷哥儿的功劳么…… 心念刚起,另一边,薛蟠就为此事,和薛姨妈又吵了起来…… 虽有些喧闹,但一家人齐齐整整,宝钗心中渐安。 …… 荣国府,荣庆堂。 东暖阁。 凤姐儿已经风风火火的下去准备家宴了,李纨则带着一众贾家姊妹去顽。 邢夫人回去招呼贾赦,暖阁内,便只有贾母、鸳鸯和王夫人在。 贾母面上浓浓的疲倦,看着王夫人道:“淑清啊,如今只咱们娘俩儿在,我便同你说说梯己话。从先前得了贵妃的信,知道皇后娘娘居然想要和贾家结亲,还要嫁过来一个哑巴侄女儿起,我心里就盘算着,无论如何也要结成这门亲事。 原指望着,既然贾家吃了个亏,娶了个哑妇,皇后娘娘和尹家总要欠咱们家一份人情吧?往后,就在宗室亲王府里打听,寻个模样好的,家里素净的,性格好的郡主,说给宝玉。荣国公的嫡亲孙子,娶个郡主不为过!如此一来,就算将来宝玉得不了荣国府这份家业,可娶个郡主,得个三品的仪宾,将来生个儿子也有轻车都尉的爵位,两辈子的富贵都积下了,岂不也极好?” 见王夫人怔在那里,贾母笑了笑,道:“咱们家前面的爷们儿是甚么样的,我不说,你自己也看得到。即便是宝玉他爹,也不是为官做宰的料。贾家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前面的事咱们娘们儿管不了许多。可我原算计着,宫里有贵妃在,又娶进来一个皇后的嫡亲侄女儿,若托了皇后的人情,宝玉再娶一个宗室的郡主,咱们贾家就和天家紧紧牵连在一起了。 即便前面的爷们儿不争气,却也能保多年的富贵。我老了,你也不年轻,等往后咱们都没了,也有人护着宝玉,是不是?只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姨太太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把这份人情给耗了去……” 王夫人闻言,心里那份酸楚和悔恨,简直沤透了她。 若再让她选择一回,她绝不写信催薛家进京了…… 贾母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到底是你亲姊妹,宝丫头我瞧着也好,是你的亲外甥女儿,用了就用了罢。幸好,尹家姑娘封了个郡主,贾家也不算损失太大。” 王夫人笑了笑,道了声:“是啊。” 听到这声音,一旁的鸳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贾母却理解,不当人母,不知娘会如何为儿子谋算。 当娘的自己是无所谓的,可看着本来属于自家儿子的天大好处,被人夺了去,那比要她的命,更让她难过。 贾母笑道:“宝玉也不是没机会了,他还小,等尹家姑娘嫁到贾家来后,关系处亲近些,到时候让她去开个口,皇后娘娘会不依?我瞧着了,连太上皇和皇太后处她都有牌面。所以淑清啊,你这个太太往后能不能娶一个亲王的女儿当儿媳,还要指望人家呢。” 说了半天,王夫人才明白过来,贾母原是在敲打她,让她不要恶了贾蔷,更不要得罪欺负尹家女…… 王夫人简直满心苦涩,她是恨,她是嫉,可是她难道还能做甚么? 女儿家当世,出嫁前靠着父亲的庇佑,出嫁后先靠夫,再靠子。 娘家、夫君、儿子,便是女人一辈子立身处事的支柱。 可她娘家王家,势力不如人。 她丈夫贾政,迂腐书生一个,也不如人。 至于她儿子,虽然如宝似玉,天降福运,可眼下还只是个孩子…… 凭她自己,又能做甚么? 王夫人道:“老太太放心,我省得。” 贾母笑了笑,道:“你省得就好,蔷哥儿那孽障虽然素来性子野,可看着却也是个心思灵巧的,你若心里着恼他,他多半看得出来。” 王夫人大为不解,脸色难看道:“老太太,莫非咱们往后,要看着他的脸色过日子了?” 贾母奇道:“又不一起过,若非今儿我强留,一年里连饭都吃不到一回,怎叫看他脸色过?你啊,这点上还不如凤丫头聪明,你看看她,就知道甚么时候该攀高枝儿了。不哄着他好好的替咱们在外面干那些脏活儿累活儿苦活儿,你让哪个去?让我的宝玉去吗?” 王夫人闻言,恍若大悟。 见终于说通了她,贾母愈发心累。 操持一个家不容易,越大的家业,越费心思。 当着王夫人的面,她便只能这样说。 当着贾蔷的面,自然又是另一份说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是哄了这个哄那个,只要能两厢安抚好,能一起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要再扰了她的清静,让她安生的再享福受用上几年,她就满足喽…… …… 第0313章 打醒她! 西城,报子街。 城隍庙左近。 这里是西城商业最繁华之所在,亦名西市。 门铺林立,百业兴旺。 朝廷与此专门设有市监司,正六品衙门,专司东西二市的管治。 顺天府也在这里设下足足一队百人规模的衙役,负责治安。 西城兵马司衙门对此地原也有管辖之权,只是因为原先兵马司的名声实在太臭,虽名义上拥有巡捕、防火、缉盗等权,可百姓们看到的却是他们和盗匪勾结,颠倒黑白,吃拿卡要,勒索敲诈。 所以,神京城商业最繁盛的西市,居然拒绝西城兵马司入内。 西城兵马司指挥也不过是六品官,和市监司的主事平齐。 可人家市监司主事是六品文官,正经科甲进士出身,比一个六品的兵马司指挥不知金贵多少。 因此,一直以来,西城兵马司的丁勇居然真的不得进入这片繁华胜地…… 但今日,西城兵马司指挥裘良,亲自带着二百丁勇,并十几架大车,来到了西市坊市门前。 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很快就惊动了市监司主事魏乔亲自出面,带着十数衙役在身边,看着裘良不悦斥道:“这里是西市重地,尔等兵马司前来何事?” 裘良早受够这起子文官的鸟气,双手抱拳向一旁一拱,冷笑道:“奉上命,今日彻查西市。怎么,魏主事有意见?” 魏乔见他如此气焰,怒喝道:“混账!东西二市直接受户部和顺天府管治,与你兵马司甚么相干?还不赶紧退下!惊扰西市安宁,本官必奏报上去,治你大罪!” 裘良闻言面色微变,景田侯府早已成过去式,裘家在官面上没甚么人。 果真让人记恨住,那前途堪忧。 正当他要泄了气势时,忽见背后一阵骚乱,不少人居然跪拜了下去,他回头一看,登时放下心来,翻身下马,上前数步迎拜道:“末将参见都指挥大人。” 贾蔷皱眉道:“传令你让你做甚么,你就堵在这?” 裘良心里苦笑,他还真不知道贾蔷打发人传令让他带齐人马拉着大车来作甚,只好领罪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无能,被人拦在坊市门口,不得入内。” 贾蔷闻言,纵马上前,看见一面色有些发白的六品文官带着数十衙役拦在坊市门口,皱眉道:“本侯奉上命,彻查谋逆大案,你敢拦我?” 魏乔也不是瞎子聋子,认出贾蔷是谁后,自然想到他背后站着何人,不过还是勉强拱手道:“宁侯,下官为市监司主事,受户部命,主持西市诸事,尤以稳定周转为第一要务。所以,这些兵马……侯爷许是不知,从来都是市监司和顺天府直接管治东西二市的,兵马司丁勇多有劣迹,所以不许入内。” 贾蔷沉声道:“本官是总揽五城兵马的都指挥,五城兵马司的职责所在,神京城内除却皇城和一些要紧之地外,无处不在兵马司管辖之下。这些丁勇他们若果真惊扰了西市商户,有勒索敲诈等害民之举,你可直接让人拿下,也可派人直接来告知本侯,本侯必给你和百姓一个交代。若交代不满意,你还可请巡城御史上折子弹劾本侯。但你何德何能,敢拒绝兵马司入内治安!本侯的话,你可明白了?” 魏乔看到贾蔷凌厉的眼神,知道此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主事能阻拦的,再说贾蔷和户部掌部侍郎林如海的关系,他不可能没听说过,索性拱手道:“下官明白了,只是下官还是希望,宁侯能不惊动商户、百姓最好。” 贾蔷笑了笑,道:“你不错,能时时以客商、百姓为重。你放心,本侯今日前来,只是按例行事。你若不放心,就随本侯一并前行吧。” 说罢,对裘良大声道:“今日查巡西市,只为治安,梳理诸街道畅通及火禁诸事。那些大车是为了拉走拥堵街道、胡乱堆放的易燃之物,传令下去,有胆敢拿商户一针一线者,一律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魏乔面色舒缓了许多,周围围观的百姓,和西市内各商铺派出来打探人员,齐齐叫起好来。 当然,看热闹的人多半会一直尾随观看,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贾蔷不再多言,由魏乔引着,进了西市坊门后,果真一路上,但凡规矩开门迎客的商铺,他连进都不进,也不多看。 这一路走下去,除却几家把桌凳都快摆到街道上商家,被勒令收好桌凳,又有几家酒楼私自将柴火堆在过人夹道里,被勒令立刻收好,有收之不及的,被贾蔷下令收到大车上没收外,余者秋毫无犯。 只是魏乔脸上的神情,反而没有刚入坊市时轻松了,越往里面大宗商货的货栈方向走去,魏乔的脸色越僵滞,最后甚至隐隐见汗。 他心里已经隐约猜出,这位爷今日是为谁而来的了,因为西市里占道最多的那家,就在前头…… 可这两边都是神仙,他一个区区六品小官夹在中间,岂不是在找死! 然而他越想躲开,却偏偏不能如愿! 贾蔷遥遥看着前面临街连着四栋三层木楼连在一起组成的货栈,后面还各带有一套院落,似做仓库用。 不仅如此,货栈左右和前面的甬道、街道处,都搭起了棚子,以作囤货之地。 他往那里指了指,道:“能在西市占这么大片地,可见是豪富之家。这样,本侯就暂且不露面,魏主事也别说本侯就在这,以免激化矛盾。就由裘指挥和魏主事一并前去,告诉这家货栈的东主,这样占道经营很不好。且不论堆放如此多易燃货物,便是那几座防雨的棚子,上铺那么厚的稻草,一旦着火,根本无法控制火势。本侯也非不通人情,给他们一个时辰,棚子拆了,货物收回货栈内,本侯就当没看到此事。若是做不到,那就对不住了。” 魏乔闻言,眼泪差点没下来,就想开口求情,却听贾蔷声音陡然清冷下来,道:“你既然是西市主事,此事就容不得你逃避。你自己想清楚,到底该站哪边?” 魏乔闻言,大口喘息了几口后,和面色同样发白的裘良带人往前行去。 站哪边?还用选吗? 他上官的上官的上官的上官的上官……是眼前这位正当红的侯爷的岳父老子! 贾蔷被商卓、铁牛等亲卫围护在街口方向,商卓对这位主子已经心服口服到五体投地的地步,这会儿笑道:“侯爷,若是这吴家是个明白人,果真一个时辰内收拾齐整了,又如何?” 贾蔷冷笑了声,道:“吴家家主是内务府总管大臣,宫里还出了个贵妃,这样的家世在,他们会这样明目?只看看他们家在西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占了这么大的地盘,就知道他们平日里行事多豪横。” 以贾家两座国公府的底蕴,为贵妃省亲盖园子,贾琏都吓个半死,一心只求着利用好会芳园,不敢另择地新建,因为实在花费不起。 可吴天佑家,却早早跑到城外圈地大兴土木了。 只此一点,就足见吴家的豪富。 今日贾蔷得知是吴贵妃的手尾后,立刻让人去打听吴家根底,结果下面人就查到了这里。 只是,短时间内,却查不出吴家有甚么违禁之处。 吴家和军方没甚干系,自然不可能和谋逆牵扯上干系,硬栽赃的话,破绽反而太多,容易被倒打一耙。 但贾蔷听到李婧派人送来的详细消息后,立刻就知道该向哪处下手了…… 商卓还是有些不大明白:“侯爷,就算吴家违反火禁,也不至于能将他们如何罢?” 贾蔷道:“违反火禁不算甚么,可殴打兵马司执法呢?” 商卓摇了摇头,道:“顶多训斥一番,折损些体面罢,就算被拉走几车商货,我也想不出,对吴家有甚么大损失。” 贾蔷看着前面已经吵闹起来的货栈,呵呵笑了起来,轻声道:“若只这样,对吴家当然不算甚么大损失,可吴家货栈是利用内务府的渠道,走关外往返厄罗斯,往返高丽新罗等国,做塞外贸易。商大哥,你觉得,吴家会交纳户税和关税吗?” 说罢,不等商卓回答,就大步上前,呵呵笑道:“走,该咱们上场了!” 吴家货栈前,吴家掌柜伙计们正群情激奋的和兵马司的丁勇们推推搡搡。 魏乔还好些,毕竟是正六品的文官,还管着市监司,因此吴家人对他还避让着些。 可对上裘良这样的货色,简直被当做兵马司里的泼皮丁勇一般,直接动起手来。 兵马司的丁勇也的确不成器,堂堂隶属兵部的军方部署,居然被一群货栈伙计给压成下风。 就在裘良连官帽都被打落地,狼狈不堪时,忽地一头“黑熊”闯进战团,简直以碾压的姿态,将吴家货栈的伙计们横扫在地。 当贾蔷着飞鱼蟒袍现身时,连多余的话都不愿说,直接下令道:“来人,将殴打大燕兵勇,暴力抗法的狂妄之徒全部带走,再敢反抗者,斩!殴打官差已是大罪,连军爷都敢打,你们是想造反吗?!查封货栈,将违反火禁私占街道的商货全部拉走。魏主事,你与本侯一道进去,查封货栈账簿,上交户部,让户部好好点验清楚,到底都有哪些货,回头对清楚,免得人家诬赖我敲诈勒索!” 不理面色大变的众人,贾蔷再看向铁牛,道:“铁牛,带十人在此封门,没我的将令,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准他们进门!敢强闯者,杀无赦!!” 今天,他要让姓吴的明白,甚么人,是她不能招惹的! 令罢,留下全身披甲的铁牛如看守地狱的罗刹一样,带着十名亲卫封门后,贾蔷纵马赶往布政坊,林家。 …… 第0314章 吵嘴 看到贾蔷去而复返,正在忠林堂内劝林如海早点歇息的黛玉登时惊喜道:“你怎地又来了?” 贾蔷笑道:“老太太非喊我和西府一家子吃饭,我实在不耐烦,就寻了个幌子跑出来了。” 黛玉闻言面色一变,道:“那老太太怎么说?” 贾蔷嘿嘿笑道:“说等两个时辰,我瞧着还早,就到这边来了。” 梅姨娘从里间端了碗药膳出来,放到林如海跟前后笑道:“左右不过吃个饭,怎这样难?” 贾蔷走到林如海几案前见了礼后,顾自落座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其实我不去对双方才都是最好的。不然又吵起来,头疼的还是老太太。” 黛玉没好气道:“你不会不吵?” 贾蔷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骂惯了人,张口孽障闭口畜生的,他们毫无恩德加身于我,在我爹娘和我临难时,亦无人援手分毫。所以,我怎能容忍如此辱骂?要是先生这样教训我,我倒认了。” 黛玉“呸”的啐了口,道:“我看不是认了,是忍了才是。再者,你是料准了爹爹再不舍得这样骂你。” 林如海突然觉得药膳有些难以入口了,纵女儿外向,这般早早堵死了他教训贾蔷的路子,也让他喉咙处有些哽。 暂且放下药碗,林如海问贾蔷道:“说罢,这会儿来甚么事?薛家后续如何了,宫里可来人了?” 他才不信,贾蔷是因为那么点小事就往林府跑的。 贾蔷心里对老林钦佩不已,一开口就点中了要紧处,他道:“薛家事了,薛姑娘被指给了尹家女充当才人赞善……” 林如海闻言一怔,道:“宫里加封尹家女为郡主了?” 贾蔷愈发钦佩,点头道:“是……” 见林如海眉头登时皱起,贾蔷想起甚么,忙又道:“不是皇上加封的,正好尹家太夫人进宫被皇太后得知,就请去了九华宫,正好太上皇打醮出来,知道此事后,就加封了长乐郡主的封号。皇上知道后,这才指了薛家姑娘过去。” 林如海闻言,眉头舒展开来,不无责备的看了贾蔷一眼:说话只说一半…… 这完全是两回事。 若是隆安帝之意,那天子待他这个臣子就有些凉薄之意了。 果真如此,林如海许多做法就要调整了。 但若是太上皇之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并不当紧…… 黛玉心里却有些怀疑,怎么感觉像是故意派去,给尹家女充当谋臣幕僚的? 这宝丫头,心里可是藏着小奸呀,日后不得不防啊…… 说完这些,贾蔷才终于将吴贵妃使坏,他寻着机会,查封了吴家货栈的事说了出来。 林如海闻言,脸色登时肃穆起来,连腰背都坐直了,看着贾蔷沉声道:“蔷儿,内务府的水,很深啊!里面牵扯的何止一个吴家,便是宗室诸王,尤其是几个敏感人物,都在里面。你要将内务府牵扯出来,不是明智之举。” 有些人名,连林如海都不敢轻易宣诸于口,太敏感了! 贾蔷会意,点头道:“所以我不往内务府深挖,就查吴家借内务府渠道,逃避户税和工税的走私问题。先生,我知道历代以来,朝廷对征收商税并不上心。各地关口衙门,宁肯巧立名目多收坐税,也很少用心收上交户部的过税。但如今先生执掌户部,应该上奏朝廷,整治此陋政!就从吴家开始,敢枉法逃避户税者,罚他个倾家荡产!我已经派人查封了吴家货栈,还请先生传令户部,派人前去提拿账簿。另外,还请先生再寻些人,弹劾吴家纵豪奴抗法,吴家货栈分明违反火禁,兵马司前去理论,居然被打了出来。吴家如此豪横不法,理当问罪!” 林如海闻言,拧着眉头在心中不断盘算着此番计策的漏洞,以及天子会如何想,如何看…… 足足一刻钟后,林如海方缓缓点头道:“可以为之,但还是要看,宫里对吴贵妃的圣眷如何……蔷儿,此事我劝你,莫要想着一次将吴家打死,几无可能。” 帝王之术最讲究平衡,宫里两大贵妃,一个贾家一个吴家,如今尹皇后已经明显偏向贾家了,哪怕为了维护宫里的平衡,隆安帝都不可能现在废黜了吴贵妃。 更何况,连他都听说了,隆安帝对吴贵妃有几分偏宠…… 既然如此,便不可能将吴家连根拔起。 贾蔷笑道:“没事,原也没想着弄倒吴家。只要这一次打疼了,让他知道往我家头上伸手的后果就好。”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宫里天子虽也信重吴家,但一个吴家,还不足为虑,他道:“行了,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今晚多半有人登门,寻你说情……另外,贾家的事,尤其是宁府的事,你要尽快收拾利落。自身不正,还四处攻击,是要吃大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贾蔷笑道:“原就准备这两天拾掇!” 林如海眉尖一扬,提醒道:“一定要讲究手段,不要闹的阖家不宁。老太太为了你的事出了不少力,要给她留体面。” 贾蔷点头道:“先生放心,即便不看别的,只看先生和师妹的面上,我也会尊重她的。” 林如海微笑道:“不是让你受委屈,老太太在前面的事上未必明白,但如何管好一个家,如何维持一个家上面,还是很有手段的。好了,莫说许多话了,你回家赴家宴罢。” 贾蔷闻言起身,又问黛玉道:“你去不去?” 问完却又自己摇头道:“算了,今儿算了,我总觉得,今儿不会太平。等回头我在会芳园设一东道,师妹再去帮我一起布置一番罢。” 黛玉羞恼的啐道:“谁去帮你?快去快去,就会胡说八道!让你的郡主帮你最好!” 贾蔷笑道:“她又不会说话,你这不是难为人么?” 黛玉闻言大气,瞪眼道:“她不会,宝丫头也不会?” 贾蔷自知失言,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这个东道原是为你设的。我寻思着,总和西府老太太强犟着,我倒没甚么,就怕日后你难做。所以,请个东道,表个态度,她到底疼爱你一场,所以我愿意为你低这个头。不过既然你不想请,也没甚关系。总是两个府上过日子,少来往就是。” 黛玉闻言心头一震,知道自己委屈冤枉贾蔷了,可这会儿让她低头,也是不能的,便违逆心声道:“不摆就不摆,你不想和谁来往,那就谁也不见就是!” 本还想说“若是连这里也不想来往,往后也不必来了”,不过到底心里不舍得刺痛他,生生忍了下来,眼睛都忍得有些发酸…… 却听这坏人还哈哈大笑道:“你说不摆,我偏要摆!还要借你的小戏班子去唱戏!” 黛玉心中委屈化为喜意,面上愈恼,正想再吵,却忽然想起林如海和梅姨娘还在,这架吵的太忘我了…… 转过头去,果然就见两人在一旁一起似笑非笑的吃着狗粮……哦不,吃着药膳。 黛玉大羞,扭身就走,不理他们了。 贾蔷也老脸一红,嘿嘿一笑,转身告辞离去。 …… 西市,吴家货栈前。 吴天佑之弟吴天成,其子吴子施带着顺天府同知、长安县主簿,还有宁王府长史、恪和郡王府外门管家…… 如今守在货栈前的算上铁牛不过十人,而吴家带来的家丁,就足有三四十个。 再加上顺天府的人、长安县的人、宁王府的人、恪和郡王府的人,还有西城兵马司指挥裘良…… 将近一百五十人,将兵马司这十人团团围住。 然而这十个人里,除了铁牛外,都是高隆、商卓用心调教出来的精锐,如何会怕? 至于铁牛,心底虽然还有那么一丝丝恐惧,但他牢记贾蔷教诲,遇到这种时刻,只要将脸板起,怒声喘气就是。 事实上,他这样做,也的确极有杀伤力。 看着犹如一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黑熊怪,纵然是暴怒而来的吴家,放起话来都收敛了不少…… “兵马司有甚么资格查封货栈?” “兵马司是管治安,疏通渠道,管火禁的,就算哪里不到位,也该让货栈先行整治才是。” “无论如何,都没有兵马司查封货栈的道理,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赶紧走罢!” 一声声或劝解或威胁或训斥的声音传来,十人不为所动。 有人就放狠话了:“你们十个人在这有甚么用?信不信咱家去步军统领衙门叫人,拘了你们去!” 铁牛闻言大怒,吼道:“侯爷说了,没有他的将令,天王老子来也不让,强闯者,杀无赦!” “放肆!” 宁王府长史尖声道:“咱家倒想看看,你怎么个杀无赦!咱家先让人拿下你这黑头怪,好好庖制一番!咱家就不信,贾家还敢打上宁王府去不成?” 此言一出,吴家和其他各家人手纷纷准备顺势而动。 只要拿下了这十人,解了货栈之围,明日去朝堂上自有“公道”可论。 铁牛闻言,整个人瞬间进入濒临爆发的状态,便在此时,他身旁一亲卫大声道:“这是我们侯爷的亲表姐夫,你们若够胆就来杀!我拦你们一下就是小妇养的!” 此言一出,周围诸家瞬间都冷静下来。 贾蔷“违规”执法,他们强行拿下兵马司丁勇,争斗中“失手”杀了一人,这个官司打到朝堂上都不怕。 可把贾蔷的亲表姐夫给杀了……呵呵。 顺天府、长安县的人干脆直接掉头就走,吴家的确给了他们不少恩惠,但这个恩惠绝对不足以支撑和一个国公府的武侯撕破面皮结成死仇! 宫里发生的事,对神京城内的有心人根本不算秘密。 贾蔷为了给薛家出头,就生生搬倒了一个皇子。 要是果真杀了他的表姐夫,呵呵…… 恪和郡王府的人也匆匆回府,禀报这个新消息,宁郡王府的长史虽然又骂了几句,到底还是甩手离去。 吴家人见大势已去,更不敢胡乱动手,回到家后,一边再想方设法联系旧友,寻贾家说情,一边赶紧打发人往宫里送信儿。 吴家自忖没有得罪贾家的地方,贾蔷突然如此针对吴家,他们猜测,多半是宫里出了差池…… 只有找准了症结,才好对症下药。 而贾蔷,也在两个时辰即将到点的时刻,重新回到了荣庆堂上…… …… 第0315章 荣府夜宴 荣庆堂上,穿红着绿的丫头们来回穿梭着,摆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 堂上除贾母独自于高台软榻上正坐外,连王夫人都带着李纨、凤姐儿操持着,尽管她只是捧着一碗羹轻轻调匀着。 但这个孝道的姿态,却不能不做。 只是贾蔷纳罕,邢夫人居然不在。 而看到贾蔷进来,荣庆堂上大多数人纷纷眼睛一亮。 便是贾母原本因邢夫人未至而有些阴鸷的心情也是一震,忙招呼道:“蔷哥儿回来了?” 凤姐儿也高兴,高声笑道:“哟!咱们家的关二爷回来了?” 高台一侧,端着碗汤羹的王夫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却想到,关云长虽英雄盖世,却是不得好死的下场吧…… “蔷儿,如何了?快说说,快说说!” 凤姐儿撇下李纨,迎上前来问道。 贾母在高台软榻上坐着,笑骂道:“偏你是个急性子,连口茶水也不给人吃,就上赶着催!” 凤姐儿闻言,一迭声笑道:“好好好!给咱们家的大侯爷斟茶!” 说着,拉起贾蔷的胳膊,将他引至客座坐下后,又亲自斟茶倒水,奉到跟前,道:“听老祖宗的吩咐,请大侯爷吃茶!” 这一套唱戏般的腔调,惹得满堂人大笑。 连平日里在堂上不敢出声的丫头们,此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母最喜欢这种氛围,等看到贾蔷果真吃了几口茶后,也就愈发高兴起来。 她浸淫内宅持家之道几十年,就没有她理不顺的家事,或者家人。 如今见贾蔷一点点被她拉扯着融入到这个家族里,贾母心里还是颇有成就感,也颇欢喜的。 待见贾蔷将茶盏放在身旁几上,她笑问道:“蔷哥儿,外面的事如何了?可为你大姑姑出了气了?” 此言一出,连王夫人都巴巴的看了过来。 贾蔷点了点头,面上也没甚么骄横轻狂色,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轻声道:“吴家的吴天佑本是内务府总管大臣,皇上的信重大臣。可吴家却借其官职便利,在西市开了个极大的货栈。刚才我查抄了商货,抓了几十个吴家伙计下狱,又封了他的客栈,明天一早,自有人弹劾吴家大罪。证据确凿,吴家这次虽不死,也不会好受。” 听闻此言,贾母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是知道朝廷上的斗争,残酷乃至惨烈。 当年贾代善背负了多大的压力,若非如此,也不会早早逝去。 但她还真没听说过,具体是怎么个残酷惨烈法儿。 今日却是见着真章了,虽然听不大明白,吴家开个货栈怎就证据确凿了,不过外面的事她也不愿多理会,眼下只觉得心里痛快! 吴家既然在宫里出手欺负贾家,意在贾元春,贾家如今这样狠狠的打回来,岂不解恨? 滞了滞后,贾母意味深长的对王夫人笑道:“多亏家里有个能折腾的,不然吃了亏,也只能忍着。” 王夫人不管心里怎样想,面上还是带笑道:“此事当写信给宫里,让贵妃也知道知道,都是蔷哥儿的功劳。” 贾蔷听这语气,仿佛王夫人准备让元春给他升一个一字并肩王一样…… 贾母笑道:“原该如此,不过也不必特意给蔷哥儿摆功。宫里贵妃是他大姑姑,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他出头给他大姑姑讨个公道回来,也是本分事。蔷哥儿,你说是不是?” 贾蔷呵呵笑了笑,点头道:“老太太说的在理,贾家那么多男儿,论对贾家的贡献,加起来都比不上宫里的贵妃。贵妃这些年,在宫里可是吃了不少苦。” 此言一出,贾母且不说,登时唏嘘不已。 连王夫人那颗常年礼佛礼的清冷木然的心,也似一下被戳中了,巴巴的落起泪来。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小小年纪就送进宫里,骨肉分离,本是人间至苦。 凤姐儿最是机敏,转过头来看向贾蔷,丹凤眼中夹着促狭的目光,瞟了他一眼,就赶忙上前去安慰两个落泪的老妇…… 贾蔷得了清静后,开始慢慢打量起在荣庆堂内忙活着的几个大丫鬟。 不是他起了甚么心思,只是前世读红楼时,贾家的丫鬟,都比贾家的男人出彩…… 鸳鸯自不必提,贾母须臾都离不得,贾家敢和凤姐儿打闹取笑的丫头,独鸳鸯一个。 贾母是妥妥的颜值协会骨灰级会员,所以鸳鸯生的也极好看,脸上似乎有几点雀斑,但更添几分俏皮。 只是,贾母疼她归疼她,临死前却没给鸳鸯留下一条生路。 恶了贾赦,鸳鸯唯死而已…… 除却鸳鸯外,贾母房的大丫头还有琥珀、翡翠、玻璃。 只是这几个都没鸳鸯生的好,看性子,也没那样爽利。 “看上哪个了?看上了就接回去!” 正当他看女孩子看的有趣时,忽听上头传来一言,又让满堂人大笑起来。 鸳鸯等几个方才被他锋利的眼神打量过的女孩子则纷纷红了脸,心中不无颤动…… 贾蔷摇头道:“早听说老太太会调理人,所以就多看两眼。我身边不缺人用,也不大习惯房里太多人,不过还是谢谢老太太的好意了。” 贾母正还想说些甚么,不过看到贾赦、邢夫人两口子,并贾政、贾琏都到了,便暂且按下不提。 贾蔷也站了起来,与贾政拱手问了安。 贾赦鼻音发出一道轻哼声后,邢夫人赶忙去高台上,赔笑道:“原是早些过来的,只是生了些事,就迟了……” 贾母不大爱搭理这个儿媳妇,只是点了点头,连发生了甚么都没问。 王夫人在一旁见了,面色虽淡淡,眼中却闪过一抹讥讽。 邢夫人讪笑了声,看了王夫人一眼,心里暗恨:等会儿你能继续得意,我才伏你! 姊妹们自暖阁里也出来了,宝玉远远看到贾政存在,唬的跟甚么似的。 不过往日里贾母或许就叫住他和她在一起了,只是今儿个看到贾蔷如此能为,反倒想着让宝玉和他多接触接触,若是宝玉将这身本事学到了,那她才真正不愁了……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并家里姊妹们坐一桌,李纨、凤姐儿带着一众丫鬟侍奉。 这也是尹皇后眼里贾蔷为何如此合适尹子瑜的一个重要原因,如凤姐儿这样得宠,且还是王夫人嫡亲内侄女儿的身份,到了贾家一家子吃起饭来,她连坐下的份都没有,伺候完老的还要伺候小的,哪个慢怠一点,都是罪过。 这世道,大家子的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 相比之下,贾蔷在宁国府里人丁简单的过分,也就没这些规矩了,所以尹家上下,除了贪心不足者,就没不满意的。 而男主人这一桌,贾赦理所当然的坐了上位,原本以身份尊贵论,当是贾蔷、贾政分坐两侧。 只是贾蔷不耐烦和这个老厌物临近,非要坐在宝玉一侧。 不过这样坐,虽躲开了一个老厌恶,身边却又多了一个小瘪三…… 贾政庶子贾环,论模样长的也不差,只是那副吊儿郎当耷眉斜眼溜肩的模样,让人瞧着就觉得晦气。 好在有贾政在,宝玉和贾环都战战兢兢,头都不怎么敢抬。 贾环身旁,则坐着一个不过五六岁大小的男孩儿,贾蔷倒也认得,名唤贾兰。 是贾政长子贾珠的遗腹子,原是二房的长子长孙,可惜因贾珠早逝,让贾兰在王夫人处并不得宠…… 待饭菜上齐,碗筷摆正后,贾母在上桌发话,道:“今年出了那么些事,没了不少人,东府的家业都险些保不住,原本我心里还凄慌着。祖宗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才留下来的家业,若是在咱们手里没了,我就是死,也没脸去见国公爷哪。虽说我就是内宅里一个眼花耳聋不怎么管事的废老婆子,可总觉得还是要担一份罪过。可没想到,否极泰来,一转眼,宫里大姑娘成了贵妃,便是东府那边,蔷哥儿先袭了爵,又立下那样大的功劳,还封了一等侯!如今又要娶回一个郡主来!这一桩桩喜事哟,来的我都有些头晕!” 众人纷纷笑出声来,凤姐儿捧着一碗御田碧梗米单给贾母后,高声笑道:“这都是托了老祖宗的福!要不是老祖宗将用也用不完的福分舍了些给我们,贾家哪有这样的喜事?”说罢,又吊着眼望着贾蔷,问道:“蔷儿,我这样说,你服不服?” 却也不等他回答,自己就对一桌子人数落起来:“当初是不是老祖宗一力要求蔷儿下江南的?要不是他下了江南,他会成为林姑丈的学生?成为林姑丈的姑爷?要不是老祖宗一心点他袭爵,这世袭的爵位就这样好袭的?没那三品将军打底,蔷儿这一等侯也封不上来吧?若没这一等侯,郡主难道就这么好娶?对了,我还忘了,就连宫里的大姐姐,也是老太太当年做主送进宫里去的!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蔷儿,你还不快来敬老祖宗一杯酒,我这个二婶婶都看不过去了!你要不喝,我来喝!” “呸!” 贾母一张嘴早就合不拢了,听到最后绷不住笑啐道:“你也是没面皮的猴儿,他的酒,凭甚么你来喝?” 凤姐儿大笑道:“可见甚么事都瞒不过老祖宗,我正是要好好巴结巴结蔷儿,好和他一道做个买卖,多赚几两银子,拿来孝敬孝敬老祖宗!” 贾母愈发大笑,贾蔷则端着一杯酒过来,与贾母敬道:“确实要敬老太太一杯酒,贾家男儿不争气,这些年确是劳老太太费心了,老太太辛苦了。” 说罢,一饮而尽。 贾母本是笑着,可听了这话,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 第0316章 贾赦出击 见贾母落泪,凤姐儿也红了眼。 凤姐儿是知道些贾母不易之处的…… 当年先荣国贾代善在时,贾母当真是受用不尽,享尽荣华富贵。 等贾代善薨后,贾赦那个鸡儿样就不去说了,贾政也不是为官做宰的材料,至少比起贾代善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贾母一个后宅妇人,她又能如何? 便是管教孩子,历来也只有老爷管儿子的道理,难道她还能逼着贾赦去练跑马射箭? 而她教出的女儿家,何曾差了? 便是前世,她不得已将从小带在身边教养大的贾元春送进宫里当了女史,后来也为贾家的辉煌续命几年。 但在这个爷们儿主导的世界里,贾家男人不成器是祸害,靠一个老太太的算计,又能撑得了多久…… 贾母的确是一直在享福受用着,也贪图受用,可她本是保龄侯府的大小姐,嫁入贾家后,从来都是锦衣玉食,让她晚年再“改邪归正”,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可这些年她也不只是享福受用,为了维护贾家那些亲旧世交,为了平衡家里大房二房之间的关系,她也算绞尽脑汁。 这些凤姐儿都看在眼里,所以平日里也孝敬的紧,不止因为贾母是一等荣国太夫人的缘故。 不过她眼红落泪,不止因为心疼贾母,更心疼她自己。 她生性要强,嫁入贾家后,为了不让人说笑落人嘴舌,她每日里早起晚睡,累成甚么样都要伺候好这一家人,管好家事。 可又有几人疼她? 贾母的功劳还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可她呢? 想想如今被自己的亲姑母数落刁难,婆婆那边更不用说,再加上嫁给那样一个浪荡子,夫妻情绝相敬如冰,她甚至至今连一儿半女都还未怀上,都比不上她素来瞧不进眼里的李纨…… 凤姐儿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自觉错付了半生…… 贾母看在眼里,以为凤姐儿因她而哭,心里感叹道:到底没白疼她一场。 不过到底老成许多,很快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还嗔笑凤姐儿道:“你不来哄我,倒比我落的泪还多!” 凤姐儿闻言,忙强压下心中酸楚委屈,一边拿帕子拭泪一边笑道:“老祖宗这就不知了,此便是我的计谋!我若是巴巴儿的去哄老祖宗,老祖宗必是越劝越落泪。可我要比老祖宗哭的还凶,老祖宗一心疼我,瞧,果然不落泪了吧?” 贾家姊妹们闻言,笑的直打跌,贾母大笑了回后,又爱怜的看了她一眼,举起酒盏将黄酒一饮而尽,对贾蔷笑道:“外面的事若是忙完了,可是该准备起园子了?” 此言一出,一直面带微笑却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王夫人,终于看了过来。 贾蔷点头道:“先前就已经打发人寻了一名号山野子的老明公,为园林大匠,京中多座王府花园都为其所设计。这几日待其描了地形图,将会芳园临摹罢,设计妥当制度后,就可动工。” 贾母闻言惊喜道:“这样快?” 难得,连王夫人都高兴的点了点头。 贾蔷微笑了下,道:“过两日在会芳园后还老太太一个东道,就开始动工,进度快一些的话,应该在年前就能完善,正好过年时,请贵妃娘娘回家过年团圆一日。另外,吴家这一次不好过,至少他家的园子,必然没那么快动工,有没有银子盖下去,都是两说。” 贾母和王夫人闻言愈发大喜,贾母赞了又赞后,回头看向另一桌,道:“都是国公爷的子孙,你们还都是长辈,瞧瞧,倒让一个孙辈给比下去了!” 贾政惭愧摇头,连连苦笑。 却不想贾赦竟哼了声,道:“母亲,若不是这份家业被人偷去了太多,这个园子,便是西府独建又能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人面色骤然一变。 贾母面色一下寡淡了下来,道:“你在说哪个?贾家的家业,是我老太婆都贪了去?” 贾政拧眉,王夫人更是一脸木然,显然极为不悦。 西府是二房在管家,贾赦还能在说哪个? 凤姐儿给李纨使了个眼色,李纨忙对贾家姊妹们招了招手,带着她们往暖阁里去了。 宝玉一万个想去,想远离风暴点远一些,可是贾政没开口,他便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离席。 贾赦听闻贾母之言,连忙起身,道:“儿子怎敢这般说母亲?再者,母亲又怎会做下这等事来?儿子也不是说二弟,他是甚么样的性子,儿子这个当哥哥的还能不知道?” 贾母闻言,面色舒缓下来,周围人也都缓缓出了口气,只要不是和贾政大闹家业纷争,就不算捅破天撕破脸的大事…… 贾母奇道:“这家里只你和你兄弟两个,不是他,难道是你?” 贾赦闻言老脸抽抽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账簿来,但明显比先前交给贾琏的那份薄了许多,他大声道:“前儿有人给儿子送了个账簿,上面写着这些年咱们贾家被人贪去了多少银子,又让人怎么打着贾家的旗号,在外面买地,还闹出人命官司来。我起初还不信,可等我打发琏儿去查了圈,就发现居然一桩一桩都是真事!这起子无法无天的混账,主子们巴巴儿的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他们倒一个个吃的盆满钵满,肥头大耳!还有这样的天理?我不管家,要不是有人不忍看下去告诉我,这家业迟早让人偷光败尽!” 贾母闻言骇了一跳,道:“竟有这样的事?” 她不问贾赦,问贾琏道:“琏儿,你老子说的可是事实?” 贾琏虽不愿露面,可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站起身道:“确有此事,查了查后,我也吓坏了……” 贾母余光看了眼脸色极为难看的王夫人,心里忽地想起,王夫人的陪房周瑞,不就是负责贾家外面的田庄? 正想着如何暂时压下此节去,却听贾赦喝道:“球攮的下流种子,话也说不清,你到底查了些甚么,还不给老太太和你二叔二婶婶说明白?难道还要看着他们被藏奸歹人哄骗下去?” 贾琏心道这下完了,必被二叔一家恨死,可也不敢忤逆贾赦,便低头道:“周瑞在外面打着贾家的旗号,用贾家的银子买他自己的地,为了夺人家的好地,还逼出人命官司来,也只打着贾家的旗号去摆平。到头来,拿贾家的银子买他自己的地,贾家还成了逼出人命的罪人。还有,周瑞女婿冷子兴做古董营生,强夺别人家的古董,也出了人命官司,回头来还是让贾家帮他按下。另外,另外还有凤丫头从王家带来的那个来旺儿,打着贾家的名头在外面放印子钱,坏事做尽,虽还没出甚么人命官司,可他顽弄了人家苦主的老婆闺女,人家上吊了几回,被救下来也是半傻半疯的……” 贾琏一口气又点了几个人,多是和二房相关,大半都是王夫人从王家带来的。 来旺儿媳妇则是王熙凤的陪房…… 想想也是,贾政惯不理俗务,荣国府虽是二房管家,但一应家事要么是赖家在管,要么是王夫人带来的陪房成了管家后在理会。 如今让贾琏点下来,除了凤姐儿自王家带来的林之孝一家外,其他来自王家的陪房,基本上没甚漏网之鱼。 王夫人一张脸先是羞怒涨红,随即渐渐发白,起身跪下,对贾母请罪道:“若果真如此,媳妇请治大罪。” 然而未等贾母与她开脱,就听贾赦喝道:“蔷哥儿,如今你是贾家族长,我只问你,家里出了这样的奴才,该如何治罪?”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贾蔷淡淡道:“该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这有甚么好说的?” 贾赦还不放过,必让贾蔷说出个具体的章程来。 贾蔷轻叹一声,问贾赦道:“大老爷,就算你不说此事,原我也准备寻个时间,和老太太和你们说说此事。不过在说之前,我问你一句,此事可是你告到顺天府去的?”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骇然,包括贾赦! 王夫人更是猛然看向贾蔷,又看向贾赦,目光中不掩怒恨。 贾母颤声道:“你告到顺天府去了?!” 贾赦登时有些慌了神,连声大骂道:“胡扯!放屁!这样的家丑,我藏都藏不及,怎么会告到顺天府去?” 贾母选择相信这话,急看向贾蔷问道:“蔷哥儿,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贾蔷拧眉道:“先前我见了顺天府尹韩琮一面,二老爷当知道此人,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铁判官。不过,此人当年受过先荣国的恩遇,所以破例告诉了我一事,有人将贾家奴才那些贪赃枉法戕害百姓放印子钱甚至闹出人命官司的事,告到了顺天府。他念及先荣国之恩,才暂时压下了此事,让我回来自查,然后贾家自己捆了奴才送过去。只给了五天功夫,到期不至,也怪不得他不讲情面,到大朝会上参贾家一本。我一直在查到底是谁在告贾家,也在查那些枉法之事,刚有一些眉目,没想到大老爷这边倒是查出了不少,只是……” 他话锋一转,看向贾赦道:“大老爷怎专捡二老爷二太太房里的奴才说?就我所查,大房的那几个奴才,又有几个好的?你院子里那个王善宝,都他娘的要成精了!打着你的旗号,横行霸道,给你讨一房小老婆,他自己就能娶三房外宅!这些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贾赦:“……” 他扭头看向贾琏,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贾琏都快哭了:“老爷给的账簿上,没王善宝家的账啊!” 贾赦一张老脸差点丢尽了,下不来台。 贾蔷也不再逼他,转头看向贾母,道:“老太太,就我这几日让人所查,贾家的家业,倒是的确让那些老奴才,尤其是管家级别的大奴才,给掏空了大半。东府还好说,西府这边,两代国公爷积累下的家业,会连一个园子的银子都不够了?若只贪些银子,那贾家自己处置也就罢了,左右都是贾家家生子,签了死契的,就是拿下当场打死,也不过往官府报备一声就完事。可他们还打着贾家的旗号,在外面横行霸道,百无禁忌。逼死了不下二十条人命!其他罪行更是不计其数! 老太太,修国公府现在还被圈着,就是因为爆出了这样的事。如果贾家不尽快处置了,说不得就有绣衣卫来圈门。按理说,我不过才袭的爵,这些事和我的关系,并不大。但正如老太太所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府这边的主子,一个个的去给奴才犯下的罪过赔命吧?旁的不说,周瑞家一口咬死是为贾家买的地逼死的人,老爷这官做不下去都是小事,怕还要丢官去坐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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