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亲近,也不和宋国公、莱国公、卫国公这三家失意一系的人马亲近,更不同早年间被铲除的成国公府、英国公府留下的一系人马亲近,五家单独抱团。 不求在军中占据更大的势力,却守着基本盘不丢。 没有元平功臣死撑着的荣光,做事务实低调,手中的实力不小,但也不至于引起别人的忌惮。 这一伙人,贾蔷以为还是可以结交一二…… 昨天打发人去淮安侯府要讨要三十只黄羊,本就算是一场试探。 如今看来,对方显然也有意与贾家重修旧好。 那就好…… 林如海的教诲,贾蔷觉得很对,人不可能将所有势力都得罪光了。 结交可结交之人,才算正道! 看着五个大笑的年轻人,贾蔷心里观察揣摩着,面上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0336章 好险! “蔷哥儿,明儿是你承爵封侯大宴,原本我们该和家大人明日到场才是。只是你也明白,虽然我们五家和其他元平功臣不怎么亲近,但说到底,我们终究还是元平功臣。平日里和你们开国功臣有来往也就罢了,其他人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大剌剌的给你捧场,回头必会被其他人孤立。我们要的是中立,不是被孤立。所以今儿代各家老爷,提前来给你道喜。” 华安将话说的极明白,明白的让大傻个儿兴远都有些难为情,贾蔷却喜欢这种明白人,点头笑道:“能来就好,我这个人,世人或许多有误解,其实我极爱交朋友。” “哈哈哈!” 这话果然够幽默,惹得五人再次大笑。 贾蔷最爱交朋友,这大概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 看他们笑成那样,一阵无语后,贾蔷正色道:“我没开玩笑,只是我愿意相交的,都是我看得起的人。” 这话让五人隐隐有些暗爽,显然,贾蔷是有意与他们结交的。 要知道,他们五家在勋贵里的名声,并不算好,不是真正打出来的威名…… 定远侯世子周武是个清瘦些的,一双眯眯眼让人看不清到底是睁开了还是没睁开,他对着贾蔷笑道:“不知蔷哥儿看得起的人,是甚么样的?” 贾蔷想了想,道:“最起码,不是仗势欺人的轻狂之辈。可以狂妄,但有狂妄的本钱。可以骄傲,但不能输不起。赢,要赢的堂堂正正。输,也能够站直了去面对挨打。回头练强了,再打回来就是。” 此言一出,华安五人相互看了看后,华安和兴远一起笑骂道:“合着你看我们入眼,是因为当初被你打了,没报复回去?” 周武却正经点头道:“只这一点,勋贵子弟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许多人被人多看一眼,就觉得被咬下一口肉一样,非得教训回来不可。好似不如此,就不能体现他的尊贵和能为一样。蔷哥儿说的地道,真地道。” 荆宁侯世子叶顺身量粗壮,人长得敦实,他看着贾蔷道:“蔷哥儿,如今你回来了,那烤肉的买卖,还要不要一起搞?老实说,你离京后,只留下一个金沙帮来和我们五家侯府合伙,并不很合适。家里都有不小的意见,所以除了便宜给金沙帮供肉外,其他的,都不怎么联络了。现在你回来了,情况自然不同了。” 贾蔷摆手道:“这个路子你们既然自己摸透了,那就你们自己去搞。天下的买卖如天上浩然繁星一样多,贾家不可能把所有的都拢在兜里。再说,金沙帮一直还在做这个营生,从你们那里得到的大黄羊,也比市面上的便宜不少,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互不亏欠。不过,我还要继续从你们那多买些大黄羊。” 华安不解道:“你要那么多大黄羊做甚么?如今京城各处能卖烤肉的地方,差不多都有人在卖了。都是我们几家的人,要么是你们金沙帮的人。” 贾蔷笑了笑道:“不是烤着吃,另一种吃法。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政休养的差不多了,面色虽还有些惨淡,但也来了这里。 贾母对这个“娇弱”的儿子也是没甚脾气,还得关心:“可好些了?” 贾政叹息一声,道:“儿子管家多年,闹出这种事来,实在愧对祖宗。” 贾母摆手道:“罢了,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必再多提。蔷哥儿也说了,此事并非是坏事。把枯枝烂叶都砍了去,大树只会更旺盛。那孽障说话虽不好听,但如今想想,许多还是有些道理的。” 贾政摇头道:“母亲说的是,多亏了他……不知母亲有没有发现,蔷哥儿的性子,说起来是不是倒有些像当年老宁国公?还有东府大伯,说起来脾气也不好。便是敬大哥,当年打起珍哥儿来,也是拦都拦不住。他们那一脉,脾气都不怎么好。如此想来,也怨不得蔷哥儿了。” 贾母无奈道:“谁也没怨他,只要他别太放肆,别欺负宝玉,哪个愿意和他计较?好了,不说这事了,明儿东府大宴,他府上连个正经长辈也没有。说是有一双舅舅、舅母在,可我打发人请了两请也没请来,还是凤哥儿劝我,那是正经老实人,连宁国府都不肯住,搬了出去。这样的人,明儿如何立得住?所以,明儿还得由你去那边,替他迎一迎故旧世交。你这身子骨,可还撑得住?” 贾政想了想,道:“再歇一宿,应当没大事了。” 贾母叹息道:“只盼他明天能安安生生坐着,好好吃一顿饭就好,我就怕他再出甚么乱子。” 王夫人在一旁忽然开口道:“老太太,蔷哥儿说了几回,明儿是给大姑娘办生儿寿请的,结果给安排成了封侯大宴,他若是不高兴了……” 贾母脸色一沉,凤姐儿就笑道:“这个太太放心就是,老祖宗最是英明,早先就提点了林妹妹,有林妹妹在,蔷儿再闹腾不起来。” 贾母闻言面色登时多云转晴,笑道:“能有个能栓住他马嚼子的就好!” 说罢,又问凤姐儿道:“东府那边到底准备的如何了?” 凤姐儿笑道:“看着像是都好了……不过老祖宗可别问我,宝丫头她们借了平儿去,又寻着了尤大嫂子,有尤大嫂子在,连平儿也插不上多少话……” 听着这话,贾母眉头忽地皱了起来,道:“怎么听着,尤氏在那边还拿大起来了?她就不怕蔷哥儿闹她?” 凤姐儿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啧,老祖宗是没见着,那位如今巴结蔷儿巴结成甚么样了,就怕被扫地出门。蔷儿其实都当着我的面给她说明白了,往后在府上安生受用,享富贵就是,他并不会迁怒于人。蔷儿甚么脾性,难道还会哄她?偏她一直放不下心,一会儿去巴结人家舅舅一家,一会儿去围林妹妹,啧!” 贾母闻言,面色和缓下来,道:“蔷哥儿能这样做,也不枉他能得个大侯爷,是爷们儿该有的心胸。至于尤氏……若不是出身太坏,本也是个好的,可惜了。” 凤姐儿试探道:“她多久都想来给老祖宗磕头请安了,若是让她知道老祖宗心疼她,必巴巴儿的来给老祖宗磕头呢!” 贾母摆手道:“我经不起那么些闹,她来必是要大哭一场的,罢了,你就传我的话,让她在东府好好过罢。” 凤姐儿安下心来,笑道:“也不知明儿宫里贵妃会不会传下旨来,添一份光彩。” 贾母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道:“你懂甚么,这种事,又如何好猜……” …… 入夜,送走了五个大胃王后,贾蔷回到内宅,让晴雯打了盆热水,擦了把脸后,才想起问道:“你没出去顽?” 香菱这会儿子必是去寻林楚、宝琴和十二戏官耍子去了。 十二小戏官明儿个有重任,这会儿必定在排练。 香菱、宝琴、林楚都是爱看戏的,怎会错过这种机会。 晴雯闻言,却道:“屋子里不总得留个人?” 贾蔷笑道:“你少在我跟前弄鬼,昨儿你疯了一天,怎不想着在屋子里留人?” 晴雯被识破谎话后,俏脸登时滚烫,气坏了,看样子不知是想给贾蔷一簪子,还是给她自己一簪子,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不少…… 贾蔷奇道:“这是怎么了?和香菱置气了?” 晴雯俏脸愈红,连正眼都不敢看贾蔷了。 贾蔷忙了一天,这会儿哪里想得起昨晚的事,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打甚么哑谜,疑惑道:“你该不是有甚么毛病吧……” 晴雯闻言勃然大怒,猛然怒视贾蔷,道:“爷才有毛病呢!不要脸,昨晚把香菱折起来欺负,抱起来欺负,翻过来欺负,让她亲你那里,还吃她的……呸!” 一怒之下说出口,晴雯才又后悔,整个人又开始晕了,连站都站不稳起来。 贾蔷怀疑道:“你昨晚,到底看了多久?” 晴雯说不出话来,扭头就走,不料脚下不注意,绊在了铜盆上,人险些倒了不说,还“咣当”一声,倒了一地的水。 见她气呼呼的弯腰撅腚的在那收拾,贾蔷总觉得,不能再在此处待下去了,不然容易出事。 晴雯虽是直肠子,说话不过脑子,但显然眼下没有和他发生些甚么的意思。 她的恼,就是真的恼…… 念及此,贾蔷道了句:“香菱是我的房里人,又不碍你的事!少管!” 说罢,转身就走,就听到背后重重“呸”的一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还没笑够,却忽地住了口,背后冷汗都惊出来了,原来黛玉居然提着一盏莲花灯,正好推门而入,盈盈含笑的看着他,问道:“这是笑甚么呢?笑的这样高兴?” 贾蔷忙迎上前,高兴道:“你怎么来了?” 黛玉似笑非笑道:“我来不得?还是来得不是时候?” 因看到晴雯捧着一铜盆,从屋里出来,所以补了一句。 贾蔷正经道:“刚才从前面回来,只来得及洗了把脸,就准备去寻你来着。不信你闻,我身上还有一股羊肉味呢。” 黛玉慌退步一步,啐道:“谁来嗅那臭味!”不过面上的笑意却又自然起来,待看到晴雯上前请安,好笑道:“你这丫头,得亏跟了个好主子,换个人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还有给主子甩脸子的道理?” 晴雯张了张口,最后紧了紧眉,还是点头道:“姑娘教训的是,我记下了。”说罢,还对贾蔷咧了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当然,颜色好的好处便在这,即便做鬼脸,也显得俏皮可爱。 要是丑的,再敢做鬼脸,贾蔷或许巴掌都要上去了。 “去去去,没事去寻香菱她们顽吧,一个人窝在家里生闷气,也不知生的哪门子闷气!” 贾蔷赶人道。 孰料晴雯比他还有道理:“若是姑娘没来,我出去也就出去了。如今姑娘来了,我不伺候爷,也得伺候姑娘!没我在,反而不便宜呢。” 黛玉闻言忍不住笑起来道:“这话才说的在理!” 说罢,有些得意的看了某人一眼,似笑非笑…… 第0337章 夜话 “林姑姑怎么这会儿一个人过来了,身边连个丫头也没带?” 落座后,贾蔷一边给黛玉斟茶,一边温声笑问道。 黛玉还未说话,就见一旁晴雯惊恐的看着贾蔷,俏脸登时飞红,然后实在忍不住,用绣帕掩口,吃吃笑了起来。 如凝朝露的星眸笑吟吟的看着贾蔷,示意他自己去解释罢。 贾蔷先看了稍许黛玉的明眸,总觉得她笑的比哭时更好看。 流泪时固然惹人怜惜,可明媚的笑时,却能笑进他心底深处。 他二世为人,内心深处其实藏着太多阴私晦暗,但贾蔷感觉,这双含笑目能看进他的心底,替他净化那些会影响他性情的负面记忆…… 看的直到黛玉瞪他一眼后,贾蔷才转头看向晴雯,道:“你若好奇呢,回头自己去问香菱。但讲道理,主子如何做事,需要向你解释甚么吗?” 晴雯脸色一阵变幻,不大敢看贾蔷那清洌的眼神,便问黛玉道:“姑娘想吃甚么不想?” 黛玉摆手笑道:“不必……晴雯,你们爷是我爹爹的关门弟子,喊我一声师妹。不过他和我还沾着出了五服的远亲,你明白了么?” 晴雯闻言恍然,随即道:“姑娘比我们爷好一百倍!有姑娘在,才是我们的福气!” 说罢,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贾蔷也不理她,若是会哄这样脾气的女孩子,他前世至于单身小二十五六年么…… 黛玉看着有趣,对贾蔷道:“旁人若有这样颜色的俏婢,必是要宠着的。偏你就会欺负人,将人气的不得了。” 贾蔷摇头道:“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脸盲,对于好看不好看又有多在意?只要不丑,心地善良就好。若是哪个能有林姑姑这样如赤金般纯粹善美之心,便是生成无盐女,我也是尊重的。” 黛玉听他说的心尖儿都有些酥麻了,嗔道:“你好好叫人,怎一会儿妹妹,一会儿又成姑姑了?怪怪的……” 贾蔷嘿嘿一笑,也不欺负她狠了,点了点头,第三回问道:“妹妹这会儿怎么来了?” 黛玉没好气嗔他一眼,声如金珠落玉盘,道:“不是为了明儿的事,还能为甚么?” 贾蔷呵呵笑道:“一日未见,许是想我了也说不定?” “呸!” 这明显压低的啐声不是黛玉啐的,贾蔷一脑门子黑线回过头去,就见晴雯端了壶新茶从外面进来,好似甚么都没发生过,正气凛然的样子。 黛玉真觉得这丫头实在有趣,当然,或许因为晴雯针对的不是她。 黛玉见过多少丫头,甚么样的都有,独这样胆大包天又没甚么心机和坏心眼的没见过。 不过,这是不是大胆的有些放肆了? 蔷哥儿这回怕是要真恼了…… 果不其然,就见贾蔷皱起眉头看着晴雯。 晴雯倒也光棍儿,装了半天无辜,发现可能瞒浑不过去了,便果断认错道:“爷,是我错了。我刚才没忍住,并不是故意的。” 贾蔷气笑道:“没忍住?你的意思,你啐的不是有意的,是本心?” 晴雯不说假话,所以沉默不语。 那话,难道不是不要脸? 黛玉在一旁笑道:“好了好了,你和一个丫头置甚么气。”又对晴雯道:“快去顽你的罢。” 晴雯对黛玉笑道:“请姑娘吃新茶,爷刚吃的,是早上的剩茶。姑娘娇弱,如何吃得了?” 说罢,倒也没再招惹贾蔷,扭身离去。 黛玉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起神来,贾蔷等了半晌,问道:“怎么呢?” 黛玉有些怅然,道:“若我与她一般,也是个丫头,许也与她一般的性子呢。” 贾蔷怀疑道:“不应该吧,林妹妹心思灵慧,怎会如此?” 黛玉摇了摇头,道:“原先我孤身一人在贾家时,心思何其敏感,总觉得旁人待我不同,便必是心中藏了歹意,取笑于我。因此,多言辞尖刻。如今想来,却是我自己多心了。晴雯……心里是有硬气的,虽是奴婢身,心里未必自认下贱。方才那顽笑,若是换做其她姊妹来说,你也只会一笑了之罢?” 贾蔷忙道:“便是晴雯开这个顽笑,我也不会果真罪过于她。不止她,我平日里,也不曾故意轻贱过哪个丫头。我不是作威作福的轻狂性子……” 黛玉见他这般急着解释,没好气嗔他一眼,道:“我还不知道?我只是想劝你,莫总故意招惹这丫头,她心里未必就如表面这样大大咧咧。好了,还是说明儿的事罢。你果真准备就用三十只大黄羊明日待外客?” 说起正事来,黛玉还是很严肃认真的:“你可不要置气?” 贾蔷纳罕道:“置气?我置甚么气……哦,你说晴雯啊,我早不气了!” “呸!” 黛玉刚绷起的认真模样又维持不住了,啐笑警告道:“你再说笑,我可就恼了!” 贾蔷无奈,道:“我这回是真不知道你说的置甚么气……” 黛玉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你不气最好,明儿是你封侯大宴,是正经事,你……” 贾蔷明白过来,摆手道:“我当是甚么事,原来是为老太太当说客来了。林妹妹放心,我不置气,但明儿就是你的生日宴!” 黛玉急道:“为了你的事,老太太是费了大心思的,我多咱过生儿不能过?好蔷儿,你莫要置气!” 贾蔷嘿嘿一笑,看着她道:“你放心,我怎会故意使坏,坏了那老太太的心意?前面的事,我保证办的漂漂亮亮的!不过,明儿重头戏肯定会在后面,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礼,保管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黛玉闻言,登时心动了,不过还是摇头道:“明儿那么多诰命来,我怎好露面?你做好你的事才是正经的,我今岁又不是整生儿……” 贾蔷温声道:“尹家的事,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亏欠了你。其实,当日果真去辞官让爵,凭我在扬州的布置,我们一样能活得逍遥自在。只是我这个身份和处境,不大容得我豁出去。旁的都不说,倘若我不姓贾,也遇不到姑姑你。” 黛玉闻言,目光也柔和的都快化了般,轻声细语道:“我明白你的心就是了,果真让你去辞官让爵,那我反倒成了罪人。再者,老太太怜爱我数年,到头来因为我,坏了她的大事,她岂不伤心毁了?就这样也挺好……明儿个,尹家那位姑娘,会来么?” 贾蔷闻言微微拧了拧眉,又舒展开来,笑道:“她怎么会来?怎么说也要避嫌。” 黛玉摇了摇头,不愿自寻烦恼,不再提及此事,忽地偏了偏头,看着贾蔷笑道:“蔷哥儿,你准备了甚么生儿礼啊,何不提前让我瞧瞧?明儿忙完正事,我就要回府伺候爹爹了,可不能再多留了呢。” 看着她星眸中的狡黠,贾蔷哈哈笑道:“那个礼这会儿不能看,倒是有两个可看的,不过也要等过了明儿,我送去林府,让先生和梅姨娘一并瞧瞧。好东西,总要一家人看才好。” 黛玉皱了皱鼻子,知道不能让贾蔷提前拿出来瞧瞧,便道:“总之,明儿都把正经事做好,其他的,日子还长呢。” 贾蔷懒散一笑,道:“你还不放心我?对你说的话,何时不算数过?” 黛玉看着他,嗔笑了下后,道:“那你早些歇着罢,我回去了。” 贾蔷忙道:“我送你过去……” 黛玉好笑道:“这么几步路,又是在你府上,还有甚么担心的?早上宝丫头都敢一个人逛呢。” 贾蔷干笑了声,道:“不是不放心,就是想陪你走走。另外,宝玉还赖着不走吧?我过去提溜他回西府!” …… 布政坊,距离林府不远处的一座大宅,便是当朝领班军机大学士,已相二朝荆朝云的府邸,荆府。 荆朝云也是一个颇有操守的官员,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其个人德行几无可指摘。 素日里,基本上很少有官员能入其官邸见面。 私事他不接见,公事去衙署便可。 这也是隆安帝虽极不耐烦他,却始终无法将他罢免的缘由之一…… 不过今夜,荆府却来了客。 之所以没有被拒之门外,是因为来客乃荆朝云妹婿一家。 荆朝云一生只有一妹,原嫁在老家,孀居之后被接进京,后来,嫁给了苏州名门赵家的赵东山,做续弦太太。 如今,赵东山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位高而权重! 赵东山往日里除了年节时,很少来荆朝云家。 一是为了避嫌,二来,则是因为清高。 赵家乃苏州名望之族,家藏巨富,赵家东盛布号,位列天下八大布号之一。 他又是正经科甲出身,可以联姻,但未必需要做门下走狗。 赵家独竖一门,原也不比荆家差,甚至更富…… 但是,今日,虽非年节,赵东山还是来了。 荆家书房内,赵东山脸色难看之极,看着荆朝云,语气十分悲愤痛恨道:“大兄,那位利令智昏到了极致,居然抄家抄上瘾来了,抄完吴家,又把矛头指向了我赵家!他以为我不知道绣衣卫的番子在我府上?往日睁一眼闭一眼,只作不知。可近来却发现,那些番子变本加厉,甚至还派了人往苏州老家去!他想干甚么?他到底想干甚么?他这样的作为,难道还是一个天子该有的?” 荆朝云闻言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看着赵东山,缓缓道:“至大,你没有与我说实话。我自今上潜邸时便认得天子,至今已逾二十载,他是甚么样的性子,我再明白不过。你若无大罪,绣衣卫绝不会如此!且你也必是在危言耸听,果真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出得了门,到我府上?说!你内心到底存了甚么鬼,让你惊惧成这般?!” 说到最后,荆朝云简直惊怒,看着这个妹婿,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能让一个素日里极重官威体统,便是在他面前都维持体面的人,怕成这样,又怎会是小事? …… 第0338章 客至 翌日清晨,一大早,天只蒙蒙亮,两大府的下人都忙碌了起来。 买菜买肉的自不必提,东府马棚附近,十来个金沙帮出身的中老年人,虽多有些残疾,但一个人对付一只大黄羊还是没问题。 不过今儿动手用不到他们,铁牛一早就赶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再咧嘴一笑,惹的管事家的孩童们一阵阵惊恐大叫,远远逃开后遥遥偷看。 铁牛能有今日的胆量,也多亏了金沙帮洪长老逼着他当了几个月的屠夫…… 黄羊杀好后,其余人再扒皮剁头削蹄,倒挂而起。 三十只全部杀完挂好,颇有些酒池肉林中的肉林之意。 今日两府下人们通通换上了青色新衣,即便东府前院的人多是太平街上不能再提刀行江湖的残弱老人。 但这些人常年走江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做起事来,反倒一板一眼的极讲规矩,唯恐丢了主家的脸,也让他们自己出了丑,因此精气神看起来,比西府的老陈奴仆更妥帖些。 林之孝被贾母早早打发了来,引着四个东府和四个西府的门子一道当知客。 原本他还担心东府的人不通规矩,会闹出笑话。 结果看了片刻后,便放心下来。 心里对贾蔷也愈发敬服,年纪不大,办的事利落不说,连收的人都靠谱,可见贾家如今的前程在何处…… 贾芸带着贾蓁,贾萍,贾蘅还有小小的贾菌,也都穿着一水儿的锦衣新服,喜气洋洋,准备迎客。 贾菌虽年岁小个头小,但却极有志气,旁个若是取笑他,必是不善罢甘休的。 贾蔷因喜爱他这精气神,所以让贾芸连他也带上了。 刚到辰时,贾蔷从里面出来,穿一身常服,看着一圈儿的新衣,不禁笑道:“都跟新郎官儿似的。” 众人一阵大笑,林之孝赔笑道:“今儿是侯爷的好日子,奴才们也都跟着沾沾光。” 贾蔷点了点头后,对贾芸道:“走吧,先去西府,接老太太过来。” 今儿要来的诰命太多,东府如今连个正经诰命都没有,总不可能让尤氏出面待客。 所以贾母和王夫人都要过来帮忙…… 贾蔷翻身上马,几驾马车从角门而出,一并前往了西府。 …… 荣庆堂上。 休养了两天的贾母,气色终于好了许多。 不过待鸳鸯和熙凤为她妆扮品级大妆时,心里忽然有些不得劲。 前日不也是穿了这一身,后面才出了那么些事么? 但愿今儿个,能顺风顺水走一遭…… 没一会儿,宝玉来请晨安。 看到这个孙子,贾母心里就熨帖许多,一迭声喊到身边,爱怜的问了许多话: “昨晚上谁服侍着……” “被窝冷不冷……” “夜里吃茶是凉的还是热的……” 宝玉一一答罢,凤姐儿笑道:“宝兄弟身边的袭人,是老太太亲自给他的,再稳妥不过,老祖宗还不信她?” 贾母笑道:“哪里不放心?不过白话两句问问罢。”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偏心宝兄弟偏心的也忒狠了,就不问问我昨个儿吃的茶是凉的是热的?” 满房子媳妇丫头都笑了起来,鸳鸯也笑道:“二奶奶还和宝玉争宠?你怎么不和兰哥儿争?” 贾母“呸”了声啐笑道:“属她这个破落户最是不害臊!”不过笑罢又问道:“琏儿如何了?” 凤姐儿脸上的笑容都没变,道:“还能怎样,养着呗。好吃好喝的供着,丫头婆子服侍着,郎中说了,伤的不深,不当紧。” 贾母听了不乐意道:“都动了刀了,还不要紧?你那个公公……唉。” 有些话贾母都没脸说出来,还有拿自己亲儿子挡刀的…… 凤姐儿倒无所谓,家里那几个甚么成色,她早看出来了,因此笑道:“儿子给老子挡刀,那还不是天经地义?再说那点伤又值当甚么?我听说蔷儿到现在肩头被叛军砍的刀伤还没好呢,在江南滚了半身子血,大氅都被浸透了,还不照样一天不歇,该忙甚么忙甚么,也没见谁伺候他端屎端尿。” 贾母闻言,沉默稍许,再看看宝玉,无奈笑道:“不同人,不同命,哪里强求得来?” 鸳鸯也笑道:“所以人家现在是一等侯爷,那样风光。吃不得苦,享不得福。老太太当年管家难道不辛苦?如今才能享这么多福!” 凤姐儿捧哏笑道:“老祖宗的福这样多,何不分我们一两瓮,这样一来,我也不用做事了,每日里来陪老祖宗高乐就好!” 贾母笑骂道:“你这样年轻就想偷懒,那还了得?” 正说话间,外面传报进来:“东府侯爷和姑娘们来了。” 宝玉闻言一喜,不过又有些着恼。 昨个儿他本来还准备在惜春小院儿赖一宿,这样就能和姊妹们说一晚上的话,一起顽岂不开心? 结果贾蔷非要逼他去和他那劳什子姐夫睡,宝玉疯了才会和那劳什子铁牛睡。 只能跑回西府来…… 未几,贾蔷与黛玉、宝钗、三春、湘云一众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进来。 只要有湘云在,就没冷场的时候。 贾母倒喜欢这样的热闹,不过还未开口,脸子就沉下去了,问贾蔷道:“你今儿就穿这个?” 贾蔷先与众女孩子行礼问安后,道:“不会,早起晨练穿轻薄些,不然活动不开筋骨。一会儿请了老太太过去歇息时,再去更换。老太太今儿其实不用大妆,那么沉……” 贾母脸色和缓下来,没好气道:“我不用你管!”顿了顿又问道:“方才你二婶婶说,你肩头的刀伤还没好利落,可要紧不要紧?” 此言一出,姊妹们倒纷纷变了面色,有些紧张的看向贾蔷肩头。 贾蔷先看了凤姐儿一眼,然后侧过身子,对贾母也对黛玉解释道:“上回二婶婶拍了我肩膀一下,吃痛之下才泄露了秘密。不过并不当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必担心。” 凤姐儿气的笑骂道:“这也算秘密?那天你和林姑丈来府上,当谁没看见?” 看到了是都看到了,可后来发生了那样多的事,还记在心里当一回事的,却没几个…… 贾母也就是一说,叮嘱了句当心后,又问黛玉道:“昨儿你们可商议好了?往后都是要管家的,所以既然蔷哥儿放心让你们去操持这一回,我也不管了。不过今儿来的诰命多,要是出了差池……” 见黛玉脸色有些紧张起来,贾蔷呵呵笑道:“吃个饭能出甚么差池……”黛玉悄悄拉了他一下后,贾蔷又改口道:“就算出了差池,旁人都只认得二婶婶,怪也只能怪到她头上去。” “哎哟!我的个天爷啊!老祖宗,您快听听,这可是人话不是?” 冷不丁天上掉下一口大锅砸头上,凤姐儿差点没跳起来,连声叫屈道。 贾母和姊妹们大笑起来,笑罢啐道:“活该!昨儿我打发你去看着,你只是偷懒,过去转了圈儿就回来。再者,你不是和蔷哥儿素来最要好么?他连琏儿都不肯叫一声二叔,却指着你喊二婶婶。如今出了差池,你不背着谁来背?” 凤姐儿委屈坏了,道:“琏儿自己不行好事,从前整日里骂完蓉儿骂蔷儿,听说在津门,蔷儿为了寻人救林姑丈,救出了个西洋番鬼,被那么多人追着要打要杀,他琏二叔带人骑马看到后,不说拉他一把,反倒自己骑马先跑了。要不是林妹妹救了蔷儿,咱们家哪来的甚么侯爷?也怪道如今蔷儿护眼珠子似的护着林妹妹。” 这么多人眼神看过来,黛玉俏脸飞红,啐道:“呸!你说你自己的事,扯我做甚么?” 贾母都是第一次听说这故事,啧啧道:“竟还有这样的事?等过了今儿,可要好好说说。我倒不知道,蔷哥儿一天天王老子一样,谁也不服谁也不怕,还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众人又笑了起来,贾蔷眼神不善的看向凤姐儿,凤姐儿哪里会怕,正要说甚么,就见贾政和王夫人过来。 除了贾母外,都站了起来,贾政和王夫人先同贾母问了安,小辈们再同他两人问安。 贾政看着贾蔷笑道:“今儿来的客怕是不少,你先生能不能到?” 贾蔷摇头道:“户部的事太紧张,先生身上的担子何止万斤重,实在空不出半日功夫来。再者,他身子骨原就不稳当,我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他奔波操劳。” 饶是以贾政不争的性子,此刻也不无嫉妒道:“你们这师徒,倒似父子了。不过他是文臣,你是武侯,如海又能教你甚么?” 贾蔷还未开口,一旁探春就惊叹笑道:“老爷,蔷哥儿的文章,连林姑丈都点头称赞。他和林姐姐还一起写了一折子戏,十分好看。” 对于戏文甚么的,贾政只当是小儿女顽笑之作,不当真,可是…… “如海称赞你的经义文章?” 贾政简直震惊! 贾蔷摇头道:“哪有的事,只是说火候勉强算是入门了。” 黛玉在一旁笑道:“蔷哥儿在江南,每日里必早起读两个时辰的书,写一篇时文,晚上还要练一个时辰的大字。爹爹看在眼里,方认为他向学好勤,便收入了门下。只是没想到,回来会承爵。” 贾政已经听不下去这些话了,他拧起眉头看向贾母身边脑袋差点藏到贾母背后的宝玉,深情凝望着…… 就在宝玉额头冷汗都要下来时,忽见外面有婆子进来,急急道:“老太太、老爷、太太、侯爷,东面儿管家让人传话过来,说已经有客人带着堂客到了,还请老太太、侯爷快过去罢。” “哎哟!怎这样早?” 一阵兵荒马乱后,贾政都顾不得寻宝玉的麻烦,只将仇记在心里,赶紧服侍着贾母一起往东府而去。 第0339章 失德之人 今日第一家来客,着实出乎了贾蔷意料之外。 或者说,他压根儿不认识来客何人。 倒是贾政,先是一怔后,心中满满不解,人倒先迎了上去:“赵大人!哎呀呀,稀客,稀客啊!” 来人皆是一身华服,并着官服,贾蔷一时也想不起他们到底是哪个赵大人。 直到为首一官威仪态极重的男子与贾政拱手还礼后,苦笑道:“存周啊,今日我们赵家,却是厚着面皮登门当了回恶客,连请柬都没有,实在是失礼啊!” 贾政闻言,愈发自责道:“哎哟!都是下官的失误,实在是疏忽了,疏忽了!” 为首之人连忙摆手道:“存周,今日还是莫要以官爵论尊卑了,不然老夫还要给宁侯行大礼参拜哟!” 贾政忙笑道:“大人……” “诶?” 赵家人笑道:“以存周你的门第出身和才学,称我一声表字,绝对当得起。” 贾政迟疑了下,还是从善如流,拱手笑道:“那就轻狂一日,称一声至大兄罢!” 说罢,转头对贾蔷道:“蔷儿,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赵大人。” 来者拱手自报家门:“宁侯,本官赵东山。”又指了指他身旁一年岁稍轻者,道:“此人想来宁侯不会没听说过,这是吾弟东林,博安之父。”又指了指后面的年轻人,道:“这是吾子,赵博弘,如今在翰林院当个庶吉士。” 贾蔷明白过来,拱手笑道:“原来是博安亲长咸至,不胜荣幸。” 赵东山笑着颔首后,对满脸不解的贾政道:“哎呀!存周啊,愚兄也是没半点法子。吾弟东林有一独子,甚么都不好,就好织染一道,痴迷之极!宁侯先前尚未承爵时,就拿出过一张十分高明的方子,我那痴侄儿见之后便入了迷。打听到这张方子,居然为宁侯所作,便不顾一切的要去拜师学艺! 当时宁侯已经去了江南扬州啊,他便一个人跑去了扬州,死活要拜宁侯为师。还算不错,许是那股子痴劲打动了宁侯,果真将他收入了门下,听博安书信回来说,竟是倾囊相授。存周你说说,这样的缘分,我们做家大人的还能说甚么?好在博安这孩子也算有孝心,必是要在宁侯那边待满五年,才肯回来。要在那边多学些名堂,也为宁侯这个师父多出一份力。 我们当然是放心,所以从来没派人去叫他回来,也没敢来打搅宁侯。不过既然有了这份缘分,你我两家往后还要多亲近亲近才是。我一直忙于公事,也是最近才知道了此事。吾弟东林早就想来拜访宁侯了,只是他身份还不够,便再三央磨我出面。 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能如何?只好带着他和犬子,登门来做这个恶客了!” 贾政闻言恍然大悟,颇有些惊喜道:“不意两家竟还有这等渊源,是该好好亲近亲近,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说着,还给贾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万万不可怠慢。 太平盛世,武勋地位虽高,但实际权力却远不如这些正经科班出身打熬了几十年的官场巨擘。 都察院左都御史,已是当朝手握大权的衣紫大员,便是去一家皇子府和王府,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座上宾。 贾蔷自然明白,虽然心里对赵东山所言只信了不到三成,但也只是猜测,醉翁之意在林如海身上,却没往别处多想,便招呼赵家人请入宁安堂。 不过还未引他们进去,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自宁荣街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却见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恒生王家少东家王守中,冷面郎君柳湘莲、琪官蒋玉涵四人联袂而来。 见一群小年轻,赵家人就没兴趣了,倒是赵东林与赵东山提醒了句,哪位是恒生王家的少东主…… 贾蔷与贾政道:“劳二老爷引贵客先入内落座,此四人皆为我旧日好友,前去迎一迎。” 贾政闻言有些意外,心里有些焦急不满,这边放着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你不亲自招待,去理会那些小年轻? 这些人让贾芸他们料理不就完了? 贾蔷看出些名堂来,笑道:“那是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那是礼部尚书之孙王守中,亦是王家恒生号的少东主。” 贾政恍然,一旁赵东山也明白过来,笑道:“存周啊,年轻人让他们去招待年轻人罢,宁侯虽少年得贵位,到底也还是少年嘛。”又对其子赵博弘道:“博弘,你留下来,一来帮着迎迎客,代博安出份力。二来你也是年轻人,理当多亲近亲近。” 赵博弘躬身应下后,待贾政引着赵东山、赵东林入内后,就跟在贾蔷身后,一道去迎客。 却不知贾蔷心里愈发提起对赵家的警觉,揣摩赵家到底在搞甚么名堂? 作为景初旧臣中坚大佬之一,赵家这是想转向么? 不过眼下不是深思的时候,贾蔷上前一步拦住作势要见礼的冯紫英等人,笑骂道:“你们少来这套,装模作样!孟坚、二郎、玉涵,你们且让开,我看看朝宗是不是真的有心拜我!” 王守中、柳湘莲、蒋玉涵三人纷纷大笑让开,冯紫英则气骂道:“不算了不算了,刚才要跪不让跪,这会儿再让跪,不跪不跪不跪!” 众人又一阵大笑,蒋玉涵上前,看着贾蔷柔声道:“宁侯可还认我这个旧友?” 贾蔷“欸”了声,摆手道:“这叫甚么话?当日我以瓦缻煮粥时,玉涵不以我卑贱,还慷慨出银相济,今日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快莫宁侯长宁侯短了,大家还是以旧日名堂相称为是。” 柳湘莲哈哈笑道:“我虽是后来者,但见蔷哥儿如此有义侠之气,也愿厚颜攀附结交!” 贾蔷笑道:“早先便已为友,二郎说这生分话,却不似你的为人了。” 王守中这边却和赵博弘见了面,他奇道:“你们赵家居然也来了?” 赵博弘笑呵呵道:“孟坚这话何其玄也,你王家来得,我赵家便来不得么?” 贾蔷见王守中看来,便同他道:“东盛大东家之子赵博安你可知道?” 王守中点头道:“织染奇才,有所耳闻。” 贾蔷道:“他现在在扬州,帮我操持我名下的德林布号。具体的,晚上得闲了再聊。” 王守中按下心中惊疑,点头道:“好,今晚原不准走了!” 众人又大笑起来,贾蔷正亲自引他们入内,不想后面贾菌急急跑来,道:“大兄,前面芸二哥传话说,东平、南安、北静、西宁四大王府车马骡轿快到了,还有镇国公、理国公几家的人,也快到了!” 冯紫英忙道:“蔷哥儿,你自去忙你的,招待我们做甚么?” 王守中、柳湘莲、蒋玉涵三人也忙劝道:“自己人不需外道,招待好外客要紧。” 贾蔷也不客气了,忙让贾菌引他们入内。 他自己深吸了口气,前去迎接贵客……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面色铁青的看完河南、湖北、湖南、山东、甘肃五省督抚上呈的奏折后,觉得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憋闷,愤怒,和不服! 凭甚么? 凭甚么他登基以来,就没有一岁风调雨顺的年景! 去年大涝之地,今年居然开始大旱! 去年已经大旱之地,今年还是没有好转! 甘肃旱也就算了,本来产出就少,人口也不多,朝廷赈济起来也容易。 可河南、两湖、山东四省,一省大旱起来都要人命,人口繁多不说,本身都是产粮大省,一旦绝收,整个大燕都要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前几日抄了吴家,才得巨银之喜,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原还想着内库终于充足了,可以喘口气,说不定还能修个园子,带着后妃们去避避暑。 现在,还修他娘个腿啊!! 大明宫总管太监戴权在一旁看着隆安帝发黑的脸,心惊胆战,到最后终还是鼓起勇气,赔笑道:“万岁爷也莫要太着恼了,眼下不过二月十二,出了冬也没几天儿。虽说江南一直没见雨,可奴婢愿折寿二十年担保,必只是春雨有所推迟,断不是来不了。兴许这会儿子,两湖已经开始飘雨也说不定。” 隆安帝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有感这奴才的孝心,没有呵斥,而是问道:“钦天监呢?让他们算了三天了,今日是最后之期,再没结果,莫怪朕……” 话音未落,有黄门儿猫一样的无声无息而入,跪地道:“万岁,钦天监监正南文德殿外请见!” “宣!” 隆安帝精神一振,忙道。 黄门下去后,尖声道:“宣,钦天监监正觐见!” 一着五品官服的白须白眉老人,随黄门入殿。 跪拜后,隆安帝看着此人,沉声问道:“钦天监司观天象,可看出来到底何故,竟使五省滴雨不落?” 南文德跪地道:“皇上,微臣领着钦天监司历、司晨、保章正、灵台郎等官,三日内星夜不眠,推算星象运转,终得结果……” “怎么说?” 隆安帝眼神不善的看着南文德,问道。 如此大规模的天象异常,除了天子德行不修外,隆安帝纵观青史,也寻不出别的理由。 若果真还有何人能影响这般天象,他第一件事要做的,必是诛其满门! 可要是落得一个德行不修的恶名,隆安帝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亲手砸烂南文德这位钦天监监正的狗头! 南文德后背已经快被汗水浸透,却始终面色不改道:“皇上,臣敢以全家身家性命担保,周天紫薇帝星明亮,光耀宇宙,不管换哪个观星使来看,都绝不是天子失德引起的上天之怒!” 看他说的斩钉截铁,隆安帝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眼神却未放松,皱眉道:“若不是天子失德,其他人又有何德何能,使得天象如此变化?” 南文德面色微微变了变,最终还是一咬牙,道:“皇上,虽紫薇帝星明照寰宇,但周围有小星晦暗,此主天家有失德之人,更心存侵犯紫薇之心,有危社稷之过。还望陛下,不得不查!” 此言一出,隆安帝面色陡然一变,眼神再度凌厉如若吃人! 第0340章 浩浩荡荡 养心殿内,气氛如冰窖一般。 隆安帝压着极怒的声音,道:“你是说,天家有人想要谋害朕,想要造反?!小星晦暗?你是想说,朕的皇子想害朕?” 南文德头上大滴的汗水滴落,颤声道:“皇上,臣并非此意。臣有几颗脑袋,敢离间天家骨肉?臣只是将星象说出,即便皇上斩了臣的脑袋,换一个钦天监监正,只要他不敢欺君,必还是这个说法。不过,此星象未必就主此意。也有可能,是天家有人,无意中,坏了龙脉气运,才引起天象警示……” 隆安帝不解道:“天家怎会有人坏龙脉?” 就算李曜和贾蔷有些过节,可连贾蔷自己都说了,不过是公事,毫无私仇。 他也将李曜圈起来读书,再无威胁。 除此之外,他的其他四个皇儿都是恭顺纯孝之人,也都在他的注视下,谁能危害社稷? 除了他们,天家还有谁? 念头往九华宫处一转,隆安帝又收了回来,断不会如此。 忽地,隆安帝问道:“宗室之中,可在此列?” 南文德艰难点头道:“看星象远近,近支宗室,当也在属列之中。” 此言一出,隆安帝心中就有数了,他大概猜到了何人…… 面色阴沉下来,隆安帝对南文德道:“今日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南文德忙保证道:“皇上放心,钦天监皆是世传之官,祖训教诲,绝无多嘴之人。” 钦天监内多是世袭的官,犯口舌的,也传不下来…… 隆安帝点了点头后,南文德告退离去。 出了养心殿,风一吹,老头就觉得一阵头晕发寒。 伴君如伴虎,再没比他们这一行更危险的行当了…… 等南文德摇了摇头,步履有些艰难的离开后,隆安帝的面色没有丝毫好转。 那一位,有太上皇元孙之名。 且说起来,当年他在潜邸时,还追随过其父…… 无论如何,都不好轻动此人。 更何况,那位还是宗室诸皇子皇孙中,少有的几个可随意进出九华宫之人。 隆安帝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过了半晌,方问道:“那边近来可有甚么动静?” 戴权自然明白隆安帝说的何人,他摇头道:“并无,不过,今儿倒有一桩奇事……” 隆安帝“嗯”了声后,戴权道:“今儿是宁国府一等侯贾蔷办大宴庆贺封爵之喜的日子……” 提及此事隆安帝都觉得有些窝火,这一等侯原本是用来追封用的,以安林如海之心。 谁能想到,这厮居然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连九华宫那边都点头了,他还能说甚么,只能咬牙认了。 “主子爷,今儿头一个去贾家的,居然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赵大人,他携赵家东盛号东家赵东林和其子,翰林院庶吉士赵博弘齐至……” 这话一出,隆安帝眉头瞬间紧皱,抬头道:“赵家,和贾家甚么时候勾连上的?朕怎么连丁点印象都没有?” 这种感觉,让隆安帝极为厌恶。 戴权忙赔笑道:“原给主子说过,赵家那个赵东林联合贾珍,想夺了宁侯贾蔷的方子,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来乖乖的打发了独子赵博安去扬州送去银子。也不知怎地,那赵博安居然入了宁侯的眼,让他帮着执掌新立布号德林号,为期五年时间。这等同将赵家嫡子扣下当了掌柜的,奴仆一般的存在。奴婢原以为赵家会撕破面皮,没想到忍了下来。但一直也未见两家来往走动,不想今日,赵大人会携全家上门。对了,昨儿个,赵大人去了布政坊荆府……” 隆安帝闻言,脑中思绪纷杂,他极力的在捋清楚这里面的关联,可如今得闻的消息实在不足,一时间难理出头绪来。 就听戴权又轻声道:“主子爷,第二个去贾家的,便是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冯紫英,倒是去过那边几回……” 神武将军冯唐,是极得太上皇信任的武将,执掌皇城东门。 而冯紫英,却与宁王府里的那位,相交莫逆。 赵东山和冯紫英二人,一前一后去了贾家,这让隆安帝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 他还记得,先前就有奏报,吏部尚书张骥,去了布政坊林府…… 他不是信不过林如海,只是,如果这几方势力勾连起来,那,还真能动摇社稷之本哪! …… 宁国府后宅。 贾母一边不断与诸家诰命说笑,一边心中暗自纳罕。 今日前来的诰命,多的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贾家和北静王府、南安王府走的更近些,尤其是南安王府,内眷来往多一些。 和东平王府、西宁王府,祖上倒是极亲近,可到了元平世祖朝,就走的有些远了。 红白喜事时,前面爷们儿倒是有些走动,内眷来往的却很少。 不料,今日东平郡王太妃、西宁郡王太妃和南安郡王太妃居然齐至! 北静王太妃虽身子不适未至,但北静王妃却亲自到了。 四大王府,唯北静王当年功劳最盛,且元平朝、景初朝两代,北静王府都曾立过殊勋。 所以尽管这一代北静王府虽父祖皆亡,但子孙仍袭王爵,只是父祖辈耗尽了王府底蕴,这一代北静王虽有王爵,到底还是远离了朝廷权力核心…… 不过,历朝历代,异姓王能得如此结局者,唯本朝耳! 就凭一个世享富贵的北静王府,谁也不能说大燕李氏薄待功臣。 三大郡王太妃,一个郡王妃,再加上数名国公太夫人,还有侯府太夫人、伯夫人,以及诸一品、二品、三品的将军夫人…… 总之,满堂珠翠,金银宝玉耀眼夺目,富贵尊荣之气极盛。 王夫人区区一个五品宜人,若非是贵妃亲母,本是没资格与一众贵妇同席而坐,闲谈细语的。 凤姐儿虽仍不掩爽利泼辣之气,但当着这么多贵妇,她一个连诰命都没有的小喽啰,也收敛了许多。 南安太妃对贾母笑道:“府上儿孙封侯,是大喜之事。我等早就等着太夫人这一遭东道了,只是左等右等也没信儿。原以为是太夫人变小气了,舍不得这一顿东道,没想到终究还是等到了。” 一众妇人纷纷大笑起来,贾母也笑,她无奈道:“到底是东府封爵,我虽早就催着操持,可那重孙年岁虽不高,可在天子跟前却有缘法,屡得差遣,一天到晚就没个得闲的功夫。也就是这两天才终于松了口气,我这才赶紧催促着办了!我告诉他,你再不办,仔细我连你的婚宴一起操办了!” 众人又是一阵好笑,北静王妃虽年轻,但北静王府至今仍封王爵,所以地位反倒超然些,坐在贾母另一侧,笑道:“前儿我才见过恪和郡王妃,听她说,宫里皇后娘娘极喜爱宁侯,还特意将娘家嫡亲的侄孙女儿许给他,这样的喜事,到底甚么时候操办?” 贾母闻言,脸色微微有些不大自在,看来这年轻人到底是不靠谱,信儿都没听清楚就来张口…… 东平王太妃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喜事啊,皇后之德,朝野皆知,素为天下妇人之表率,我等做臣子臣妇的,就没不敬仰钦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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