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皇上,臣妾母亲倒是当场收了个孙女儿,她真真是太喜欢林家那个姑娘了。” 隆安帝呵呵笑了笑,道:“太夫人是太夫人的,嗯,朕想想……对了,子瑜当初给太后看病,是不是得了一架凤辇?” 尹皇后笑道:“正是,只是那丫头一次也没坐过。” 隆安帝笑道:“坐不坐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一回事。罢了,朕就锦上添花,再赐一架凤辇罢。” 见林如海又要跪下推拒,隆安帝不悦道:“又不是赏给你的,你推辞个甚么?” 使眼色,让戴权扶好了,不准跪。 林如海诚恳道:“皇上,臣子之家,怎好有龙车凤辇这等至贵之物?实在僭越啊!” 隆安帝呵呵笑道:“御史台弹劾你的奏折有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弹劾你林如海僭越无礼的!爱卿,若你膝下有子,朕早就荫封他了。便是恢复你家列侯之位,又有何不可?可是你这样的情况……朕同你,也不愿做那些表面光鲜的恩赏。有了皇后的金册,有了朕赐的凤辇,也算解了你的后顾之忧罢。” 林家无子,恢复林家列侯,对林如海这样将来注定要入军机操掌天下权柄的大臣来说,反倒是一种桎梏。 且将来又能传给谁? 可有了帝后赏赐的凤辇和金册,说点难听的,将来就算贾蔷犯了十恶不赦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两样东西,都可保黛玉和她所出子嗣平安无事。 这个恩典,比那华而不实的列侯之位,才算真正的隆恩! “皇上……” …… 宁国府,中堂。 尹家太夫人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好孩子,等得闲了,和我一起家去,见见家里人。回头带你进宫,让你姑母也看看,世上竟还有如此标致灵秀的人!” 一众王太妃和公候夫人都快不会笑了,或许这就是命啊! 当老天爷垂青一个人时,就恨不得将所有的好都给她…… 也可看出,尹家是真想和贾家结这个亲家啊! 有心的人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贾家如今宫里有个贵妃娘娘,家里有个一等侯,还要嫁过来一个皇后嫡亲侄女儿,封了长乐郡主,本身是两座国公府打底的家业,外面还有一个将来要入军机封相的姑爷…… 贾家沉默了十多年,这眼看着又要生发起来了! 这个时候,不和贾家走亲近点,甚么时候再走亲近? 更有甚者,开始盘算起贾家还未出阁的姑娘。 只是这一算,又提不起力气了。 西府倒是有两个,可两个都是庶出。 她们这样的人家,娶大妇是决计不可能娶个庶出女的。 东府倒还有一个,偏年岁太小。 只能作罢此事…… 随着宴席开始,贾蔷还要去前面招待宴客,尹家太夫人最解人意,对黛玉道:“姑娘也去罢,这么小的年纪,还不到陪我们一圈老太婆吃饭的时候!” 众人笑着道:“可见这祖母开始心疼孙女儿了!” 贾母也道:“且先下去罢!” 黛玉便与一众长辈行礼道别后,正要走,凤姐儿笑道:“连这个一并带下去罢,再不带走,我怕忍不住要往兜里揣了!” 众人大笑,黛玉见她捧着满满一箱奁的首饰,不好上前,犹豫了声:“这……” 贾蔷见之上前取过,笑道:“咱们走罢。” 在一片笑声中,黛玉红着脸低着头,和贾蔷一并出了中堂,往东路院行去。 待过了垂花门,上了抄手游廊,仿佛一下与喧嚣嘈杂的世界隔离了开来,二人不约而同的都轻轻呼出口气来…… 相视一笑后,黛玉轻声道:“你可怪我?” 贾蔷奇道:“怪你?怪你甚么……哦,你说昨晚送你回来的时候啊……” “呸!” 黛玉含羞一啐,道:“再浑说,仔细我真恼了!” 贾蔷笑道:“可除了那个,我也想不出甚么好怪你的啊。” 黛玉嗔视着他,道:“我将你寻来的至宝,转手送了出去,你不恼?” 贾蔷呵呵笑着摇头道:“那香炉,原只是为你争体面光彩用的,我又不希望你礼佛,留着它做甚么?送走了就送走了,留着未必是福气。况且,我要送你的礼,原不是那个。” 黛玉闻言,凝露般明媚的星眸中,顿现光彩,顿住足看向贾蔷,道:“你原准备的,是甚么礼?” 贾蔷嘿的一笑,道:“只是几句话而已。” 黛玉咬了咬薄唇,看着他道:“我要听!” 贾蔷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不过写到纸上了,你要不要看?” 黛玉嗔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应了声:“嗯!” 贾蔷看着她一笑后,一手抱着箱奁,一手从怀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的信笺来,递给了黛玉。 黛玉接过手,看了贾蔷一眼后,抿嘴一笑,将金册先递给了他,空出手来,然后轻轻拆开了纸笺,看了起来。 只短短几句话,却见她眼中的泪水一下落了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贾蔷见之,居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黛玉闻声好气,嗔恼道:“你还笑!”却不敢抬头看他,因为她真的止不住眼泪。 贾蔷见之哈哈大笑道:“这几句,还有曲调相配呢,你想不想听?” “呸!” 黛玉回答的简单干脆。 贾蔷也不急,抱着个箱奁站在一旁等她。 过了好一会儿,黛玉才收敛好情绪,用绣帕擦尽眼泪后,将那纸笺整整齐齐的折叠好,收入荷包中,放进袖兜里。 再看贾蔷这个惹她落泪的罪魁祸首,仍是目光不善。 贾蔷夹着箱奁拱手赔情道:“都是我的不是,姑姑原谅则个罢!” 黛玉瞪他一眼,又抿嘴一笑,扭身就走。 虽是着恼,但眼中绵绵流转之情意,却让贾蔷心中暖煦爱怜。 “哎呀!林姐姐回来了!” 惜春院中,小惜春不知要去做甚么,刚出门,看到黛玉、贾蔷一前一后进来,登时惊喜万分道。 众人闻言,纷纷走了出来相迎。 此时阳光正暖,屋外也没甚凉意,不过众人穿着单薄,贾蔷还是说道:“倒春寒不是顽的,进里面说罢。” 一众人进了屋里,许是女孩子多的缘故,满室飘香。 贾蔷将尺许见方的箱奁往桌几上一放,“砰”的一声。 探春就笑了起来,道:“这是林姐姐今儿的收获,甚么东西这样沉?” 迎春笑道:“可能看不能看?” 黛玉于金银钱财一道素来大方,忙打开道:“谁喜欢甚么,就拿了去就是。” 这箱奁一打开,差点满室生辉,倒唬了众人一跳。 都不是小门小户出身,便是迎春也见过不少好东西。 看到这一箱奁头面后,微微倒吸一口凉气道:“怎这多如此贵重的东西?” 探春更是笑道:“老太太、太太往后怕也没林姐姐富裕了!” 宝钗素不爱戴这些,但眼力更深,摇头道:“哪一样都可当传家宝了,这……” 她狐疑的看向黛玉,便是前面为黛玉祝生儿,也不该送这么贵重的礼啊! 黛玉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解释。 都是自家姊妹,且这里还是贾家,贾家正经姊妹们没收到好处,她一个外孙女却收了这么多。 女孩子的心思素来比较细腻…… 一直站在一旁观看的贾蔷呵呵笑道:“都是看在皇后的面上,皇后娘娘因先生大功难酬,先生高风亮节,甚么赏赐都不要,因此就把赏赐送到林妹妹这里了。这些玩意儿不算甚么,她手里的金册才是真正难得。” 湘云手快,一把取了来,打开一看,眼睛就直了,迟疑道:“这……这不是爱哥哥和宝姐姐玉和金上的话么?” 芳龄永继,为宝钗金锁上的字。 仙寿恒昌,则是宝玉那块通灵宝玉上的字。 众人围上来一看,气氛登时古怪起来,不过没等贾蔷说甚么,宝钗就坦坦荡荡笑道:“这算甚么,本是祝福之辞,总不能我和宝玉表姊妹用了,就成我们的了,旁人就用不得?那也忒霸道了些。” 探春笑道:“正是此理!宝姐姐说的好!”又岔开话题道:“哇,旁人都是成了诰命夫人后,才能赐下金册,如今林姐姐这般早就有了,那日后岂不是还能再得一本?普天之下,怕是只有林姐姐能有两本金册哩!” 日后,自然是等和贾蔷成亲时,到时候贾蔷肯定还会为她请封一等侯夫人诰命! 虽然这是应有之事,可这会儿被探春说出来,黛玉仍是羞不可抑,啐道:“三丫头疯了,再浑说试试!” 又见贾蔷这不要脸的居然还有脸在一旁呵呵笑,便羞恼赶人道:“你还在这里做甚么?前面只让二舅舅在?” 贾蔷闻言,又嘿嘿一笑,见黛玉反应过来,果真要恼,忙解释道:“我是同你说一声,莫要担心这些礼没法还。稍会儿我就打发人,一家十匹扬州才送来的新绸缎,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极上品货色。且往后,也会给她们还礼的。” 黛玉闻言应下后,抚了抚滚烫的俏脸,头也不抬就挥手赶人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罢!” 不过贾蔷还未走出门,她却又说了声:“蔷哥儿,你且站住!” 贾蔷站住脚,不解的回头看来,就听黛玉轻声道:“一会儿等后院人散了,我也先回家了。都两天功夫没回家了,我实放心不下爹爹。” 贾蔷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强留,点了点头后,又叮嘱道:“晚上我这边怕是要很晚,若能早些结束,我也过去看看先生。你回去使得,只是我安排的人手,你得听从安排,我不跟着,愈发大意不得!” 黛玉犹豫了下,却还是抿嘴笑道:“我省得。” 二人对视稍许后,贾蔷又与看了半天大戏的贾家姊妹们微微颔首,遂转身大步离去。 还未走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兴奋的笑闹声…… 第0346章 冲天大火 贾蔷重回校场边时,许多人都已经离去。 尤其是贾政请来的那些文官,走了大半。 对他们来说,贾家这套做派,还是太“潮”了些,接受不能。 好在,有五皇子恪和郡王一直大口吃着,直呼痛快,另有开国功臣一系的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定城侯府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并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等人,亦是大快朵颐。 涮完火锅再吃涮羊肉,一个个肚子和无底洞一般,惹得不少没胃口的,也跟着大吃起来。 如此,才没让贾政的心跳出嗓子眼儿。 送别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赵博弘父子时,贾政还道恼道:“实在怠慢至大兄了,近来西府多事,一时没顾得上理会这边,没想到竟如此不周全,让至大兄见笑了。” 赵东山却摇头笑道:“宁侯少年得志,又乃武勋将门,行事偏武略些,还是可以理解。存周,吾弟东林不在官场,是东盛号的东家,今日还留在里面,多半是有事要和宁侯相商。我不在里面,还望存周老弟能代为周旋一二,感激不尽。” 贾政忙道:“此为兄弟分内之事,至大兄不必外道。” 等送走赵家人后,贾政再回校场边,却愈发发觉没有插话的余地。如此富贵之地,怎好满口言利…… 李暄、牛继宗、柳芳、齐筠、冯紫英等一众王孙公子,团团将贾蔷围住。 贾蔷在里面,指着齐筠道:“万香楼的产业,原是齐家的产业,不过如今我在里面有一半的股本,也算是东家。除此之外,牛家、柳家因先前偿还亏空时,让我多拉了两车金银器具,还完亏空富余的钱财,我也没还他们,就拿出来在西城八家万香楼里入了股本,他二家也算是东家。 不过,牛家、柳家只吃股息,不参与日常事务。我也是如此,虽然占万香楼一半的股,但我本身也不怎么参与经营,都是托付给了齐家。人家就是以营商起家,太上皇都赞他家老太爷会做买卖。谁若觉得自己更高明,可以另起炉灶。除此之外,你们若果真想做这个,也都可以和德昂兄商谈。 但是丑话提前说好了,投进去后,只吃股息,全当给家里添个进项。没人能成日里带人进去大吃大喝,都这样做,买卖也没法干了。谁家子弟若果真吃不起,可以来寻我,我请他吃个够!” 合伙的买卖,最怕的就是几个人都当成自家的生意,拼命的往家捞,或是带人大吃大喝签单,到头来,必是一地鸡毛。 贾蔷丑话说到前面,愿意入股的自然可以入,还真有不少聪明人…… 只看贾家今日的声势,能参一股的,就不会犹豫。 贾蔷也愿意分出一部分利益去,以祖宗情分为纽带,去勾结世交,只是门槛。 这是个几千年来都以人情世故为主流根基的世情社会,没有这个,也就没有了信任的基础。 但在此基础上,想看看到底能不能盖起结实的大厦来,还要看利益的粘合够不够。 酒楼乍一听起来不怎么起眼,但铺开规模后,却是一个堪称暴利的行业! 尤其是当下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工。 且这些人家门第,谁家在闹市里还没几家门铺? 当人工和房租不是问题时,盈利几乎就是不需要考虑的事…… 等谈完俗事后,安定侯府袭二等男胡深忽然对贾蔷道:“宁侯,不知今日排演青龙山大战的戏班子,是京里哪一家戏班子?” 不用贾蔷开口,柳芳就奇道:“先前蔷哥儿不是说过了么,不是旁家,正是贾家太平会馆里养的戏班子。你也想给祖宗排一出?那你得排队,我们都还在等着呢。” 一众公候府第出身的开国勋门当家人纷纷笑着附和道:“极是极是,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罢?” 胡深闻言,拱手笑道:“原该如此,只是这月二十一,是先祖百岁冥寿。虽子孙不肖,未能光耀祖宗门楣,却还是想安排一场大戏,在坊内连演三天,供街坊百姓观看,以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众人闻言,登时对这个胡深刮目相看,他这是想借此宣扬宣扬胡家祖宗的大功啊! 也是,若再不宣传宣传,民间百姓怕都忘了他们祖宗的功劳了! 只凭他们自己一张嘴,便是天天吹又能吹几家? 贾蔷见胡深拱手求来,便含笑点头道:“既然是先安定侯的百岁冥诞,那自然没甚说的,先以安定侯家为急罢。” 最后一句话,是对贾芸所言。 贾芸笑着点头应下道:“知道了。不过侯爷,这连演三天,怕是不好义演……” 贾蔷闻言勃然变色,厉声斥道:“胡吣甚么?安定侯府胡家和我家乃世交之族,你再瞎扯……” 不等他骂完,胡深忙上前劝道:“宁侯虽高义,但戏班子的花费嚼用没道理让宁侯来承担……” 贾蔷却不容拒绝,斩钉截铁道:“若只是为了闲暇取乐,那诸位世伯世叔想请戏班子演几天,我肯定不会充门面硬逞强。但咱们这些人家,祖上都是换命的交情。给老祖宗过冥寿唱戏,我这个后辈还收银子,这不是在骂人么?若是胡叔非要掏银子,那还是另请高明罢!” 原以为贾蔷、贾芸唱双簧的众人,这才看明白,原来贾家并非只认银子。 先前见他和一众人张口银子闭口银子,而心生不满的许多人家,此刻也扭转了形象,纷纷赞扬起贾家来。 这让在后面看着的贾政,大松了口气。 而原本还等着这些高门勋贵打发走后,再一起高乐顽闹一宿的冯紫英等人,没想到这些糙老爷们儿居然始终赖着不走,贾蔷只客气一句,竟又往宁安堂吃茶去了,冯紫英、蒋玉涵、柳湘莲见时间实在不早了,没法子,便决定先告辞,改日再聚。 实在熬不过这些老滑头…… 但王守中没走,因为东盛东家赵东林也没走。 他先前一直不知道,赵东林之子居然拜了贾蔷为师,此事对恒生王家,实在不是好消息。 这会儿见赵东林不走,他怎么肯走? 贾政劝贾蔷去偏厅待客,贾蔷也不大想走动,宁安堂里正热闹,怕是还要准备一顿晚饭…… 眼下仆役们开始收拾残局,他就和赵东林并王守中往一边走去,在马棚附近寻了个清静空地坐下,恪和郡王李暄自认不是外人,便一直跟着看热闹…… 赵东林看了李暄一眼后,发现他着实没有这个觉悟,无可奈何下,只能开门见山道:“宁侯,东盛号见过贵家德林号的布和绸缎,颜色实在鲜艳,比先前宁侯卖给东盛号的红,更好看!不知宁侯是否愿意两家合伙来做?” 贾蔷略略好奇问道:“赵家打算怎么个合伙法儿?”说着,还摆了摆手,让王守中稍安勿躁。 赵东林咬了咬牙,道:“如果德林号愿意以染坊和方子加入东盛,东盛愿意让出三成的股本!” 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所谓的德林号,其实不过一个刚起步的染坊,就那些缸瓮水槽,加起来了不起也超不过三千两银子。 而天下八大布号之一的东盛,三成股本值多少银子? 百万之巨都打不住! 光那份遍及天下的铺货渠道,各省各州府的门铺布号,就不知道值多少银子! 贾蔷先前卖一个方子,也不过三万两银子,就算他有十个方子,加起来也才三十万两。 这三十万两,怕是东盛号三成股本一年分的股息都不止! 赵家这等魄力,别说贾蔷,连王守中都大吃一惊。 即便让他来做主,都绝无可能下这等狠心! 要知道,同为天下八大布号,恒生号一年的纯利,除去各处人情孝敬打赏外,能落下五成都不错了! 若是割出去三成,岂不是只落两成? 贾蔷看着赵东林,心思百转,觉得赵家今天的行径处处古怪,天上掉下这么大的馅饼,他怎么敢随便就吃进肚子里,不过,倒也不必急着拒绝,他笑道:“赵东家,因博安之故,你我两家当初那点过节早就化去了。但此事甚大,我也不好短时间内做出决定,请容我考虑一二。” 赵东林笑了笑,道:“原是应有之意,宁侯慢慢考虑就是。”顿了顿,又道:“博安心地简单纯善,一心痴迷织造,却不通人情世故。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既然已经拜得宁侯为师,还请宁侯多多担待。” 说罢,也告辞离去。 贾蔷看着贾政送他离去的身影,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儿,王守中在一旁有些担忧道:“蔷哥儿,你不会果真想和赵家合作吧?他家可不怎么靠谱……” 贾蔷笑骂道:“你家靠谱?当初要不是我有防备,早被你家那黑心掌柜给阴了!” 李暄在一旁“嘎”了声,很是打量了王守中几眼。 王守中登时不知该说甚么了…… 贾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放心就是,若王家能给出同等条件,我必首选王家!只要你一直执掌恒生号,我就愿意首选恒生号为合作伙伴。” 王守中一张帅脸都纠结成苦瓜了,他怎么可能许出三成的纯利去? 可若不给,果真让赵家得到了贾蔷手里的那些方子,那才是真正要动摇恒生号基本大盘的大事。 好在贾蔷又哈哈一笑,道:“不过我暂时没有出手德林号的打算,若是合作,我更愿意同孟坚兄你合作!” 王守中总算海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汗后,连忙道:“既然如此,那回头我立刻和家里商量商量,看看该如何同你德林号合作!” 王守中刚走,又有嬷嬷急急寻来,同贾蔷道:“尹家太夫人要走了,老太太请侯爷速速回去相送。” 贾蔷忙往后宅去,见李暄还跟着,便好意提醒道:“王爷,你已经成亲了,是成年外男了,不好进后宅的。” 李暄不满道:“这算甚么,你能见我母后,能见本王王妃,我就不能见见你家内眷?” 贾蔷呵呵一笑,道:“礼法如此。当然,你若果真想进,我也不拦你。就是不知道太夫人老太太怎么说……” “咦,你还真是阴险卑鄙啊!” 李暄骂完,又转了转眼珠,道:“贾蔷,我还不知道你这么能赚银子,居然有那么多买买营生。你既然有此能为,不如来内务府帮我如何?” 贾蔷笑道:“只要王爷能说服皇上,能让皇上下旨给臣,臣自然领命!” 说罢,笑了笑一转身进了二门。 李暄一张圆脸上,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又往宁安堂方向看了眼,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 中堂外,抱厦厅前。 此时诰命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只余南安郡王太妃、史家两个侯夫人、王家王子腾妻李氏等人。 这些人与贾母一道,簇拥着尹家太夫人并恪和郡王妃一道站在门厅下,继续说着闲话。 黛玉已经再次被唤了出来,被尹家太夫人牵着手,乖巧的站在那。 看到贾蔷到来,尹家太夫人拉起黛玉的手,对他道:“蔷哥儿,老身要接我孙女儿往家里去住段日子,你可答应不答应?” 贾蔷闻言,先看了眼抿嘴含羞的黛玉,随笑道:“这自是她的福分,不过家里先生身子骨不大好,怕是一时半会儿缺不得端茶送药的,妹妹去了老太太家里,也难心安。不如等先生身子骨养好了再去?” 尹家太夫人笑骂道:“也是个精猴儿!罢,那就再等些时日!” 说罢,放开了黛玉的手,与贾母告辞道:“快莫相送了,老姐姐若得闲,不妨往家里去坐坐。虽不如府上富贵,也有几样新茶可吃。皇后虽不大喜欢外朝命妇去尹家,但老姐姐你去,必是无妨的。” 贾母喜之不尽,笑道:“若得闲,必然前去相扰!” 又闲话几句后,尹家太夫人和恪和王妃各上了一座绿呢小轿,先由健妇抬至二门外,再换八抬大轿,自宁国正门而出,回府上去了。 等送走尹家太夫人,南安郡王妃的八抬大轿也离去了。 待贾蔷重回中堂时,就听贾母在问保龄侯夫人朱氏和忠靖侯夫人赵氏道:“你们老爷呢?这样的日子,来了这么多客,连皇子王爷都来了,他们就这样忙,比皇子王爷还忙?” 朱氏和赵氏臊的不行,上回虽然两家颜面扫地离开,可随后贾母却派人往两家一人送了一万两银子。 若非如此,怕是今日连朱氏和赵氏都不会来。 贾母也懒得再理会这两家糊涂种子,摆手道:“罢罢,既然你们如此能为,往后也少登我们贾家的门,去罢!” 朱氏、赵氏忙说了好一些场面话,无外乎寻了些理由,为史鼎、史鼐哥俩开脱,见贾母一个字都不愿多听,只能羞臊而去。 二人走后,王子腾夫人李氏忙解释道:“我家老爷近来一直在城外丰台大营整军,没有回来,所以……” 贾母笑道:“我又不是眼瞎耳聋的糊涂老婆子,正经事和偷懒我还是分得清的。” 等李氏安心坐下后,黛玉便上前请辞了,贾母原是一万个不准,她便道:“原该多住几日,陪陪老太太解闷儿说话。只是打发回家的人回来说,爹爹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正经睡觉了,姨娘并不能劝服,所以实在不敢再住下去。” 贾母闻言大惊,道:“这还了得?” 也不再相劝,只叮嘱贾蔷好生送回家。 黛玉却笑道:“宁安堂那边还有满堂贵客,蔷哥儿如何能离得开?他若走了,全指着二舅舅劳累了。左右又不是出远门儿,我乘车自己回便是。” 贾母不放心,叮嘱贾蔷要多打发些人送,贾蔷自无不可。 王夫人也关心了两句,微笑道:“大姑娘可将今日收的礼收好了?” 黛玉回道:“暂且放在四妹妹那,不急着拿回去。姊妹们若有喜欢的,让她们挑选几件。老太太和太太若也有喜欢的,理应孝敬。” 贾母和王夫人并李氏都笑出声来,贾母道:“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 王夫人也笑道:“我们不缺这个……”说罢,又问道:“连金册也一并放那里了?” 黛玉点头笑道:“是呢,金册贵重,不好带在身上,随处走动。” 王夫人对贾母笑道:“到底是大了,原我还想叮嘱两句,要她放好金册。” 贾母笑道:“可不是就大了么……” 又说了两句后,黛玉拜别了贾母、王夫人,贾蔷送她于二门前,上了那辆带去扬州,又自扬州带回来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后,一路送出角门,由八名亲卫护送着,往东面布政坊而去。 待目送马车远去后,贾蔷又折返回宁安堂,继续陪牛继宗、柳芳等人,说说祖宗交情,再谈谈合伙的买卖…… 这一天,他真真是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去交际四方来客,倒比在立威营的包围中厮杀一场还要累…… …… 夜色已深,大街上除了偶有行人匆匆穿行外,几无闲人。 自宁国府驶出的那架翠盖珠缨八宝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长安大街上。 八骑宁国亲卫四散在马车周边,防护的没有任何破绽…… 然而刚过随泉坊,要转入兴道街,忽地,从街边没有一丝灯火光线的小巷内,传出一阵沉闷的马蹄踩踏声。 可惜此八骑宁国亲卫,皆是商卓招揽的江湖高手,若是出身边疆军伍的高隆招募的手下,一定能听出,这马蹄声到底不同在何处。 然而等这八名护卫发现到底哪里不同时,已经迟了…… 只见一骑全身上下披着重甲,连座下战马都披着厚甲的重骑兵,已经借着巷道内一箭之地的距离,将速度提了起来。 “敌袭!!” 挡在马车前的亲卫厉声呼啸一声后,迎着重骑兵就冲了上去。 只是,在重甲披身且已经奔跑起来的重骑兵前,所谓的江湖高手和纸糊的差不多,一击而飞。 撞开了眼前唯一的护卫,重骑兵丝毫不停,继续加速,朝着响起一道惊呼女声的马车冲击而去。 “砰”的一声,这驾翠盖珠缨八宝车,险些被撞翻。 而见马车竟然未被撞翻,这重骑兵显然也是有些意外。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面盔下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残忍的狞笑来,随手将挂在腰间的一个“酒瓮”取下,打开木塞后将“酒”洒在马车上,而后更是将“酒瓮”顺着一刀劈开的车窗丢进了马车内,随即在其他七名护卫拼死打马杀来前,取出火折子一口吹着,哈哈大笑中随手丢进了马车…… “轰!!”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 第0347章 晴天霹雳! 宁安堂上。 肥头大耳细眼眸的牛继宗如同弥勒一般,笑眯眯的坐在左上首的客位上,看着正座上与平凉侯府费家说话的贾蔷,心里满意的不得了。 今儿他才得知,从镇国公府库房里拉走的那些没甚卵用的金银器具,除却还了亏空外,居然还入了八家万香楼的股。 啧! 他是个好吃的,先前那烤肉串儿,他也吃过几口,还算不错,但总觉得不是个常法,也不大能上台面。 今儿的两种锅子,太辣的那个也则罢了,许是有不少人喜欢,也能赚到些银钱,但他认为,更有来头的还是后一种。 将大黄羊的羊肉切成薄片,用筷子夹了在锅子里一涮就熟,老了反倒不好吃了。 就那么一蘸滚汤,再往麻酱里那么一蘸…… 哎哟! 那味道,怎就那么香呢?! 那麻酱看起来都是芝麻酱,但牛继宗敢担保,里面绝对不止芝麻酱。 味道实在太好了! 他看好这种锅子,虽然寻常百姓吃不起,但神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寻常白水煮羊肉,或是煎炒羊肉,他们这样的富贵人能碰两筷子就算不错了,实在吃不下。 可这种涮羊肉,一个人能吃小二斤! 这种买卖,能赚银子! 宁国府这位少年侯爷,别看做派上一副心冷手狠的模样,可做起大事来,还是靠谱的,大气! 牛继宗暗自揣测,这八家万香楼的股,再怎么说,一年也能添个万八千两银子的进项,这已经是往少了说了! 如今印子钱是不敢再放了,其他各色见不得光的营生也都停了,能有这等收益,谁还能不满足? 熨帖之下,他同理国公的柳芳道:“前儿马尚那活王八还嘲笑咱们,他虽被蔷哥儿吓的还了亏空,可心里还置着气呢。今儿也只打发了诰命来过过场子,嘿,下个月初三正好是治国公马魁的冥寿吧?我记得他家去年过了个九十九,今年可不得过一百?嘿,安定侯胡家先演三天三夜白驼山大战,那是胡家老安定侯封侯之战,回头咱们两家也安排几天,我看他到时候要不要求上门儿来!” 柳芳心里也痛快,哈哈笑道:“何止一个马尚,先前笑话咱们两个的还少了?” 一旁齐国公府的陈瑞文和缮国公府的石光珠听不下去了,道:“你们占了大便宜的就别再卖乖了,西城位置顶好的八家让你们占了股,我们再入,就只能往北城和南城那边去,你们不偷着闷声乐,还敢火上浇油?” 一石激起千层浪,诸多开国功臣门第的当家人都附和起来,声讨二人得意的模样。 齐国公府陈家当初都差点和贾蔷撕破面皮了,可那又如何? 到底是百年世交,再加上利字当头,所以转过弯来并不难。 安定侯府的胡深看着满堂热闹,感慨道:“自打先荣国公故去后,咱们开国功臣一脉,就再没这么热闹过,也没这种好事了。原还有人骂,宁侯为了孝敬岳丈老泰山,为了巴结迎奉天家,倒是先拿咱们开刀,逼着咱们变卖祖业还亏空,实在不当人子,数典忘祖,忘了咱们祖辈的情分了!如今再看看,说这些话的人真该掌嘴啊!咱们还了亏空,解了后患不说,还多在丰台大营谋了差使,重新掌了兵权。如今蔷哥儿又带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添个进项。贾家还是那个贾家,我安定侯府服了!” 定城侯府的谢鲸一脸狰狞模样,冷笑道:“元平功臣势大,谁不知道抱团取暖?可往日里,实在寻不到一个主心骨!他娘的,一盘散沙,不在背后相互拆台就不错了!朝廷让咱们能在丰台大营重新立起来,为的是甚么,明人也不说暗话,那就是为了和元平王八们打擂! 我老谢丑话说在前头,既然贾家又出了个人物,眼下虽还比不得祖宗时候,可也开始重新在一个锅子里搅勺儿了!谁要是再一盘散沙背后扯后腿的心思,有了好处往上拱,有了难处往后缩,就别怪我老谢不顾祖宗的情分,骂他八辈祖宗! 这十多年,老子真是受够了腌臜气,开国一脉再不合在一起,难道还要元平功臣那一伙子穷坯,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拉尿?” “砰!” 牛继宗一拍桌几,大声道:“说得好!往后,咱们就以丰台大营为底子,好好和元平功臣斗上一斗!” 平凉候府三等将军费时笑眯眯道:“咱们以后还是以贾家为准吧?” 此言一出,场面一时尴尬。 不等他们开口,贾蔷就笑道:“这个,就纯属顽笑话了!我才多大点,虽然蒙圣恩得了个侯爵,可想来大家都听说过那个笑话了,说这个爵儿原是用来追封的……” 满堂人哄堂大笑起来,尽管贾蔷表现的的确惊艳,且身份门第也都足够,还能带着大伙儿一起捞进项。 但就目前来说,让一群最年轻也有三十多,大多数四五十的老男人听一个十六七岁少年的话,还是有些离谱的…… 不过谢琼却道:“有志不在年高,当年代善公领着咱们这些人家和元平功臣周旋的时候,比蔷哥儿又能大几岁?开始时家里老爷子们也都和你们现在一个鸟样,白活了一把岁数,非等到吃够了亏,才又找上门儿来求助。他娘的,怎么着,老亏非得再吃一遭?” 贾蔷笑道:“我如何敢同先祖相比?不过,我可以举荐牛世叔、柳世叔和谢世叔三人,当咱们这一伙儿的核心。虽说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燕的社稷出力,可元平功臣那边确实欺人太甚。咱们不抱起团来,在军队里连口汤都喝不上。” 谢琼连连摇头道:“不是咱没担当,不敢任事,可这种顽心眼子的活儿,交到咱手里,是真要砸锅的。老牛和老柳可以,尤其是老牛,虽生了副猪相,可心里贼精,所以这些年,也就数镇国公府还像点样,捞了个一等伯的爵儿……” “肏你娘的!老子这叫猪相?老子这是福相!” 牛继宗拍桌大骂,惹得谢鲸和一众勋臣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简直要掀翻宁安堂的房顶。 陪客的贾政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实在受不得这种吵,就寻个由子准备出去避一避…… 里面说起正经事来,柳芳沉吟稍许,缓缓道:“就以继宗和蔷哥儿为准罢,继宗稳重,心思缜密周全,蔷哥儿年轻果断有魄力,身份地位和牌面也最大……” 谢鲸叫道:“老柳你虽长的不怎么样,可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也不少,阴着呢,少不了你!” 众人又一阵大笑,贾蔷笑了笑,道:“我年岁到底太小,也未有什么功绩,这个位置实在没我的余地。不如这样,就以牛世叔和柳世叔为首,我就在后面出点主意就是……” 柳芳看了贾蔷好一会儿,回头问谢鲸道:“你刚说甚么,你说谁阴着呢?” 众人愈发笑声如雷,牛继宗最后下论断:“好了,就这么着,还是以贾家为准,我们牛家和柳家在旁边敲个边鼓,参谋参谋。今儿在场的,有一家算一家,往后心要往一处使。果真有阳奉阴违,或者干脆当个反叛肏的,开国诸家,共诛之!!” “共诛之!!” 别管这伙人能为多少,但到底是武勋传家,这套做派终归还是娴熟。 贾蔷笑眯眯的看着这些人家,心里盘算着,要尽快将万香楼的营生做大,马上要到夏天了,冰室的营生铺开后,是不是也可让些利出来? 不行,不能一次喂的太饱了。二三年内,万香楼已经足够了…… 正当大事说定,谢鲸等粗糙汉子又开始叫着上羊肉锅子时,忽地,就见商卓领着一亲卫面色凝重的匆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便大声道:“侯爷,出大事了!林姑娘的马车在回府的路上,被人以重骑冲击,又浇了火油焚烧!侯爷……” 贾蔷闻言,霍然而起,眼睛猛然圆睁,原本和煦的目光,瞬间锋利如刀,周身煞气升起,一言不发,拔步就走! 满堂高昂之气戛然而止,牛继宗、柳芳皆面色凝重,心道这才多久,就出了捅破天的大事了! 二人对视了眼后,猛的一摔酒盏,厉声道:“此必元平贼子之害!咱们走,跟上去!这一回,绝不善罢甘休!!” 满堂近百开国一脉的勋臣,哪怕心里有打退堂鼓的,这一刻也没有往后躲的余地,一个个面色肃煞,紧跟出门…… …… 后宅,中堂上。 大白狐皮坐褥上,贾母难掩疲惫,对王夫人道:“咱们也走罢,请了舅家太太,往家里坐坐。” 王夫人微笑颔首,贾母又对她道:“回头连姨太太也一并请了来,今儿原该请她一道过来坐坐的。只是又怕这满屋子的诰命,让她又不自在,还是要同她说说,千万莫多心。” 薛姨妈身上并无诰命在身,今日满堂内眷,低于三品诰命身的也就王夫人一个…… 薛姨妈要在,那才是见谁都要见礼赔笑。 贾母本是好心,王夫人心里听了却满是怒火,只道她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不过面上还是应了。 鸳鸯搀扶着贾母起身,就见李纨并诸姊妹们也终于露面了,给王子腾夫人李氏行完礼后,王夫人问道:“你们今儿是回府,还是继续给四姑娘暖屋子?” 诸姊妹嘻嘻笑着,探春最后笑道:“再在这里住一晚罢!” 王夫人笑道:“也好,让宝玉也在这里顽一天罢,今儿跟在老爷身边一天了,不知愁成甚么样。” 贾母笑道:“这样好,这样好,让她们姊妹好好顽!” 王夫人缓缓点头,道:“一会儿我打发袭人过来照顾……” 贾母也未多想,就要离开,却见凤姐儿疯了一样从外面跑了进来,满面是泪,哭道:“老祖宗啊,出事了,出大事了!林妹妹回家的路上,车驾被人撞了,被人浇了火油……烧了!老祖宗啊!!” “啊?” 贾母闻言,如遭雷劈,眼睛登时睁圆,却连一言都说不出,仰头栽倒。 姊妹们闻此晴天霹雳,也无不大哭,又见贾母晕倒,一伙人惊的大叫起来。 独王夫人,面上虽也落下泪来,心里却说不出的快意! 不是芳龄永继么? 不是仙寿恒昌么? 没这份命,却强要这等福气,这不是该死,又是甚么?! 第0348章 石碑胡同 布政坊,林府。 一架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门前,门子都未认得出来。 还是车门打开,紫鹃先下了车,才叫开了门。 马车驶入二门后,一路护行的四骑已经退下三骑,最后一人自马上下来,待黛玉踩着脚凳下车后,也拱手笑道:“姑娘,那我就先回去交差了!” 黛玉十分歉疚,道:“都是蔷哥儿,非要做这一出,必是看戏看迷了。我不过一个姑娘家,谁会害我?还劳累小婧姐姐这样大费周章的护我一程,正经的大街不走,绕了八圈子路才回来。你们也陪着他折腾……快和我一起进去,总要吃盏茶才好……” 李婧一身劲妆,英姿飒爽,笑道:“姑娘可千万别嫌麻烦,侯爷如今的对头太多,他们拿侯爷没甚法子,如今侯爷出门,身边少不了二十名好手相随,再加上姐夫铁牛这样的万人敌,他才会四处走动。对头们拿侯爷没法子,势必会打他身边人的主意!还有甚么,能比谋害姑娘,更让我们爷痛苦的?我们爷越痛苦,对头们就越解恨。 寻常倒也罢,可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又得了这样大的彩,侯爷又被事情缠着不能亲自送你回来,果真有人存了歹心,今晚便是最好的机会!实话同姑娘说,今儿可不止我们四个,暗地里还有不知多少人藏着,就看能不能捞一网大鱼!” 黛玉闻言这才明白过来,气笑道:“敢情你们拿我当饵了?” 不过随即面色又一变,道:“我那驾马车里坐着的,不能出事罢?” 那个与她生的七分像,穿着打扮一样的话,有八分像的小丫头若是出事了,那黛玉必会自责许久。 李婧哈哈一笑,道:“姑娘,侯爷虽不是菩萨心肠,可若无十分把握,又怎会布下此计?” 黛玉奇道:“若有十分把握,又何必寻个人来替我?” 李婧“啧”了声,不无羡慕的看着黛玉,轻声道:“莫说十分,便是有一百分把握,爷也不舍得让姑娘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连惊吓都不许。” 黛玉闻言,霍然想起贾蔷送她的那份礼来,眼睛登时湿润起来,垂下眼帘。 李婧没看出甚么,再次告辞道:“姑娘,我还要去那边瞧瞧,若是能捞着几网大鱼最好,捞不着也好回去歇息,全当今晚拉练了一回!” 黛玉应声道:“嗯,辛苦你们了。” 李婧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阔步离去。 紫鹃陪着黛玉,看着李婧渐行渐远的背影,称奇道:“姑娘,这莫不是就是戏里空空儿红拂女那样的江湖奇侠?咦,姑娘也在练功夫,往后难道也能这样?” 黛玉收敛好心情,“呸”了一声,啐道:“往日里你算沉稳的,这会儿又来说疯话!走罢,快去看看爹爹,到底要闹怎样,两宿不正经睡觉,姨娘怕是急坏了……咦?你怎么把这个也抱回来了?你……” 黛玉这才看到紫鹃怀里抱着的箱奁,登时变了脸色,皱眉问道。 她是真的准备将这些簪钗头面,分给家里姊妹们一起共享的,也在贾母、王夫人跟前说了口,谁料居然被紫鹃给抱了回来! 紫鹃忙道:“这可不是我要抱的,姑娘你在前面送尹家太夫人,我在后面临走前,是宝姑娘抱了来让我带上的。还说是姑娘你遗忘的,里面还有皇后赐的金册,哪有放外面的道理,果真丢了,不是闹着顽的!” 黛玉闻言,有些不高兴,东府也是外面?不过想了想,又觉得宝钗说的也不无道理。 且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好再说甚么,将金册放好,下次去将箱奁再带过去便是,还要好好取笑宝丫头一番。 打定主意后,黛玉冷笑一声道:“你倒听她的,赶明儿去伺候她好了!” 紫鹃了解黛玉的性子,笑道:“果真去了,姑娘可别叫侯爷来拿我!”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就要回后宅,然而两人还未进垂花门,却见刚走没多久的李婧如一条豹子般速度极快的又折了回来,满脸肃煞,看着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黛玉,急急叮嘱道:“姑娘,侯爷不来接你,万万不可出门!记住,侯爷不来接你,万万不可出门!另外,转告林老爷今夜事,就说另一条道上姑娘的车驾被人拦截了,有人想烧死姑娘!” 说罢,半刻也不耽搁,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惊人的消息,让黛玉面色发白,过了许久才“啊”了声,死死咬着嘴唇,往忠林堂急步而去。 …… 随泉坊,兴道街口。 贾蔷并近百开国功臣勋贵们,看着地上快烧成残骸的马车,一个个面色都难看之极。 贾蔷一直不开口说话,也让气氛越来越肃煞。 牛继宗正想问贾蔷,人到底是否无恙时,就见前面空旷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脚步踩踏声。 常年混军伍的一些勋贵听闻此声,都微微变了面色。 这是军队才有的步阵脚步声!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营大约五百人的队伍,跑步前来。 牛继宗看清这队军卒身上兵马司的兵服后,先松了口气,随即还是担忧道:“宁侯,虽说兵马司可调动兵马,可是,毕竟京畿重地,是不是……” 贾蔷淡淡道:“巡捕盗贼、清理街道、防火禁,不是五城兵马司的本分么?如今有人胆敢当街放火杀人,此等罪恶之极的畜生,本侯调不得兵?”声音冰的有些渗人。 牛继宗不说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贾蔷怕是要大开杀戒! 就是不知道,这次到底是谁? 这一时间,怕是不好查吧……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就见方才过来的队伍里,当头一人上前大声报道:“侯爷,东城兵马司线报,方才看见有人在善和坊解甲,有人接应,并用马车,将人和马的重甲拉向了石碑胡同!” 此言一出,牛继宗、柳芳等人无不色变,急问道:“果真是石碑胡同?” 石碑胡同,乃东城皇城边的一个胡同,那里最出名的,便是那里的赵国公府…… 此案若果真牵扯到赵国公府,那,就果真要捅破天了! 贾蔷却淡淡道:“胡夏,你说甲去了石碑胡同,那人呢?” 胡夏抱拳道:“回侯爷,人高爷正在追着,您放心,跑不了!不过拉甲的马车不是从正门进的赵国公府,是从东北向角门进的,下面人估计,那是赵国公府厨子进出的门。” 这番对答,却让牛继宗隐隐咂摸出些味道来,他狐疑的看向贾蔷,道:“蔷哥儿,此事莫不是……” 若无提前预备,这种谋刺暗杀,还能看到凶手卸甲,还能看到人手接应,还能继续吊着追踪? 可若提前预备…… 那今晚就实在太球攮的过瘾了! 这是要开始动手了么? “出发,兵发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贾蔷一磕马腹,战马往前蹿出。 牛继宗使劲喘息了两口后,回头看了眼不少眼神闪烁,想打退堂鼓的人,破口大骂道:“野牛肏的,今晚上谁敢拖后腿当逃兵,老子先带人砸了他家,往后开国一脉,再没他容身之处!全都给老子跟上!” 一通大骂后,原不想和元平功臣彻底撕破面皮的人,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今天贾家盛况,早就在传遍了整个神京城的勋贵圈子。 尹家对贾家另眼相待之事,让许多人心情很不是滋味。 赵国公府,老国公姜铎最近便以骂林如海、贾蔷这对翁婿来下酒。 甚么阴险狡诈啊,甚么厚颜无耻啊,甚么卑鄙龌龊啊…… 骂完林如海和贾蔷,再继续骂姜家儿孙。 “老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一窝子蠢猪!” 连素来最让他宠爱的幼孙姜林,都挨了不少骂。 不骂实在气不平,当初养心殿内,被林如海和贾蔷这两个老阴逼、小阴逼给阴惨了! 隆安天子虽然嘴上说没有将那些关于姜家掌军权,在军中称王称霸的话当真,可实际上,姜家往后再想掌京畿兵权,就难喽! 等今上大权在握后,说不得连边军里的姜家人,都要被一一拔除! 姜铎经营了大半生的根基,怕是全都要毁了! 正当老头子一边吃酒,一边骂林如海和贾蔷下酒时,忽地,赋闲在家的姜保忽然带人进来,看着姜铎沉声道:“父亲大人,出事了!外面来了兵马,围了国公府!” 姜铎闻言,手一抖,酒盏里的酒倒了一地。 他们这样的权贵人家,不怕惹上官司,不怕金銮殿上被人弹劾,就怕禁军、绣衣卫围府。 不过随即这位活成精的老国公就皱起眉来,摇头道:“没道理,不应该啊!” 姜家坐镇军方,为朝廷稳住各部起到莫大作用。 即便飞鸟尽良弓藏,可眼下开国功臣那一群烂泥远还没立起来,这个时候动姜家,没道理啊…… 就听姜保怒声道:“父亲,不是宫里派来的兵,是宁国府贾家那位竖子,带了兵马司的腌臜东西,前来堵门了!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这般放肆!” 姜铎闻言,心里先是海松了口气,随即就是勃然大怒,老眼瞪着姜保骂道:“球攮的下流种子,老子怎么生了你们这群畜生!话也说不清!还有,我不是让你们这二年都夹着尾巴做人么?就是屙屎,也把屁给夹回去!谁又在外面给老子惹祸了?” 这时姜家在府上的儿孙都过来了,听到姜铎发怒质问,一个个都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不知轻重的,林如海和贾蔷在宫里说了那样的诛心之言,眼下姜家怎好轻易乱动? 唯独姜林,面色变了变,低下头去…… 姜铎人老成精,一下就看出了姜林的异样,他白眉紧皱,简直不相信这个素来为他看重的小孙儿,会做出甚么蠢事来,他颤巍巍的走到姜林跟前,盯着他。 姜林心里发虚,抬起头来,看向姜铎,挤出一个笑脸,道了声:“祖父……” 姜铎想不通,道:“你这小畜生到底做了甚么?又惹出这样的麻烦来。你惹谁不行,惹贾家做甚么?他家眼下正兴,捧高踩低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你才从顺天府大牢里出来,我和你老子轮番同你说话,让你稍安勿躁,说,你到底做了甚么名堂?” 姜林忙道:“孙儿真的甚么都没干……” 姜铎喝道:“甚么都没干,人家吃饱了撑的,带兵来围了府上?再不说,到时候你莫怪我这个祖父,不救你!” 姜林闻言怕了,吞了口唾沫道:“祖父,孙儿真的甚么都没干,就是王杰昨儿来寻我,问我借了那副收着赏顽的重甲装具,也不知怎地,刚才急急派人用大车送了回来……” “王杰?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姜铎皱眉问道。 姜保沉声道:“是雄武侯王德之子,如今在大皇子宝郡王麾下当个校尉。” 姜铎闻言面色骤然一变,扬手一拐杖呼到了姜林脸上,骂道:“老子肏头猪生出来的玩意儿都比你这畜生强!你有没有脑子?大皇子带着王德的砸种儿子就在兵部当差,会少了重甲看?你他娘的,老头子我真是瞎了眼了,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来啊,给我先绑起来!” 老人虽已经佝偻瘦弱,但一言之下,立刻有府上亲兵进来,将垂头丧气的姜林捆起,一众姜家人,簇拥着姜铎往大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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