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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点伤了黛玉罢。 对贾母来说,岂会为了薛家和一次误会,就和这样一个人家结死仇? 既然对面抛来了善意,贾家自然要接着。 原本甄玉嬛都不大明白,赵国公府的那位老祖宗为何突然让她来拜访贾家,原本心里还忐忑不安。 这会儿听闻贾蔷之言,登时恍然大悟,也不无感激的看着贾蔷。 果真贾蔷不肯放手,继续和赵国公府为难下去,那她的日子势必要难熬…… 姜家人在赵国公府将贾蔷骂的不像人,霸道的好似个混世魔王。 连堂堂老国公都打发她来低这个头,可见一斑。 贾蔷能这样轻易撂开手,甄玉嬛以为,多少有她的体面在。 而能达到这个目的,她回去后也好交差…… 贾蔷看着她笑了笑,问道:“赵国公可还说甚么了没有?” 甄玉嬛忙道:“倒没再说甚么其他了……对了,还有一事,不过不是赵国公府的事,祖父大人让我若是有机会,可以问问蔷哥儿你甄家的事。听说,户部已经往南边下了三道追缴亏空的文书了……” 贾蔷闻言,呵呵笑了笑,道:“此事二姐姐就不必担心了,甄家欠的亏空,多是当年太上皇南巡时,甄家四次接驾所欠下的。几百万两银子的亏空,实在骇人。不过后来景初旧年,太上皇让甄家管了几年盐政,用盐税还去了大部分。剩下一点,只要甄家肯还,并不是难事。” 当然,其实很难…… 甄家接驾亏欠的亏空,原本已经用盐税还的七七八八了,说起来,太上皇待甄家当真不薄。 但之后的一二十年里,甄家又从户部借下了大笔银子,造成了巨额亏空,这些银子,却都是用来贴补甄家上下的奢靡生活。 甄应嘉在江南是有名的“甄佛”,但凡求到他门上去,就几乎没有让人空手而归的时候。 再加上甄家的排场,每年与各家的迎来送往年节重礼,都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到了今天,甄家已是无回天之力。 不过,即便要倒,也要等到九华宫那位驾崩之后。 所以,甄家还有几年光鲜日子…… 这些贾蔷没打算告诉甄玉嬛,一来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二来即便是说了,又能有甚么用? 闲话罢,贾蔷对贾母道:“老太太,何不请姊妹们一道出来见见?当初我和林妹妹往扬州去时,路过淮阴拜见甄家太夫人,太夫人便以为贾家是世交、老亲,理当通家之好……” 不等她说完,贾母就恼道:“你不仅指派起凤哥儿,如今倒连我也一并指派起来。这还用你多嘴?你若不开口打岔,这会儿她们姊妹早出来了。” 说着,让抿嘴偷笑的鸳鸯去喊人。 贾蔷也不在意,对甄玉嬛笑道:“一会儿你瞧瞧,贾家的宝玉和甄家的宝玉,到底有多像!” 贾母笑道:“哪有这样巧事?大家子孩子们再养的娇嫩,除了脸上有残疾十分黑丑的,大概看去都是一样的齐整,这也没有什么怪处。” 贾蔷笑道:“等会儿让二姐姐见了,自有分辩。” 未几,就见李纨引着贾家姊妹们自西暖阁出来。 甄玉嬛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姊妹中间的宝玉面上,虽说还有些鼻青脸肿,却仍唬了她一跳,掩口笑道:“若不是蔷哥儿提前打下了埋伏,我只当做宝玉从家里来了,怎这样像……” 贾母等人倒未放在心上,天下人相像者何其多,没必要较真儿。 等姊妹们一一相见后,又闲话了片刻,甄玉嬛就起身要告辞了。 虽贾母、王夫人等人几番相劝,甄玉嬛只道家里长辈太多,规矩重,不好独自在外用饭,下回再来云云。 贾蔷亲自送其出门,回来后,就见贾母奇怪的看着他,道:“上回说起甄家时,你不是断言甄家必败?连琏儿都让你警告了,离甄家远着些,今日又是甚么名堂?” 凤姐儿笑道:“蔷儿你仔细着,甄家二姑娘好归好,可那是赵国公府的大少奶奶。” 贾蔷看神经病似的看她一眼,才回头对贾母道:“现在更能断定,甄家必败。甄家欠户部的亏空太多了,高达上百万两,根本不可能还上。太上皇在时,念在奉圣夫人的面上,还能回护一二。等到了不忍言之日时,甄家必是第一波遭清洗的。老太太,果真到了那一日,甄家若是送了财货上门,请贾家代为保管藏匿一番,却是万万不能沾手的。谁沾手,谁家跟着倒霉,抄家灭族的那种大霉! 至于甄家的二姑娘,她已经不是甄家人了。之所以善待她,一来是当初在甄家时,她待我和林妹妹不错。二来,今日她是赵国公那块老姜的信使。 那块老姜是快要活成精的人,见风转舵之快,超乎想象。这样的人,能不做敌人,最好不做。他以甄家二姑娘做信使,先一步低头,那我就同样善待这位二姑娘,表示善意。也不用多说甚么,把过去的恩怨,暂且化解了。” “暂且?!” “嗯,姜家那位老头儿活着一天,这恩怨就算翻篇一日。等老头儿没了,再说没了之后的事,姜家并不全是明白人。” “……” 第0401章 平儿…… 入夜,子时。 忙碌了一天的平儿回到三间小抱厦内,看到凤姐儿已经倒在床榻上睡下了,气笑道:“奶奶这主子愈发当得有滋味了,把活计都分派给我们,奶奶倒早早歇下了。” 一边说,一边卸下头上的头面,放在首饰箱奁里,又就着丰儿送来的热水洗了把脸。 凤姐儿本来正躺在锦被里想着心事,都没发现她进来,等听到她说话后,才回过神来,见是平儿,笑道:“怎这早晚才回来?你刚说甚么?” 擦了把脸,将铜盆里的水放在外间,又取了盆水至里间,也不知在洗甚么…… 隔着帷帘,平儿笑道:“奶奶在想甚么呢?我说奶奶如今愈发会当奶奶了,将活计都指派给我们,往日里奶奶不等下了夜断是回不来的,今儿倒睡的早。至于怎这早晚回来……哎,大老爷那边一刻也安生不得,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我又不好靠到跟前去。还有琏二爷那边,也不省心……” 平儿似有难言之隐,正犹豫着不知说甚么才好,却听凤姐儿冷笑一声道:“他又去招惹大老爷房里的小姨娘了?” 平儿闻言唬了一跳,惊道:“奶奶怎么知道的?” 小桃红,是贾赦前二年才纳的小妾,也不过稀罕了半年光景,就扔一边了。 凤姐儿自己也惊奇自己说出此事时的冷漠,哼了声,道:“甚么事瞒得过我?如今事情多,我且忍着。等忙完这一阵,再好好闹一场。” 平儿从里间出来,将铜盆里的水倒了去后,回到里间,脱衣上了床榻上,正要拉开锦被,却听凤姐儿笑道:“今儿睡我的被子,往日都是你给我暖,今儿我替你暖一回。” 此刻屋里就她二人在,平儿也不忸怩,就钻进了凤姐儿的被子里,果然一片暖热,躺下后,她叹息一声劝道:“奶奶何苦再闹?二爷是甚么样的人,奶奶又不是不清楚。果真闹大了,他脸上纵然无光,奶奶何曾会好受?说到底,奶奶将来还不得指着二爷过?” 凤姐儿冷笑一声道:“傻平儿,到了今日,你还想着将来指望他?平日里府上那些婆子媳妇只暗地里道宝玉是色中恶魔,只喜欢漂亮女孩子。可这些年看下来,他真正过过手的,怕也只有袭人。再看看你的好二爷,原只当他是个贪顽的,他倒好,让他去扬州办正经事,他从瘦西湖能生生浪到秦淮河,还浪上几个来回!如今愈发不堪了,连他爹的姨娘也敢偷!让蔷儿拾掇一回,到家倒是和我使脾气,说我和蔷儿不干净!正经事样样不成,偷鸡摸狗脏的臭的,倒是一样不落。你还指望他?” 平儿温婉劝道:“奶奶,虽是如此,可他毕竟是奶奶的正经夫君,不指望他,又能指望哪个?奶奶且忍二年,好好调理调理身子,待生下个一儿半女,往后才算有了指望呢。” 凤姐儿闻言,犹豫了稍许,还是咬牙道:“纵如此,有些事也要谋划在前头。平儿,我在蔷儿那边谋划了桩营生,他应下归应下了,可我总不放心,担心他在里面弄鬼!” “啊?” 平儿闻言,极清秀貌美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古怪,道:“奶奶还疑他?” 凤姐儿闻言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奇道:“我怎就疑不得他?他那样做大事的男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若不脸硬心黑,也做不成大事。所以越是如此,我越要疑他!” 平儿闻言,缓缓舒了口气,笑道:“奶奶能这样想就好,我还担心……” 凤姐儿见她这模样,破口骂道:“你这小浪蹄子,说甚么骚胡话呢?你担心甚么?” 平儿被骂的脸红心虚,却还是强犟道:“这也能怪我?谁让奶奶平日里和他那样要好,也不避点嫌。虽说矮一辈,可毕竟那样大了。他又生的那样好,还是少年侯爷,连皇后娘娘都想着将娘家侄女儿嫁给他。奶奶和他走的这样近,还不容别人瞎想?” 凤姐儿面色古怪的看着她道:“他有你说的那样好?我怎么没觉着……” 平儿气笑道:“你倒想赖我的账不成?我一年与他也见不了两面。” 听闻此言,凤姐儿笑容简直诡异起来,看的平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道:“奶奶这是甚么意思?” 凤姐儿往跟前挪移了下,正经道:“平儿,我寻思了下,咱们往后能指望哪个?哪个都指望不上。你二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就算我当做甚么都没发生过,他吃喝玩乐可以,迎来送往也马马虎虎,凡是花钱的,他都还凑活。可让他操持家业,赚一份家业,却是难上加难。果真有个一儿半女,到头来,还得咱们来费心思。与其等到事到临头再谋划,不如早点筹谋!” 平儿问道:“奶奶想如何筹谋?咱们说到底,不过是娘们儿家的,连二门都出不去。” 凤姐儿正经道:“我在蔷儿那边投了一千两银子,今后还要再追加一大笔,要在他那会馆里买一间门铺……” 平儿闻言变了面色,急道:“奶奶,甚么门铺这样值钱?你……你可别被人给坑了去……” 凤姐儿气笑道:“你也不看看他那边现在是甚么样的气派,还会巴巴的坑我这点银子?”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也不能完全放心得下。正巧,他今儿跟我抱怨说,他那西路院专为各府诰命小姐开的采买顽意儿的会馆,还缺个总掌事的,我就举荐了你,一年二百四十两的月钱,比我还高!” 平儿闻言唬的脸都白了,急道:“这算甚么,奶奶怎把我给卖了?” 凤姐儿啐道:“放屁!银子还归你,卖甚么?再说,又不是你一个,东府的尤大嫂子也一并过去。” 见平儿怔怔的愣在那,面色苍白,凤姐儿心中不忍,却还是劝道:“你怕甚么?蔷儿说了,那里连只公苍蝇都飞不进去,来往的都是各家的诰命小姐太夫人,岂是闹着顽的?你莫非以为那里是甚么不正经的地方?老太太才领着大嫂子和家里的姊妹在里面逛过一圈儿……” 平儿闻言,面色舒缓了些,迟疑问道:“那,难道连蔷哥儿也进不去?” “那当然!” 凤姐儿道:“你以为里面是做甚么的,正经里面来往的都是各府上的诰命。蔷儿说了,没个六品安人的诰命,连进门儿的资格都没有。这样多的官家诰命,他敢进去,还要命不要了!你想甚么呢,我还能将你往火坑里推?” 见平儿不再是那副可怜相了,凤姐儿赶紧又道:“这里面好大的买卖,我实不放心全交给蔷儿。再说,我就算信得过蔷儿,也信不过里面其他人,信不过东府的那位……蔷儿若果真信得过她们,还用得着寻我拿主意,寻个妥帖的人?平儿,等我闹一回后,贾琏果真能改了,自然是好事。可就算改了,往后要赚不到甚么银钱,到头来还得靠咱们自己。若是他狗改不了吃屎,甚至变本加厉的浑来,往后就咱们俩一起单过罢。这辈子也就那么些年头,等过完了眼一闭腿一伸,随便寻个地埋了就是。咱主仆俩能作个伴,不当孤魂野鬼就好!” 看她说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平儿终于心软了,道:“罢,奶奶何苦说这些?我去当这个差事便是,只怕做不好,给奶奶脸上抹黑。” 凤姐儿闻言,心里有些发虚,也不知平儿知道里面要卖甚么后,会不会将她给吃了,不过左右不必平儿去卖,她只管接待,因而笑道:“这有甚么难的?无非是陪那些诰命小姐说说话罢了。等你去了后,单有人教你该怎么说。你只记一点,里面卖的都是娘们儿家用的东西,那些丝绸都是极上等的,或是做成里面的衣裳甚么的,你莫要害臊。” 平儿一听这话就红了脸,又羞又好笑道:“蔷二爷这样大一个侯爷了,怎还琢磨这些?真是……” 凤姐儿笑道:“你原没听他说,这男人大丈夫,纵横沙场马革裹尸还,拼搏一生为了甚么?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所以,这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所以他那西路院会馆里,不仅有女人的顽意儿,还有孩子的顽意儿。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她又深深感叹一声,道:“哎呀!当初全当林妹妹是个可怜的,虽有老太太护着又如何?又体弱多病,不定甚么时候就没了。可如今再看看,蔷儿疼她疼成甚么了!妥妥的一等侯夫人就要到手了,那么大一座国公府的家业,再加上蔷儿这样能折腾赚银子。唉,人比人,气死人哟!” 平儿笑着劝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奶奶羡慕林姑娘,可林姑娘果真就那样好过?眼下还不知那位皇后嫡亲侄女儿到底甚么脾性呢,若果真是个温顺的,那自然是好事。若是个心里傲气孤拐的,偏外面传成喜静温婉的,那但凡有一点不是,谁会派到她身上去?” 凤姐儿闻言,想了想也有道理,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你是没见过蔷儿护林丫头护成甚么样了,等见了就知道了。别说是皇后的侄女儿,便是皇后的亲闺女,也未必顶用!好了,不说别的了,早点睡罢。明儿一早,你就往东府去看看,问问都要准备些甚么。” 平儿闻言,有些心焦起来,拉住凤姐儿的胳膊道:“怎这样急?” 凤姐儿好笑道:“你怕甚么?又不是生死离别,哪怕你不在那里,我有一个下金蛋的鸡在那边,还不常过去瞧瞧?你放心就是,短不了常见面。快睡快睡,这几日熬的我眼窝子疼。” 平儿闻言,不再说话,偏过头去,看着油纸窗外朦朦的月色,一时间心情复杂难明,难以入睡…… …… 东府,贾蔷小院。 里间,今日没人陪床,只有李婧陪同。 李婧自跟了贾蔷以来,几乎没一日安稳的时候,连香菱都圆了房,她却还撑着。 今夜总算得偿所愿,可她一张脸上非但没有娇羞喜色,反而成了霜雪色。 因为……没有见红。 尽管贾蔷再三解释,习武女子,原是如此,可李婧还是大哭一场。 直到贾蔷用行动证明,他并不在意那个,同样对她怜爱。 这一场折腾,一直折腾到半夜,贾蔷只觉得腰都要断了,才放下了肩头上的两条大白长腿,躺下正经说起话来…… “爷,祁嬷嬷定了一个好大的计,让我请爷拿主意!” 李婧神清气爽后,看着喘息的贾蔷说起正事来。 贾蔷含混不清道:“那个老白纸扇,又出了甚么主意?” 李婧一边给他揉捏起来,松快松快发酸的骨头和肌肉,一边笑道:“祁嬷嬷说,咱们城外的庄子已经被人察觉了,不过这原本就是意料中早晚的事。嬷嬷说,那庄子原不过是一个暂时的落脚地,如今人手大部分都进了城里,庄子的作用也就不大了。与其等敌人阴谋好了来围剿老巢,不如咱们设一局,故意激得敌人来杀,再正好……” “全部反杀?”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坐起身来说道。 李婧笑道:“我也这样问嬷嬷,不过嬷嬷却说,若是设局反杀,便算不得高明了,只算是下乘。这样一来,痛快归痛快,却会引起各方势力对爷的忌惮,得失不好说。” 贾蔷皱眉道:“那该怎么办?同归于尽?” 李婧摇头道:“祁嬷嬷说,同归于尽是中策,还会引得旁人的怀疑,毕竟哪有这么巧的事,就都死了?” 贾蔷闻言,缓缓道:“我明白了,这老嬷嬷还真没有自吹自擂,白家当初果真听她的,还真棘手了。她是想使金蝉脱壳之计吧?” 李婧笑着点头道:“正是!祁嬷嬷说,让金沙帮在东城的行动加大一些,更狠更霸道一些,露出一些暗地里打配合的人,然后回过头,各路人手全回城外庄子里。如此往复,不出三天,必有大队人马围剿庄子!咱们借着地道离开,再放一把火,从此往后,这些人手就真正潜到水下了,既能打消别家的盯梢,让他们轻视咱们,还能将这些人马,变成真正黑暗里的杀招!” 贾蔷皱眉道:“一把火,烧不干净骨头吧?外人怎会相信?” 李婧咬了咬嘴唇,看着贾蔷轻声道:“爷,祁嬷嬷说,只要爷点头,她就带人去乱葬岗上挖尸体去,挖够三百具,等敌人来攻时,先借着陷阱交战,边杀边退,等人进地道后,再放一把火都烧了,如此,也就圆起来了。” 贾蔷思量了足有一盏茶功夫后,道:“你告诉祁嬷嬷,就说此事我应下了。对了,她不是想让她孙子好好读书么?明日一并带过来,我帮他寻个好夫子。” 李婧忙道:“祁嬷嬷说,她希望她的孙儿能见着光,不像她这样了,她希望她孙子能和正常孩子一起读书顽耍……” 贾蔷闻言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道:“那更好办了!你告诉祁嬷嬷,还有那些把关的老人,如祁嬷嬷这般,立下大功者,凡是子孙愿意读书的,皆可送入贾家族学,与贾家子弟一同读书!我会将他们视为贾家子弟,不分彼此。愿意立户籍的,也可立在贾族名下,以便将来科举赶考。” 这种事,对于寻常百姓人家来说,几乎难如登天。 但对于眼下的贾家而言,只要不集中在一个时间点上,花个三五年来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可对那些见不得光的黑户来说,几乎等同再造之恩! 李婧大喜过望,有了这份恩情,她做事愈发得心应手了,就要翻身起来给贾蔷跪下谢恩,却唬了贾蔷一跳,忙抱住她,不许再动。 当然,理由不能是觉得小弟皮都快磨破了,而是:“往后外面的事,你莫要什么都亲力亲为,我怎么舍得你去乱葬岗挖盗尸体?” 李婧大为感动,轻声道:“这些脏事,当然不能让爷去做,便只能我来做。那些人手,都是桀骜不驯者,不亲自带头去做,不将他们彻底压服,又怎能为爷尽心办事?”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翻身上马道:“娘子如此贤德,小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第0402章 初会 翌日清晨,服侍着凤姐儿起床,并回了四五个管事媳妇的话后,平儿就让人备了车,往东府而来。 虽然心里不断劝说自己,原是帮凤姐儿守着门铺营生的,可马车离开西府,驶向东府之时,她心里仍有些发慌。 总觉着,似是甚么东西悄悄发生了改变。 至贾蔷院后,正看到他在庭院里打拳。 只是这拳却是有趣,不似虎虎生威的那种刚猛拳法,反倒是慢吞吞的,和老人活动筋骨一般…… 轻轻敲了敲门,贾蔷回过头来,见是平儿,眼前一亮。 平儿身上穿着玉色翠叶云纹锦衣,头上插着镀银绿玉滴珠镂花步摇。 耳垂白玉嵌珠缠丝耳坠,拿着绣帕的手腕上,戴一双缠丝嵌蓝宝双扣镯。 面带温婉之笑,眸蕴柔顺之亲。 似一株山中茶花,虽从不与牡丹玫瑰争艳,却也不失颜色。 低调内敛,貌不平平语自平。 贾蔷缓缓收了拳脚,长呼一口气,还抹了把汗后,笑道:“平儿姐姐来了。” 平儿见他如此,忍俊不禁道:“侯爷打的这是甚么拳,瞧着慢式式的,还这样累?” 贾蔷闻言,叹息一声,眉眼间浮起一抹肃穆之色,正经道:“当年我被奸人追杀,逃命时无意落入山崖,不想天不亡我,竟让我掉落在一树山崖不老松上,那不老松的树根处,在峭壁上居然有一洞!我进了洞中,竟发现山壁上刻着一套盖世武功,便是我方才打的那套拳法。自从学了这套神功后,你猜怎么着?” 平儿闻言都惊呆了,看着贾蔷问道:“怎……怎么着?” 贾蔷强忍着笑,道:“嘿!从此腰不酸、腿不痛,驾车能驾三百里,一口气能蹿上房顶了!” “呸!” 心思聪慧的平儿,哪里还听不出贾蔷在哄她,登时又气又好笑的啐了声:“岂有这样戏弄人的道理,还是主子呢!” 贾蔷哈哈一笑,道:“虽有些杜撰的成分,但这套拳法搭配上五禽戏来练,的确有强健体魄之功效。旁人不说,林妹妹那边是一日都不会断的,你瞧她如今可是比从前好许多?” 平儿闻言明眸一亮,笑道:“何止是好许多?竟像是换了个人般。往年里,初春和深秋两节气里,便只能泡在药罐子里。如今确是比从前强太多了……果真有这样神奇?若果真这样神奇,那侯爷也教我们奶奶一教,她虽看着好,其实身子也不算壮,不过是性子刚强不伏软罢。” 贾蔷点头笑道:“你倒是忠心耿耿……好说,回头我教她便是,平儿姐姐也跟着学学……” 平儿看着贾蔷锋利的目光,总觉得似能往心里钻,不敢多看,避开眼神笑道:“听我们奶奶说,侯爷那会馆的西路院,少一个总管事。奶奶说她举荐了我,可我不过一个奴婢,纵往日里跟在奶奶身边学了些,也只是那么点皮毛,正经哪里能上得了台面?侯爷若是请了我去,还一年花上二百四十两,我可真真担待不起。不是我偷懒不愿出这份力,只怕耽搁了侯爷和奶奶的大事……” 贾蔷摆手笑道:“里面说罢,岂有站在门口说话的……”说着,先往里面行去,平儿见之没法子,也只能跟了过去。 这时晴雯和香菱一边吵闹,一边抬着热水过来。 看到平儿过来,晴雯未曾见过,见如此秀美的一个女孩子跟着贾蔷进了屋,心中大为警觉。 香菱却是极高兴,远远的就叫了声:“哎呀!平儿姑娘来了!” 还对晴雯介绍道:“平儿姑娘是西府上下都最喜欢的人了,便是谁犯了点罪过,不敢同二奶奶说,只要同平儿姑娘说一声,但凡不是大罪过,她都能宽容过去,所以大伙儿最喜欢她!平儿姐姐还是二奶奶身边最得力的人!” 晴雯闻言,眼睛里的防备色消失了,只要不是来抢饭碗的就好…… 她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人,不过犯了罪过的人,合该狠狠教训!” 贾蔷提醒她:“你犯的罪过何曾少了?” 晴雯不服:“那爷也没少教训!” 说出口,脸就红了,偏过头去…… 香菱在一旁偷笑,还被她凶巴巴的瞪了眼。 贾蔷笑道:“一大早就你在院子里磨牙,去将尤大奶奶请来,就说我有事寻她。” 晴雯转身就走。 见她如此,平儿心里讶然,好一个爆炭性子的丫头。 又见香菱一个人提着一木桶水,俏脸都挣红了,平儿忙上前去帮忙。 贾蔷本也想去,可刚迈一步,就看到平儿弯下腰去帮香菱,翘起的那浑圆挺翘的弧度,即便他昨夜损耗超标,此刻见了心中还是忍不住一热。 不忍唐突了这个真善美的姑娘,贾蔷忙收回脚步,先一步进了屋…… …… 等洗漱罢,重新换了身衣裳回到正堂时,见尤氏也来了,两人正闲话,看到贾蔷出来,皆站了起来。 贾蔷摆摆手,落座后直言道:“请大奶奶和平儿姐姐来,是有事相求。” 尤氏和平儿忙赔笑称不敢,贾蔷道:“家里都知道,我在西斜街那边置办了一座会馆。会馆东路院,是爷们儿们摔跤比武看大戏用的,这一路不用管,自有人料理。中路院是客房,休息的地方,前半边儿归东路院,与之相通,后半边儿归西路院,与西路院相通。中间都是封死了,连门都用砖石垒砌了起来,互不相扰。而西路院,五进的宅院全部打通,加上中路院那后半边儿,统共几十间房,组成一个小街道,里面卖的全是女人孩子用的顽意儿。 贾家家大业大,族学耗费比过去大十倍不止,所以我这个族长不得不多费些心思赚些银子,就想将这会馆的西路院,打造成一个财源之地。 旁的该有的都备齐了,独这能总管掌事的人寻不到妥当的。大奶奶我知道,是个巾帼英雄,管家本领不逊西府二婶婶,只是当初被贾珍那畜生给耽搁了。大奶奶去帮我管着里面迎来送往的事,你本就有三品诰命,和那些诰命小姐交道,便宜的很。一年二百四十两的月钱,也能贴补一些脂粉银子。” 尤氏听了心里不知是喜是忧,总怀疑这莫不是被扫地出门儿了吧…… 看她不安畏怯的神情,贾蔷便猜出了她的心思,便有些无奈道:“西斜街那边,并不是每天都开门,一个月里不过四天,其余时候大奶奶愿意回家住,当然可以回家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听到贾蔷的话后,尤氏脸上笑容一下绽放开了,忙道:“并不担心这个,只是寻思如何把差事干好!”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侯爷,我那两个妹妹也闲来无事,不如……” 贾蔷摆手道:“你想带去也无妨,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能得一份月钱,足够养活她们自己。只是我丑话说前面,那边的规矩比家里怕是还要严一些,绝不准有仗势欺人的事……” 尤氏一迭声的担保道:“绝不会绝不会,岂敢坏了侯爷的大事。果真如此,我也没脸留她们了。” 贾蔷说完尤氏这边,又对平儿道:“平儿姐姐要做的,就是总掌里面的事,西路院那边一个男的都不许进,只有一些健妇嬷嬷媳妇和丫头负责日常粗活,女人一多事情就多,虽也有几个管事的,但最多只能负责一摊子事。平儿姐姐便去当个大总管,里面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我安排了八个会拳脚的女护院,一直跟着你,只听你的令。你只要记得,你在里面就代表我,慢说寻常婆子媳妇或是丫头不听话你可以处置,便是进门的诰命,敢摆官威耍威风的,你也可以直接使人送出去。随行的婆子丫头有敢轻狂的,直接打出去都不当紧!维护里面的秩序,至关重要! 为甚么选你呢?是因为平儿姐姐心中善良,不似二婶婶那般手段狠辣,能容人改错。但你又不是一味的老好人,该处置人的时候,也会处置。果真有难为之处,可与大奶奶商议,她知道甚么时候下重手。” 听贾蔷这样说,平儿心里乱糟糟的,只觉得责任深重,怕当不起。 而旁观者尤氏的面色则隐隐有些古怪,平儿代表贾蔷? 看着平儿这样好的颜色,尤氏自觉发现了甚么。 不过又一想,她自己还代表门面,要和诸诰命周旋呢,想来也没甚么大不了。 她自信姿色不差,今年不过二十五六,还谈不上老。 她那两个妹妹就更不用提了,都是绝色。 可贾蔷对她姊妹三人,却从无那样的心思。 一个男人有没有对女人别有心思,女人心里其实再明白不过,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有的时候女人不去想这些,或者骗自己无事罢…… 尤氏心里明白,贾蔷对她们姊妹三个,是果真没有丝毫龌龊的心思。 如此推断,对平儿也未必如此…… 难道,果真是个君子? 等尤氏和平儿走后,晴雯来到贾蔷跟前,欲言又止。 贾蔷皱眉看她,问道:“甚么事?” 晴雯正经毛遂自荐道:“我也可以去帮爷去管人呀!我还会女红,比谁也不差!” 贾蔷笑骂道:“你还想跳槽不成?不是不让你管,我怕让你去了,三天不到人都让你用簪子戳死完了。至于女红……偶尔做做也就是了,常年做,不把你眼睛熬瞎才怪。” 香菱嘻嘻道:“爷心疼你呢,傻晴雯!” 晴雯转身就动手,毫无疑问,被香菱反制,挣脱后晴雯放狠话道:“再敢胡说,我还拾掇你!” 又对贾蔷道:“别人都熬不瞎,偏我眼瞎?” 贾蔷闻言仔细想了想,道:“也罢,那我先给你一个样子,你在上面刺绣,做的好了,确实能赚银子。” 晴雯撇嘴道:“哪个是为了银子,还不是为了帮爷出力?” 说着,跟随贾蔷进了里间,不过待贾蔷从一紫檀木盒中,拿出了一样物后,只看一眼,晴雯的眼睛就直了,俏脸瞬间红成了煮熟的螃蟹,再看贾蔷,目光简直惊恐! 贾蔷淡淡解释道:“这是西洋流传过来的,对女子大有好处。虽不雅致,可女人穿这个,不用裹胸布去裹胸,不仅对自己好,还对子嗣好,不会让子嗣轻易夭折,生出病秧子的可能也大大减少。这是利国利民的正经事,你莫要胡思乱想。” 晴雯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贾蔷。 贾蔷呵呵一笑,对晴雯道:“罢了,你现在不敢,就等过些日子再说。等女人们都开始戴这个,你也就敢绣了。不仅绣,还要穿呢。” 说罢,将东西放回木盒后,笑着离开。 背后,晴雯偏着头冲他一皱鼻子,穿个大头鬼! 不过,羞红的俏脸,艳若芙蓉,目光还是落在了那物什上,怎么穿啊,果真能生儿子…… …… 第0403章 谁家还没个大人? 两日后。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林如海看着贾蔷道:“这两天,听闻你手下那个金沙帮动静不小?” 贾蔷点了点头,道:“连先生都听说了?” 林如海呵呵笑道:“京畿重地,风吹草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更何况,你还是当下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义平郡王府的长史前儿去你府上要人,直接被你赶出去了?” 义平郡王李含,太上皇十四子,景初朝时依附在皇九子李向身边,也是炙手可热,跺一跺脚动摇神京城的人物。 贾蔷笑了笑,道:“义平郡王府那位王长史实在无礼,说话阴阳怪气的,怕是还以为是在景初朝呢,听了几句,就让我赶出去了。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牵扯的,义平郡王府居然请来了冯紫英当说客,我也就把人放了。” 林如海淡淡道:“神武将军冯唐,是太上皇一手简拔起来的心腹大将。冯家在景初朝时就生发起来,和几位皇子关系适中,不远不近。不过我也听说过,他那个儿子为人四海,极好交友。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皆有其友。冯家大郎和你关系也不错?” 贾蔷点点头,道:“还算不错,虽还不是真正信得过的人,但表面上的交情,已经十分深厚了。” 原本嗑着南瓜子,静静听着谈话的黛玉,听至此后实在忍不得,奇道:“交个朋友,还分这些?既是表面的交情,又谈何深厚?” 林如海和贾蔷谈事,黛玉即便在,也不会回避她。 不是为了让她参与甚么,而是让她开阔一下外面世界的眼界,以避免成为贾母、王夫人那样内宅斗争手段高超,却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以至于不明白培养子孙成才的重要性…… 听闻她询问,贾蔷笑道:“这有甚么好奇怪的,你们女孩子们交朋友,也分可以交心的,和只面子上过得去的。” 黛玉不服,星眸看着贾蔷抿嘴笑道:“便是如此,我们也不会说面子上的交情十分深厚,也没有你这样的厚面皮!” 贾蔷闻言,哈哈一笑,搬着椅子往黛玉方向移了移,眉飞色舞道:“林妹妹,说到厚面皮,我跟你说个好顽的……” “咳,咳咳!” 林如海简直莫名其妙的看着贾蔷,这边正经事说完了么? 见他咳嗽贾蔷都没反应过来,便用镇纸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贾蔷见黛玉已经伏在几案上,抖着削肩在笑,方回过神来,面色悻悻的又搬着椅子回到位置上了。 不是他糊涂,是他真没想到林如海果真有事要谈。 他忙了两日未来,今日前来,原是来探望林如海和黛玉的。 方才已经和林如海问过安了啊…… 林如海收起笑脸,看着贾蔷微微皱眉道:“你手下面那个金沙帮,这两日突然加大动静也则罢了,你从扬州带回来的人,也有许多漏了尾巴,五城兵马司居然还明晃晃的配合着金沙帮动作。这里面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你对下面人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 贾蔷闻言,回答之前,又看向黛玉,赔笑道:“妹妹先去看看姨娘,那蟹粉狮子头只做一人一盅可不够我吃!” 黛玉“呸”了声,没好气道:“偏你花样多,不让我听,我还不想听了呢。” 说罢,起身嗔了贾蔷一眼后,扭身离开。 等黛玉走后,贾蔷方将祁嬷嬷之谋说了一遍,最后严肃道:“师妹车驾遇袭一案,我总觉得幕后黑手就在宗室里。眼下虽不好轻举妄动,直接对宗室下手,但却可以逼出黑暗里的潜伏的人来。能在私下里养得起一拨人手的人家,其实也就那么些。我想借此计,看看背后到底都有谁!” 林如海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方道:“我就知道,这其中怕是有名堂。那个祁嬷嬷,好野的江湖路数,居然是个老妇……” 贾蔷听出林如海的深意来,道:“祁嬷嬷儿女皆亡,死于江湖仇杀,只有一独孙,还因仇家刺杀跛了脚。她平生别无所愿,就希望她的孙子能当个正常人,可以见光,可以读书。我已经亲自将她孙子安排进贾家义学里,视若贾家一份子。” 林如海闻言,缓缓点头道:“理应如此。至于此计……从道理上来看,没甚么大漏洞,即便此计不成,也没甚么损害。只是,你养那么多人手做甚么?这些人手的花费嚼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林如海手下就有一批人手,但大部分都送去给了韩彬,带回京的,不到五十人,散在四处。 以林家家底之深厚,他都觉得养这些人有些吃力。 而贾蔷行个险计就要抛出去三百人,那没有曝光的,又有多少? 一年下去,怕要几十万两银子往里面扔。 况且,原本总共也就才四百来人,且眼下大部分都在扬州,那剩余的人从哪来的? 贾蔷忙道:“是连带着金沙帮的一批人手,也要借这个机会掩藏起来。至于花费嚼用,还能支撑一个半月,一个半个月后,进项也该跟上了,就不用跟往无底洞里扔银子一样吓人了。至于干甚么……先生面前不说假话,无非还是自保!先生,那一夜未出事前,谁能想到贼人敢丧心病狂的做出那等事来?那一夜是师妹的运气好,可我们不能回回都靠运气。再者,无论甚么时候,我总想能在形势最恶劣的时候,给家人留一条活路。” 林如海闻言,神情肃穆,看着贾蔷缓缓道:“不至于此啊,蔷儿。” 贾蔷摇头道:“当然最好不至于此,但最后的希望,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上。所以,我宁肯耗费巨大的财富,哪怕最后能提前一个时辰得了信儿,那也值得!” 林如海轻声一叹,道:“好好做事,好好做人,便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的危机感,远没有贾蔷强烈,林如海不大相信林家和贾家会沦落到那一步…… 贾蔷点了点头,笑道:“先生放心,我省得。” 林如海也笑了笑,却又道:“近两日市井上突然喧嚣起来的,关于妇人裹胸布的事,也是你让人鼓荡起来的?” 贾蔷闻言,嫩脸一红,干笑了声,点头道:“是。” 林如海目光有些深沉,看着他道:“应该,不只是为了赚钱罢?” 贾蔷忙正色道:“绝对不是!先生,虽然太平会馆那边的确要卖一些西洋妇人样式的中衣,但这种中衣样式没甚么难学的,手巧的人看一遍就会做了,也一定会有许多人模仿。若能改变女子裹胸之恶习,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看着贾蔷一脸正经的模样,林如海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他再睿智,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位儒家文人士大夫。 女子裹胸这种话题,也能搬上台面来谈? 何其猥琐! 不过,想想因这两日金沙帮“躁动”,引来的对贾蔷“飞扬跋扈”、“拥兵自重”的弹劾,添一点荒唐的名声,未必不是好事。 武勋将门,要那么好的名声做甚么? 君不见赵国公府的那块老姜,名声越臭,地位反而越稳…… “罢了,不管因为甚么,只要不是一味的贪财就好。” 林如海摇了摇头,仍感荒唐地笑道。 另外,心下也打定主意,晚上同梅姨娘言语一声,让她抽功夫将一些该注意的事,同黛玉仔细说说。 这些话,父亲是不好说的…… 正念及此,就见梅姨娘和黛玉进来。 梅姨娘上身穿着樱子红对襟褂子,下面则是玉色印金竹叶纹长裙,极蕴江南之美。 而黛玉上面则是桃红织金锦缎衫,下面是绣牡丹粉色亮缎裙。 二人进来,仿佛书房内都为之明亮了些。 贾蔷咧嘴一笑,黛玉和梅姨娘齐齐白他一眼,贾蔷忽然想起来,对林如海道:“对了,西府老太太催我接林妹妹去住几天,想的不行了。另外,还要师父你按时吃药,要不然,她就带着宝玉和贾家那几个姑姑,一并拖家带口来这里,见天儿监督你。” 林如海闻言,哑然一笑,点头道:“你对老太太说,我记下了。蔷儿,家有一老,是好事。很多时候,老人可以将年轻人不顾后果的冲动给按下来,这个道理你要明白,对老太太,也要多一分尊敬。” 贾蔷缓缓点了点头后,岔开话题道:“先生对忠勤伯杨华可熟悉?” 林如海“嗯”了声,道:“不算陌生,杨家虽只一个伯位,但在军中却算得上是老将门。杨华性格一如其父老忠勤伯杨振一般,沉稳坚毅,但又多一份攻杀之气。” 见贾蔷皱起眉头来,林如海轻笑了声,道:“不必担心,你和杨鲁之间的过失,朝廷里早有公论,陛下亲口断定,你并无过错。杨华回来后,升官晋爵,好好安抚就是。” 贾蔷扬了扬眉尖,道:“他就俩儿子,这次都要死绝了,升官晋爵怕是未必有用吧?” 林如海淡淡道:“儿子死光了,再生就是,这并不是杨家迁怒你的借口。杨家虽然立下不少功勋,贾家和林家加起来,总比一个忠勤伯府强吧?谁家还没个大人?” 贾蔷闻言,咧嘴嘿嘿一笑。 黛玉在一旁瞧着也高兴,见他望来,嗔他一眼,又抿嘴轻笑。 一家人吃了蟹粉狮子头,过了半个时辰,又看着林如海将药用下后,贾蔷便带着护着黛玉的马车,驶向了宁荣街荣国府。 …… 第0404章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林家马车还未驶进荣府大门,贾蔷就被正好从宫里急急赶来的数名黄门所拦。 “宁侯,奉皇后娘娘懿旨,召宁侯即刻进宫!” 贾蔷认得宣旨的这个黄门侍郎,皱眉道:“牧公公,本侯乃外臣,皇后娘娘要召见外臣进凤藻宫?” 牧笛笑道:“宁侯与长乐郡主定下了亲事,原已经不算纯粹的外臣了。再者说,万岁爷也在。” 贾蔷闻言抽了抽嘴角,对车驾内道:“林妹妹,我先进宫陛见,等回来再一起顽耍。” “……” 本来听闻皇上、皇后突然召见,黛玉心里还十分紧张,可再听如此风骚之言,她心里的紧张担忧都散去了大半,咬牙道:“快去你的罢!” 贾蔷哈哈一笑,目送马车自角门入荣府后,方拨转马身,在亲兵护卫下,与一众黄门并御林军赶往皇城。 …… “臣贾蔷,拜见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凤藻宫内,隆安帝、尹皇后俱在,除此之外,还有贤德贵妃元春、端妃茹氏及周贵人,并一殿的昭容、彩嫔、女史。 贾蔷未至殿内,只在门口,就遥遥拜下。 见此,隆安帝都抽了抽嘴角,尹皇后更是啐道:“你在那拜得哪门子大礼?还不快进来!” 贾蔷摇头道:“回娘娘,殿内除了皇上和娘娘外,还有几位娘娘,臣乃外臣,实在入不得。” 尹皇后气笑道:“你少胡扯!你连亲都未成,这里面还有你大姑姑在,你装哪门子外臣?赶紧进来,再啰嗦,你仔细着!今儿原没你好果子吃!” 贾蔷心里一跳,猜测今天到底是甚么鸿门宴。 等进殿后,见隆安帝居然只穿了件常服,随意的与尹皇后坐在凤榻上,凤榻下方左右两边,元妃、端妃和周贵人分开坐着,元妃独坐东面,端妃和周贵人坐西面。 贾蔷并未见过元春,但只看哪个神色最为激荡,也认得出来,他再次拜过帝后之后,方与贾元春拜道:“侄儿请大姑姑安!” “安,安!快起来罢!” 元春看到家人,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双手虚扶,激动的颤声说道。 一入侯门尚且深似海,更何况是宫门? 从入宫为女史至今,已经七八年过去,从未见过家人一面,如今来的虽是东府的,可元春见之却觉得无比亲近。 不过好在,她还是知道规矩的,等贾蔷见罢礼后,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只与他颔首示意。 尹皇后见之笑道:“今岁皇上准许省亲的恩旨已下,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皆可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此乃真正的旷世之隆恩。听说你们贾家也在修园子了,等修好了,自然可入内奏请省亲之事。” 元春含泪起身,与贾蔷一同再拜天恩。 不过这一次,隆安帝却只叫起了元春,而后喝问贾蔷道:“朕听闻坊间乌烟瘴气,派人去查,都是你麾下五城兵马司的帮闲在传闲话。这两日朕的御案上全是巡城御史科道言官弹劾你的折子,你一天到晚又在胡乱折腾甚么?” 贾蔷道:“臣没干甚么啊!这几日,臣连公署衙门都没去,也没招惹哪个……” “放屁!” 看到贾蔷,隆安帝就想起追封他为一等侯的悔恨事,再加上此子素来在君前直言,还有林如海的干系,所以隆安帝当着他的面说话也直,骂道:“坊间关于裹胸布的传言,都快成笑话了!闹的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你到底有何居心?” 尹皇后也嗔道:“甚么好下流种子,不拘做甚么,拿女儿家的这些事说事,贾蔷,你怎么说?” 尹皇后当真当得起眉眼如画四个字,五官之标致,堪称典范,绝对属于增之一分则画蛇添足,减之一分则留下遗憾。 这种形容,倒和宝琴有些像,都属于极标致的美。 此刻配上长辈嗔怪的笑容,让人很难抵挡其对晚辈的宠爱之意…… 贾蔷忙道:“皇上,娘娘,臣着实没想到,这种小事也能惊动皇上和娘娘。但臣敢以性命担保,坊间谣传……” “你敢说那些话和你没关系?” 不等他说完,隆安帝就不耐烦喝问道,眼神不善起来。 贾蔷忙道:“不,那些话其实原都出自臣之口,但……” “你还有脸承认?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国朝一等武侯,朕的兵马司都指挥,干出这等下流卑贱事来,不让你兴风作浪惹是非,你就故意传谣?你的脑子让狗啃了?” 隆安帝脸色难看骂道。 贾蔷并不慌张,道:“皇上,臣何曾兴风作浪传过谣言?臣让部下所传之言,句句属实!臣在津门时就遇到一西洋贵女,后来至扬州,又遇到几个西洋传教士,和另外一些西洋贵女。和他们的交谈中,臣才发现,原来西洋女子,早就从裹胸束腰中解脱出来了!” “噗嗤!” 端妃茹氏许是天真烂漫些,听闻此言,红着脸笑出声来。 殿内其他宫女昭容彩嫔们虽没出声,可脸上也无不羞红,眼中忍笑。 隆安帝都叹道:“朕真是服了你这张面皮了,这等话,你也有脸子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这样大声?” 贾蔷摇头道:“皇上,臣觉得这一点都不可耻!皇上,哪怕不提西洋番人,也不提盛唐时如何,宋朝时又如何,只说本朝!开国时四王八公二十四侯,大燕军威之盛,天下无敌!!再看看他们的娘,有哪个是裹胸的大户小姐?” “噗!” 隆安帝正在吃参茶,本来还想听贾蔷有甚么高见,谁料话锋一转,又扯到这上面去,一口茶禁不住给喷了出来。 尹皇后见状,都顾不得笑,怒斥一声:“贾蔷!君父之前,你再信口胡说!” 隆安帝咳嗽了一阵后摆手道:“你让他继续说,左右四王八公里他贾家祖宗就占了两个,朕倒要看看,他还怎么说。今日说不通,廷杖都给你预备好了!” 贾蔷丝毫不露怯,继续道:“等到元平世祖朝,四王八公府里,当家国公夫人、侯夫人都用乳母喂养子嗣,结果到了第二代,除了我贾家荣国先祖外,大部分将门迅速衰退下去,再下一代,就几乎没有可扛鼎的人物了。再看元平功臣,只看看赵国公府的老公爷就知道了,姜老公爷他娘绝对没有裹胸,所以才将他养的生生活成了人瑞!” “你在胡扯甚么?简直满口胡言!朕让你安生几天,你安生的满脑子里都是裹胸了?” 隆安帝忍不住教训道。 贾蔷面色始终平静,道:“好,就算不提这些勋贵,皇上,臣绝非这两日才想起鼓弄此事,早在扬州时,听闻这个说法后,就开始留心此事。臣派出去二十多人,往四省之地去调查各医馆药铺记录的难产妇人,最后得出了详实的数据。 在四省之地,共计数了六百三十八户大户人家,而发生过难产的人家,居然达到了二百八十户,这其中,还有些人家发生过难产甚至都没报,人就没了,总数绝对超过四成! 而无一例外,这些人家的妇人,都是裹胸之人。 又探访了超过一千五百户农户,发生过难产的人家,还不到两百户,连一成都不到,因为她们没有束胸。 这是其一!其二……” 贾蔷顿了顿,见殿内诸人,尤其是诸女子面色都开始发白,他继续大声道:“其二:还调查了这六百三十八户大户人家子嗣成丁情况,六百三十八户,十年内户房添名新增的统共不到一千七百丁口,许多孩子,乳娘精心喂养,结果活着活着,人就没了。 平均下来,一大户连三个成丁都养不出来! 而未曾裹胸的农户,吃的通常不如大户人家的下人,但即便如此,十年内一千五百户一共新增了近五千丁口。一户超过四个丁口…… 很明显,亲娘母乳喂养的孩子,活的更坚实,更壮实,也活的更久! 不穿裹胸的农妇,为了生计操持那样重的农活,除了得了恶疾,通常都能活的高寿些。 而高门女子,除却少数能活的高寿外,早早香消玉殒者才是多数! 皇上若是觉得臣口说无凭,都是瞎扯,大可打发人去大范围的查一查。 臣敢担保,查证的范围越大,就会发现小小一个裹胸,害了多少女子的性命,又害了多少婴孩! 要不皇上让人合计合计宗室勋贵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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