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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你可想好了,要做甚么?” 徐臻见识了一些时日后,也自有感触,叹道:“都说京城大,居不易。真真一点不假,不过越是这样,我倒觉得越有意思。在扬州府平趟有甚么意趣?只是,我还要继续多看看,接触接触,不然冒失出手,反而容易失手。侯爷,你给指条路子?” 贾蔷思量稍许后,说道:“你还是坐镇都中德林号,管管冰室,还有和扬州聚凤岛上联络。另外,西斜街那边也缺一个掌总的外掌管,负责调度货物,尤其是云锦。我会给你调拨一批人手,且先融入京城再说。” 徐臻一听能独当一面,哪有不乐意的,连连点头应下。 齐筠见他如此,又笑骂了声,随后问贾蔷道:“侯爷招我们前来,可是有甚么大事要吩咐?” 贾蔷正要开口,却见商卓面色凝重的大步从外面进来,也顾不得齐筠和徐臻在,禀道:“侯爷,布政坊林府那边出事了。被抓的户部官员家眷,也不知听哪些人挑唆,将林家老爷的车驾堵在了街道口,哭闹着要讨公道。” 贾蔷闻言,脸色一肃,起身大步往外行去。 …… 第0462章 掀桌子! 布政坊,距离林府大门不足百米外。 林如海的马车被百十名老妇或是三四十岁的妇人,带着婆子嬷嬷和小孩,围在一起不能行。 马车车壁上还有地上散着碎了的鸡蛋、馊水、污臭的咸菜…… 各种哭骂声、污言秽语声、诅咒林如海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的声音如唱大戏般。 更远处,则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里是布政坊啊! 神京城一百零八坊,最清贵的几个官坊。 也有公人的身影出现,可对上那些哭天抢地的白发老妇,对上那些妇人,连他们似乎也没甚好法子。 户部的大案,经过一日一夜的发酵,早就惊动了神京。 官场上的风声,却都是向着户部人说话…… 所以不管是大理寺、刑部还是顺天府衙派来的人,都不敢动硬的。 也有人暗中打招呼,不许他们强来。 果真今日被这些妇人揪斗一场,哪怕不被拖出来啐骂辱打,只围着骂上半天,林如海积攒的清誉,也要折损大半…… 之后当然会将这些妇人严惩,但如此一来,户部残余之人岂不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林如海在户部,纵能逞一时之凶威,以后也必会寸步难行,待不长远…… 而且,背后之人也在等。 谁不知道林如海有个好姑爷,一直当他的马前卒,简直快成了门下走狗。 如今林如海遭难,贾蔷会不出面? 以贾蔷那种粗莽性子,怕是不会顾忌这些妇人的身份。 若这些妇人是右侍郎黄益和那十八个已经被查出罪证的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的家眷也就罢了。 可这些妇人只是户部一些犯了些“小过”,至少在这次大案中,只是“小过”,注定会被放出来的官员的内眷。 将她们打了或者杀了,出了人命,那林如海和贾蔷这对翁婿,就不仅是自绝户部这样简单了。 然而看着给贾府报信的人已经去了近一个时辰了,按理来说,也该来了…… 是来了! 来了几十个老妇,提着扫帚、簸箕和铲子等“兵器”。 在围观群众目瞪口呆中,这几十个老妇上前将同样发懵的围堵人群先骂后打…… “谁让你们脏了这地儿的?” “俺们天不亮就来清扫出来的街道,就让你们这群老滢妇小昌妇们给污了!” “黑了心的下流种子,坏透了的老表子们!” “你看看你们将这地儿给脏成甚么了,给俺添干净了!” 那些小官宦人家出来的妇人,哪里是这些市井悍妇们的对手? 连啐骂带抓打,连一碗茶的功夫都没用,就被打的溃不成军。 有两个年轻些的妇人,连身上的衣裳都快被扒干净,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哀求…… 而暗中想要出面“主持公道”的人还未靠跟前,就被几个身手矫健的大汉直接锁拿按倒在地,拖到一旁。 这时看热闹的人才发现,不知何时,面色清冷的贾蔷,已经带人骑马立于一旁…… 眼见一群妇人厮打的实在不像话,有大理寺的官员上前,对贾蔷拱手道:“宁侯,还是适可而止罢。此处乃布政坊,皆是朝廷三品衣紫大员的住宅。闹成这样,实在有失体统!” 贾蔷淡淡看向此人,问道:“你哪位?” 此人面色一变,强笑道:“下官,大理寺少卿裘源。” 大理寺少卿乃从四品官,在大理寺中仅次于寺卿的实权大员。 大理寺乃三寺之一,大理之意:古谓掌刑曰士,又曰理。 汉时景帝加了个“大”字,意为取天官贵人之牢曰大理之义。 裘源原以为,以他的身份,贾蔷无论如何也该结个善缘。 却不想,贾蔷目光清洌的问他道:“这些人,是你的人?” 指的是被他手下扣下的,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五个人手。 裘源闻言一滞,道:“下官听闻有不明人士,围困户部左侍郎林大人,因此特意带人前来……” 贾蔷讥笑道:“你带人在这看了近半个时辰,看到有人来和那些蠢妇扭打在一起,才决定上前相助?” 裘源面色一变,还想说甚么,贾蔷却已经不去理会他了。 他纵马上前,至场正中,翻身下马,至被林府下人保护着的车驾前行大礼道:“弟子来迟,让先生受苦了。” 马车内,传来的却是平淡不起波澜的声音,道:“无事,蔷儿不必过多为难她们,不过一群可怜人罢。” 贾蔷却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先生且先回,弟子将这些愚妇背后之人问出后,再去见先生。” 林如海沉默稍许,回了声:“也罢。” 他相信,贾蔷不会中那些人的圈套。 贾蔷起身,打发林府管家成席带着马车先回林府。 等林如海的车驾进入林府后,贾蔷才一脸凌厉的看着那群被扫地大妈打的无处可逃的妇人,沉声道:“户部大案,皇上和户部林侍郎并诸位大臣原本秉着惩前毖后的宽厚之心,只诛首恶,余者只要坦白赎罪,可网开一面。却不知是谁人挑唆的你们,恩将仇报,如此恶毒的围堵辱骂林侍郎。好啊,既然你们如此能耐,那就将你们家男人的罪过好好理论理论,看看他们到底有罪无罪。你们放心,所有罪证都会摆开,必让你们心服口服!只是,这次却别想再让朝廷开恩,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坐大牢的坐大牢!一群不知好歹的贱婢!!” 贾蔷的话,让这些妇人都懵了,她们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其中有一头发花白的妇人却忽然大声道:“你少哄人!就是林如海那老毒夫把我们老爷抓了起来,冤枉了他,我们老爷不过是颜料库的小小管事,从来没做过亏心事,凭甚抓我家老爷?” 贾蔷厉声道:“你们家男人叫甚么名字?” 那妇人却不肯说:“你休想知道,你必是想害人!” 贾蔷微微扬了扬头,立刻有两个亲兵上前,将这个妇人抓了起来,贾蔷也不指望从她嘴里得出消息,一鞭子抽在她脸上让她闭上了咒骂的嘴后,又拿鞭子指着方才和这个妇人在一起的一位年轻些的妇人,道:“说,她是哪家的?不说,一样的下场。” 这年轻妇人哪里敢硬扛,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贾蔷冷笑一声,对身边商卓道:“让人去林府,问问颜料库的王主事,到底是不是清白的?罪证可俱全否?” 商卓立刻前往,未几而归,大声道:“侯爷,林老爷说了,颜料库的王明义是三库中除了银库外,八个罪证明确的主事之一。王明义妻子高氏有藏匿转移贪污所得之罪,将王明义所贪并偷盗之物资,转移至其娘家高家。所以,高氏并高家都会被株连在内。林老爷说,今日他还替八人求过情,罪过轻些的,只要交出贪渎之财,可以戴罪立功。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原还在思量中……既然大理寺的裘大人在,侯爷直接将人交给他就是。此事,林老爷不管了。” 贾蔷闻言,冷笑一声,让人将高氏送到面色难看的裘源跟前。 然后,他对地上瘫坐着的一众面色惨白的妇人道:“看到了么?便是她自己,亲自害死王明义,还害死了她娘家!现在,我最后问一遍,是谁挑唆的你们前来闹事?” 妇人们面面相觑,有王家惨况在前,她们哪里还敢迟疑? 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是户部的小张……就是南档房的张桥让我来的!” “我是户部司务厅的李长远让我来的!” “我家是户部江南司的赵祝说的……” “我家是……我家是大理寺司职田成说的……” “我家是刑部书吏王海说的……” 一旁走过来的裘源听了额头上见汗,干咳了声,劝道:“宁侯,此事牵扯太广,还是不宜声张开来……” 贾蔷皱眉道:“不宜声张?他们有胆子做的出来,还不敢当?户部、大理寺、刑部、礼部、工部、都察院……好啊!一个个魑魅魍魉的东西都出来了,不知死活!来人,将这些人都请了来!本侯倒想问问,他们想做甚么?” 裘源闻言面色大变,警告道:“宁侯,你有甚么权力抓人?” “没错,一个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没权力抓人。” 裘源话音刚落,就见一群身着玄色黑鸪锦衣,头戴三山无翼纱帽的绣衣卫前来。 为首一中年人目光阴鸷,方才的话便是他所说。 “放肆!” 贾蔷厉声喝道:“你一个绣衣卫千户,也敢对本侯指手画脚!” 绣衣卫指挥使也不过正三品,千户更只有五品,贾蔷却是超品国侯。 此人却是桀骜的拱手一礼,道:“下官赵不惟,见过宁侯!宁侯,非是我对你指手画脚,是五城兵马司,的确没有抓捕朝廷官员的权力。若人人都像宁侯这样胡来,朝廷焉有法纪在?而我绣衣卫,便是太祖高皇帝为了驾驭不法逆臣所立!得闻宁侯欲践踏王法,下官虽位卑,却不敢袖手旁观。这些妇人,下官要全部带走。” 此刻周围已经站满了官员,此处本就是布政坊,平日里多有官员往返朝廷大员府邸。 这会儿早就人山人海,听闻赵不惟之言,居然响应起叫好之声。 贾蔷冷冷的看了赵不惟一眼,余光却看到,除却刚随身带来的二十亲兵外,铁牛带着东城兵马司的三十人也到了。 见此,他心中大定,冷笑一声寒声道:“蠢猪一样的脑子,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怕是忘了,本侯除了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身上亦有绣衣卫千户之职!你方才倒是有一点说对的,绣衣卫乃是太祖高皇帝为了驾驭不法逆臣所立。今日有人证在此,本侯缉拿不法逆臣前来问罪,轮得到你来阻拦?” 赵不惟闻言面色一变,随即怒声道:“你那不过是千户衔,如何当真?” 贾蔷哈的大笑一声,道:“好蠢的东西!本侯乃一等宁国公府袭一等侯爵位的超品武侯,何须再多添加一个区区五品千户衔?这个官,原是为了遇到奸佞之时,本侯好拔刀用的。不想,第一次对上的,竟是绣衣卫。本侯问你,果真要阻本侯?” 看出贾蔷眼中的肃煞之意,赵不惟心中凛然,叫苦不迭,可他接到的是死命令,谁都没想到,贾蔷会用这种方式破局。 亘古以来,官场上遇到百姓拦路的,如林如海一样遇到泼妇拦街的,就没有一人,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解围,而且当机立断要追查背后之人的。 所以,谁都没有防备这一点。 可到了眼前,却不能果真让贾蔷大动干戈,这一网洒下去,要捞出多少人? 户部残余的听话棋子被一扫而空不说,其他各部的人手也会损失惨重。 更何况,谁知道贾蔷这疯子,会不会用同样的法子,再撬开那些人的嘴,继续往下挖人? 赵不惟是背后那些人推上来的,更不知收过多少好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想躲都没地躲! 因此,他强硬道:“任侯爷你如何强词夺理,此事是我绣衣卫之事,轮不到五城兵马司的人动手,所以……” 没等他说完,贾蔷回头对铁牛道了声:“铁牛,杀了他!”如同在说去杀只鸡…… 赵不惟闻言,简直不敢相信的想笑,周围听闻此言者也纷纷愕然,以为听错了。 然而在外面只听贾蔷话的铁牛,却是低声嘶吼一声,如闷雷一般,随即猛然数步踏前,一记铁山靠靠在赵不惟身上,“砰”的一声,赵不惟整个人居然生生被撞飞出去,连续撞倒其身后数人后,才“噗”的一声,吐出满嘴碎裂的内脏,头一歪,死了过去。 满场惊寂,众人骇然的看向贾蔷。 贾蔷厉声道:“今日本侯,缉查涉户部大案之不法逆臣,拦我者,杀无赦!!” 是人都有几个不可触碰的“逆鳞”! 当日有人想要谋害黛玉,贾蔷便敢从国公府杀到武侯府再杀到皇子府! 那一夜赵国公姜铎果真敢强保姜林,贾蔷就敢带兵血洗了赵国公府! 辅国公李曜贵为皇子又如何? 若非看出破绽来,李曜只是个被利用的废物,他如果果真是幕后凶手,贾蔷也绝不会饶他性命! 大丈夫当世,若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住,他要这富贵身家又有何用? 今日,贾蔷就是要用最铁血的手段,警告那些背后想用下三滥的阴毒手段谋害林如海的人,既然他们不讲规矩,那就别怪他掀桌子!! “按名单,拿人!” “喏!!” 第0463章 卑劣无耻 林府,忠林堂。 距离林家百步开外的事,几一字不露的传到忠林堂。 等到外人走后,黛玉和梅姨娘从内间出来,满是担忧。 杀人了…… 虽然先前她们也听说过贾蔷带着兵马除叛逆,杀过人,但那种听说,好似看史书上的战争一样,似很遥远。 但今日不同,今日就在家门口不远处,听到贾蔷于无声间起惊雷,开口就毙杀了绣衣卫四大千户之一。 黛玉担忧之极,看着林如海道:“爹爹,蔷哥儿这样做,会不会被人责难?” 林如海心里苦笑,方才他被一群泼妇围攻,回来时黛玉也不见如此担忧。 不过想到贾蔷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心里亦是感动,林如海微笑道:“放心罢,无事。” 黛玉怎么可能放心的下,皱眉道:“可是爹爹,女儿听说,那绣衣卫乃是天子爪牙,京城一共也只有四大千户,蔷哥儿就这样……杀了一人,岂不危险?” 林如海微笑道:“玉儿也知道绣衣卫乃天子爪牙?既然如此,就该知道,不听话的爪牙,自然该除了去。今日那赵不惟敢拦蔷儿,便是与天子大政为敌。你且放心就是,为父难道还能看他吃亏?” 梅姨娘笑道:“如何?我虽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既然老爷安坐,姑娘就不必急。” 黛玉闻言,俏脸一红,矢口否认道:“谁急来着,我并不曾!” 梅姨娘自不会多打趣自家姑娘,又同林如海笑道:“也不知蔷哥儿这心眼儿是怎么长的,居然想到这样的法子来为老爷解围。先前得知老爷被人围困,若不是老爷打发人回来不让家里轻举妄动,我都想让管家带人去救了。” 黛玉也“噗嗤”一笑,笑声中却不无骄傲。 等今日事了见了贾蔷,非得说他一句“促狭鬼”不可! 居然想到以泼妇对泼妇的法子! 林如海也微微笑了笑,但心中对背后之人的下作,亦感到震怒。 他沉吟稍许,开始落笔写信。 这件事,他自不会让贾蔷一人承担压力。 林家四世列侯,林如海自身又是探花郎出身。 或许政见有所不同,可当有人以这种卑劣的方式攻击他时,那些座师、同年和世交亲旧,也不会袖手旁观。 风雷涌动,且看这场大戏要演向何方! …… 林府百步开外,贾蔷一声令下,自有人将其将令传向五城兵马司。 不过又亲信从外入内,在其耳边耳语数言,贾蔷闻言眼睛一睁,道:“果真?” 那人点了点头,往周遭人群中指点了几下。 贾蔷冷笑一声,于左右道:“去拿人!” 原来,就在这周围,就有方才名单上的人,这会儿居然藏匿不出。 贾蔷身边的亲兵便随那位亲信,冲进人群中拿人。 “干甚么?” “有辱斯文!” “大胆!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兵马司凭甚么抓我?” “反了反了!” 七八人惊慌失措骂骂咧咧的被拉进来,贾蔷上前,一把抓起其中一个嗓门最大的,拖曳到先前那些妇人砸向林如海的臭鸡蛋、烂咸菜和馊水污秽跟前,按着他的脸,正面贴向那些东西…… 周围围观之人看到那还穿着七品官服的小官,一张脸被那些臭烂污泥埋了进去,有人甚至干呕了出来。 “过分了!” “斯文扫地!” “岂有此理!” 然而贾蔷却理也未理,所问之言,让周围不少人担忧的事成真,更令不少人心惊胆战:“说,是谁指使的你,教唆这些妇人,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法对付林大人?” 那人差点没把苦胆吐出来,但到底不是那些妇人,一问就出口,咬牙道:“下官,下官听不懂宁侯在说甚么?宁侯仅凭几个泼妇之言,就如此折辱下官,下官自束发读书以来……啊噗!” 话没说完,一张脸又埋进去了。 贾蔷回头道了声:“拿刀来!” 周围人闻言悚然而惊,连商卓的面色都严肃到了极点。 却不敢违逆贾蔷之言,送上一把腰刀。 贾蔷接过刀后,松开此人的头发,扯过他的一只手来,手起刀落,此人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被贾蔷生生斩下三根手指,贾蔷拿刀对准他的脖颈,厉声问道:“本侯今日就算斩你人头,了不起也不过降爵罚银之罪,一群下三滥的畜生,本侯最后再问一句,到底是谁指使的你,行此卑劣之行?” 此人吓懵了,哪里还扛得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求饶道:“下官交代,下官交代,是……是康侍郎之子,都察院御史康业打发人来,让下官办的?” 贾蔷“哈”的一声冷笑,道:“是康业那下贱之人?你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此人已经吓破了胆,自然问甚么答甚么,道:“是康业身边的长随李良让我这样办的,李良是康业的奶哥哥,最是亲信!” 贾蔷回头传令:“拿李良!” 立刻有人奉命前去抓人。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站不住了,只觉得贾蔷要疯。 也终于有衣紫大员出面,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再折腾下去,怕是要将官场掀翻。 大理寺卿宋昼亲自带人出面,大理寺两位少卿裘源、吴克亦俱至。 宋昼看着身上染血面容凌厉的贾蔷,拱手道:“宁侯,今日之事,本官已知之。有人挑唆无知愚妇,惊扰围堵林大人之车驾,居心叵测,手段下作,不可原谅。不过此案,理在大理寺职责范围内,还请宁侯将一干人证犯人交给本官,由大理寺审查问罪。宁侯虽有绣衣卫千户之衔,但毕竟无旨意在身,此案事涉如此多官员,实不该宁侯问罪。” 贾蔷闻言,目光锋利的看着宋昼,道:“本侯非轻狂之人,只是,本侯不欺负旁人,旁人也别想欺负我贾蔷!家师世代列侯,功勋之门。更为朝廷坐镇扬州盐政十三载,所付出之巨,朝野上下,谁敢否认?!这样一位国之功臣,竟被一龌龊竖子所欺,此案不正,本侯意难平!宋大人,此刻人证就在此,本侯问你一句,康业那畜生,当如何发落?” 宋昼闻言,登时变了面色,他沉吟稍许,道:“目前来看,倒也未必就认定……” 不等他话说完,贾蔷又拉过一个之前站在周遭的官员,看其身上官服,倒是一位五品官。 贾蔷一脚将他踹翻在污秽地里,臭鸡蛋污水染了一身,贾蔷举刀厉声问道:“你又是听哪个畜生之命,来行此卑劣之事?果真非要见了血再说,本侯亦可成全你!” 宋昼见之面色大变,沉声道:“宁侯,你莫要自误!” 他所带大理寺之人就要上前,就见一黑熊精一样的大汉怒吼一声,铁塔般拦在他们身前,让他们干吞唾沫不敢妄动。 那被贾蔷以腰刀所逼之人,面色惨然,看看先前那个吏部下官儿的惨样,哪里坚持的住,回道:“是……是御史大夫常大人的二公子常策给下官传的信儿,他和康侍郎之子,御史言官康业是好友……” “来人!拿常策!” 御史大夫与吏部天官,是朝中可与军机大臣平齐的巨擘之一。 听闻连御史大夫常家都卷了进来,周围人一片哗然。 感觉此事已经濒临失控…… 宋昼深吸一口气,上前道:“宁侯,本官可以保证,既然御史康业是幕后主使,大理寺绝不会顾及黑手势大,就放过他。还请宁侯,将此案交与大理寺!也请宁侯,顾全一些朝廷的体面!” 眼下已经将御史大夫常进、吏部左侍郎康德卷了进来,成为莫大的丑闻。 果真再卷几人进来,朝廷的体面就要丧尽。 宋昼心中将这几个无知小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平日里还将康业之流视作年轻俊杰,没想到,竟办出如此混账之事来! 今日果真办成了倒也罢,偏生闹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当人子。 贾蔷看着宋昼,道:“请本侯顾全朝廷体面?宋大人为何不请吏部左侍郎康德和御史大夫常进顾全朝廷体面,他们与家师同殿为臣,就养出这样的下流儿子来?” “贾蔷,本官的儿子若果真参与此事中,本官绝不姑息。” 又一衣紫大员出面,来人正是御史大夫常进,他面色淡漠,说完此言后,对身边人道:“将那孽障拿来,敢有反抗,当场打死!”只要常策咬死不认,贾蔷又能如何? 常进之后,吏部左侍郎康德也出面,不过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奴才。 康德淡漠道:“此事原是背主家奴李良瞒着康家所为,今日本官亲自将他交到大理寺问罪。明日再领犬子,入林府与林大人赔罪。” 常进道:“康大人且等等,我家那畜生来问明白后,明日一并去给林大人磕头罢。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愧见林大人。” 周围官员纷纷宽解起来: “二位大人日理万机,忙于公务,难免出现一些屑小家奴。” “谁人又能无过?下官记得,当初贾家也出了不少差错……” “是啊是啊,刁奴可恨!” “唉,何必咄咄逼人?” “贾家的家奴犯下的事,可比这个严重多了……” 甚么叫做“大势在我”? 甚么叫做“指鹿为马”? 甚么叫做“颠倒黑白”? 无过于此! 贾蔷看着这一出出,看着几个大员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曾,随手将绣春刀一丢,笑出声来。 他一步步上前,身后诸亲卫亦随之上前,压向那群逼逼叨叨中的朝廷巨擘。 三个衣紫大员都皱起眉头来,看向贾蔷。 贾蔷要是果真对他们这样…… 那他们反倒乐意瞧瞧,此人是怎么死的。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又岂止代表他们自己? 更代表着朝廷正统乃至王朝气运的颜面! 莫说贾蔷一个侯爵,就是宗室王公,敢当街殴打,也是除爵圈禁的下场! 然而就见贾蔷距离他们三步之遥时站定脚步,清冷的目光中不无讥讽的看着他们,道:“果真,只是家奴自作主张?” 先前还信誓旦旦要拿下康业的大理寺卿宋昼此刻竟然又变了口风,语重心长道:“宁侯,如今看来,的确是李良反叛,做下这等背主之事……” 康德和常进只是淡漠的看着贾蔷,对他们来说,贾蔷就好似一跳梁小丑一般,以为凭借这样的小事,就能掀起风浪来? 贾蔷哈哈一笑,点点头道:“宋大人说的在理啊!这世上,最恶毒的,便是人心。悖逆的奴才,总是防不胜防!谁家还没几个人面兽心的奴才?” 宋昼虽不解贾蔷的态度为何突然软了下来,只以为面对两大当朝巨擘,他服软了,却也认为是好事,连连点头道:“宁侯能有此见识,可见林大人这个先生当得好。” 贾蔷连连点头,道:“是,我先生当的极好。只是,我这个弟子却不成器的很。” 宋昼奇道:“此言从何说起?” 贾蔷笑道:“因为,康家只有一个悖逆奴才,我贾家却有那么多。先前扫清了一批,可我总觉得,还没扫干净。毕竟,人面兽心者太多。今日事就此作罢,难免的嘛。只是,还请三位公正无私的大人将今日事记得明明白白。果真我贾家也出现悖逆奴才,因为看不明白今日之事,也带人围了你们的车驾时,三位大人可千万不要说是本侯指使的。人都要讲道理,是不是?果真到那个时候,谁再腆着老脸责怪本侯,就不要怪本侯啐他一声臭不要脸了!!” 说罢,贾蔷转过身去,在后面和一人耳语了许久的商卓忙牵过马来。 贾蔷翻身上马,往林府打马而去。 背后,三位大员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才想起,这位王八小犊子,最擅长的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然而没等他们去仔细想对策,就见先前那群将围困林如海车驾的妇人打的溃不成军的健妇,不知何时居然云集了过来,手上拿着的,居然是先前那群妇人没用尽的臭鸡蛋、烂菜叶和馊水罐子。 三人见之面色大变,根本不多话,转身就走。 好在三人身边都带着大量家丁奴才和长随,赶紧拦在后面断后。 可那群妇人却已经冲了上来,尖声大骂道: “打奸臣啦!!” 不知多少鸡蛋、烂菜叶和馊水飞了出去,泼的三位大员的随从满身狼狈,厉骂连连。 有力气大的妇人,更是将一枚臭鸡蛋飞跃了人群,“咚”的一声砸在了吏部左侍郎康德的脑袋上…… “混账!焉有如此卑劣无耻之泼皮小儿!!” 康德怒骂一声,却还是被身边的长随劝上了官轿,匆匆离去。 今日,贾蔷泼皮无耻小儿之名,一日间传遍官场! 这荒唐的一幕看似为今日事画上了终点,但任谁都清楚,今日事若没有个交代,贾蔷绝不会善罢甘休! 从今往后,朝中大员再出门,就要仔细着了。 可又岂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一时间,一些心里有鬼的人,坐立难安…… 第0464章 同流合污 林府,忠林堂上。 贾蔷进来时,就见梅姨娘和黛玉正笑颜如花的看着他。 贾蔷“哟”了声,笑道:“可是林妹妹说笑话了?” 黛玉蕴满灵秀的明眸弯成月牙,眼中尽是喜欢,笑道:“很是呢,我说的笑话便是你!” 贾蔷呵呵笑道:“能让林妹妹这样开心,当一辈子笑话才好。” 黛玉“呸”了声,嗔了句:“油嘴滑舌!” 林如海忽然叹息了声,总觉得自家姑娘距离出门越来越近了…… 听到自家爹爹的叹息声,黛玉俏脸登时飞红,横了贾蔷一眼后,不说话了。 倒是贾蔷面皮厚的多,上前给林如海见礼罢,说道:“先生,今日事是康侍郎之子康业所设计,里面还牵扯御史大夫次子常策,当然,肯定还有其他人。不外乎一众高官子弟,不知天高地厚。先生放心,兵对兵,将对将,他们这些小辈先不规矩,回头弟子必让他们知道,今日之事到底错在了何处。” 林如海呵呵笑道:“你不去寻康德、常进、宋昼他们的麻烦了?” 贾蔷嘿了声,笑道:“他们势必在等着我出手,我偏不出手!就每天安排人在他们上衙的路上,嚎一嗓子吓一吓。等他们见怪不怪麻痹的时候,再给他们来个狠的!” 梅姨娘笑坏了,道:“怎么听着有些儿戏呢?” 贾蔷摇头道:“终归还是朝中势力单薄,否则今日岂能如此简单?不掀下几个衣紫大员来,绝不完事。如今,却只能靠这种动作,纠缠他们,打疼他们,让他们不敢再逾越规矩。就看这一次,那些人到底有多不要脸,准备拿出多少人来当替罪羊。但不管怎样,康业不领罪,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今晚就让人往康家送些死猫死狗去,给康家一份惊喜……” 梅姨娘和黛玉看着咬牙切齿的贾蔷,差点没笑死过去。 怎这样坏? 不过,又觉得男孩子坏一点也好,顶事,解气! 林如海亦是笑了笑,道:“朝中的事不必你理会,你都将康家父子逼到这个地步,若为师还不能拿下康业,岂非庸辈?不过,今日你下手有些狠,明日必有折子弹劾于你。却也不必担心,皇上最是圣明不过,当初封你一个绣衣卫千户衔,原是为了这种事。” 贾蔷点头道:“除去赵不惟,便是因为看到此人身为天子亲军,却连位置都站不准。不过,许是少不了挨一顿骂。” 林如海微笑道:“皇上骂你,未必是坏事。” 贾蔷应下后,又问道:“先生,那户部大案怎么说?” 林如海却不愿多谈此案,摇头道:“也不过是商议妥协罢,诛一批,下狱一批,开革一批,再释放其他的。” 终究不可能将户部给杀空了…… 话虽说的简单,但贾蔷能想象的到,背后要经历何等的刀光剑影。 那些人颠倒黑白起来,根本毫无底线。 这世上最肮脏的就是政治,贾蔷越来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见林如海面带疲惫,贾蔷不再问正事,对黛玉笑道:“史妹妹往后就住在贾家了,不回史家了。” 黛玉闻言新奇道:“这是怎么说的?” 贾蔷便将史家的事说了遍,黛玉杏眼圆睁,不可思议道:“云儿的堂兄,将她的银子给抢走了?她前儿个晚上都不肯睡觉,熬了半宿,这人真是……” 梅姨娘都跟着骂了句:“真是不要脸!怎有这样的侯门子弟?”又问贾蔷道:“蔷哥儿必不能忍,你出头了罢?” 贾蔷呵呵笑道:“让人把史思捉了来一通好揍!史鼐夫妻追来后,我先发制人,要告史鼐凌虐亡兄孤女,夺了他的差事,他才害怕了。我又让他分一半家财出来给史妹妹,算是大房该有的。史鼐跳脚不认,最后只签了个将史妹妹出继给老太太的文书,就带人跑了。老太太哭的不行,史家太给她长脸了,哈哈哈!” 见贾蔷笑的开心,黛玉皱了皱眉心,嗔道:“你还笑?” 贾蔷笑道:“别看我笑,后来还不是我劝好的?其他人都没用。” 黛玉忙道:“你是怎么劝的?” 她都想不出好法子来。 贾蔷便将史家二三代后能出人才的说法又说了遍,梅姨娘感慨道:“蔷哥儿真是了得,姑娘姑娘能哄,太太、太太能说,连老太太也能劝服……” “……” 贾蔷总觉得这不像甚么好话。 黛玉又掩着绣帕取笑起来,笑罢问道:“云儿可是哭狠了?” 贾蔷不无得意道:“也是我哄……”话没说完,登时一滞,有些尴尬的收住了口。 就见梅姨娘和黛玉一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林如海自不会理会这些,他看着贾蔷轻声道:“蔷儿,史家和贾家并不同啊。” 贾蔷点点头,道:“贾珍那爷几个虽也混账,但贾家家底深厚,至少到眼下,还不怎么缺银子。再加上一个个贪图富贵,少理外面的事,所以才能熬过几代。史家……感觉穷的眼珠子都是红的。一旦外放出去,势必大肆搜刮贪敛,能挺过三年都是奇迹。这也是我将史妹妹提前摘出来的原因之一。” 梅姨娘闻言奇道:“你和那史家小姐相熟,替她考虑的这样周到?” 贾蔷摇了摇头,沉吟稍许,他缓缓道:“原本我便志不在官场,只因实不喜官场上的勾心斗角,缠斗不休。可后来,得先生和半山公教诲,又因其他种种缘故,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时就连梦中,都在算计人,或是防备别人算计。 我其实不大喜欢这样的日子,但眼下又不得不为之。为了不让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只知道阴谋算计的人,我很喜欢和一些单纯的人相处,而林妹妹和贾家姊妹们她们便是这样的人。林妹妹自不必说,水晶心思玲珑剔透,不染半点尘埃。而那史家妹妹,亦是生得一副英豪阔大宽洪量的胸襟,虽命运坎坷之极,也并不放在心上。还有二姑姑、三姑姑她们,也都纯洁无瑕。 我希望她们都能有个好结果,也算是在我心中留下一份净土,不被那些阴谋算计占满,所以就尽一份心力。” 听闻此言,黛玉看着贾蔷,抿嘴一笑。 能有这样的心思,她就不用担心,贾蔷会为权势利禄所惑,成为一个满心钻研算计之人。 当然,即便果真成那样的人,她也不会说甚么。 因为她知道,贾蔷做的许多事,原是为了她。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会站在他身边,无非同生,亦或共死罢。 但他能保持心中的善良,让黛玉愈发喜欢。 林如海似乎并不关心这些,他同贾蔷道:“有一事险些忘了同你说,贾雨村就要进京了,任太仆寺卿。他进京后,势必会去拜访你。” 贾蔷闻言面色一变,不解的看向林如海。 眼下贾雨村为正四品金陵知府,而太仆寺卿却是从三品,总掌天下马政,位列九卿。 为甚么会是贾雨村?! 这样的人,怎么会提拔进京? 如今京里从三品的位置,都是要被人抢破头的。 若没人举荐,贾雨村那样没甚跟脚之人,绝无进京的道理。 林如海略略苦笑的一叹,道:“实是无人可用啊,此人……德行不足,但才具可用。蔷儿,既然我们知道了他的根底,就不必担心被其反噬。这个位置,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道:“弟子也听人说过,用人当用其才,而非其德。曹孟德当年唯才是举令,便是这种。只是先生,贾雨村此人,贪弊酷烈,且典型的脑后生有反骨!是不是,要仔细养虎为患?” 林如海笑了笑,道:“也就是二三年功夫,最多不超过五年。半山公回来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你也知道,那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先前,半山公就已经书信于我,问金陵贾雨村的名堂了。” 见贾蔷仍在迟疑,林如海轻声道:“蔷儿,王子腾,又比贾雨村高明多少?莫说王子腾,便是其他开国一脉的勋门,其实也都差不离儿。你莫要为了你房里那个丫头,给蒙住了眼。”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品德兼优的官员? 贾雨村所行之事,放在大部分官员身上,其实结局都差不多…… 贾蔷闻言一凛,看向林如海,缓缓道:“先生说的是……好,我就再给他几年时间。只是,先生最好还是直白的告诫他,少往贾家来,我很不喜欢他。” 若让他和贾雨村眉来眼去,狼狈为奸,那又置香菱于何地? 再者,林如海只知道贾雨村忘恩负义,愧对香菱父亲。 却不知道,前世在贾家落败后,贾雨村极有可能是那个反叛过去对贾家落井下石的卑劣小人! 若非如此,平儿也不会骂他骂的那样难听,骂他是没天理的货色,是个饿不死的野杂种…… 林如海笑了笑,道:“你至今,还没有上位者的心量。不过,也不妨事。” 贾蔷点了点头,有些未发生之事,他也无法同林如海说。 见贾蔷不大高兴的样子,一旁黛玉看着有些不忍心,小声道:“我倒觉得蔷哥儿这样挺好,何苦都变成与浊世同流合污?” 林如海闻言哈哈笑道:“好好!不让他与我们这些浊世之人同流合污,就让他和你们一起顽罢。心中能保持一份赤诚和坚持,此并非一件坏事。只是蔷儿亦不必过于担忧,你能用那些婆子对付泼妇,为师难道不能用贾雨村,对待那些祸国之辈?” 很显然,太仆寺卿并非林如海为贾雨村准备的最终位置。 贾蔷闻言后,点了点头。 黛玉和他对视一眼后,见他面色舒缓下来,轻轻一笑,又含羞垂下螓首。 她好喜欢这样的氛围,师慈徒孝,先生严格而开明,弟子恭敬诚孝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坚持。 一家人在一起,凡事可以相互商议,不似寻常人家那样,长辈对晚辈唯有呵斥和教训,晚辈对长辈也只有敬畏,却不敢多言一句。 午后春日的阳光暖煦,透过窗纸照进屋里,地面上像是蒙了一层光纱。 贾蔷不似在外面,或是在贾家那样言辞锋利霸道,咄咄逼人。 他在这里,轻声细语的与林如海说着近来的一些构想,及些许布局。 甚至连要和尹家一起做营生赚大银子的事,又拿出来细细掰扯开来讲了遍。 还有甚么漕运、海运、黑辽巨木,以及西洋番种等等。 黛玉许多都听的不甚明白,可是见贾蔷讲这些时,分明了然于心,她才发觉,他懂得好多…… 她希望,这样的时光,能一直到永远…… …… 第0465章 天大的笑话! 黛玉的愿望终究不能实现,甚至没等到贾蔷和林如海将话叙完,就有人前来打扰…… “老爷,前面传话进来,恪和郡王来了,在外面说是来寻侯爷,让侯爷快出去。” 贾蔷正与林如海说到,准备在东市各商铺收取清洁银子和火禁银子,而林如海看起来并不怎么赞成之际,书房外有婆子传话道。 贾蔷闻言,有些无奈的对林如海道:“必是为了马车一事。” 林如海提点道:“无论如何,与宗室相交,一定要注意分寸。恪和郡王终究也是皇子,还是皇后嫡出。” 纵然荒唐,但身份就摆在那。 太过靠近,是祸非福。 贾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应声道:“先生放心,我省得。” 说罢,站起身就要告辞,却忽地想起一事来:“林妹妹今儿去不去看史妹妹?晚会儿我来接你?” 黛玉仔细想了想,缓缓道:“那也好,云儿还不知哭成甚么样呢。” 又对林如海和梅姨娘正经解释道:“我和云儿一起长大,她打小自襁褓里就没有爹娘,叔叔婶婶待她也不算好。如今连家也没了,心里必会难过,我不去探望探望,很是不好!” 林如海和梅姨娘还能说甚么…… “嘿嘿,回头我来接你!” 说罢,在黛玉羞恼的嗔视下,贾蔷离了忠林堂。 …… “哎哟,你怎么才出来?快快快,跟我走,别让老四一人吃完喝尽顽干净了!” 贾蔷一出了林府大门,就被满嘴埋怨的李暄拉起往他车驾里拖。 贾蔷一个巧劲将胳膊挣脱出来,皱眉道:“王爷,这是要做甚么去?” 李暄恼火道:“商议怎么建马车作坊啊!老四都在锦绣阁等着了!贾蔷,我可跟你说,锦绣楼的鱼宴烧的满京城都是头一份!老四素来不声不响,那是他都骚在里面。果真去迟了,能给咱们留一个鱼头就不错了。今儿本王大出血,还有别的惊喜,去迟了,都便宜老四了。快快快!” 贾蔷无法,只好道:“我骑马,骑马快些。” 他可不耐烦和一男人挤一架马车内。 李暄也不强求,自己急急上了马车后,就让王府车夫、护卫速速启程了。 贾蔷亦是翻身上马,随着马车前往。 在东城一个并不显眼的胡同内,一栋三层木楼门上挂着锦绣阁三个字的木匾。 也是稀松寻常。 从马车上下来的李暄却得意道:“你可不要瞧这楼破旧,鱼烧得好才是正经!上回我带了份回宫给母后尝了尝,连母后都夸,这鱼做的比宫里的还鲜美!这里的鱼宴都要提前一个月才能订得到,也就本王曾帮过这家的老头儿,才给我几分薄面。不然,你有银子也吃不到!今儿你可是欠我一大人情!” 贾蔷气笑道:“这也算欠份人情?” 李暄眉开眼笑道:“你欠惨了!等一会儿,你还得欠一个!” 说罢,拉着贾蔷就往里面进。 路过一个老翁时,倒是停下脚来说了几句。 原来这白发老翁便是锦绣楼的东家兼大厨,说了两句后,就进后厨了。 贾蔷随李暄上楼,奇道:“这样的能人,怎没人招进宫里或者王府?” 李暄嘿了声,好笑道:“你当天家是山大王不成?看到好的就强招去宫里、王府,那市面上还有老字号么?不是,我说你怎么想天家的?” 贾蔷也嘿了声,笑而不语。 到了三楼雅间,进门就看到尹浩正在小饮着花雕,面前一盘糖醋鲤鱼吃的骨骼完整无缺。 李暄见之简直“花容失色”,怒道:“我就知道,老四你必会偷吃!” 尹浩呵呵一笑,道:“我偷吃甚么?这一条是我单会了账,请店家额外单点的。” 李暄大怒道:“放屁!锦绣楼规矩,一个席上最多八条鱼,你单点有个屁用!” 尹浩沉默不言,又吃了口花雕。 李暄指着他对贾蔷道:“看清楚了?他就会在外祖母那里作像,最是阴险!” 贾蔷呵呵笑道:“五个兄长一个弟弟,老太太单选五哥管内外事,王爷你说说看,老太太知道不知道五哥甚么性子?” “……” 李暄憋闷了会儿后,又眉开眼笑道:“本王还有惊喜没上来呢!” 说罢,看着尹浩嘿嘿一笑后,拍了拍手,然后就见从雅间耳房,鱼贯走出三个美人。 相貌甜美不说,最重要的是,三个美人皆是胸怀广博之辈…… 贾蔷见之,看了看快要笑死过去的李暄和摇头苦笑的尹浩,无语了半晌,道:“今儿有机密事要谈,就不请她们了。” 李暄断然不许,霸蛮道:“今儿有甚么机密事?不过是做些营生买卖,她们听去了也不妨!贾蔷,你少给本王装好人,你也是傻,今儿在布政坊闹的那一出,神京城谁还把你当好人?你也太损了,连本王王妃听了都笑的肚子疼,亏你想得出来,用一群泼妇去对付那些妇人……这会儿还装好人,你装的像么?她们可都是丰乐楼的花魁,我说了你好那一口,她们才把裹胸肚兜给去了,你……” 贾蔷听不下去了,这个王八羔子,名声彻底让他给败坏了…… 他摆手道:“王爷不让她们走,那我就走了!” 说罢,转身就要下楼。 李暄见他果真如此,忙叫道:“让她们在里面奏乐,奏乐行不行?” 贾蔷迟疑,李暄骂骂咧咧道:“人家靠这个吃饭,都像你这样的,她们非饿死不成!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老四,回去给子瑜说,这人最是无情!” 尹浩呵呵,贾蔷想了想,从袖兜里掏出了些碎银子,放在一旁几上,对三个楚楚可怜的妓子道:“今儿着实有要紧事要谈,下一回得幸,再来聆听姑娘们的乐曲。你们且回罢。” 三个女孩子看着俊秀无双英气逼人的贾蔷,一个个目现异彩,俏脸含晕屈膝福礼道:“多谢侯爷赏银!侯爷何时得闲,我们姊妹必在丰乐楼扫榻相迎。” 说罢,告辞离去。 等她们走后,李暄闷闷不乐,道:“我和宁王兄说了要招待你,他才松了口,让我带三个出来,你倒好,不识好歹,才刚露面就打发走了,扫兴……” 贾蔷闻言微微眯了眯眼,道:“丰乐楼,是宁郡王的产业?” 李暄不理会这些,嘟囔道:“说罢,有甚么机密事?” 不过却也没让贾蔷说,他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贾蔷,昨儿回去我寻了内务府将作监的几个老师傅,都是木工里的大匠,父皇母后的龙驹凤撵都是他们打造的。他们说,就算你果真能解决转向的问题,人家买了回去,一看也就知道了。想撑起来多大的产业,怕是难。不说他们,京城有名的专门打造车驾的就有两大家,一个雷家,一个谭家,都是上百年的老字号!就算咱们解决了转向难处,他们看了去,说不得比咱们做的还好。他们有熟练的工匠,现成的作坊,咱们要做,还得从头来过。” 贾蔷摆手道:“有些东西,不是说别人看了去,就能做得出来的。同样的染色,为甚么京城八大布号那么多染匠老师傅,都染不出云锦的鲜亮来?” 李暄眼睛发亮道:“这马车你也有秘方?” 一旁尹浩亦是侧目看了过来,贾蔷笑了笑,道:“何止是一个秘方?是有许多秘方!五哥,嫂子从会馆带回去的婴孩玩具,家里的孩子可还喜欢?” 尹浩点头笑道:“顽疯了。” 贾蔷道:“这些东西,看起来也不难,寻常木匠看了去,果真去做,也能做得出。但是,技术一般的,做不了那么好。技术好的老匠人,想做出一样的东西来,至少要比我们做的多费七八个工,甚至还不止!为甚么?就是因为我们有秘方。 所以,即使那雷家和谭家,将我们卖出去的马车拆解开来,想要描着做,可就算他们能做得出来,成本也一定比我们高好几倍,花费的时间,更要长久的多,根本无法和我们竞争!” 车床这样东西,在当世来说,何止是秘方…… 李暄啧啧称奇的看着贾蔷,道:“这么说来,不用怕赚不到银子?” 贾蔷笑了笑,道:“这个产业,是可以传诸子孙的大产业,根本不是担心赚得到赚不到银钱的事,是考虑怎样将这座金山长久的吃下去。” 李暄忙道:“贾蔷,你可有甚么主意没有?快说快说!” 贾蔷笑道:“我寻思着,不必将作坊全部放在京城。一来在京城一地,寻不到那么多的木匠、工匠,二来,这边的工匠工钱也贵,且人手混杂不齐。三者,京城左近的树木,不可能由着我们肆意砍伐。所以,我准备将作坊,沿着运河两岸,寻有利之地安置。每一处的作坊,只负责生产车驾的一部分,最后,再用船运到京城来,进行总装。如此,就能最大限度的防止咱们的秘密,被人给偷了去。况且,这个行当一旦做大了,需要的木匠工匠成千上万。咱们果真在京畿之地,聚集起过万工匠来,并不合适。” 李暄闻言,看了贾蔷半晌后,眨了眨眼,转头问尹浩道:“你听明白了么?” 尹浩咂摸了下嘴,看着贾蔷摇了摇头,道:“不是很懂。一架马车,还能分开了做?不懂。” 贾蔷笑了笑,流水式作业还要过一二百年才出现,他们当然不懂。 他笑道:“此事原也不需要你们懂,五哥,你就负责城外庄子里,看着马车总装起来就是。” 李暄不甘寂寞道:“那本王呢?” 贾蔷笑道:“王爷的用处就更大了,各处都要打着王爷的招牌,不然不知多少小鬼要上门打秋风,敲诈勒索。另外,王爷执掌内务府,里面有天下手艺最精的大匠。王爷能不能请一个老师傅出来,帮着教一批徒弟出来?” 李暄闻言,连连摆手道:“你想的美事!将手艺教给外人,怎么可能?” 贾蔷呵了声,道:“又有甚么不可能之事?不可能,无非是条件没到位罢了。好多老匠人,一手精绝的手艺,到头来白白失传,实在可惜。” 李暄闻言迟疑了下,道:“行罢,回头本王去试试再说。” 贾蔷点了点头,尹浩正想再开口问问,沿着运河建工坊,到底要怎样个章程,听起来实在新奇,却见房门打开,有一年轻伙计端着一份食盒,躬身赔笑进来上菜。 只是这个伙计进来不算甚么,他这一开门,却将对面的喧嚣嘈杂声也传了进来。 隐隐传进来的一句不甚清楚的话,却让三人贾蔷、李暄、尹浩三人都微微变了面色。 “你说皇后娘……女,果真……哑巴?” “老天爷!”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可笑,可笑!!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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