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这几日在诰命圈子里爆火,怎么想湘云也该日进斗金才是。 所以史思原想着能捞个几百两银子花花,谁曾想到,居然只几十两。 当然,几十两也很不错了,但相比今天的挨打和惊吓来说,足以让史思悔的痛彻心扉…… 贾母见这史家侄孙吓成这样,还一脸的血,心里软了下来,对贾蔷道:“你瞧着他,可像是知错了?” 这话,怎么都有点疯狂暗示的意思。 贾蔷给李婧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后,他则寻了张楠木交椅落座,道:“知道错有甚么用?上梁不正下梁歪,欺负一个孤女,做出这种丧天良之事的人家,老太太还指望他们以后能善待史妹妹?史妹妹今后再回史家,还不被这群畜生欺负死?” 贾母、王夫人抽了抽嘴角,被欺负死也是今日之祸。 当然,她们谁都没说出来。 王夫人沉吟稍许,缓缓道:“蔷哥儿,你能为你妹妹出气,自然是件好事。可是,云儿毕竟姓史,早晚还是要回史家的……” 底下史思已经在发狠了,等湘云回保龄侯府后,不把她折磨死,也要把她折磨疯! 却听贾蔷冷笑一声道:“还回甚么?老太太也姓史,堂堂荣府老祖宗,一等荣国夫人,连一个嫡亲侄孙女儿都护不住?” “你少激将我!” 贾母又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贾蔷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有些迟疑,沉吟稍许后缓缓道:“蔷哥儿,你也大了,当明白果真把云儿要过来,可不止是养大那样容易……” 贾蔷摆手道:“我给她们姊妹的那间门铺,好好经营上二三年,也比史家能给她的嫁妆多。” 见贾母还是面带犹豫,贾蔷皱眉道:“果真不够了,我和林妹妹给她补上就是!” 对他而言,添些银子不过随手为之的事罢了。 他和黛玉都比较欣赏湘云的性子,愿她能有个好的未来。 贾母见贾蔷这么坚持,也就不再犹豫,说到底,她对湘云这个娘家侄孙女儿也是心疼的,便道:“也好,回头我给云儿她二叔商议一番……” 贾蔷笑道:“还回头甚么,一会儿就来了。” 贾母“怎么回事”四个字都没说出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嚣吵闹声传来…… …… 探春小院。 贾蔷没猜错,受到打击的湘云骨气却硬,拒绝了惜春提议的让她侄儿替湘云讨回公道,还逼着姊妹们起了誓,都不许告诉贾蔷。 然后,她做女红做了半夜,第二天,姊妹们只好一起帮她,用这种方式挽回损失。 宝钗也带着莺儿一起来助力了,看到湘云先是感激到不好意思,随后又哈哈大笑,重新爽朗快活起来,姊妹们都松了口气,也愈发喜欢她了。 连宝玉都负责穿针引线,立志做个合格的好姊妹…… 正当众人一边畅想着未来,希冀西斜街的铺子能干出大事业来,一边取笑宝玉时,忽见荣府三蹦子贾环跑了进来,头发也是乱的,衣裳也是乱的,还“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 探春一见就恼,喝道:“甚么模样?” 贾环连连摆手,大喘息道:“三……三姐姐,不……不好了,贾蔷,贾蔷把史思……打死了……都快!” 众人差点没吓死,纷纷站起身来面色大变,直到听到最后两个字…… 要不是宝钗拦着,探春都想把这个乱用倒装句的孽障打死! 湘云最是恐慌,急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蔷哥儿怎么会知道的?” 她就怕贾蔷知道,不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在贾蔷心里多重要,而是因为她知道,这份来源原是贾蔷好心贴补给她的,她也十分感激。可是以贾蔷霸道的性格,知道她被史思苛勒走了银子,那还不翻天? 真闹大了,都没脸不说,还给贾蔷添恼。 可她没想到,姊妹们都起了誓,虽都是顽笑着的,结果到底还是没瞒得过。 贾环便道:“蔷哥儿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史思那蛆心的孽障抢走了云姐姐的银子,可能是哪个有好心的哥儿去给他报了信……他就派人去史家把史思抓了来。史思一看是蔷哥儿抓的他来,刚骂了一句,蔷哥儿就拿着一个这……么大的茶碗,里面还有茶,咣叽一下砸到史思头上,那血,呼啦啦的就流了下来,史思当场就死了……一半。” “说正经的,你在这说书呢!” 宝玉这样好的性子,都听不下去了,心脏受不了。 “然后呢?” 宝钗问道。 贾环道:“然后?然后贾蔷就带着史思去了荣庆堂,好像是他料定史家也会来人,要连史思他爹娘老子一起打死!” “少放屁!” 探春骂了句后,就赶人了:“去顽你的罢!” 五两银子早给过了,她月钱才二两。 不想贾环还不肯走,吸了吸鼻子站在那,耷拉着眼皮溜着肩。 饶是此时气氛凝重,可看他这幅德性,好些人都想笑…… 探春见之咬牙切齿,往常这个时候,都是她这个胞弟想要银子的时候。 可昨儿她分明已经给了银子…… “赖着不走,你想干甚么?” 探春已经到爆发的边缘了,难不成见了史思能弄到银子,这位也想有样学样? 若是果真这般想,那他才是想瞎了心了! 却不想,贾环竟满脸心疼不舍,眼圈都有些发红的从怀兜里掏啊掏啊掏,最终掏出了一块有些油腻的银锭,闭着眼递给探春,道:“三姐姐,我可不做史思那样的小叼毛,甚么好下流种子,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上不得台面的高脚鸡……银子,银子给你!往后,往后我也不让娘问你要银子了!” 这话如雷一般击中了探春,虽然她觉得,贾环和赵姨娘肯定做不到,但能有这番话,就让她心里难以置信的震动。 见她连身子都轻轻摇晃了起来,宝钗忙上前半抱着她,笑道:“可见是长进了,是好事呢。” 就听贾环小声道:“三姐姐,你可同蔷哥儿说清楚了,不能让他打我……” 探春何等聪慧,一下明白过来,扬了扬眉尖,道:“他打你了?” 贾环连连摇头道:“若是打了我,哪里还能活?那可真是个狠人,惹不得的……他没打我,让人把钱槐打了二十大板,还要赶走。三姐姐,你能不能同贾蔷说说,别治钱槐了?” 众人好奇,探春问道:“好端端的,他打钱槐做甚么?” 贾环也想不通,道:“他说钱槐教唆坏了我,可钱槐那样的傻子,也能教唆坏我?” 探春一听就明白了,道:“他打人自然有他打人的道理,蔷哥儿如今是族长,别说钱槐,连你也打得!你想让他打钱槐,还是想让他打你?” 贾环连忙道:“那还是打那个球攮的罢,蔷哥儿说的对,我都被他教唆坏了。” 众人:“……” “行了,银子我不要,你自己拿去罢!” 探春再次赶人,贾环感动坏了,留下了句“这是你自己不要的啊”,然后快快将银锭收好,“嗖”的一下转身跑远。 等他走后,湘云也要走,满脸不安道:“我去荣庆堂看看!” 宝钗忙拦道:“你去了能做甚么?没的给自己添恼!此事既然是蔷哥儿出了面,就都交给他就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又能做甚么,不过是给蔷哥儿拖后腿。” 湘云闻言,圆脸上满满的难过,眨了眨眼,终是落下泪来…… 不过,也没等许久,就见李纨的身影出现在院里,笑意吟吟的请姊妹们前往荣庆堂…… 第0458章 苦湘云 大明宫,养心殿。 着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锦衣的尹皇后,笑颜如花的站在御案边,只看容颜,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尹后和一个三十几许的妇人联系在一起。 她对隆安帝道:“五儿到底还是央磨的贾蔷没法子,二人准备合计做些营生了。结果尹家听说贾蔷受了伤,将他唤了去后,大太太听说他准备拉扯拉扯开国一脉的将门,就让尹家也加了进去。因为那营生五儿入了后,其他将门就不好入了。如今就等着皇上点头,他自己不敢来问,就跑到臣妾那里去撒娇了。这样大的人,也是不知羞!” 隆安帝目光不善的看着殿内耷眉臊眼,既有主意得逞后的得意又有些拘谨的小儿子,哼了声。 李暄和田傅去宁府一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李暄给贾蔷送去了两个硕鼠,奶娘的事他也知道,以为实在顽劣荒唐。 不过,在得知李暄绞尽脑汁赚银子,也只为了给他和皇后修缮芙蓉园后,隆安帝心中还是十分感动受用的。 这个朝野间皆是荒唐名的幼子,显然和大位无缘。 他的几个哥哥,哪一个都比他强。 或在兵部,或在工部和礼部当差观政,皆有贤名,也在各部结识了不少官员。 唯独李暄,放在内务府里,非但不知道结交内务府大臣,还为了些狗皮倒灶的事,追打过别人。 要不是此事被压了下来,有李暄的好果子吃。 不过,为人父母,能有一个知道孝悌的儿子,心中终究还是偏疼些…… 所以对李暄和贾蔷顽的开,隆安帝并未往旁处想。 他顿了顿,问道:“你们要做甚么营生?” 李暄闻言眼睛一亮,忙高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和贾蔷……还有尹浩,要一起做马车的生意。不过不是寻常马车,是四轮马车。贾蔷真有法子,居然找到了解决四轮马车不能转向的难处,儿臣专门去将作监问了,这个法子多少年都没人能解决。可见,儿臣还是有识人之明的……” 看着眉开眼笑的李暄,隆安帝没理会,沉吟稍许问道:“贾蔷这个主意,能赚到钱?” 李暄忙笑道:“当然!父皇您想啊,这两个轮子的马车,再怎么样,也没四个轮子的稳当不是?贾蔷还说,这四个轮子的马车,车厢可以比两个轮子的大的多。做的好了,直接做成一间甚至两间屋子大小,人在里面吃喝拉撒,都能解决,舒服着呢!啧啧,那些贪图受用的宗室诸王,还有公候高门,会不去买?他们买了,外面那些富商巨贾们也会买,天下有钱人多的是!到时候,还不发大财?” 隆安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其中的利益,连他都忍不住心动,虽然不至于跟几个小儿辈抢营生,却还是问道:“你不是一直要给内务府寻路子么?怎么如今有了路子,你们倒要单干了?” 李暄忙诉苦道:“父皇,这不能怪儿臣啊!儿臣但凡一开口,贾蔷必拿内务府硕鼠太多来搪塞。实在没法子,儿臣只能以个人的身份和他合伙。父皇,果真不能动一动内务府?别说贾蔷,连儿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那些人,胆子实在太大了。天家内库,都快当成他们自己个儿的了……” 隆安帝面色沉了沉,摆手道:“此事不到时候,你不要再提。” 如今内务府最大的支出,就是给九华宫里送修道炼丹之材质。 隆安帝当然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猫腻,但他怎么会小不忍乱大谋? 他这样纯孝的人,还会舍不得给太上皇花银子? 他内心深处,巴不得太上皇多炼些丹,早日成仙呢…… 当然,这种话便是连枕边人都不能说。 不再理会李暄,隆安帝看着尹后笑道:“尹家素来甘于清贫,怎么这回愿意出手了?” 尹后闻言,如诗如画一般美艳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羞赧之色,迟疑了下,方道:“臣妾本都不好说,只是陛下问了,不能不说……原先倒也没甚么,可如今尹家为了准备子瑜的嫁妆,才发现居然凑不出三十二抬像样些的嫁妆来。尹家使人打听了,当年荣国公贾代善嫁女时,铺十里红妆,一百零八抬嫁妆,惹得多少人眼红。如今这些嫁妆必是要都留给林家那丫头,尹家不能和贾家、林家这样的世代公候之门相比,可三十二抬总还是要凑出来的。臣妾虽贴补了些,但也还差许多。所以……” 隆安帝闻言,居然跟着有些惭愧起来,道:“历朝历代,何曾有后族窘迫到这个地步……” 尹后忙笑道:“也是赶上了人家富贵几辈子的人家,不然尹家其实过的很好了,也皆是托了皇上的福呢。” 隆安帝叹息一声后,牵起尹后白皙的玉指,轻声安抚道:“快了,快了,皇后且再忍忍罢……” 尹皇后闻言,凤眸中闪过一抹亮光,愈发笑的倾国倾城…… …… 荣国府,荣庆堂上。 湘云等人进来时,琥珀、翡翠正带着几个小丫头子擦地上的狼藉污渍,和血迹。 看的一众姊妹们心惊胆战。 高台软榻上,王夫人和来说话的薛姨妈正在劝贾母,贾母抹泪抹的厉害…… 贾蔷倒还好,坐在下面椅子上,自在的啜饮着茶水。 不过看到贾家姊妹进来了,还是得起身,辈分矮着呢…… 看着湘云苹果脸上,一双大眼睛巴巴的死盯着他瞧,贾蔷呵呵笑道:“你惨了,往后侄孙女儿成为亲孙女儿,岂不是要被宝玉欺负?宝玉可是很坏的。” 湘云闻言,忍不住笑了笑,贾蔷没理张牙舞爪的宝玉,对高台上的老太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拦得了?再说,史家第一代出了一个保龄侯,何等了得。第二代虽然反叛到元平功臣那边去了,可一门出了双侯,也是风光到了顶点!可天下事总不能甚么好事都让史家占了罢?俗话说的好:十分能耐使七分,留下三分给儿孙。十分能耐都使尽,后辈儿孙不如人……便是这个道理。不过咱们这样的世勋之族,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只要不作死,哪怕平庸上二三代,缓缓劲儿,到了下一代,总能出现个有出息的。我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史家这一辈还有侯爵,哪怕再废物个几十年,也能熬出一个成器的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哪里还用你老来哭他们是废物……” “呸!我是在哭他们?” 一番话说的贾母解开了心结,只是面子上实在过意不去。 史家人太不争气是一个缘故,贾蔷拿史家人当傻子涮,也是一个缘故。 史鼐夫妇前来救儿子,盛气而来,结果遇到比他们还横的贾蔷。 非但抢先发难,指责史思强抢自家姐姐的辛苦银子,还怒斥史家霸凌兄嫂遗孤,要上折子弹劾史鼐,非夺了他的差事不可。 等史鼐夫妇畏惧软和下来后,贾蔷又说贾母要收养湘云,强让史家分出一半家财来,当湘云嫁妆。 这不是要人亲命么? 史鼐夫妇差点跳起来,老保龄侯府当年未必比贾家差多少,可到了第二代,就因为要分出一个忠靖侯府,家底一下就分拆出去一半。 可别小瞧这种分拆,虽然说财富只分成了两份,可日常开支却增长了一倍! 人情往来从前只用送一份,如今却要分开送两份。 再加上当初还接济了不少属下亲兵家将,这才造成了到这一代里,保龄侯府和忠靖侯府穷的响叮当。 如果再拆分一次,保龄侯府还活不活了? 史鼐当场跳脚翻脸,说想都别想,要人可以,要钱,一文没有!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超品武侯能说出的话…… 不过,别说武侯,王朝末期,古代昏君连“何不食肉糜”都能说得出口,史鼐能这样表现,也就不意外了。 然后在贾蔷三言两语的相激下,史鼐就签下了类似出继文书的一份文书,将湘云的抚养权转给了贾母,然后就带着吓破胆的史思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史家儿孙成了这般德性,贾母既感到丢尽颜面,又感到悲痛。 任王夫人和薛姨妈怎么说,也难以释怀。 直到贾蔷说出这一番话来,倒是宽慰了她。 想想也是,史家日子还长,这一二辈不成器,过两代总有成器的。 宁府不就是这样? 史家再不肖,在贾母看来,也还不到宁府那爷仨的地步…… 安下心来,贾母对湘云道:“你二叔二婶婶要去外省,思哥儿他们也大了,快要娶亲了。史家并不宽裕,我舍不得你在那边吃苦,往后就住在家里,当我的孙女。左右,你小时候一大半功夫都在贾家长大的。” 湘云心如刀绞,知道她果真被史家给扫地出门了。 豆大的泪珠子落下来,那毕竟是她出身的地方,虽然她吃了很多苦头,但除了宝钗谁也没告诉过。 即便是宝钗跟前,也只含含糊糊的说几句累。 若非将那里当家,将史鼐一家当家人,她辛辛苦苦赚的几十两银子,又怎么可能交出去?尽管心疼的不得了,可她还是给了。 却没想到,连最后的家也没了…… 看着素来爽朗痛快,喜欢仰着脑瓜哈哈大笑的湘云,此刻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的落泪,别说其她姊妹们心疼的掉泪,连贾蔷也有些受不了。 他轻声道:“史妹妹,亲人之亲,不止因为血脉,更因为亲情。有亲情的亲人,才是真正的亲人。而家,同样不止是因为血脉相连,更重要的是,有疼爱你,关爱你的人在,那才叫家。我们命运相似,都没老子娘,都有一些混账亲戚。但那又如何?我有舅舅一家,又有先生一家,待我亲如骨肉。你呢,你有老太太在,有这么多姊妹在,不一样亲如骨肉? 我们不会活的比谁差,我们会活的更好!你放心,有西斜街那个门铺在,你每个月随便做些针凿女红,就能过的很好,积攒上几年,你的嫁妆不会比谁差。等你出阁的时候,老太太添一笔,我和你林姐姐再给你添一笔……当然我们这边是小头,你只要把宝玉打倒,老太太压箱底的都是你的!” 也幸亏湘云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听闻贾蔷宽解后心里不再揪痛,又听他还是拿宝玉打趣,“噗嗤”一笑,可恼,方才哭的太委屈,这一笑,鼻子里吹出一个泡来,终惹得哄堂大笑! 第0459章 不着调 “你干甚么去?” 荣庆堂的气氛因为贾蔷两番话终于欢快了起来,贾蔷却要告辞离去了。 贾母登时不高兴了,姊妹们也不乐意。 旁的时候看不出来,可果真出了事后,才知道家里有个能扛事的男人,有多安心。 若没有贾蔷,湘云被夺了银子一事,大家也只能当做小事给糊弄过去。 至于湘云被史家如何欺负,那也是她命苦,怨不得人。 而贾母呢,看到史家堕落成这个样子,除了心中悲痛,还能做甚么? 可贾蔷一番干净利落的动作,不仅替湘云出了大口气,还将她要到了贾家来,整个命运都为之变化。 史家这边他虽没做甚么,可那番话却给了贾母无限的希望。 不管甚么事,苦不怕累不怕,就怕没有希望。 如今有了希望,这位史老太君也不用再为史家内心愁苦。 甚么叫做家族主心骨? 无过于此。 刚发生这样大的事,她们一时间都不想让贾蔷离去…… 倒也可以理解,便是贾蔷前世,虽然有无数女拳师拳法犀利全网无敌,也不能改变女人依附于家庭的主流传统。 那时尚且如此,更何况当下? 贾蔷耐心解释道:“最近一直忙外面的事,今日得空查看查看家里的事……后街薛大哥那边也该去探望探望了。” 见贾母还不准备放人,贾蔷使大招:“我留在这,你又总说我欺负宝玉。我多咱欺负过他……” 说着,胳膊将宝玉一搂,宝玉就痛叫起来:“该死的,快松手!” 贾蔷松手后,哈哈笑道:“明儿早上去东府校场,一起举石锁罢。你看你,白长这么胖。” 宝玉闻言脸都变了,让他研磨研磨花朵做胭脂,帮着姊妹们绣绣花还行,让他举石锁? “快去你的罢,快去你的罢!整天就知道欺负宝玉!” 贾母果然气恼的开始赶人了。 宝钗笑道:“我妈在这,家里没人,我陪你过去罢。” 薛姨妈也笑道:“我家那个孽障,这几日成天嗷嗷叫,埋怨你也不去看他了,难为哥儿这样忙,还想着他。” 贾蔷微笑问道:“薛大哥差不多快好了罢?” 宝钗摇头道:“还早……郎中说了,务必躺满一百天,否则要留后患。” 贾蔷点点头道:“那行,听郎中的罢。” 告辞众人后,二人一起前往后街香儿胡同,薛宅。 …… 下了马车后,小巧的抄手游廊上,宝钗看着贾蔷笑道:“真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帮云儿。” 宝钗今日穿了身霁月锦绣流云裳,虽然颜色依旧偏素雅,但比起从前的寒素,如今算得上暖素了。 未独处时,贾蔷还未在意,这会儿他忽然想起黛玉之言。 果然有些不一样了呢…… 大概是被贾蔷打量的有些害羞,宝钗轻轻垂下眼帘去。 贾蔷笑了笑,道:“天下苦命之人太多,全帮肯定帮不过来。但眼前的,能帮的顺手也就帮一把。我和林妹妹也都喜欢云丫头的性格,以为她这样的姑娘,不该吃那样多的苦……” 宝钗闻言,感叹道:“何止云儿,便是我,不也得承你和林丫头的情?” 贾蔷笑了笑,道:“原是应该做的……对了,过几天是尹家郡主的生儿,你觉得,我该送一份甚么礼给她?已经许诺一罐药酒……但应该不太够?” 宝钗闻言,忍不住掩口轻笑起来,道:“那如何使得?先前林丫头的生儿,你造出那样大的动静,只一炉中生莲的佛门至宝,就让满京城的诰命都知道了她。再加上宫里又是赏赐金册,又是赏赐凤辇,何等荣光……”宝钗如此说,眼中难掩向往。 不是她市侩,任何一个姑娘,都不可能不艳羡这样一个生日。 相比之下,贾蔷就给尹子瑜准备了一罐药酒? 身为长乐郡主的才人赞善,宝钗还是十分明白自己的立场的,她正经道:“有林妹妹珠玉在前,这个生辰之礼,断不能轻减了。不然,怕是要起是非呢。” 看着宝钗清明的眸光中,满满是温和的劝谏,贾蔷笑了笑,点头道:“我记下了。” 这话倒是让宝钗面色一红,分明是贾蔷在征询她的建议,她答了两句,怎么就成叮嘱了呢…… 贾蔷又请教了遍:“那薛妹妹以为,该送甚么才好?头面首饰,奇珍异宝?” 宝钗连连摇头道:“郡主原不爱这些,再者,还有甚么奇珍异宝,能及得上那香炉?” 贾蔷皱眉道:“那该送甚么?” 宝钗闻言,仔细想了想后,轻声道:“郡主最好杏林之术,若是能得到前朝名家的医书,或是……银针,想来郡主会喜欢。” 贾蔷好笑道:“这等好东西,宫里不比我会找的多?皇后那么宠她,早打发人送去了。她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贫穷限制了妹妹的想象力啊…… 正当宝钗有些惭愧时,贾蔷却忽地眼睛一亮,道:“薛妹妹说的对!我怎么忘了那东西,送那东西,尹丫头肯定喜欢!” “甚么?” 宝钗好奇追问道。 贾蔷嘴角浮起一抹坏笑,道:“她最痴迷医术,寻常医书她肯定看的多了,你说,我送她一副骷髅,让她好好研究一下人体骨骼如何?” “你……你胡说!” 宝钗差点没气死,也是气极了,才失言啐道。 说罢就后悔了,不过没等她道恼,贾蔷就哈哈笑道:“放心,逗你顽呢。我又不是你哥哥那种奇葩……” 宝钗居然大为赞同这句话,连连点头道:“可不能跟他学呢,着实不怎么靠谱……那,你想送甚么?” 心有余悸的模样,看来还是有些不放心。 贾蔷弯起嘴角笑道:“你放心,必是一个称心如意的好东西。虽比不上那香炉,可也是一等一的好物什,至少京城中认得那东西的,屈指可数。” 宝钗闻言抿嘴笑道:“若是如此便好,只是,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林府那边,还是要提前透露出名堂的。” 见贾蔷面色一滞,宝钗实在忍不住,用绣帕掩口笑了起来。 她本就生的秀美,再加上,肌肤若雪,虽不施粉黛,却仍眉眼如画,似一树梨花淡雅而开。 这一笑,愈发显得清丽无双。 淡极始知花更艳…… 春天到了,愈发暖煦的春风吹拂过抄手游廊,撩起几根青丝。 贾蔷欣赏的看着眼前的春日仕女图,心中并无甚么波澜,只是觉得很美。 宝钗亦是如此,她已经拿定主意,在尹家郡主身边,安静的当上几年女官,不去思虑其他。 所以,才能坦坦荡荡的说出与贾蔷一起过来,并没甚么负担的与他交谈。 感到贾蔷目光温润的看着她,宝钗虽有些羞,却也坦然。 贾蔷亲口对她说过,不想让她当尹家郡主的女官,可以进宫替她讨个人情。 宝钗以为,但凡他对她有一丝觊觎之心,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明白,尹家让她充作尹子瑜才人赞善的目的的…… 果真贾蔷是个有坏心的,他也不会这样建议。 可见,他实是个心中磊落之人。 许是接触了尹子瑜那样性子的人,让宝钗明白了许多道理,总之,她比从前还大气许多。 缓缓抬起眼帘,迎上贾蔷的目光,宝钗浅浅一笑。 贾蔷也笑着点点头,总觉得,似有些君子之交的意味。 除了…… 他觉得这姑娘近来,多半没再用裹胸了…… 正当贾蔷又想说些甚么时,就隐隐听到不远处有古怪的声音传来。 他和宝钗不约而同的转过脸去,就见最里面的厢房窗户上,一颗好大的脑袋伸出窗外,看着两人焦急的不得了,挤眉弄眼不说,两只手的大拇指还在那怼啊怼啊怼! 傻子都知道他表达的是甚么意思,宝钗俏脸登时通红,咬牙道:“哥哥在做甚么怪相?” 贾蔷也是无语,这位兄弟是不是傻了? 薛蟠还是有些怕宝钗的,见宝钗果真动怒了,忙挤出笑脸来,道:“我瞧着妹妹和蔷哥儿聊的太欢喜,想叫你们,又不敢打搅,所以才犹豫来着,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想让你们搂在一起亲嘴儿……” “呸!” 宝钗简直疯了,连话都不敢多说,怒啐一口后,一扭身就中堂去了。 贾蔷倒还好,却也皱着眉头走过去道:“薛大哥这是撞客了不成?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薛蟠自知失言,也隐隐听到隔壁房间莺儿似乎在劝慰宝钗别哭了,他铜铃大眼转了转,然后悲声道:“蔷哥儿,不是我碰了鬼,我是害怕啊!你瞧瞧我,这会儿都不能下炕,心口还总是憋的慌,就怕哪一天不知甚么时候就坏了事。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的不怕,就怕我这妹子没人照顾,落了个没下场。” 贾蔷无语,这都他么用了几百回的老借口了,可是他侧耳听里屋内的动静,居然小了下来。 再看薛蟠冲他挑眉,隐隐得意的神情,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薛蟠虽有些不着调,典型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可看来对付薛姨妈和他这个妹妹,倒是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想想也理解,薛家毕竟只剩这么一个独苗了,果真有个闪失,别说薛姨妈,就是冰雪聪明的宝钗,也未必承受得住打击。 “蔷哥儿,我到底甚么时候才能好?你最近可是热闹了,我错过多少好顽的!” 等听到宝钗不怎么哭了,薛蟠就撂一边去了,看着贾蔷抱怨道。 贾蔷呵呵笑了笑,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事?” 薛蟠嘿嘿乐了起来,道:“你舅舅家就在隔壁,我妹妹和你那表姐要好,她去东边儿做客时,你表姐说的。怎么样,我妹妹聪明罢?” “……” 贾蔷摆手道:“你少胡扯两句,这都哪和哪?果真闲的无事,回头我让人接你去西斜街那边,看看武勋子弟打擂,那边热闹。行了,见你无事就好,我还忙,先走了。” “别啊别啊!好兄弟,我还有事问你呢,花解语,我花妹子,最近如何了?” 薛蟠有些激动的问道。 贾蔷闻言一怔,他还真将这个花魁给忘了,皱了皱眉,道:“一会儿我打发人去看看,再让人来告诉你。” 薛蟠忙道:“你代我去看看最好,看看还缺甚么不缺,她们主仆俩孤身在外面,可别被人欺负了去,问问可受甚么委屈了不曾……” 贾蔷想了想,点头道:“得空我去瞧瞧,你好好休息罢,我回头看完了那边,就来跟你说。” 薛蟠百无聊赖道:“那行,好兄弟,你那书也快些写,如今全靠那个活着呢!对了,蔷哥儿你老实说,那郭靖是不是描着我写出来的?我怎么总觉着,那郭靖就是我呢?” 仔细看了看薛蟠的神色,发现他居然不是在开顽笑,贾蔷也是无语了。 忍不住给他比划了跟中指后,贾蔷又在窗外与宝钗道了个别,随后转身离去。 …… 第0460章 纷至沓来 宁国府,账房。 贾蔷正跟着几个管事并掌柜,核算上个月的收成和开支。 其实主要还是开支…… 各处的银子淌海水一般往外放,李用和几个管家看的心惊胆战。 眼见要见底之时,万幸和齐家并牛家、柳家那些开国勋臣们合伙开的万香楼开了张。 再加上从宁国旧仆中抄出来的一些金银,总算能缓过一口气来。 抄出来的家财,着实解了燃眉之急,不然贾蔷真要去林如海那边拆借一些周转周转了…… 先前宁国旧仆的家当当然已经抄完了,上月抄的是城外庄子里,以及黑辽庄子上的家奴。 便是原著里,管着宁府那么多庄子,到头来只奉上一堆杂色顽意儿,合起来共折银也不过两千五百两的乌进孝。 想想也明白,宁国府贾珍爷俩儿眼皮子底下的奴才,一个个都吃的盆满钵满,更何况远在千里之外的黑辽? 合起来五六万亩的大田庄,一年到头下来就那么点收成? 就是全部租给佃户,都不止那么点银子! 贾蔷派人去查探了番,果不其然,乌家上下都他娘的成了地主员外,过的那叫一个自在。 穿貂嗑人参,都只是常规操作。 若不是李婧派去的人将东西抄回来,贾蔷都不敢相信,乌家堡里银库里的金子,比宁国府都多。 另外还有东珠,紫貂皮,各色狐皮、熊皮、猞猁皮、鹿皮、人参、鹿茸…… 总之,正是靠这些顽意儿输血,贾蔷才撑到了现在。 他本身没甚么用钱的地方,但李婧麾下的那数百暗间,尤其是那三百余潜伏到水底深处的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进展扩张着。 这些人简直就是无底洞,每天投进去的银子,都足够一个四口之家逍遥痛快几年了。 再加上先前和开国一脉合伙也要前期投入,西斜街那边也要用钱,总之花钱无数。 险些资金链都要断裂…… 而进出流水这样大,审计方面自然不会放松一点。 家里有十八名账房组成的总清司不说,李婧麾下也有一套掌管金银进出的班子。 贾蔷前世的见识告诉他,一个严密的组织结构,一套缜密的管理条例,一套严格的纪律家规,是成功的基石。 或许会增添许多麻烦,延缓一定的效率,但当底盘越做越大时,这些“枷锁”反而会成为绝大的助力。 “好了,如今西斜街那边也开始有大进项,万香楼、冰室甚至铁头、柱子他们的船队,也都会开始进项。最难的关卡,总算熬过去了。” 贾蔷心情不错,和李用说道。 李用和那些大账房,都是从扬州寻摸出来的。 大部分都是抄白、沈、周、吴四家时抄拿的罪犯,让他截留了下来。 几经考验筛选后,才带进京的人才。 当然,家眷也都在这边,各家身边也都有人保护着…… 不算人质,想做甚么就做甚么,只要李用这些人懂事。 李用看着贾蔷道:“侯爷,还是要再寻一个真正能掌总的。奴才虽自认能为不差,也对侯爷忠心耿耿,可如今摊子铺的越来越大,好多事物都是奴才不明白的。虽说赵举他们也可以分担,可缺少一个掌总的,短时间内,还没甚干系。但再过些时日,摊子越来越大,数目也越来越大,没一个真正明白人,时间长了,一定会出问题,还是大问题。” 贾蔷闻言,看着李用点点头,道:“老李,难为你这样着想。至于掌总的人,我心里琢磨一下,你再坚持坚持……对了,你小孙子也该到了读书的年纪?” 李用忙道:“才请了西席……”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个举人!” 贾蔷笑了笑,道:“这西席留给旁人吧,你小孙子送去贾族族学。外面人不知道贾族族学意味着甚么,你总该知道吧?” 李用闻言一下激动了,当场跪地磕头。 他岂止知道,他太知道了! 贾蔷往族学里砸进去的金银,连致仕的翰林都经不起动了心! 再加上里面不仅教文,还有武教习授艺,就算学不成文武双全,也能打熬出一副好身体。 但凡能成器的,将来都能有个好前程。 就算不是读书的料子,可和贾家这么多主子打小一起长大,以后还能差了? 贾蔷将李用扶起后,笑道:“好好做事,我没想过让你家世世代代当奴才,想在府上当差的当然极好,想读书上进的,我也绝不拦着。你家小孙子我见过,是个机灵的,好好读书,将来说不得能考个功名,当个官。” …… 将库上事处理顺当后,贾蔷回到后宅,正准备去东路院那边看看贾蓉。 听说这位曾经的伴当兄弟,快把他自己怄死了。 不过还未去,吴嬷嬷就领了两人进来。 贾蔷一看,忙起身迎道:“两位婶婶怎得闲过来?” 来人正是李纨和贾菌之母娄氏。 二人穿着都是极素的衣裳,一个是象牙白暗花绸面圆领偏襟衣,一个是莲青纹锦暗花长衣。 娄氏和贾菌原是荣府近支,娄氏和李纨命运相仿,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着贾菌度日。 这样年轻就立志守节的寡妇,连贾母平日里都让凤姐儿额外关照一些,贾蔷当了族长后,自然不会疏忽。 贾菌和贾兰都是一般的待遇,送去了族学读书。 李纨笑道:“兰儿和菌儿得你照顾,我和你四婶婶都感激你。可也没甚么好送的,就一人缝了一套衣裳送你,虽穿不出去见人,在家里清闲时候穿也好。” 贾菌父在他那一房行四,因此论辈分,贾蔷要喊娄氏一声四婶婶。 娄氏和贾蔷比较陌生,有些敬畏,这会儿只是赔笑。 看的出来,两人都有些紧张和讨好神色。 当娘的,从来不易…… 看二人打开包袱拿出衣裳来,一套石墨青色,一套绛紫绣金的,虽不是德林号的云锦,却也是很好的绸缎料子。 贾蔷接过来比划了下大小,惊喜笑道:“哟!正合身呢,多谢两位婶婶了!眼见热了,我还没来得及置办夏装,这下好了,有的穿了。好细密的针脚……” 李纨和娄氏闻言自然是喜之不尽,就听贾蔷对晴雯道:“让人给两位婶婶各送二匹云锦带回去……” 不等李纨和娄氏慌忙拒绝,贾蔷正色道:“二位婶婶拿我当亲人,我也拿二位婶婶当亲人。两匹云锦虽值点银子,可又如何能与裁缝一身衣裳的情义相比?我若拿银子出来,那是不尊重二位婶婶,可这云锦,二位婶婶且拿回去,回头我才好再收你们的礼。” 李纨和娄氏闻言,心里舒坦,只能含笑应下。 眼看事尽,李纨和娄氏对视一眼后,又笑道:“蔷哥儿,还有一事,原不好意思张口,只是……想试一试。你看着行则行,不行也千万别作难。” 贾蔷闻言,又看了看娄氏虽不惊艳但也算秀美的脸上浮现的羞赧之色,忙道:“有事婶婶且说就是。” 李纨笑道:“你四婶婶一个人带着菌哥儿度日,虽族里常有接济,可哥儿一天天长大,读书嚼用倒是族里都承担了去,可将来娶亲说媳妇,总不可能再让族里操持。所以她想做些事,也好给菌儿攒些娶亲的银子。听说哥儿的会馆那边,需要女红刺绣?你四婶婶的针线活,便是老太太、太太也夸赞过的。你看……” 贾蔷闻言,看向娄氏,娄氏一张脸早就涨红,显然没怎么求过人,尤其是外男。 贾蔷虽是矮一辈的族亲,可和她那一房别说五服,连八服都出了,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贾蔷却笑道:“好事啊!我正愁没有好手艺人呢!这样,也别在我这了,我瞧着四婶婶还认生,且有些谣言也讨人厌。我不是分了一个门铺给林妹妹、云儿她们么?大婶婶也知道此事,你就将四婶婶介绍给她们就是。一月里总能添个十两八两进项……” 李纨和娄氏闻言,皆大喜不已。 李纨笑道:“云儿我知道,她那几十两银子,还是你替她找补回来的。蔷哥儿真是个好族长!” 贾蔷对娄氏解释道:“之所以第一回拿那么多,是史妹妹她们把积攒了许久的女红都拿出来一次卖了,往后估计就没那么多了,但怎么着,也比她们的月钱高。四婶婶想做这个也使得,只是规矩和那几个姑姑得一般,不然是不能让你做的。” 娄氏急忙道:“我是规矩的人……” 贾蔷摆手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早先和西府那几位姑姑还有云儿她们说明白了,这个门铺原是为了让她们锻炼管家和学习如何料理财源的,不是让她们熬夜做女红赚辛苦银子的。四婶婶这里也一般,不能见着可以赚银子了,就连觉也不睡,连夜去做。 菌哥儿,是贾家的爷们儿,果真有出息,将来不拘考个进士或武举甚么的,族里自会奖励他屋宅,供其娶亲花用。就算气运不济,到了娶亲之年还未成器,我也会安排他做些事,总能养活得了他自己和你这个母亲,四婶婶着实不必熬枯了身子。 你和大婶婶一样,好好保重身子,将来还要看我贾家男儿,给你们请封诰命呢。” 娄氏闻言,眼泪哪里还能止住,便是李纨都跟着落起泪来。 贾蔷不是圣母,是个人都拉扯一把,只是李纨和娄氏的年纪,放在前世怕是连研究生都未毕业,这一世里,却为了礼教和贾家的清誉,不得不枯守一生。 贾蔷当然不敢对她们二人说,让她们去改嫁,果真如此,那是在把人往死里逼。 但他却可以力所能及的,改善一二她们的生活。 李纨、娄氏自然能感受到贾蔷的善意,感激不尽,就要告辞,却见贾蔷的丫头香菱娇憨欢喜的领了一个和她有七分像的少妇进来…… 第0461章 啊! “请大婶婶安,四婶婶也安!” 可卿未曾想,会在这里遇到李纨和娄氏,进门先是一惊后,忙问安道。 李纨见是可卿,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滞,她是知道东府的事的,对于这样的女子,着实看不进眼里,因而面色淡淡道:“原来是蓉哥儿媳妇,蓉哥儿可还好?” 可卿闻言,面色一白,轻轻摇了摇头,道了句:“并不好。”就不知还能说些甚么了。 李纨并非多事之人,只是担心若可卿常来寻贾蔷,此事传出去,会让贾蔷名声受损,因此才多说了句。 如今看秦氏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言,和娄氏告辞离去。 等二人走后,贾蔷见可卿神情落寞,问道:“嫂嫂可有甚么事?” 可卿显然是经过了浅浅梳妆后才来了,一身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纹兰花长衣,既不张扬妖艳,却又在雅致中带着明媚。 她的眸眼修长却并不狭细,漆黑的眼眸中,总是蕴满了幽情。 与其对视,似能从她这双眼睛中,看出千言万语…… “叔叔……” 可卿欲言又止的模样,着实怜人。 贾蔷却微微皱起眉头来,道:“嫂嫂有话直说,自己家里面,无话不可说。” 可卿闻言,看到贾蔷皱起的眉心,周身幽韵愈深,不过却也听了贾蔷的话,说道:“是……是我娘家父亲来了信,说……说我弟弟,能不能,进贾家族学读书?” 说罢,那双幽幽明眸中,目光似有乞求,似有希冀,似有担忧,似又有,难言之意…… 贾蔷自忖是有些定力的,可被这样一双眼眸盯着,他还是有些吃不消,垂下眼帘沉吟稍许,道:“每个贾家的亲眷,都有机会入贾族族学进学,但要经过考试。只是,这一次的入学已经截止了,要等到下半年。” “啊……” 可卿这失望的一声,糯软多情,让贾蔷的脑海中车轮滚滚。 他干咳了声,道:“这样,嫂子若是信得过我,就让秦钟先到府上来,我让人严训他半年。等下半年考试,多半能考进去。” 秦钟那种货色,找个严师严格要求,再让亲兵狠狠训上几月,多半也就掰直溜了。 半大的小子,瞎鸡儿折腾,欠收拾罢。 可卿闻言,脸上的失望登时消散,惊喜的“啊”了声,上前两步,屈膝福下,道了声:“谢谢叔叔!” 贾蔷忙虚扶了把,道:“不必如此。” 可卿起身后,杏眼含笑,幽幽的看了贾蔷一眼后,告辞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贾蔷点点头道:“嫂嫂慢走。” 可卿微笑颔首后,转身离去。 等她走后,贾蔷缓缓呼出口气来,甚么叫做祸水? 无过于此! 在他二世为人中,所见过的女子,媚惑风情能与可卿一比的,几乎没有。 如她这样的,难免红颜薄命,或叫天妒红颜。 正这般思绪乱飞时,贾蔷居然又听到“啊”的一声,唬了他一跳,以为可卿又回来了,抬眼望去,却见香菱正探头探脑的看着他,再度“啊”了声…… “……” 贾蔷一脑门子黑线,咬牙道:“香菱,你在干甚么?” 香菱嘻嘻一笑,看着贾蔷嘟嘴道:“我以为爷喜欢嘛!” 贾蔷无语道:“我甚么时候喜欢了?” 香菱偏着脑瓜,笑嘻嘻的看着贾蔷道:“爷骗不倒我!”说完,睁大眼睛盯着贾蔷,竟又“啊”了声,学的居然有八分像! 贾蔷大恼,咬牙道:“好你个香菱,我看你是学坏了,居然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罢,两步上前,一把将香菱扛起,走向了里间。 也没多久功夫,那“啊”“啊”声,接连响起…… 一炷香功夫后,晴雯从外面进来,见中堂竟然没人,又隐隐听到里面的动静,往里面走去开门一看,登时俏脸涨红,关上门后,狠啐一口! 连着低声骂了七八遍“不要脸”,“不害臊”,可就是移不开脚,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又悄悄打开了门,看了眼后,又关上门,狠啐一口,再骂一气,又打开了门…… …… 一个时辰后,满面红润眼角余韵未消的香菱对着横眉竖眼的晴雯嘿嘿一笑,道了句:“谢谢姐姐给我端水!你欠我的银子,减二钱!” 说罢,正得闻外面十二戏官的豆官在院子外叫她,香菱忙“诶”的一应后,就欢天喜地的去顽了。 今儿十二戏官演练新戏,可不能错过了。 等香菱走后,晴雯愈发气个半死,端盆倒水的服侍一场,就减二钱的债? “呸!坏透了的小蹄子!早晚撕了你的嘴,再让你乱叫!” 贾蔷神清气爽的出门来,正好听到这话,呵呵一笑道:“整日里就你磨牙……怎不去看戏?刚在里面时,香菱还央求我快点,可不能耽搁了她看戏呢。” 晴雯闻言简直了,咬牙道:“这青天白日的,爷也不嫌臊!” 贾蔷压根儿不接这茬,倒是有些奇怪的看着晴雯,道:“依你的性子,早就该摔脸子走了,今儿是怎么了?” 晴雯才不承认,道:“我多咱摔脸子走过?我是丫头,可没忘了本分!” 贾蔷闻言作罢,道:“好,能有这个觉悟就好……去顽罢。” 晴雯却不走,只低着头站在那,贾蔷一见就知道有事,哈哈笑道:“有事你就快说,一会儿还有客人到。” 晴雯抿了抿嘴,看着贾蔷道:“西府的丫头,都能做女红挣银子,还是爷给的,怎我们东府的反倒不成了?” 旁的上面她还能伏输,独女红一道,便是贾家的奶奶小姐加一起,她也不伏! 可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贾蔷居然只为西府着想,不为东府着想。 晴雯实在不平! 贾蔷摆手道:“你哪有这个功夫?再说,你身子骨不好,熬夜毁身子,还伤眼睛,我可不忍心。” 晴雯急了,道:“我又没许多事做,再说,我身子骨哪里不好了?” 贾蔷笑道:“你少逞能!除了嘴上功夫厉害外,你哪里还好?听我的,乖乖养好身子,比甚么都强。果真缺银子使,寻香菱去借就是。” 他平日里袖兜里装的银子、金瓜子或银锞子等物什,都是香菱替他备好的。 所以香菱竟在房里管着账本,她也识字。 晴雯甚么都好,就是不识字…… 听闻贾蔷之言,晴雯反倒愈发不依了,道:“我凭自己挣银子,不要跟那小蹄子借!莫非,还想让我给你们端一辈子的水还债?” 贾蔷笑道:“下回让她给咱们端!” 晴雯闻言大羞,连耳垂都红了,俏脸挤成一团,咬牙道:“再不能!” 只是声音里哪里还有凶气,软萌软萌的…… 贾蔷一下站起身来,唬了晴雯一跳,倒退一步警惕道:“爷……爷想干甚么?” 贾蔷没好气道:“出去公干!” 不能再在家里多待了,不然这些女孩子能要人亲命! 自古而今,天子和高门大户家的男子少有长命者,原因便在于此。 晴雯却不肯放人,跑到贾蔷身边抱住他的胳膊,难得撒娇求道:“爷啊,你就让我做嘛,你就让我做嘛!” 贾蔷耐不过,道:“做可以做,只是不能钻钱眼儿里去。你是个傲气的,银钱敞开放在家里,也不见你碰一根指头。其实你想要用银子,多少我都能给,也不会不舍得。只是以为,凭你自己当差事赚来的,对你来说更有意义些。但你若是因为贪图挣银子,把自己的身子骨给熬坏了,那我必是要生气的。” 晴雯闻言,素来牙尖嘴利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刺,此刻也都软和了下来,眼睛看着地面,轻声道:“我知道呢,并不会熬狠了。” 贾蔷笑了笑,道:“去顽罢。” 晴雯头一偏,看着贾蔷抿嘴一笑,一扭身就要出去。 却不料…… “啪”的一声,晴雯跳着转过身来,双手紧捂腰下,怒视贾蔷。 贾蔷干笑了声,道:“对不住对不住,太喜欢了,没忍住……” 晴雯闻言,俏脸又红了起来,桃花眼里水汪汪的,皱起鼻子凶凶的横了贾蔷一眼后,扭身跑远了。 贾蔷这次决定真不能在后宅多待了,这分明就是个妖精窝! …… 仪门外,前厅。 贾蔷看着联袂而来的齐筠和徐臻,笑道:“不是说晚饭时候再来么,怎这早晚就过来了?” 齐筠指了指徐臻,道:“这小子在我那待的够够的,一刻也不想多留。我也见之甚腻,所以早早给侯爷送来了。” 徐臻懒洋洋笑道:“他府上成天来往的不是穷书生就是酸秀才……哦,说错了,不是宰相公子,就是尚书外甥。十天里有七天在开诗会,那叫一个酸……” 齐筠笑骂道:“胡说八道!” 又对贾蔷道:“做生意,实在少不得和方方面面打交道。” 贾蔷自然明白,且不提被京城百姓称之为聚宝盆的万宝楼,就是刚刚才开遍都中的万香楼,若没有足够的关系维持,只凭贾家的名头,是镇不住场子的。 非但如此,反而还会引来各种刁难。 齐筠是花了大气力,再加上背后九华宫的靠山,和大把银子撒出去,这才将将站稳了脚跟。 便是在贾蔷前世,商业上的事,也从来都不止是商业上的事,更何况当下? 贾蔷对徐臻道:“都中不比扬州,可任我们大展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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