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头悲苦,强笑了下,感激不已道:“蔷哥儿,今日多亏了你,我和兰儿,都欠你良多,也不知该如何报答……” 贾蔷呵了声,道:“一家人,谈甚么报答?大婶婶,日子还长,日后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实不必烦恼忧愁,且慢慢过罢。把生活过好了,方不负我一番心思。” “蔷儿,多谢你呢。” …… 荣国府,荣庆堂上。 看到归来的贾蔷和李纨,贾母新奇道:“怎这早晚就回来了?” 贾蔷呵呵道:“这马上都要天黑了,这会儿不回来,还在李家吃饭不成?” 贾母恼道:“你大婶婶几年难得回家一回,这次借机会回去一遭,你就催她早早回来?” 贾蔷倒吸一口凉气,道:“老太太,你可真会无中生有啊!我多咱催过了?” 李纨眼睛有些红肿,闻言忙赔笑道:“是我自己要早些回来的,如今家里姊妹们都不在,连凤丫头也不在,只老太太、太太两人在家,我如何放心得下……” 贾母闻言,欣慰叹道:“你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又何必挂念我们?家里那么多婆子媳妇丫鬟,还能饿着我们?实在不成,我们还可以和姨太太搭个伙!正好,宝丫头如今也不在。” 王夫人和薛姨妈都跟着笑了起来,独宝玉魂不守舍。 等李纨又解释了番,李家太夫人还要去劝李守中,不好多打扰,又道贾蔷说了,她日后可常回家看看…… 贾母闻言,气笑着问贾蔷道:“我何时同你说过?” 贾蔷打了个哈哈,道:“老太太素来偏疼大婶婶,也重骨肉天伦之情,所以我猜着,老太太断不会不允。” 贾母对薛姨妈笑道:“这个猴儿,倒会拿好话挤兑人。话都让他说完了,我还能说甚么?” 薛姨妈笑道:“原也是正理,不是我恭维老太太,也见过那么多诰命夫人太夫人,如老太太这般通情达理的,实在不多见。” 贾母摆手道:“谁不是为人父母的,谁又不是为人子女的?连宫里都允许贵妃省亲了,咱们又怎好还拘束着?其实原也不曾拦过,只是亲家那边,礼数比贾家还重些。只要那边肯让进门,贾家断没有不许的道理。” 李纨又感激的再三拜谢。 好一番热闹后,贾母问贾蔷道:“对了,后面园子如何了?” 贾蔷道:“一直在建,大把银子洒出去,现在后面都成一片大工地了……老太太往后走走,就能听到动静了。” 薛姨妈也笑道:“我那边倒是能听到声响,热闹的很。” 贾母满意笑道:“我听甚么动静,别耽搁省亲就是。对了,玉儿她们甚么时候回来?要是不忙着回来,你把宝玉再送过去。家里只留他一个,又算甚么?整日里闷闷不乐的,委屈狠了!” 贾蔷抽了抽嘴角,道:“不多待了,一会儿就去接人,明儿到家。” 宝玉闻言,眼睛一亮,忙道:“我与你同去接,如何?” 贾蔷笑道:“好啊!原本准备让她们再顽几宿,不想昨晚上有不明身份的歹徒要袭击庄子,虽然被打退了,可还是不能放心,今儿我去接回来算了。宝玉一起去,多一人多一分力。对了,你骑射本领如何?别忘了带上弓箭,果真遇袭,你也出一份力!” “不许去!” “夜了,宝玉不去了!不是闹着顽的,你非要去,先问过老爷!” 贾宝玉:“……” 贾蔷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今晚要去泡个温泉,带上这呆瓜,岂不扫兴? …… 第0501章 温汤 神京城西三十里,桃园。 贾蔷到来时,一轮弦月正高悬。 漫天星河璀璨。 在这乡间桃园里,似连那颗充满算计、防备和晦暗的心,都缓缓澄清起来。 一排茅屋前,两堆篝火熊熊燃烧。 主子们一堆,丫鬟们一堆。 中间空地上,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手中持一把剑,翻飞起舞着。 当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圈女孩子们,一个个看的目不转睛,从未想过,女孩子也能做到这一步。 便是贾蔷出现在火光边缘,站在黑暗中,她们都没发现。 直到李婧最后一式风卷狂沙,引得篝火火焰都改变了方向,愈发让贾家姊妹们惊呼连连,李婧收了剑,才转向贾蔷方向,笑道:“爷怎这会儿来了?” 众人这才发现贾蔷到来,一阵阵惊喜声响起,贾蔷自黑暗中走进火光中,笑容灿烂。 “爷来了!” 香菱和小吉祥、小角儿欢喜的跑过来,平儿、晴雯也走了过来,均是笑意吟吟的看着贾蔷。 一众人一起往另一堆篝火前行过去,此时黛玉、宝钗、湘云、迎春、探春等人也都站了起来,满面含笑。 贾蔷看过去,只觉得一个个面若桃李,眉眼如画,火光映衬下,愈发比往日更娇艳三分,令他目不暇接。 他吃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莫非吃了甚么驻颜有方的灵丹妙药?怎一日功夫不见,都变成仙女儿了?尤其是林妹妹,哎呀,了不得了!愈发成月宫仙子了!” “呸!” 在一片吃吃取笑中,黛玉带头啐了声,她一上前,贾蔷身边的丫头们纷纷让开,倒让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继续靠前。 贾蔷就主动些,站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笑道:“温汤还是有效果罢?都说温汤有延年益寿,养颜美容的功效,今日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黛玉没好气道:“哪有这样玄乎?不过是大家刚去沐浴罢,又烤了火,才看着不大一样罢。” 贾蔷温声笑道:“已经极好了……这两日过的可还好?昨儿吓坏了不曾?” 黛玉笑道:“极好呢,丫头们都顽疯了。昨儿个起初都有些怕,不过小婧姐姐去了后,就没事了。她好厉害!” 李婧在一旁笑道:“爷的身手,比我还要强。” 此言一出,诸女孩子们眼睛都明亮起来。 出将入相,文武双全,马上封侯,岂不正是闺阁女儿家心目中最好的如意郎君? 湘云挽起袖角,不知跟谁学着,扎了个马步,嘴里“嘿嘿哈哈”的叫着,打了两拳,大眼睛还挑衅的看向贾蔷,挑了挑眉毛。 贾蔷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厉害厉害!” 湘云却一下害羞起来,扭身投到宝钗怀里大笑了起来。 宝钗……沐浴过温汤的宝钗,原本白若冰雪的面上,透着桃花一样的晕红,美不胜收。 与贾蔷对视一眼,感觉出他目光中的欣赏后,有些羞涩的垂下了眼帘。 “都吃过了么?” 众人重新落座后,贾蔷问道。 黛玉笑道:“早就吃过了……你吃了没?” 贾蔷摇摇头道:“今儿忙一天,下午又送大婶婶回了趟娘家,回来后就来这边了。” 站在后面的香菱忙道:“我去寻二丫,让她给爷做饭!” 说罢,转身就跑。 小角儿和小吉祥如同两条小尾巴一样,跟着跑上去了。 贾蔷朝后面喊了声:“拿只鸡来,烤烤吃了就好,不必忙活!” “好勒!!” 平儿和凤姐儿挨着坐,见此笑道:“这两天可跑疯了,就这还不满足,牢骚着没把十二小戏官也一并带了来。” 迎春也好奇:“这次怎没带她们?” 贾蔷笑道:“她们有许多功课要做,那戏里的典故那么多,若不好好用心学,戏文是唱不出韵的。” 凤姐儿气色看起来比原先好许多,但又和其她人不同,见贾蔷看过来,她没好气道:“我今儿还没上去沐浴,自然是黄脸婆一个,你少看我!”又奇道:“今儿大嫂子怎么回娘家了?她好几年都没回过了。” 贾蔷将事情大概说了遍,连李纨在李家的遭遇也大致说了下,引得一众姑娘们愤愤不平。 探春眼中难掩激愤,道:“终究是这世道,容不下女儿家活得好!如林姐姐这样的,又有几个?” 其她女孩子们也纷纷面色黯淡,贾蔷却笑道:“三姑姑,你这话就没良心了。果真将来出了阁受了委屈,难道贾家会坐看着?” 探春闻言,先是俊眼一睁,不过随即目光又软和下来,轻声道:“旁个我也不敢指望,只看……林姐姐的了!” 贾蔷:“……” 众姊妹哈哈大笑起来,凤姐儿却道:“得亏宝玉没来,不然听到这么些姊妹们都开始想着出阁的事,非得闹翻天不可!” “呸!” “呸呸!” 黛玉反击道:“凤丫头酸死了,你受了欺负,没有娘家兄弟子侄出头,不也是蔷哥儿帮得你?这会儿子倒说风凉话!” “就是!” “她惯来脸酸心硬,见不得别人好!” 一众大姑子小姑子火力全开,凤姐儿登时招架不住了,笑道:“这怎都朝我来了?我是在说宝玉不像!” 虽如此,到底还是又被喷了一阵,她果断伏输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成不成?”又岔开话题问贾蔷道:“家里可还好?老太太进宫可累坏了罢?” 贾蔷道:“宫里赏下恩典来,外臣诰命不必再进宫了。连先生也得了恩典,准了假,不必跟着劳累。” 凤姐儿叹息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该回去了。” 众人闻言,也有许多不舍。 可家中有亲长在,她们自没有长久留在外面的道理。 贾蔷和身旁黛玉相视一笑后,又问李婧道:“昨儿夜里怎么回事?你打发回城的人说是漕帮的人?漕帮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来这一套?” 李婧也气笑道:“昨儿俘获了两人,说是京城分舵来了个少帮主,想用江湖路子来解决恩怨。昨儿他们闯来,只是想看看咱们有没有这个资格,和他们漕帮来解决恩怨。”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漕帮猖獗太久了,妄自尊大,也在道理之中。金沙帮还在挖漕帮的人么?” 李婧忍不住笑道:“要不他们怎会狗急跳墙?那些力夫给漕帮做事,累死累活,也不过能得一日之口粮。可给金沙帮做事,做的好的,甚至有机会能吃皇粮,成为差人。那些力夫都是一片一片的转投金沙帮,如今有了那两千丁勇的名额,传回码头上,更是人心浮动,转投金沙帮的人只会更多!若不是如此,我寻思着那劳什子少帮主,也不会出此昏招!” 贾蔷“嗯”了声,道:“既然漕帮想以江湖手段解决恩怨,那你今晚就回城,带上铁牛他们,招呼起高隆,出精锐,连夜突袭漕帮京城总舵,拿下那丁皓之子。” 李婧闻言大吃一惊,道:“爷,京城有数万漕帮帮众,若是突袭了漕帮京城总舵,拿下丁皓之子,会不会惹出乱事?” 贾蔷摇头道:“拿下丁皓后,斩他三根手指,留给漕帮,让漕帮将这三根手指送回漕帮总舵去,告诉丁皓,让他亲自来京赎人。当然,也可以让漕帮继续出下作手段。但再有下一次,金沙帮将和漕帮全面开战!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会容忍漕帮对内眷下手。让人将漕帮的下作行径传到江湖上……至于会不会闹事……眼下正值国丧,任何聚众闹事者,皆以谋反罪论。此事我已经派人去预备了,你放手施为就是。记住,这一战,要打出金沙帮的威风!以便更快的吸收漕帮精锐帮众!” 李婧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之色,起身沉声应道:“喏!” 贾蔷亦站起身,走到李婧跟前,替她轻轻理了理脖颈衣襟领口处的盘扣,温声道:“多带些精锐人手,务必要保证周全,不要轻易涉险。若是骨头难啃,也不必强为之,明日我回京后,翻手可灭,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混账罢。没必要只用江湖路数,漕帮从来都不是制定规矩的人,他们还没这个资格。” 李婧在人前被这样关照,俏脸飞红,点头轻声道:“我记下了。” 贾蔷上前抱了抱后,道:“去罢。” 李婧看了贾蔷稍许后,又抱拳与黛玉等人作别,也不等黛玉等人起身相送,就转身阔步离开,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等李婧走后,贾蔷方坐回竹杌子上,可众姊妹们却一个个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凤姐儿先开的口,道:“蔷儿,这样一个姑娘,虽会舞剑,可你是不是也忒狠心了些,让人家一女孩子做这些?” 这话倒引起了不少人的共识,齐齐点头。 贾蔷往篝火里丢了根柴,呵了声,道:“二婶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小婧自幼就被充作男儿养,是真正当成少帮主来培养的。她原和寻常闺秀不同,骨子里更热爱江湖,向往刀光剑影的生活。她跟了我,我就要让她过上她喜欢的生活,才没将她拘束在后院里做针凿女红的活计。对她来说,这样的生活,才更幸福。” “噫~~~” 几个女孩子嫌弃肉麻,嗔了一声。 正好香菱取了一只才宰杀的鸡来,香菱提着鸡脖子,小吉祥和小角儿一人提一个鸡腿,嘻嘻哈哈的跑来。 黛玉同贾蔷笑道:“别瞧她现在傻乐,你走的那一晚上,这傻丫头在船上整整哭了一宿,眼睛都睁不开了,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贾蔷闻言,再看香菱一手拎一只没毛鸡,有些害羞的站在那,他笑道:“教她不许哭就是了,打是肯定不舍得打的。” 众人哄笑起来,贾蔷从笑嘻嘻的香菱手中接过鸡,拿木棍穿插好后烤了起来,另一边香菱却被黛玉牵过来,在圆圆屁股上“啪啪”拍了两下,道:“你们爷舍不得,我舍得!” 香菱也不怕疼,嘻嘻笑道:“姑娘也舍不得!” 黛玉“噗嗤”一笑,道:“我听宝丫头说,你原是个憨丫头,如今跟了你们主子,倒愈发顽皮了!可见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旁宝钗不乐意了,掐了掐黛玉粉嫩的俏脸,道:“你这是说我朱,还是说我墨呀?” 黛玉保证道:“当然是朱!宝姐姐怎会是墨?宝姐姐必定是朱!” “噗嗤!” 对面尤三姐一口茶喷进火堆里,激起一阵冲天火苗。 众人先是唬了一跳,随即又大笑起来。 看着顽闹成一团的女孩子们,贾蔷将鸡烤熟了很快吃干净后,此时夜色已深,他伸了个懒腰,道:“都早点休息罢,明儿一早回城。往后来的机会还多,也别留恋,这就是咱们家里的。日后想来就来!” 黛玉虽十分不舍,可见贾蔷看着她说,不乐意道:“谁留恋了?”顿了顿,又道:“你睡哪儿?” 贾蔷笑道:“这么多姑姑姊妹在,我自不能在这边睡。我去山上,半山坡上不是还有两间草屋么?我在那边对付一宿就是。” 黛玉闻言笑道:“那不巧,左边那间被凤丫头给占了,她白天不去沐浴,非等晚上睡觉前才去,平儿姐姐在上边陪着她。” 凤姐儿解释道:“我睡觉浅,洗一洗温汤,睡的舒坦。当初没上京来,还在金陵时,金陵那边也有温汤,我洗过几回,效果极好。” 贾蔷笑道:“那行,二婶婶和平儿睡左边那间,我睡右边那间就是……香菱来给我搓背。” “哎呀!” “羞不羞!” “不害臊!” 姊妹们红着脸羞贾蔷,晴雯也不高兴,不过她有些怕黛玉生气,所以没敢闹腾起来。 等姊妹们一一回了茅屋,点起了灯,婆子们前来将篝火熄灭了,香菱美滋滋的进屋将贾蔷连同她自己的换洗衣裳打成小包袱背好后,就随着贾蔷、凤姐儿、平儿一道打着灯笼往山上去了。 说是山,其实也没多高,更像是一个高一些的土坡。 半山坡一左一右盖了两间木屋,许原是为了分开男女居住。 山上有几处泉眼,都盖上了木屋,凤姐儿和平儿去了西面那处温汤,贾蔷和香菱则去了东面那处。 贾蔷泡在温汤里,享受着香菱的按摩,间或做了些有趣之事……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平儿来叫一起下山,贾蔷见香菱已经疲的睁不开眼了,就打发她和平儿、凤姐儿先去歇息,他再泡泡解乏。 香菱起初不肯,后被贾蔷下命令后,才有些晃晃悠悠双腿发软的随平儿、凤姐儿先下山歇息去了。 贾蔷又泡了一炷香功夫后,疲乏尽去,才踩着星月光色下山,在半山坡右边的木屋里歇下。 一夜无话,偶有凤鸟啼鸣…… 第0502章 见不得人 神京南城,漕帮京城分舵。 舵主潘子岳仍在牢中,如今主事的,既不是漕帮护法戴缑,也不是尊师宁晗,而是漕帮帮主丁皓之子,丁超。 漕帮势大,号称天下第一帮。 江湖之上,无人敢对漕帮不敬。 数十万帮众,便是寻常官府,水道巡河检点,看到漕帮旗帜都不敢刁难。 沿着运河沿线,所在之地无不霸道行事。 只因河道总督和河工钦差为其后台,便是寻常督抚都奈何不得他们。 但是,这是在京里。 对于丁超打发人去桃园试探贾家的根底,戴缑其实十万个不同意。 因上回事,他差点害得最大的靠山,其族叔戴权丢了乾清宫大总管的差事,戴权差点没将他五马分尸。 果真戴权因他出个差池,就算戴权不杀他,戴家也绝不会原谅他这个瘪犊子! 说不得,就给他去了势,送进宫里赔不是去了…… 但丁超是丁皓爱子,丁皓一共三子五女,可干这一行的,虽谈不上五弊三缺,可能善终者也不多。 五女且不谈,只这三子,长子早死,次子被仇家砍断手筋脚筋,废人一个,万幸后来老来得子,生了这个老三。 其娇宠程度,自不必多提。 也就养着了妄自尊大的性格,行事起来,肆无忌惮。 戴缑虽不惧他,可也说服不了他。 他虽同丁超说了,这是天子脚下,即便是漕帮也不敢乱来,更何况眼下还是国丧期间? 偏丁超非要去试探试探人家,他觉得没甚么恶意,仿佛人家就不会觉得有恶意一样。 丁超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主座上,桌几上居然摆放着一盘烤肉,烤肉旁则是一瓮清酒。 他喜滋滋的边吃边喝,皇帝老子死了,和他这个江湖人可没甚么相干…… 倒也不能说全没相干,毕竟,他老子给他捐了个四品同知的官帽,真理论起来,他也不能开荤。 可谁在乎? 丁超也是个妙人,看出了戴缑的不安,好笑道:“老戴,你怕甚么?我只是打发人去吓唬吓唬那伙子,又不伤人。果真存了歹意,我直接派张三哥和王五哥去,他二人一刀一枪,天下之大,有几个人能挡得住他们?” 戴缑为难道:“若是他们只是去吓唬吓唬,这会儿早该回来了。如今还没回来,八成是出了意外。落到了贾家手上,以那贾蔷的脾性,还不杀上门来?如今他掌着五城兵马司,代步军营肃清都中。再加上,连我叔叔都传出话来,眼下不要和贾蔷为难。林如海在一日,谁都不好动他。真斗起来,漕帮官面上的势力,压不过他的。” 丁超懒洋洋道:“抓住又能如何?那俩人就算交代出漕帮来,也会说明他们没有恶意。就凭这,那贾家子还想置我于死地不成?等着吧,等他上门问罪的时候,我再好好和他掰扯掰扯。再让他罩着的金沙帮挖下去,漕帮在京城的人非让他们挖空了不说,我还要寻他算账……” “算账”二字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外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 原本站在丁超身后,寸步不离的“张三哥”、“王五哥”面色骤变,两人一前一后,将丁超紧紧护在中间。 外面的喊杀声并未持续许久,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然而这渐渐的安静,却如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屋内诸人的心头,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砰!” 正这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撞开,两扇门齐齐摔落在地,涌进来一群身着黑衣的大汉。 其中一个高大如熊罴的壮汉,戴缑、宁晗都不陌生,有所耳闻。 戴缑唬的声音尖细地喊道:“可是宁侯来了?宁侯,误会,误会啊!” 人群分开,一步步迈入中堂的,却是李婧。 李婧看了看被两个高手护在正中的丁超,淡淡道:“你们既然想要以江湖手段了却恩怨,我金沙帮奉陪就是。丁少帮主,是随我们走一趟,请丁帮主前来赎人,还是死战一场,请丁帮主前来收尸?” 丁超倒也有些种,这种情况下,还将铁签子上的最后一块烤肉吃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皱眉道:“不是罢?我就打发两个人去探探口风,试试你们的成色,就到了喊打喊杀的地步?要是杀了我,你和你背后的人,未必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罢?” 李婧笑了笑,道:“难道戴护法没同你说过我们侯爷的事?” 丁超不解问道:“甚么事?” 李婧淡淡道:“有人曾伏杀贾家内眷,焚烧了她的车驾,那一夜,我们侯爷先带兵围了赵国公府,赵国公亲手交出他最疼爱的孙子,又一起去围了雄武候府,雄武候当时要敢说一个不字,那一夜雄武候府留下一个活口,就算我等无能。雄武候府交出世子后,我们侯爷又带人去围了……皇子府。丁少帮主,难道就没人告诫过你,绝对不要招惹我们侯爷在意的人?你自忖比上面几人尊贵多少?就算他们没人告诫你,难道就没人教过你,祸不及妻儿的江湖规矩?我最后再问你一句,要生,还是要死。对了,我也不瞒你,虽要带走你,但我们侯爷发话了,活着也要留下三指,让你的人带回去交给丁皓,让丁皓亲自进京来赎人。当然,收尸也可。” “大胆!” “狂妄!” 张三哥和王五哥闻言大怒,纷纷开口厉喝。 李婧见之一笑,她连退三步后,然后举起手来,一众大汉手中出现的东西,让丁超等人变了脸色。 只见数十根铁钎对准了他们,竟是要投掷射杀! 这个距离投掷射杀,比强弩又能差多少? “停停停!” 丁超面色发白,举手叫道:“我伏了,我跟你们走,就让我爹来赎人!不过,能不能不割手指?真的,我派人过去就是想吓唬吓唬,没别的心思。果真存了歹意,也不可能只派两人过去,是不是?这次算我鲁莽了,留我三指,我愿按江湖规矩赔偿。” 李婧淡漠的看着丁超,道:“你还是不了解我们侯爷的脾气,你先前打发去的人若是伏杀我们侯爷,他都未必会如此生气,或许会给丁皓一个面子,只当你年轻不懂事。可是,你招惹错人了。我们侯爷既然开了口,就没有让步的道理。我最后数三声……” “好好好!” 丁超吞咽了口唾沫,咬牙道:“我认栽了,也愿意出三根指头……” “少帮主!” 张三哥和王五哥目眦欲裂,厉声喊道。 丁超一摆手道:“认赌服输,没想到这位侯爷是这样的人……不过,能不能打个商量,别全切手指,你们家侯爷说三根指头,没说非是手指头罢?我切两根小脚拇指,再切左手的小拇指,一共三根,如何?讲道理,你们也不想和我漕帮彻底结成死仇,是不是?当然,不是说谁怕谁,是没必要把事情做绝,对不对?今日留一线,以后也好再相见。” 李婧对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二代,有了新的看法,此人,还真不是寻常所见的纨绔废物。 她眯起眼审视了此人稍许后,点点头道:“好,我就代我们侯爷做主,给漕帮这个面子。” 丁超拦住想说话的戴缑,道:“你宫里虽然有人,但人家显然不吃你这一套,罢了,去取金疮药来,我这就动手。” 戴缑皱眉,看了李婧一眼,宁晗脸色铁青,前去取药。 未几而归,丁超笑着骂咧咧的坐下后,去了鞋袜,露出一双脚来,他手持利刃,在右脚小拇指边上比划了下,然后抬起眼帘,目光锋利的看向李婧,沉声道:“看好了!” 说罢,手起刀落,一截脚趾染血落地。 丁超额头见汗,疼的唏哩呼噜的,赶紧上了药后,张三哥替他包扎起来。 而后又如法炮制,一刀切了右脚趾,赵五哥替他包扎了起来。 丁超面色惨白,抬头看着李婧,道:“打个商量,这两根脚趾,我亲自交给宁侯。留下手指先不切,我和他谈一谈。谈过后,果真还要我切,我绝无二话。若是谈妥了,也就不用我爹来京了。他老家已经上了春秋,年岁太高了,我实不愿再让他替我奔波。且我保证,今夜事,今夜了。绝不因为这两根脚趾,往后再心生怨恨报复。如何?” 李婧闻言,对此人的忌惮又提高一筹,若非此人实有几分来头,她都想立刻斩杀了他,以除后患。 眼见她面色阴晴不定,一旁的高隆上前,小声道:“此人不是善类,用的也不是江湖门路,是朝堂权术。少帮主如果应付不了,就等明日侯爷回城了,再由他来定夺罢。果真要杀,也不在这一日。” 李婧闻言,缓缓点头。 见此,丁超长长呼出口气,随即就开始吱哇鬼叫起来: “疼!肏你娘啊,下手那么狠!” “疼死你娘了!” …… 翌日清晨,天还未明。 神京城西三十里,贾家桃园。 半山上,睡的唏哩呼噜的香菱被唤起床后,整个人还有些晕乎。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隐隐觉得,其他三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而且,那位二奶奶,昨儿上山时,走路也没这样不利落呀…… 不过她也没多想,一起下了山后,山脚下的茅草屋里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了。 庭院里停了好多马车,姑娘丫鬟们各自上了车,连婆子们也一样。 香菱上车后,就被晴雯取笑,然后又打闹了起来。 没多久,马车开动,出了桃园,往神京城折返而去。 到神京城时,天色已明。 贾蔷将诸马车送入荣府后,都没下马,就急急往宫里赶去。 第0503章 红颜未老恩先绝 皇城,乾清宫。 贾蔷哭灵举孝罢,刚出宫门,就被田傅拦下。 这位国舅爷如今的气场壮的很,即便周遭不时有宗室王公走过,与他打招呼时,田傅也不过微微颔首。 有宗王诸子与他行礼,他竟也敢大剌剌的受下。 而后当着诸人的面,质问贾蔷道:“你那方子到底怎么回事?” 昨儿回去后,经身边清客相公们指点,他越算越觉得吃了亏。 云锦卖的那样火那样贵,十年才分一百万两,听着多,其实真不算甚么。 瞧瞧贾家的会馆,一天就卖出多少去! 田傅一听,就觉得上当吃亏了,越想越气,便去寻宋家。 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方子有问题,不能量产的结果。 这让如今心气比天高的田傅如何能忍? 原本想直接打上贾家去,可上回在贾家吃了亏,他心里到底还有些怵,所以干脆就在宫里等着他。 田傅倒要看看,贾蔷敢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太后娘娘的眼皮底下,再和他动手。 看到田傅这作死的样,贾蔷皱起眉头,问道:“甚么怎么回事?” 田傅厉声道:“你少跟爷打马虎眼!你那方子居然不能量产,就这,你也敢骗三十万两银子?你穷疯了吧?”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原以为可以抱上一座金山,可谁知这金山只能看着,却开采不动。 也就愈发让人抓狂! 贾蔷闻言,上前两步,看着田傅轻声道:“国舅爷,那方子是假的么?” 田傅怒声道:“虽不是假的,可不能多染些,那顶个屁用?” 贾蔷声音渐渐凌厉,道:“既然不是假的,那能不能多染些,和你有一文钱干系?你不过一个中人,就收了十万两的好处银子,不说感激,竟然还敢来扰我!方子若有问题,和契书不符,宋家大可来寻本侯打官司,用得着你在这上蹿下跳?你算老几?” “好!好好!” 田傅闻言勃然大怒,道:“走,咱们现在就去寻太后,让太后娘娘告诉你,我算老几!” “去就去!” 贾蔷声音比田傅更大,广场周遭来来往往的百官和宗室都站住了脚,看了过来,只听贾蔷震怒道:“我得太上皇钦赐表字良臣,又得太上金牌在手,还会怕你这贪得无厌的小人?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你逼我卖价值万金的方子,苛勒走十万两银子,我都容你,可你还不知足!走!今日就请太后来乾清宫,在太上皇梓宫面前,看她老人家是不是要逼我把贾家的家当都给了你去!” 太后娘娘之所以至高无上,那是因为有生养天子之德! 可如果这德望被败去,成了天下人的笑柄,那…… 也就不是至高无上的了。 莫说太后,便是太上皇,当初为何退位? 除却龙体欠安外,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登基三十载前二十年的威望,在后十年内被他差不多败干净了。 若再继续恶化下去,整个李氏江山都要出大问题。 所以,他不得不退位。 等隆安帝熬干心力,重整动荡河山后,太上皇才借着贾蔷这个良臣,重新洗白…… 太上皇尚且会因为失德不得不退位,太后若是做到这一步,距离被废也就不远了。 即便不会明着废,可朝野上下不再尊她,也和被废差不多。 到那时,田家想好死都难。 田傅再糊涂,这一点还是能想明白的。 眼见贾蔷拽着他的衣襟领口就往九华宫去,周围一片哗然,并一个个看热闹看的激动,跟上前去。 田傅大骇,正要喊救命,就见恪荣郡王李时从外面匆匆进来,厉声呵斥道:“贾蔷,你干甚么?还不松手!” 贾蔷竟不给这位贤王体面,并不松手,他死死拽住田傅的领口,沉声道:“王爷,先前我给王爷的面子,三十万两就贱卖了云锦的方子。到底吃了多少亏,王爷心里也当有数。可今日此辈小人,竟然又来寻上门来敲诈!怎么,王爷还要帮他再压榨一回?” 李时闻言面色骤然一变,眼神锋利的扫过贾蔷一眼后,问田傅道:“国舅爷,到底怎么回事?” 田傅气道:“你别听他胡扯!他给的方子,根本不能量产!” 贾蔷厉声道:“能不能量产,你们先前不知道吗?要是能大量织造,我会一个月就卖三四回,一个人只能买三五匹?我难道不知道放开了卖,多赚银子?事实就摆在那,你们自己贪心迷了眼,怪哪个?我给你们的方子,难道不是真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这才听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李时也皱起眉头来,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对田傅道:“若果真如此的话,国舅爷来寻,就实在没道理了。” 贾蔷仍不放过打击田家名望的机会,厉声道:“你压迫我贾家卖出可传家的方子,我倒还要给你十万两,你不说感激,居然还不放过?我贾家先祖从龙太祖,披肝沥胆,抛头颅洒热血,起兵以来贾氏一族死伤何止千百,为大燕江山立下何等功劳?不想今日,竟被你这腌臜下作之人苛勒至此! 念在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慈恩的面上,我每每退让,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相逼!好啊!我这就回家,请来宁荣二公先祖神位,请来太祖高皇帝御笔亲书之牌匾,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咱们就在奉先殿太祖皇帝面前,辩个清白!我倒要看看,是太祖高皇帝大,还是你田家大!” 那田傅本就是个草包,仰仗太后亲弟的身份素来作威作福惯了,贪婪非常。 这会儿被贾蔷当着诸披朱衣紫朝廷大员并宗室王公、武勋亲贵的面,揪住衣襟不放,连颜面扫地都顾不得了,面相惊骇。 正当李时大感棘手,要上前劝贾蔷松手时,忽见凤藻宫太监牧笛匆匆赶来,让三人前往九华宫,寿萱殿。 见此,广场上不少心思灵透之人,面色登时变了。 果真将此事闹到太后跟前,太后又偏帮田傅的话,那…… 田家的名声,就真的要臭大街了。 而田家的名声成了臭狗屎,太后又能有多好…… 看看这座皇城,虽已入春,太阳暖煦,可不少人还是觉得,有些刺骨的寒意……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才起没多久,刚用了早饭,看到一众孙女儿回来,一个个容光焕发,肤色白里透红,惊喜笑道:“看来这温汤着实是个好东西!一个个颜色都好了许多!” 李纨看着也羡慕,道:“姊妹们原本就出落的好,这两日不见,愈发出挑了。” 黛玉笑道:“等老太太、太太和大嫂子得闲了,也去逛逛才好。那里屋子多,景儿也好,看着开阔得多。庄子上还有老人,可以和老太太讲讲古。老太太去了,必是不愿回来的。” 贾母闻言愈发高兴,对王夫人道:“到底是我的玉儿疼我!蔷哥儿那孽障,是再也指望不上的。” 王夫人淡淡笑了笑,道:“都是好孩子。”顿了顿又问道:“怎么听说,这两日庄子上不素净,有歹人要闯进去?” 黛玉忙道:“并没那么唬人,蔷哥儿早先就做了准备,坏人还没露头,就被抓起来了。” 王夫人闻言笑了笑,道:“那就是昨儿蔷哥儿在唬宝玉呢。” 众人闻言,不解其意,看向垂头丧气懊恼非常的宝玉,贾母在一旁笑道:“不相干,下回我也去,姊妹们都去,你再跟着去,岂不更有趣?” 安抚罢宝玉,贾母看了圈,好奇问道:“凤丫头呢?她不是也去了?” 宝钗忙道:“方才平儿下车说,凤姐姐颠簸了一路,身子有些不适,怕是要吐。不敢来这边,扰了老太太和姊妹们的兴致。等她回去略略缓一缓就来,请老太太、太太别怪罪。” 贾母笑道:“怪罪甚么?这丫头也是……这两天,她可好一些了?” 宝钗笑道:“好多了,又能说笑骂人了。” 探春等人都笑了起来,昨儿凤姐儿才被她们一起教训了回。 贾母见她们姊妹们高兴,心情也愈发高兴起来,得知她们还未吃早饭,便忙让李纨去厨房里准备,又对王夫人道:“既然好多了,那就好。正好琏儿在东路院也待不下去了,他干下那等混账事,如今听闻他老子养过来了,唬的甚么似得,白天夜里睡不着,罢了,让人接过来罢,送回他们院子里去好生休养。” 王夫人闻言,淡淡笑了笑,道:“老太太说的,原是正理。就怕,凤丫头那性子,又闹将起来。” 贾母摆手道:“再不会!凤哥儿我最是知道,虽性子烈,却是个明白人,极通道理。再怎样,还能记一辈子的仇不成?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再说,等琏儿养好了伤,还要去甘肃镇……唉,每每想到这个,我心里就难受不落忍。不行,回头我再和蔷哥儿说说,家里就这么几个哥儿,送到那么远去吃沙子,还了得?” …… 贾母院后,南北夹道边的三间小抱厦内。 西厢房里,刚刚进屋子安顿下来的平儿,看着眼神慌乱,但俏脸简直流光溢彩的凤姐儿,不安的唤了声:“奶奶……” 凤姐儿闻声,眼泪一下流了下来,伸手就在平儿胳膊上打了一巴掌,咬牙恨道:“昨儿你死哪去了?怎不早些回来?” 平儿亦是流下泪来,悔恨道:“昨儿我担心香菱伺候不好爷,她睡性大,进门就躺倒睡下了。我一直在等爷回来,没想到也睡着了。实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凤姐儿面色苍白,缓缓道:“平儿,此事,便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只当甚么都没发生过。若有半个字传出去,我也不用活了。” 平儿忙道:“香菱那丫头睡的死死的,我听到动静起来时,她还打着小鼾呢。先前我也细细观察她,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断不会知道的。” 凤姐儿闻言,轻轻呼出口气,面皮又臊的滚烫,隔着一条路,也能听到动静…… 就听平儿小声道:“奶奶,日后可怎么办呢?” 凤姐儿咬牙啐道:“还能怎么办?只当甚么都没发生过!你当我是滢妇不成?若不是他确实走岔了道,我宁肯不活了,也不与他相干罢休!” 平儿忙劝道:“断不是故意如此,爷必是认错了人。爷也说了,他只记得奶奶和我住在左边,却忘了,上山的左边,和下山的左边不是一回事。再加上也是我的不是,跑到香菱那边去了,正巧房里只留下奶奶一人,所以才……” “好了好了好了!” 凤姐儿闻言心慌意乱的喝断道:“不管如何,昨儿的事只当没发生过便是。往后,再不许说。” 平儿忙应下,道:“我们爷也说了,再不会提起。” 凤姐儿恨道:“他当然不会提!” 平儿又哄了两句后,担忧道:“奶奶怎么走路都不顺当了?” “……” 凤姐儿俏脸一下刹红,兜脸啐了声,道:“你再说!” 平儿这才反应过来,俏脸亦是瞬间通红,讷讷道:“我只是担心奶奶的身子……” 到底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虽曾名为主仆,实则比姊妹还亲,有些话,当着亲姊妹都不能说,当下却能说。 凤姐儿咬牙道:“也不知你们几个是怎么承受得起的!” 平儿羞的差点想寻个地缝儿钻进去,恼火道:“奶奶这说的是甚么话?” 凤姐儿面皮也臊的滚烫,却还是硬撑道:“你还同我装!” 平儿扭过脸去,不去理她。 凤姐儿叹息一声道:“好了好了,过了今儿,这辈子都不会再提此事了。我又不是那不知廉耻的,若不是前几天才刚刚死过一回,知道了那种滋味的可怕,今儿是再不能活的。” 平儿闻言,唬了一跳,忙转过头来劝道:“奶奶,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才是。若是原先倒也罢了,可先前你和二爷才闹成那样,都生死相见了,你不是心里都起了和离的心思?再说,原是意外,两边都不是故意的。你若是想不开没了,我们爷怕也难活的高兴了。” 凤姐儿用帕子擦拭了下眼泪后恨声骂道:“你这浪蹄子说的甚么话?敢情我活着就是为了给你们爷寻开心的?你当我是甚么,粉头么?”又见平儿还想解释甚么,她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白话两句出出气。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是为了谁守着。但女人活着,总要自己尊重些不是?你回去后告诉他,日后断不可再起邪念,不然,就真要一起沦为畜生了。” 看她面色凄然,平儿忙道:“奶奶放心,爷断不会的。” 凤姐儿啐道:“你真是迷了心了,他不会?平丫头,我劝你看好他,不然……哼哼,你瞧他瞅秦氏那眼神,眼睛都是直的!这些能瞒得过我的眼睛?这世上,哪有不馋嘴不偷腥的猫?他们东府,原都是一路货色!不过,我断不是秦氏那样的人!” 平儿:“……” 正当平儿还想说些甚么时,却见绘金急急从外面进来,凤姐儿扬起眉头就要骂,却听绘金有些慌张道:“奶奶不好了,二爷回来了!” 凤姐儿闻言,竟是心里一虚,底气不足道:“他……他回来做甚么?” 绘金摇头道:“并不知道,不过,是被人抬回来的,还是动弹不得……如今去东厢安顿下了。” 凤姐儿闻言,心烦意乱,虽然昨儿是意外,虽然贾琏早就从瘦西湖嫖到了秦淮河,又偷了他的小娘,可女人和男人如何相同? 她自觉做了不该做的事,这会儿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想了想后对平儿道:“罢了,我虽和他到底夫妻一场,眼下他落到这个地步,我还是去看看他罢?” 平儿想了想,迟疑道:“奶奶,只怕,他未必愿意见你……” 凤姐儿闻言,眉毛都竖了起来,道:“他还有脸怪我?” 平儿苦笑道:“他落到这个地步,怕是要怨怪到奶奶头上……” 按这个世道的说法,当日凤姐儿去捉奸,闹到这个地步,贾琏甚至要被发配甘肃镇去吃沙子,还真就是凤姐儿的不是…… 任谁知道了,都要说她一声“不贤”。 亲亲尚且要相隐短处,更何况是夫妻? 凤姐儿脸色难看,起身下了床,也不多言,走向东厢。 门口有两个丫头守着,见了凤姐儿忙见了礼,脸色却有些不对。 凤姐儿看到这何其相似的一幕,却不似从前那样怒火中烧,甚至很是平静。 她掀起毡帘入内,往里间一看,果不其然,就见贾琏倚在床头,搂着一个大丫头在那上下其手。 但贾琏也有不同,看到凤姐儿后,竟不似从前那样匆匆撂开手赔笑脸,只淡漠的看了眼后,又继续在那面红耳赤想挣扎起身的丫头身上摸索起来,恍若无人。 凤姐儿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转身离去。 第0504章 谋母 九华宫,寿萱殿。 自太上皇驾崩那一夜后,这座宫殿似乎就弥漫着阴森森的气息。 尹后看着绷着一张脸,没有一丝表情的太后笑道:“这些孩子实在是不懂事,竟又惊动了太后娘娘,我带他来给太后娘娘赔不是。” 太后看了看殿内的田傅、贾蔷和李时,声音不见往日的慈蔼,冷漠问道:“又是怎么回事?哀家都到了这个地步,如今只余这么个亲弟弟,也容不下了么?” 尹皇后闻言,却不似曾经那样惊慌,她雍容的转过头来,凤眸扫过田傅、李时,最后落在贾蔷面上,道:“贾蔷,到底因为何事又闹将起来?你如实说来!” 田傅本想抢口,结果也不知怎地,被尹皇后一双满是威严的凤眸看了一眼后,张口的嘴竟然唬的卡在那里…… 贾蔷便将事情如实的说了遍,不过大罪过却不在田傅身上,而是在瑞祥号身上。 “瑞祥号宋氏觊觎臣手里的云锦方子,就挑唆了国舅爷前来,逼我卖出去,念在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的面上,臣不得不以区区三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瑞祥号……” “三十万两?还区区?这么一大笔银子,委屈着你了?” 田太后不无嫌恶的问道。 贾蔷声音平缓道:“回太后的话,东盛赵家给臣开出的价码,是每年超过三十万两的分红红利。这一点,国舅爷自己也知道。不过,因为国舅爷说了,是太后娘娘只想要瑞祥号来织染绸缎,才穿的舒坦,臣虽万分不舍,却也不得不答应出手。并且,卖方子的三十万两银子,国舅爷还分去了十万两,给大行皇帝举哀,臣又献出了十五万两。太上皇在时,对臣之恩典,臣没齿难忘,能为他老人家做点甚么,绝无二话! 如此,臣一份价值千万的方子,最后手里只落了五万两。就是这五万两,臣还要拿出来,和恪和郡王一起做点买卖,赚了银子好拿去修园子,给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娘娘供个解闷儿的地。 原本此事已经算了了,可是臣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方才国舅爷又寻上臣,说臣不是好人……” 饶是田太后眼下性子偏激,可听到贾蔷所述,也觉得有些不落忍,她皱眉看向田傅,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素来忠厚,莫不是被人诓骗了去?” 田傅闻言,一时头脑都有些懵,转不过来圈,只闷声道:“原只想孝敬老姐姐来着,没想到方子居然不能量产,白费心思了……” 太后许也是老糊涂了,听闻此言,竟看向贾蔷问道:“是方子有问题?” 贾蔷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位太后,有些没想明白,她是怎么在宫里立足封后的,就凭这一派天真烂漫么? 不过看到尹后使来的眼神,他还是恭敬道:“方子并无问题,依照那方子,绝对能织染出云锦。只是这种绸缎本来就十分难织染,臣的德林号产量就少,每个月只能卖四天,这四天里,也只有身份地位尊贵的诰命,才能买上三五匹,就是因为实在太难弄了。这些事,瑞祥号和国舅爷原本就知道。臣不知,他们为何现在反倒又怪罪到臣头上了。” 田太后闻言,觉得也在理,又看向田傅。 田傅委屈巴巴道:“原以为是他没能为,织染不出许多来,瑞祥号却不同。谁曾想,是方子不准。” 贾蔷不解道:“方子准不准,和国舅又有甚么相干?我卖个方子,到头来连五万两都落不到,国舅爷一人独享十万两,这都还不知足?方子不准,也是宋家倒霉,和国舅一文钱也不相干。怎么是国舅出面来寻我的麻烦?” 田傅瓮声道:“宋家许我了干股,按年分我红利……我家儿女多,不多备着些,怎么给田家繁衍香火?你素来会赚银子,都中都道你是善财金童,小五儿堂堂皇子,也成天和你搅和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多赚些银子?你给他赚得,给田家赚不得?” 这话,可真他娘的有道理! 尹皇后笑道:“国舅要是早点说此事,哪里还要闹到这个地步,还被人哄着当枪使?你直接同贾蔷和五儿说,他们还能不带你?” 贾蔷不无恼火道:“前面分明已经说好了,给宋家设一局!宋家先使黑手,臣就和恪和郡王,还有国舅爷,一起拾掇拾掇宋家,再从他家弄些银子出来,大家均分了。结果也不知国舅爷是怎么想的,转过头去,又被人哄了去。” 尹皇后笑道:“我就说,原是一家人,你们怎还会和国舅爷斗了起来。原来国舅爷又被人诓骗了去……母后,也不怪国舅爷,他最是忠厚,连皇上都夸他是老实人。可恨朝中有些大臣,专做些离间天家骨肉的下作勾当,实在可恨可恼! 您想想,先前就是这起子人造谣太上皇驾崩背后有阴谋,逼得皇上不得不将所有人,通通交给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去审,他们还要求,一个人都不许少,好似谁会灭口一样,眼里哪里还有皇上?结果皇上也不得不照办了。如今好了,人好好的送过去,结果是他们严刑拷打死了那么些,到头来却说甚么问题也没有,真真是可气! 偏他们挑唆了多少人在闹事,连义平郡王都被他们诓了去。皇上为了不让这个亲弟弟再受骗,才将他打发去皇陵守几天。只等国丧办完后,就赶紧接出来,晋封个亲王,让他好好的孝顺太后娘娘,好好的享一世富贵! 就怕那些黑了心的,一直在背后煽阴风点妖火,不肯消停呐。” “果真如此?” 田太后闻言,面色松动了些,看着尹后问道。 尹后叹息一声,道:“母后,再怎么说,皇上也是从母后肚子里爬出来的亲骨肉,难道还会哄骗母后?宫里有些太妃……唉,她们各自有各自的儿子,所以…… 有些话,儿媳这个当皇后当晚辈的实在不好说,只是母后是最明白不过的人,一定要仔细有些人,离间咱们一家子的亲情才是! 今儿若不是国舅被骗,儿媳也没这个机会,同母后您说这些。就是说了,您也不信。 可国舅爷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您瞧瞧,堂堂一个国舅,这样尊贵,可在那些人眼里,又算得了甚么? 让人哄骗成甚么了!皇上知道此事后,气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只道这是千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田太后闻言,气的直发抖,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治他们的大罪?就容这起子无法无天的混账,戏弄当朝国舅?”心疼她的老弟弟! 尹后眼睛微微抽动了下,却是赔笑道:“太后啊,不是皇上不想治罪,只是眼下正是太上皇的国丧期间,实不好大动干戈。再者,宋昼是太上皇的老臣,太上皇刚刚大行,皇上就拿太上皇老臣开刀,会让人非议的。且宋家,牵扯的实在太广。皇上一时也拿他们没法子……” 田太后闻言,生起闷气来,总觉得这个大儿子当皇上当得实在没意思…… 就听贾蔷问田傅道:“宋家许给国舅爷不少东西罢?但我猜,他们必是放了根长线,画了个大饼,说十年二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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