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给国舅多少银子,或是八十万两,或是一百万两,是不是?” 田傅震惊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蔷冷笑一声道:“这便是那些人惯用的无耻手段,臣斗胆猜测,他们这是笃定了,太后娘娘活不过十年,所以提前画张空饼,钓着国舅爷给他们当牛做马干脏活。等不忍言那一日,国舅爷反倒被他们推出来,当替罪羊给杀了。自古以为,文官不都是这个德性?” “好一群球攮的下流种子!我再不放过他们!” 田傅怒声咒骂道。 尹皇后看着田太后笑道:“旁的事一时不好办,倒是这件事,可以操办一番。母后何不下道懿旨,让皇上帮国舅爷将这笔账讨回来?果真有一百万两银子打底,国舅爷比皇上还富,少不得皇上要问这个亲舅舅借点银子使呢。” 田太后阴沉憎恨了几天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了,迟疑问道:“果真可以?” 尹皇后笑道:“这有甚么不可以的?不过是太后一道懿旨的事。” 田太后闻言,看着殿下田傅眼巴巴的眼神,心一软,点点头道:“好罢!来人,取哀家宝玺来!” 殿内,每每想开口,都被尹后用眼神制止的李时,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背后发凉。 太后不懂,田傅那蠢货也不懂,可参政数年的李时却不会不懂! 果真太后传下这样一道懿旨,且不说给事中会不会封驳回来,太上皇刚刚大行,多半不会。 可即便驳回来,对太后的名望依旧打击极大。 李时甚至都能想到,太后仗着尊位,给娘家兄弟肆意搜刮士绅之财,这样的恶名会流传成甚么样。 从此以后,太后娘娘还想以圣母皇太后之尊,制辖天子? 做梦! 世人只会说,这个圣母皇太后失德! 李时有些不敢想象,这一计,到底是出自谁人之手? 是他这个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母后么? 怎么会……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手中这幅印盖了太后宝玺的懿旨,脸色微微阴晴不定。 他心中都有些不落忍,这样对付他的亲母。 可是…… 若不能安定下来最后一个对他有威胁,且对他还抱有成见的人,那他这个皇位背后,就始终悬着一把利剑,让他心神不宁。 尹后见此,柔声劝道:“皇上,往后好生孝敬太后她老人家就是。原也是迫不得已为之的事,国舅荒唐昏聩,贪婪骄纵,偏太后甚么都听他的。再加上,义平郡王……唉。若不是见皇上实在艰难,臣妾也不该用这等不光彩的法子,替皇上分忧解难。” 说罢,竟是跪下请罪。 一直跪在殿内的贾蔷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看到那身量后连忙又低下头去,不敢乱看。 许正是因为有贾蔷这个外臣在,隆安帝不好多说甚么,亲自搀扶起尹皇后来,方问贾蔷道:“你今儿是故意的?” 贾蔷不大明白,左右看了看,道:“甚……甚么故意的?” 隆安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没再多说甚么,摆手道:“去忙你的罢。” 贾蔷便跪安离去。 等他走后,隆安帝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尹皇后道:“这小子,当真是无心插柳?” 尹皇后抿嘴笑道:“他不从来都这样?遇到身份抵不过的,就拉出他祖宗的神位来,要告御状。几回回了……不过,也确实好用。贾家没甚么长辈了,就他一个孩子支撑门户。宁荣二公功勋卓著,果真让他请了二公加上贾代善的神位来,皇上难道不与他做主?” 隆安帝面色有些古怪,道:“纵如此,这种底牌,原该不到迫不得已时方才好用。总拉出来晾一晾,时日久了,谁还当回事?” 尹皇后笑道:“他也就是拿出来吓一吓人,等闲谁敢让他用出来?这不是,吓退了一波又一波?再者,往后怕也没多少人值当他用这样的法子了。这孩子,伶俐着呢。” 隆安帝摇了摇头,不再去提贾蔷,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懿旨后,对戴权道:“让人送去武英殿那边,先让军机处过过目。” 尹皇后闻言,嘴角弯出一抹极美的微笑…… 千古以来,婆媳之争,从来都是一场场战争。 而这一场,显然是她赢了。 对她,对皇上,都大有裨益! 倒是,多亏了贾蔷呢…… …… 东城兵马司,后堂。 贾蔷与牛城柳珰等人见过面,见他们一个个苦哈哈的一身臭气,一阵笑骂后,又给他们鼓鼓劲,便让他们去忙碌去了。 清扫整个东城,又带着竞争性质,再加上背后家大人的各种督促威胁,所以哪个都不敢耽搁,生怕被人比了下去。 等这些人散后,李婧、高隆方引着一人,还是让人抬进来的。 贾蔷见之,目光审视了此人一眼后,呵呵一笑,道:“这是俘虏呢,还是大爷?” 不等李婧开口解释,竹竿上的年轻人就忙从怀兜里取出一木盒,冲贾蔷挥了挥手,笑道:“宁侯,两根脚指头在里面呢,实在是不良于行啊!您大人有大量,就宽恕则个罢!” 听他用戏腔唱了肥喏,手里挥舞着他的脚指头,贾蔷眼睛微微眯了眯,再度打量起此人来。 却不料丁超忙笑道:“宁侯,我可不是甚么笑面虎,面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这江湖上的规矩我懂,认赌服输!我丁超丁某人犯了您老人家的大忌,合该遭此劫难。” 贾蔷淡淡道:“可我记得,我说的是三根指头罢?” 丁超面色一下苦了下来,苦哈哈道:“宁侯啊,我是真知道错了!都怪戴缑和宁晗那两球攮的,若早说了宁侯你为了家人能做到这一步,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才会傻兮兮的派俩瓜皮吓唬吓唬你?真的,我要是心存歹意,哪里会派那两个废物点心去,是不是? 原只是为了和宁侯你认识一下,然后商谈金沙帮挖墙角的事。割脚上的两根小拇指,我也吃了教训,也不至于让漕帮内的叔叔大爷们发疯复仇。可若是再割一根,就只能割手指了。这是露在外面的,果真如此,就要结成死仇了。当然,宁侯你位高权重,未必会怕区区一个漕帮。可我想着,能不结仇,总比结仇强,是不是?和宁侯这样的人结仇,漕帮睡不踏实啊。更何况,我是真没有恶意啊。” 这番话里,有软,有硬,有威胁,有利诱,有理也有据,但加起来,居然是为了服输。 相比于这么个年轻江湖人,今日打交道的田国舅和田太后,简直不能入目。 当然,和皇后娘娘相比,这位丁少帮主,又差的太多。 有些,自作聪明了。 贾蔷看着他淡淡道:“你是个聪明人,不过,目前还没有和本侯谈条件的资格。让丁皓进京罢,本侯有事和他谈。” 说罢,与高隆微微颔首示意。 高隆一挥手,两人就将面色焦急的丁超给抬了下去。 等他离开后,高隆方道:“侯爷,这个年轻人了不得,我们这样的粗人,少帮主这样的江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贾蔷摇头道:“聪明是聪明,但本性里还是有些儿戏,不明白与人谈判,手里先要有相当的本钱才有资格的道理。想只凭一张嘴,就搅动风云,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婧气笑道:“今儿我还被他唬住了,自己拿刀割了两根脚趾头。” 贾蔷奇道:“我不混江湖,都知道津门那里有许多靠这种法子敲诈勒索的下三滥,怎你还不知道这个?” 李婧不好意思道:“被他漕帮少帮主的身份给唬住了……” 高隆则问道:“侯爷怎非要他老子来京领人?” 贾蔷摆手道:“有正经事要谈,再者,漕帮也不可再这样放任下去了,若再这样下去,早晚成尾大不掉之势。行了,今儿就到这,你们忙你们的,我先回家了。” 家里,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难题在等着他呢。 李婧又问道:“爷,那这位漕帮少帮主,该如何处置?” 贾蔷道:“圈起来,不过准许漕帮的人来探监,不是说他有两个心腹么?可以让那两人来陪监,省得咱们还要防着他被人下毒害死……就这么着罢!” 安顿完此事,贾蔷出了兵马司大门,翻身上马,在亲卫护从下,往西城宁荣街打马急行而去。 第0505章 贾琏之恨 神京西城,宁荣街。 宁国府。 贾蔷回到家里,还未进小院儿门,就听到前两日冷冷清清的小院儿,此刻却是叽叽喳喳闹声盈天。 不止香菱、晴雯、小吉祥、小角儿在,还有十二戏官也在。 几个去了桃园的小丫头们,一个个夸张的不得了,在跟十二戏官炫耀着桃园的桃花有多美,桃园的兔子跑得有多快,桃园的天有多蓝多大,桃园的鱼塘里有多少鱼…… 贾蔷推门而入后,就看到了十二双充满向往的眼神。 他摆手道:“这次是你们教习先生说你们新戏正在要紧时候,出去顽了就前功尽弃了。过些日子再去,就带上你们一道去。你们也别只顾着和香菱她们疯顽,带她们一起读读书认认字,将来也能做更有用的人。” 形容酷似黛玉的龄官看着贾蔷的眼神,差点没把他融化了,只听她幽幽楚楚地问道:“我们这样的戏子,除了唱戏,还能做甚么更有用的人?” 贾蔷微微摇头道:“不必轻贱自己,你们的贱籍也早让我换成了民籍,现在你们还小,唱上二三年戏后,愿意回家的就回家,不愿回家的,我这边也可提供一份差事,让你们凭借自己的能为,就能正经的赚些嚼用,足够养活自己。” 说罢,他不愿多待,实在受不得龄官那幽怨的眼神。 贾蔷问香菱道:“平儿姐姐可回来了?” 香菱摇头道:“没见回来呀,还在二奶奶那里罢……” 贾蔷闻言,便进屋里去换衣裳了,这身衣裳穿了两天,都是灰了。 晴雯先一步跟着进来,服侍贾蔷更换衣裳,屁股上挨了一下,算是奖励。 在晴雯一双桃花眼的怒视下,贾蔷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 荣国府,荣庆堂。 抄手游廊上,几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正在喂廊下挂着的雀鸟,看到贾蔷到来后,纷纷欢喜着问好,又有人往里面通传。 今儿贾蔷倒没怎么高冷,还微笑着问她们,里面都有谁? 几个小丫头片子们简直受宠若惊,叽叽喳喳报出了一串人名儿来,连凤姐儿和平儿竟也在。 贾蔷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事到临头,又岂能退缩? 干都干了,这会儿临阵脱逃,算甚么男人…… 他轻轻吸了口气后,面色如常的跨过抱厦门厅,进了荣庆堂。 荣庆堂上,正是欢声笑语盈堂。 一众姊妹们说着桃园的乐事,听的贾母都羡慕起来。 见贾蔷进来后,贾母兜头问道:“多咱再去庄子上?连我和姨太太、太太也带上,还有宝玉。那温汤果真是好东西,你瞧瞧她们姊妹,一个比一个颜色好。连凤哥儿也比先前好了许多,那气色真好!” 贾蔷眼神看了一圈,最后落在凤姐儿脸上,见她并未看过来,倒是一旁的平儿不无怨言的嗔了他一眼,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造次…… 贾蔷笑了笑,道:“等去了国孝,再去就是。自家的园子,甚么时候去不得?” 贾母闻言高兴,对薛姨妈和王夫人道:“好,等去了国孝,咱们一并去逛一逛。多少年没去过那样的地方了,她们姊妹不说还罢,这一说,愈发让人想念的紧。” 薛姨妈和王夫人都笑了起来,道沾贾蔷的光了。 这边儿李纨却有些按捺不住,上前两步目光带着感激的对贾蔷道:“蔷儿,我娘家老太太打发人来说,已经劝服我爹爹了。他也会去国子监,和那些监生们说清楚。” 贾蔷闻言,笑道:“若如此,可真是一桩大好事。” 李纨感激道:“多亏了蔷儿你,若不然,李家非要遭大难不可。” 贾蔷摆手笑道:“大婶婶外道了,本分之事罢。等甚么时候大婶婶得闲了,想再回李家省亲,直接同我说就是。若是我忙碌不在跟前,你同林妹妹说也成。她也能指派得动我府上的亲兵,送大婶婶回娘家省亲。” 另一边,果不其然,黛玉被姊妹们“围攻”取笑了,让她心里又气又甜蜜,“狠狠”凶了贾蔷一眼。 贾蔷说了一圈,连鸳鸯都打趣了两句,终究还是落到凤姐儿跟前,不然反倒露了痕迹…… 他干咳了声,温声问道:“二婶婶,今儿可觉着好些了?” 凤姐儿原本积攒了一肚子的窝火,心里甚至有些恨贾蔷毁了她的清白,再经历了贾琏回府当面对她的羞辱,而她愤怒起来居然有些心虚,也就愈发着恼起贾蔷来。 可是,这会儿贾蔷这一声问候,却如春日里暖煦的春风一般,将她心中又冷又硬的坚冰,一下吹拂融化开来。 再看那一张俊秀的不像话的脸上,眼睛里蕴着歉意的关怀,凤姐儿一时竟然恨不起来了,且眼下又有亲长在,她只得强笑了声:“托你的福,倒是好了些。” 见她这样不自在,贾蔷心里咯噔一声,替她着急,担心她让人看出破绽来。 不想高台软榻上,贾母却叹息一声,劝道:“蔷哥儿,有一事我想同你商议商议……” 贾蔷眉尖一挑,问道:“老太太有甚么事,且说便是。” 贾母目光却又落回到凤姐儿身上,悲悯道:“如今你二婶婶一家,过的并不好。你琏二叔今儿才从东路院搬回来,在抱厦东厢养着。可算算日子,等他好了,竟又该离京去甘肃镇吃沙子去了。他身子骨原也不好,都是公候府上娇生惯养出来的,这一去九边,能不能受得起?他若是有个好歹,你二婶婶可怎么活呀,他夫妻俩,如今连个孩子都没有!” 贾蔷闻言,皱起眉头来,沉吟稍许道:“老太太,当日事,绝瞒不过有心人。贾琏所犯之罪,果真被捅了出去,其下场,不用我多说。只他一人的死活,我也不去理会,可这里面还涉及西府爵位的传承。如果不在外面避上几年,让人淡忘了此事,我敢肯定,西府的爵位传承必要出大问题。到那时,悔之晚矣。不过……” 贾蔷目光在凤姐儿面无表情的脸上顿了顿,轻声道:“实在不行,甘肃镇就算了,太荒凉了些,去辽东镇罢。那里有贾家十几个大田庄在,下人也多,总还能照应一二。” 话音刚落,却见凤姐儿忽然站起身来,与贾母、王夫人等人行了个礼后,转身就走了。 众人惊讶,平儿面色担忧的看了贾蔷一眼后,慌忙跟了上去…… 贾蔷有些挠头,不解到底何意。 他沉吟稍许,对贾母等人道:“我去看看……看看贾琏自己怎么说。” 贾母叹息一声道:“你们爷们儿的事,自己去看罢。” 贾蔷点点头后,却未立刻离去,而是对黛玉道:“一会儿送你回林府,晚上和先生一起吃晚饭。万香楼里新出了一种蘑菇酱,十分鲜美。眼下国丧只能茹素,咱们带点回去给先生尝尝。” 黛玉轻声应下,点了点头,抿嘴一笑。 贾蔷也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 他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高台软榻上,贾母差点一口老血呕了出来。 这孽障只想着他岳父老子不能吃荤腥,难道贾家就能吃荤腥? 那蘑菇酱,只能带去林家吃?! 黛玉正沉浸在贾蔷的小意体贴中,一时未反应过来,待转过身,看到宝钗面色古怪的连连与她使眼色,这才想起甚么,忙对高台上老脸都气的发白的贾母道:“老太太可别多想,蔷哥儿有了好东西,原是先送回家里来,孝敬老太太第一份,然后再往我家里去。只是如今就在家里,蔷哥儿方没多说一嘴。老太太若不信就等等,用不了晚饭时候,保准送到你老跟前。” 此言一出,薛姨妈先笑了起来,对贾母道:“到底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宫里的贵妃且不去说,这林丫头如今哪里还看得出前二年的娇气?这样大气周到有条理,又不失那身灵气,怪道连尹家太夫人和皇后娘娘都那样看重,早早赐下金册来。” 这话贾母就爱听了,也不去想某个孽障灰孙,微微扬了扬下巴,看着有些羞涩的黛玉带着骄傲语气道:“没枉费我疼她这么些年,玉儿是个极好的,和她娘当年很是相像。她娘当年啊……” 提及贾敏,贾母眼睛渐渐湿润,喉咙里有些堵,但到底还是说出了后面一句:“比她还好呢。要是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 贾母院后,南北夹道边的三间小抱厦内。 贾蔷先去了西厢…… 屋内,凤姐儿正躺在床榻上,俏脸虽娇艳,可神情却并不好。 平儿坐在一旁,悄声细语的安慰着,看到贾蔷进来,与他轻轻摇了摇头。 但贾蔷,并未看懂其中深意…… 他寻了张椅子,往前提了提,落座后,看着凤姐儿,没有再提任何前事,而是温声问道:“贾琏的事,二婶婶以为处置的不妥当么?”见凤姐儿不言语,他顿了顿又道:“你若是……” 不等他说完,凤姐儿也未抬眼帘,只轻声道:“毕竟夫妻一场,虽然如今视我如仇人,我也不愿见他,却还是希望他有个好下场。只求你,让他落个好结果罢。也算我,行下最后一点好。” 夫妻恩绝这个四个字,即便是贾蔷前世,对于女人来说,都沉重如山。 更何况是当下…… 贾蔷理解凤姐儿的处境,他点了点头,道:“好,我明白了,会让他有个好结果的。” 说罢,又与平儿对视一眼后,站起身来,往外行了两步后,转过身来,正好迎上凤姐儿望着他背后的眼神,他这一猝不及防的转身,让凤姐儿有些慌张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贾蔷也未在意,他温声道:“二婶婶,只要我在一日,这荣府,这贾家的荣耀,便必有二婶婶的一份。贾琏改变不得,两位老爷太太改变不得,便是老太太,也同样无法改变甚么。往后,你好好的保养好身子,好好的生活就是。其他的,自有我在。” 说罢,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贾蔷走后,平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凤姐儿,凤姐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转头压低声音骂道:“看你娘!” 平儿“噗嗤”一笑,道:“奶奶,心里可熨帖些了?” 凤姐儿哪里肯承认,啐道:“少胡扯你娘的臊了,哪和哪都不挨着。” 话虽如此,可她一双丹凤眼还是忍不住看向了窗外…… 若是,能多一份依靠,总还是好的。 不过,她又在心里告诫自己:往后余生,仍是要活的堂堂正正,断不可,走上邪路…… …… 出门后,站在游廊下,贾蔷捏了捏眉心。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担着罢…… 他顺着抄手游廊,往东走了十几步,便到了东厢。 两个小丫头子畏惧的看着他见礼,贾蔷也没难为她们,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瘦了许多的贾琏,呆呆的半躺在炕上出神,听到门口动静,方回过神来,见竟是贾蔷进来,有些惊惧。 贾蔷缓步进内,从外间随手拎了把椅子,放在里间,撩起前摆落座,而后静静看着贾琏。 贾琏有些慌,强挤出一抹笑脸来,道:“蔷哥儿来了?吃茶不吃,我让人斟来?” 贾蔷摇了摇头,道:“不必忙……” 心里一叹,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若非有昨日之误会,今日也不必头疼此事。 他沉吟稍许后,在贾琏有些胆战心惊中说道:“贾琏,我从来都不认为你是一个坏人。虽然,你有些贪财好色,好别人老婆……咳,但是,至少你没强人所难,没有欺男霸女,也没做过甚么坏事。” 贾琏闻言,很是意外的看着贾蔷,不明白他到底打的甚么算盘。 就听贾蔷继续道:“老太太先前为你说情,说你是公候子弟,富贵惯了,若是去九边吃沙子,怕难承受。方才,二婶婶也说了,想尽最后一丝夫妻之恩,求我给你一个好结果……”也不理贾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贾蔷轻声道:“甘肃镇,太过荒凉,果真去了那里,漫天都是沙子戈壁,你的确会活不下去。所以,去黑辽罢。辽东镇虽也有些苦寒,但物产丰富,最重要的是,贾家有十几万亩的田庄在那边。有不少贾家子弟,被发配到那边务农。你去了后,还能有个照应。至少,比甘肃镇强,那里沐浴都难,一年也洗不上三回……你自己以为如何?” 贾琏以为不怎样,他赔出笑脸,道:“蔷哥儿,果真非要出京不可的话,能不能去南省?我保证……” “……” 贾蔷无语的看着他,道:“你在东路院干的那点破事,当日闹的那么大,哪里能瞒得住人?南省是士林清流的大本营,你果真去了南省四处晃荡,我敢打赌,那些人不整死都不算完。再者,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得过大老爷?等他养好了伤,查问起来,你以为大太太会帮你死瞒着?你若是去了九边戍边,他未必能将你怎样。可你若是去了南省,相信我,你会死的很惨。” 贾琏闻言,登时垂头丧气,死了心。 他旁的不怕,只怕将来贾赦得知了他这个儿子顽弄了老子的小老婆…… 那他真的会死的很惨,不是一般的惨! 念及此,贾琏只能长叹一声,道:“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罢了,罢了,我去辽东镇就是。” 贾蔷点了点头,道:“你先好生养好身子骨罢,等出了国丧,你差不多就能启程了。” 说罢,迟疑了下,他又问道:“你和二婶婶……果真要闹到这个地步?怎就成了生死仇人?” 贾琏闻言,面色微变,哼了声,道:“你素来向着她说话,这会儿再说这些,又有甚么意思?” 贾蔷皱眉道:“先前我的确向着她说话,可为何向着她说话,你自己心里没数么?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破事,我能向着你?” 贾琏气恼道:“从前的事倒也罢了,可那日她跑去书房混闹一场,让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还能饶她?”又气的连连摇头道:“我对她的厌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进门前,我屋里就有几个房里人,性格贤淑温顺,对她也一直恭敬着。可她倒好,隔三岔五的寻个由子,要么赶出门去,要么竟要拉下去配小子,结果生生将人逼死! 这毒妇,容不得我房里人,为了不让人说她好妒,就让平儿当通房,结果平儿白担一个名声,我竟是连手都碰不得。她将老太太、老爷、太太哄的好,但凡出点事挨打挨骂的都是我!我不过寻几个粉头当乐子,她倒摔破了醋坛子,往日里闹闹也则罢了,那日在书房,她撞破了不说替我遮挡遮挡,还闹得那样大,她这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还有脸说甚么夫妻恩情?呸!这毒妇,我早晚休了她!” 贾蔷闻言,皱起眉头来,正想说两句,却忽然听到屋外窗户附近有惊呼声传进来: “奶奶!” “奶奶!” 贾蔷一听,竟是平儿的声音,他面色一变,心中道了句不好,赶紧三两步跑出去,就看到窗外凤姐儿面如金纸般,躺在地上。 平儿唬的甚么似的,哭着在那叫人。 贾蔷来不及说话,上前抄起凤姐儿的腿弯,抱着折返回西厢。 东厢屋内,贾琏打开窗户,看到这一幕后,面无表情,随手将窗户又关了起来。 凤姐儿生的虽美,可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一个毒妇罢。 果真出了甚么三长两短,早早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第0506章 细思极恐 凤姐儿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醒来之后,便是泪流满面。 她太骄傲了,名唤熙凤,也从来自比凤凰。 却没想到,在一个她都不怎么瞧得起的男人眼里,她竟会是那样不堪的形象。 平儿、绘金、丰儿也哭成了泪人,过了好一会儿后,凤姐儿才虚弱道:“都别哭了,绘金和丰儿,去准备些热水,我想沐浴。” 绘金和丰儿看凤姐儿似乎恢复了些神色,放下心来,忙去准备热水。 等二人走后,凤姐儿见贾蔷面色隐隐古怪,一下想到了昨晚之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贾琏伤透了心,已彻底绝望,这会儿子,心中的负罪感竟没那样深,那样厌弃自己了…… 她抽了抽嘴角,问贾蔷道:“蔷儿,我果真是个毒妇,是个妒妇?” 贾蔷负手站在那,打量着凤姐儿,思量了稍许方道:“二婶婶嫁过来时,必是想过要和贾琏白头到老的。爱之深,自然也就护些食。再加上你赶人的手段,确实很有些不妥……” “爷!” 平儿见凤姐儿刚刚恢复了些血色的俏脸,随着贾蔷之言又“唰”的一下惨白,不由着急的回头嗔了句。 贾蔷从谏如流,道:“但是二婶婶你对上孝敬舅姑,伺候老太太,对下将偌大一个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任劳任怨。还要照顾那么一大群大姑子小姑子小叔子,哪个也怠慢不得。这方面,任谁也挑不出一个不是来。再者,二婶婶虽护食些,却也没拦过贾琏在外面乱搞,他本身也没停过乱搞女人。 最无理的是,他连他老子的小老婆都不放过。这种事,撞破天去也不能说是二婶婶的过错。所以,你切莫听他扯淡。他做下那等该死的事,倒赖到你头上,怪你没给他隐瞒……他是不是以为,你不撞破这事,这事就没人知道?若不是二婶婶早早撞破此事,咱们还有机会提早解决。等以后让别人撞破告发,他想好死都难!所以,其实是二婶婶你救了他性命,也救了荣国府的荣光。” 心乱如麻,甚至有些负罪惭愧的凤姐儿听闻此言,眼睛激动的望向贾蔷,颤声道:“蔷儿,果真是如此?” 贾蔷点点头道:“当然如此!二婶婶,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将罪孽推到女人头上。你当然有过错的地方,可当初你赶他房里人走时,他若强保下来,我就不信你能赶得走? 在我房里,谁敢动这种心思?他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儿,自己护不住自己的女人,这会儿全赖到你身上,实在很没名堂。 所以那些事,你和他的过错顶多对半平分,他的过错还多一些,谁也别说谁。” 宝玉护不住金钏护不住晴雯,是因为下令的人是他娘,忤逆不得。 可凤姐儿要赶人,贾琏若是强硬护着,凤姐儿能赶得走? 这件事,原是贾琏占着主动大义才是。 王夫人恨透了赵姨娘,也没见她能赶走赵姨娘。 所以,贾琏的说法其实并没道理。 说完,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道:“多往好处想想,日子还那么长,天地那样广阔,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没了感情的人,伤心伤身成这样。日后,你大可活的更精彩,更有荣光。行了,我外面还有事,就不多费唇舌了。总之,有我和平儿在,你必不会过的差就是。” 说罢,贾蔷和平儿点了点头,又看了凤姐儿一眼后,转身离去。 这种家事,清官也难断,过不下去不过就是,虽然如贾家这样的人家不大可能出现和离的事,却也不耽搁各过各的。 只是谁也别在道德高地指责谁…… 当然,他和凤姐儿因误会有了一夕之欢,但以凤姐儿的性格和身份,注定了这样的事不大可能发生第二回。 但即便不再有那种事,又能如何? 好好的相处,照顾好亲近之人,生活一样也会美好。 拥有诸多美妾的贾蔷,自觉他已经站到了第五层,脱离了低级趣味…… 赞! …… 出了凤姐儿院,贾蔷就看到紫鹃候在那里,他奇道:“怎在这又做甚么?” 紫鹃没好气白他一眼,道:“爷还说呢!方才你说那劳什子蘑菇酱,当着老太太的面,却只说要给老爷,你走后,老太太气的甚么似的。还得姑娘替你好生圆了一圆!说傍晚前,爷必将蘑菇酱送来。我这不是在这等着通风报信?” 贾蔷抽了抽嘴角,道:“那你也不必等在这,怎不进去说?” 紫鹃似笑非笑道:“原是要进去的,可临门却看到爷抱着二奶奶……” 贾蔷“诶”了声,正色道:“这等话哪里好胡说?二婶婶和贾琏又起了冲突,生生气昏死了过去。贾琏就在东厢窗户上看着,我没法子才赶紧抱进屋子里去的。” 紫鹃自知失言,红了脸道:“我原不是这个意思……二奶奶可好些了?” 贾蔷叹息一声,无奈道:“才养好些的身子,得,继续卧床静养罢。你东西收拾好了没?准备回林府了。” 紫鹃笑道:“并没许多东西……对了,姑娘原想请姊妹们一道过去,不过老太太说,眼下正是国丧,林家老爷最忙的时候,不好去叨扰。” 贾蔷想了想,点头道:“这一次老太太说的倒在理……算了,等得空再说罢。走了,回家去。” 紫鹃“诶”了声,忙跟上前去。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林如海听了贾蔷将这两天的事大致说了遍后,清隽的脸上,眉头紧锁。 尽管田太后很不像,但于林如海来说,太上皇刚刚驾崩,皇后就那样算计太后,实在是…… “此事,不对啊。” 林如海眉头紧皱,目光中多有猜测的看着贾蔷,道:“蔷儿,你没觉得哪里不妥当么?” 贾蔷闻言一怔,随即也皱起了眉头来,缓缓道:“先生不提,我还真没多想。您这样一说,我这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这一计,是不是显得粗糙了许多?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了她在背后的小动作。和先前那些天衣无缝的手段相比,到处都是破绽……是不该啊。” 林如海眉头缓缓疏散开来,但面色却愈发严峻,道:“蔷儿,你以为,这是否就叫示敌以弱,故意让人小瞧她?” 贾蔷闻言,心里生出一抹寒意来,道:“这个时候?为甚么?” 林如海声音轻微道:“是啊,这个时候,有甚么事,值当她这般故意卖出破绽,以作遮掩?让人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护夫心切,是了,还有维护你这侄女婿心切的,寻常宫闱妇人?” 贾蔷闻言,只觉得身上汗毛都要炸起来了,眼中难免生出惊恐之色…… 林如海见他如此,反倒宽慰了句:“只作猜测,未必当真。即便是真,对皇上也是存了维护之心的。” 贾蔷正要说甚么,却听书房房门忽然被打开,两道衣着素雅的女子含笑入内。 梅姨娘和黛玉进门后,就看到转过头的贾蔷脸上,神情凛然肃煞,眼神和刀子一样。 两人唬了一跳,梅姨娘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担忧的看向林如海。 倒是黛玉,吃惊之余,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贾蔷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揉搓了下脸,正要开口,却听林如海道:“蔷儿正与为父谈论漕帮之人暗袭桃园之事,他气坏了。” 梅姨娘和黛玉这才放下心来,黛玉上前看着贾蔷劝道:“你不是已经让小婧姐姐去还回来了么,如何了?”随即又唬了一跳,道:“小婧姐姐没事罢?” 贾蔷忙道:“没有没有……漕帮那位少帮主已经被抓进大牢了,你放心就是。” 黛玉轻呼一口气,道:“那就好。”又嗔道:“那你这般唬人做甚?” 一旁梅姨娘对林如海笑道:“姑娘真是难得的好人,还这样着紧蔷哥儿的房里人。” 林如海微微笑了笑,没说甚么。 黛玉却羞红了脸,小声辩解道:“小婧姐姐十分不容易,当初是她和蔷哥儿一起救了薇薇安,然后才救了爹爹的。” 梅姨娘拉起她的手,笑道:“这样极好,才是家门大妇的胸襟。” 黛玉羞的不说话了,林如海问贾蔷道:“你将那漕帮少帮主扣住,强邀其父丁皓进京,又为哪般?” 贾蔷道:“先前金沙帮和漕帮起了点冲突,我就让人调查了番这个天下第一大帮。这一查,还真吓了一跳。漕帮建起不过二十年光景,就已经成了坐拥帮众数十万的天下第一大帮。先生,漕帮的帮众,可不是史上流贼号称数十上百万,实则多为裹挟的妇孺老弱,而是真正每天做苦力打熬气力的精壮大汉。 漕帮人员结构严密,帮规森严,更有一些不得志的秀才乃至举人,为其白纸扇参赞。所以,他们不是简单聚啸山林的草寇,而是有组织甚至法度的半军事机构。 以堂主为基础,堂主上头还有总堂主,总堂主上头还有旗主,旗主上头还有总旗主,总旗主上头还有舵主,舵主上头还有尊师、护法、正道,再上头才是总舵主,也就是帮主! 严密的上下级结构,严格的帮内法度,再加上把持水运,不缺金银,又和各级官府衙门打好交道,黑白通吃。 眼下已是数十万人,让许多府衙投鼠忌器,忌惮棘手,再过二十年,等其超过百万帮众时,怕是连京里都奈何不得,尾大不掉。 因为一旦动了他,就等于断绝了水路!整个神京都中,都是靠那条运河在维继供养。 先生掌户部,漕粮也在先生的主管之下,所以在得知漕帮的根底后,弟子就决定,绝不能坐视漕帮肆无忌惮的扩张发展下去了。所以,才借此机会,逼丁皓进京。” 林如海皱起眉头道:“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贾蔷道:“漕帮之所以势大,是因为一家独大,没有制衡的力量!指望朝廷来参与干涉,很难有效果,也容易引起反弹。所以我想以江湖手段,来解决此事。” 林如海不解道:“如何以江湖手段来解决呢?” 贾蔷道:“德林号麾下也有一只船队,虽远不及漕帮,但如今也在运河上运送些货物。我想以丁超为由,以金沙帮为名,和丁皓谈判,再辅以一些官面上的压力,逼迫他让出一部分水路来。金沙帮和漕帮共同为朝廷出力,运送漕粮。彼此竞争,彼此制衡。当然,金沙帮要得到朝廷,尤其是户部的关照。和丁皓的谈判,是警告他,不要在水路上动手脚。如果金沙帮的船无缘无故的翻了,或是无缘无故的走水失了火,那我就怪在漕帮头上!” 林如海闻言,有些无语的看着贾蔷,道:“你掺和到里面,军机处怕不好通过啊。” 贾蔷笑道:“只要皇上和先生通过就是,军机处……他们怕是蹦跶不了太久了,他们也明白,所以多半不会在此事上下绊子。”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却还是迟疑不决。 贾蔷这是明显要假公济私啊,他倒是不担心贾蔷包藏祸心,只是…… 黛玉左瞧瞧,右瞅瞅后,对林如海小声道:“爹爹,蔷哥儿分明是在为朝廷出力,杜绝祸事,也是在帮爹爹呢。” “……” 林如海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爱女后,对贾蔷道:“此事且先不急,待我明日进宫,和皇上商议一番就是。” 贾蔷闻言,嘿嘿直乐出声来。 户部是林如海的自留地,漕帮也想和他斗? 太上皇驾崩后,大世道就已经变化,也该他收些红利了。 见他高兴成这样,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忽地问道:“马上就到日子了罢?” 贾蔷听这没头没尾的一言,不解道:“甚么?” 黛玉哼了声,啐道:“少装蒜!” 一旁梅姨娘都忍不住吃吃笑道:“哥儿总不会是忘了,尹家那位郡主的生儿了罢?可不就是明日?” 贾蔷闻言变了面色,差点一句“卧槽”出口…… “你真忘了?!” 黛玉心里也不知是甚么滋味,仔细盯着贾蔷问道。 贾蔷抽了抽嘴角,无言以对。 黛玉到底心软,蹙起眉头道:“那你的生儿礼也没准备?” 贾蔷道:“准备倒是准备了,不过不在家里,还在会馆仓库里。” 黛玉没好气道:“那你还不去取来?若是不好,将我拿盏灯也拿去罢。” 贾蔷忙摆手道:“月影灯是给你顽的,岂有把你的东西送人的道理?不必如此,我备的礼,虽远不如月影灯值钱,但她医术上正好用上,也算难得。再说,我还有正经事和先生谈呢。” 林如海奇道:“还有甚么事?” 贾蔷看向林如海,道:“先生,兵马司衙门如今正在清扫东城,我准备,向东城每家商户,按月收取一定数量的卫生、火禁银子。也算是,另一种商税。” 听及“商税”二字,林如海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贾蔷轻声道:“是不是,太早了些?” 如今太上皇虽然驾崩,可朝堂大权仍在景初旧臣手中。 韩彬、李晗等出京名臣,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回京。 这个时候做的太过,怕是要引起剧烈的反弹。 贾蔷嘿的一笑,道:“所以不叫商税,而是卫生、火禁银子。这也算,做个初步试探。” 林如海闻言,沉吟稍许道:“也可以试试,你且先去做罢。” 看到贾蔷又高兴起来,黛玉再度嗔他一眼,不想林如海突然问道:“蔷儿,可是手头没银子了?” 贾蔷:“……” 第0507章 坏话 听闻林如海突然这样问,贾蔷怔在那里,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黛玉则狐疑的看向他,在她印象里,贾蔷似乎一直在忙碌着赚钱,怎会银匮? 梅姨娘面色古怪道:“莫不是果然没钱了,才往尹家送便宜些的礼?” 贾蔷无语的看了梅姨娘一眼,道:“姨娘想哪去了,再怎样,也不至于到这步。只是……” 他看向林如海,道:“太上皇这一驾崩,万香楼的生意一落千丈,还要不断的支持工钱甚么的,再加上会馆那边也停了,金沙帮支立起的烤肉摊子也停了,戏曲社那边也都暂停下来,所以这段时间支出的确很大。不过,也没甚么,我会想办法的。” 黛玉闻言,一下担忧起来。 林如海却笑了笑,问道:“你想甚么法子?莫非果真能点石成金?” 贾蔷迟疑了下,道:“我打算去尹家,和尹家姑娘言语一声,先支用一些国公府的家财,回头再补上。当初虽然答应过,国公府留下的家财,皆归大房所有。可我兼祧大房,是大房之主,总没有不能动大房家财的道理罢?” 此言一出,黛玉先是忍不住的哼了声。 自然不是因为贾蔷把国公府的家业都放在大房名下,而是恼他银匮了宁愿去和尹子瑜开口,却不和她说。 贾蔷赔笑道:“不过拿来周转一圈,等国丧过后,银子凑手了,再还回去就是。再说,那本也是我的东西,是不是?” 黛玉还是生气,不理他。 林如海这一回站女儿这边,对贾蔷道:“按道理来说,你说的都在理。若尹家那位姑娘只是她一人,关系简单,你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可是,蔷儿你要明白,她背后的关系,太过复杂。尹家眼见就要大用,先前他家还不显,可是眼下皇上缺人,尹家被皇上视为可信可用之人。尹褚、尹朝还有尹家几个成年子辈,都是难得的人才。又在下面打熬了这么久,二三年功夫后,势必纷纷上位。虽有皇后压着,但也未必能再压许久。这个时候,你要做的事,就不能单纯以为是家事了。再者,你原先答应过人家,大房的家财,日后都由大房来处置。这个时候变故,岂非失信?” 贾蔷闻言,皱眉思虑稍许后,点头道:“先生说的在理,还真是……没想到。算了,我再去想想其他法子罢。银子上的事,还难不倒我。” 林如海摆手道:“罢了,你也别去外面摸索求人了,就从家里拿罢……” 贾蔷忙道:“先生,不必如此……” “哼!” 黛玉又冷哼一声,扭头不看他。 林如海笑的有些苦涩,不过他还是摆手对贾蔷道:“你原非迂腐之人,讲究这些做甚么?你又非拿去吃喝玩乐浑闹,是去做正经事。我膝下并无子,独玉儿一个爱女,将来林家的家业,还不都是你们的?” 贾蔷嘿的一笑,道:“先生放心,将来诞下子嗣,长子姓贾,次子姓林,原是我和林妹妹说好的事。所以,您不必担心林家几辈子的家业,没人继承。” 此话,还是贾蔷第一次对林如海说。 在这个几千年来都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世道里,贾蔷这种做法,如何能不让林如海老怀欣慰? 当初,他能认可贾蔷和黛玉,除却贾蔷对黛玉确实好外,也有听说贾蔷对一个小妾的许诺…… 若是林如海不心动,又怎么可能? 别说林如海,便是梅姨娘都惊喜无比,看着贾蔷喜悦笑道:“不枉老爷如此疼爱你一场!真真是好孩子!” 黛玉也不恼了,含羞的嗔了贾蔷一眼,羞的不敢抬头。 呸呸! 林如海自然满面含笑,只是…… “老太太那边,怕未必同意罢?” 贾蔷笑道:“这事我同意了就成,别人谁也管不着。再说,又不是一个儿子……” “呸!你羞也不羞?” 黛玉实在受不住了,俏脸上满是嫌弃的啐道。 贾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呵呵直乐。 梅姨娘也取笑道:“很是不知羞!” 林如海不理这些,他道:“便是如此,你手头缺银子用,也该从家里取了用才是。家里的银子放在那,没甚动用的机会,白白晾在那做甚么?不过,你也别太着急了,摊子铺得太多太大,你自己压力也会极大。” 贾蔷点点头道:“是,先生,我明白了。” 随后,林如海让梅姨娘取来一副对牌,道:“十万两银子以下,你自己拿去支取就是,不必问我。二十万两以上,与我打个招呼。” 贾蔷点了点头,道:“十万两差不多,能支撑过国丧就行。到时候,就能有充足的现金流回流。” 林如海思量稍许,道:“支取二十万罢,先前你不是盘算着,用宋家的二十万两来做马车营生么?如今让宫里拿走十五万两,必是有缺口的。既然你认定这一行当大有可为,就不必拖着。” 贾蔷有些不好意思道:“先生,这里面还有尹家的份额……” 林如海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道:“尹家呐……多交好些,倒也没坏处。” …… 从忠林堂出来,贾蔷先送黛玉回清竹园。 二人漫步于抄手游廊上,踩着星月光辉。 黛玉细声问道:“凤丫头可好些了?” 贾蔷一听,就知道紫鹃把今日事告诉黛玉了,他笑了笑,道:“又气狠了回……林妹妹,你说她和贾琏,到底谁是谁非?” 黛玉没好气道:“家务事,哪有个谁是谁非?岂不闻清官难断家务事?” 贾蔷听了,叹服道:“还是林妹妹明白,得,我听你的。” 黛玉抿嘴一笑,却又问道:“那你以为,他们谁对谁错?” 贾蔷嘿嘿笑道:“林妹妹不是刚刚才教诲完,清官难断家务事,辨不出是非么?那我自然也不知道了。” 黛玉似笑非笑道:“你又怎会不知?家里人连我都只叫你蔷哥儿,独凤丫头叫你蔷儿。和你往来间,也素不避讳甚么。你会不知?” 贾蔷干咳了声,道:“我的确偏向她些……但今儿当着平儿的面我也说了她,过往有些手段太过。贾琏不是东西,她也不算真好人。” “呸!我才不信!” 黛玉抿嘴笑道:“她都气昏过去了,你还这样说她?” 贾蔷正经道:“林妹妹是知道我的,从来不会哄人,更不会哄女孩子,所以,向来都是实话实说。” 黛玉闻言,忍不住拿起绣帕抽打了他一下,道:“满口胡言,我信你?” 顽笑间,二人回到了清竹园。 黛玉却是取出来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凤鸢花,她递给了贾蔷。 贾蔷接过后,高兴道:“我虽不爱这个,可林妹妹送的,我必天天戴在身上。” 黛玉气笑道:“哪个是给你的?这是给尹家姑娘的。” 贾蔷闻言一怔,道:“不必了吧……” 黛玉没好气道:“女孩子间的事,你懂甚么?我过生儿的时候,人家也送来了一礼。” 贾蔷闻言大惊,道:“我怎么不知道?” 见他这幅模样,别说黛玉,连紫鹃和雪雁都笑了起来。 黛玉不搭理他这个,赶人道:“快去罢!还要先去取了礼呢,别耽搁了。” 贾蔷闻言,看了黛玉稍许后,忽然伸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轻声道了句:“林妹妹,有你,真好。” 说罢,又在她秀发上亲了亲,而后在黛玉、紫鹃和雪雁三人面红耳赤中,转身离去。 …… 翌日清晨,寅初,贾蔷就从府上出发,先去了兵马司衙门。 东城兵马司衙门,一天十二时辰都是人来人往。 因为夜间也有防火禁的队伍随时待命…… 贾蔷到来后,随高隆入内,就看到衙堂上从外到里,密密麻麻的躺的全是人。 当然,少不了臭气哄哄…… 贾蔷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诶,不必叫起来,让好好睡着。” 高隆拦下他的弟子,然后压低声音对贾蔷道:“昨儿起不是划片区开始包干么?因为处处要比,又事关能不能当个正规丁勇,吃上皇粮,所以一个个都干疯了。有些家近的还愿意回家,家离得远的,连家也不愿回,就在衙门里凑活了。” 贾蔷摇头道:“这样如何得了?虽入了春,渐渐暖和了,可地上还是潮寒……” 高隆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不好打击他们的这股劲头,实在难得。” 贾蔷想了想,道:“此事我再想想,一定要解决他们吃住的问题。这是咱们的兵,是人,不能拿他们当牲畜使。对了,吃的如何?” 高隆苦笑道:“这些多是帮闲出身,还能吃甚么?粗面饽饽杂粮粥,就着咸菜吃罢。” 贾蔷摇头道:“吃的要跟上,不说吃的多好,但要吃饱了。” 高隆提醒道:“侯爷,这几千人吃饭,一日消耗就跟无底洞一样,兵马司的家底儿,养不起啊。” 贾蔷皱起眉头道:“这个我来想法子,今日不得闲,明日,明日一起合计合计,要给兵马司寻个正规的财源,总要把生计先解决了,不然,谁会卖命?” 高隆笑道:“已经很不错了!十二团营的正规步卒一个月的饷银也不过一两四钱,再加半石大米。可真正拿到手的,加起来都不到一两银子。咱们兵马司不克扣饷银,只此一点,就能和十二团营的步卒平齐。” 贾蔷摆手道:“不层层盘剥,原是应该的,不是恩德。行了,此事我心里有数,明儿来了再说。” 又转了一圈后,大感底层生活不易,他就前往了宫城。 …… 乾清宫哭灵举哀罢,正出宫门,就被恪和郡王李暄给逮了个正着。 “嘎嘎,哪里走?” 贾蔷脚步都没停,随意行了一礼后,就继续往前走去。 李暄怪叫了声:“肏!贾蔷,你甚么意思?” 上前抓住贾蔷不放手,贾蔷皱眉道:“我这还有正经事呢,王爷拦我干甚么?” 李暄黑脸道:“你今天还有正经事?” 贾蔷道:“当然有事!我哪天清闲过?” 李暄眼神愈发不善道:“你忘了今儿是甚么日子了?” 贾蔷皱眉道:“今儿是甚么日子?” “好你个贾蔷,你连子瑜表妹的生儿都忘了!你跟我走,到母后跟前评评理!看她怎么收拾你这个负心汉!” 李暄拉扯住贾蔷,就要往凤藻宫方向拖。 贾蔷一把甩开,压低声音道:“宫里面,小点声!我说的正经事就是这个,我准备的寿礼是西洋礼,我这不急着去取呢,你捣甚么乱!” “嗯?” 李暄狐疑的看着贾蔷道:“果真?” 贾蔷道:“当然!那东西,大燕没有,只有西洋才有。” 李暄忽地骂道:“你可胡扯罢!你和子瑜认识才几天,还能早一年前就知道有今日,派人去西洋买礼物?” 贾蔷恼火道:“你才胡扯呢!我的会馆里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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