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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早病逝。 贾蔷尝闻,丽太妃美色曾冠绝景初朝后宫,但即便如此,也从不恃宠而骄,奉皇太后甚恭。 即便景初朝诸皇子夺嫡时,时隆安帝尚为一孤王,不党不群,谁也看不出他有夺嫡之心。 而义平郡王则与端重郡王是一伙的。 也并不影响丽太妃和皇太后之间的感情…… 相处大半辈子几十年的老姊妹情,和亲人无异。 再者,丽太妃还是隆安帝的庶母…… 就这样给生殉了! 老实说,先前贾蔷不得不应下尹家亲事,后来相处日久,就渐渐淡忘了当初的一些算计。 再加上尹家对他极好,尹皇后对他也不错,还有李暄…… 种种联系,让他生出了和天家成为亲戚的错觉…… 都有些麻痹大意了,甚至想着,码头上的船既然露馅了,或许不必再张罗了,一来实在麻烦,二来也未必需要。 如今看来,却是实在天真!! “贾蔷!” 正当他心中暗惊时,忽地就听到上面喊他的声音,贾蔷忙应了声,道:“臣在!” 而后就发现,不知何时,忠顺亲王和宝郡王李景、恪怀郡王李晓、恪荣郡王李时竟已离去。 隆安帝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喝道:“混账东西!眼睛都要闭上了,还准备在这睡觉不成?养心殿上,还有让朕叫两次的臣子!朕也是见着了!!” 一旁李暄忍了又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又赶忙闭嘴,低眉顺眼的站在那。 贾蔷忙解释道:“不是,臣岂敢。只是方才臣一直没被叫起,便在自省这些日子有甚么事做差了,被皇上招来罚跪……” “……” 隆安帝闻言滞了滞,方才没叫贾蔷起来,是一时忘了。 后面虽想起来,又想着干脆先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威重。 没想到这混账居然当面挑破…… 隆安帝哼了声,道:“可自省出甚么名堂来?” 贾蔷请罪道:“许是臣这半月来,在东城昼夜不停的清扫街坊,扰了一些官员的清静,他们上折子弹劾臣,烦扰到了皇上?” 此言一出,连尹皇后都忍不住笑了声,对隆安帝道:“皇上说的没错,果真是胆大包天,恃宠而骄了。敢这样同皇上说话的勋臣子弟,也就这么一个。” 隆安帝却道:“朕可没宠过他,论娇宠,还是皇后娇宠的狠,让他愈发不知敬畏。” 尹皇后闻言,对贾蔷道:“贾蔷,你可听到了,如今罪过都是本宫身上。你若再恃宠而骄,不好好为皇上,为朝廷做事,那本宫的罪过就大了。”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娘娘,臣不是表功,可近来为了皇上,为了朝廷,臣不仅瘦了,还黑了许多,连家门儿都少回了……” “你这还不叫表功?” 尹皇后没好气道:“哪个让你亲自下场去做那些事了?堂堂一个世袭侯爷,那样尊贵。你可知有多少御史言官弹劾你不顾贵贱位格?弹劾你沽名钓誉的更多!要不是皇上看重你,替你压了下来,只道你还小,想做些实事,岂有你好果子吃。一个武勋,在东城快成了圣人了,一点避讳也不知,还有脸子表功?” 隆安帝适时的冷哼一声,贾蔷还有甚么法子,只能乖乖请罪。 心里叹息一声,先生林如海果然智深似海,早早就料到了这一桩难处。 太上皇良臣…… 天道好还,真是一点没错。 太上皇钦赐这一表字,将他类比韩世忠,一举击退含三十年清望进京,压制景初朝臣的韩彬,逼的隆安帝不得不贬黜数位新政干臣出京。 太上皇怕是想不到,今日隆安帝会用“太上皇良臣”这个名号,干下逼宫九华宫的事罢…… 而贾蔷自己,也因“太上皇良臣”而袭爵,还让诸敌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下死手,占尽好处。 却没想到过,今日会为此担上何等的干系…… 果不其然,等他请罪罢,隆安帝便说到正事:“贾蔷,太后因听信谗言,只当义平郡王已经薨了,还有丽太妃殉葬一事,也迁怒到朕身上。还有两个时辰,宗室诸王、武勋亲贵和文武百官,就要入九华宫与皇太后跪拜,而后才送大行皇帝去景陵,可太后至今不愿接受跪拜。 几位军机大学士上折子,太后不理。宗人府宗正出面,太后不理。朕和皇后亲自出面,仍见不到太后。 原本眼下朝野上下流言漫天,若是再闹这么一出,那今日太上皇大行,都未必安生。你是太上皇钦赐良臣,满朝上下,独你一人有此殊荣。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大行皇帝走的不安心?” 贾蔷眨了眨眼,看着隆安帝道:“皇上,臣自然愿意为太上皇尽忠,可是臣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不上话啊!要不,还是请国舅田傅?” 隆安帝面上闪过一抹暴怒神色,咬牙道:“若非这个混账,事情焉能至此?” 尹皇后板正俏脸看着贾蔷,道:“贾蔷,如今容不得你耍滑头偷懒。你是太上皇良臣,有些事皇上做不得,本宫做不得,朝廷上的大臣们都做不得,你却容易些。且你要记住,今日事,是本宫让你做得。果真将来有人要翻旧账,弹劾于你,你就往本宫身上推便是。” 这话,却把隆安帝感动坏了…… “皇后!” 在其亲母见不得他好,一把抹去母子情分后,还有一个女人能如此待他,隆安帝这个孤家寡人,当真心中有万分感触。 贾蔷还能说甚么,再往深里说,就是要埋祸了。 他看了眼正冲他挤眉弄眼的李暄,道:“娘娘,臣对宫里的路不熟,能不能请恪和郡王陪臣一起去?” 李暄:“……” 不等尹皇后回应,隆安帝就道:“去罢,等忙完此事,你再和李暄一道,往国舅府走一遭,代朕探视一二。” 此言一出,尹皇后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贾蔷却听的糊里糊涂,不过见隆安帝面色不大好,显然是熬了不少夜,此刻肝火旺盛,不敢多言,和李暄一道出了养心殿。 …… “贾蔷,你今儿跪那么久,怎不像上回那样叫苦了?” 养心殿外的广场上,李暄乐呵呵的边走边问道。 贾蔷不理会,他就忽地弯下了腰,在贾蔷膝盖上摸了把,摸到厚厚的一层裹膝后,登时大笑起来,道:“好啊!贾蔷,你学奸了!我就知道……唔!” 话没说完,被贾蔷隔着袖子拿手捂住了嘴。 不过让他闭上嘴后,贾蔷就立刻松开,害怕袖子沾上口水,太恶心。 然后他也在李暄膝盖上拍了拍,果然,厚厚一层。 贾蔷提醒道:“王爷,咱俩谁也别说谁。” 李暄嘎嘎直乐,搂住贾蔷勾肩搭背道:“贾蔷,你小子这些日子弄甚么鬼呢?真当扫街的去了?我就不信,你有这份好心!” 贾蔷不无埋怨道:“王爷天生富贵,自然不知我这等升斗小民的苦。” 李暄气笑道:“你要脸不要脸,就你还升斗小民?” 贾蔷解释道:“毕竟是当臣子的,虽蒙皇上器重我先生,可我本身要是不做出些名堂来,岂不连皇恩和先生的体面一并都丢了去。别的事又做不得,就选个好时机,做些卖力气的活,免得旁人弹劾我尸位素餐就好。” 李暄乐道:“我就知道,东城百姓到处夸你,必是你在弄鬼!快说说,怎么做到的?” 贾蔷嘿了声,道:“我麾下那么多丁勇,当初都是坊间雄霸一方的青皮,让他们正经打仗肯定拉垮,可让他们鼓噪一些声势,那还不容易?我就让他们回家,给各家婆娘孩子说,多夸夸我,替我扬扬美名!” 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二人说笑着出了西宫,却不知这一幕,落在养心殿窗子后两双眼眸中…… “皇上,贾蔷办得成此事?” 待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尹后不无担心的问道。 隆安帝淡淡道:“皇后放心,林如海的弟子,又怎会是庸辈。若当初他不是承爵,而是走科举仕途,将来军机处,都未必不会有他一席之地,可惜了。” 太平盛世,武勋贵则贵矣,其实所能掌握的权力,远远无法和宰执天下的军机大臣,当朝相国相比。 而大燕军权又都握在元平功臣手里,即便是贾蔷,从目前来看,也没有丝毫可能,与元平诸多在军中打熬了几十年的大将竞争军权。 所以…… “就让他和小五交好,当一世富贵侯爷罢。一个富贵王爷,一个富贵侯爷,真论起来,倒比朕还享福。” 听了隆安帝之言,尹后笑道:“谁说不是呢,尤其是过了今夜,他想不当个富贵侯爷,也难了……” …… 九华宫。 偌大一座宫殿,却不见几个宫人。 处处白灯白绫,让人心里有些瘆得慌。 看了看前面引路的四个持灯内侍后,贾蔷小声问李暄道:“王爷,再怎么说,九华宫里的这位也是皇上的生母皇太后,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原先太上皇在时,也没听说闹这么僵,不应该啊……” 李暄干咳了声,也是压低声音道:“还不是为了权利二字闹的……” 贾蔷没明白,道:“太后要甚么权利?还想干政不成?” 李暄啧了声,道:“太后娘娘受义平郡王和田傅那蠢货的挑唆,还有丽太妃和宗室一些人的糊弄,就想着太上皇大行后,也要维持原先的情况,就是,我父皇做甚么决定,都要来九华宫这边请示请示……” 贾蔷闻言无语了好一会儿,道:“太后懂国事么?” 李暄嘿的一笑,道:“人家说了,皇上来请示,太后只说一句话,走个过程罢。” “甚么话?” 贾蔷问道。 李暄道:“太后只会说:‘一切按照太上皇时候的法子办就是’。” 啧!! 贾蔷闻言冷笑两声,道:“怎么可能?” 李暄耸了耸肩膀,道:“太后觉得很可能啊,也觉得很有道理。她老家也想继续至尊至贵下去,天家嘛……贾蔷,你想好怎么办没有?” 贾蔷轻轻呼出一口气,道:“还能怎么办?直接说呗。” …… 九华宫,寿萱殿。 田太后震怒的看着闯入殿内的贾蔷和李暄。 她已经明言告诉宫人,不愿见任何人。 而这二人,竟然仍敢闯进来,并支走了所有的宫人。 田太后心中一阵冰凉,她都不能明白,事情为何会到这个地步。 那个对她和太上皇毕恭毕敬了几十年的皇帝,为何在太上皇刚刚驾崩后,转眼间就变出了恶狼一样狠毒的面容。 先前她还被皇帝、皇后说服,太上皇是自己炼丹出错才驾崩了,可现在再看看,哪个信?! 她再没想到,竟生出了一头恶狼! 而眼前这二人,一个是恶狼的狼崽子,一个则是他的狼爪子,都不是好人! 她就不信,这两个,莫非还是来送白绫毒酒的? 看着田太后怨毒阴狠的眼神,李暄一句话都不敢说,许是也不愿说…… 贾蔷则负手而立,轻轻叹息了声,道:“太后娘娘,义平郡王在景陵染了些风寒,所以不能回来,在梓宫前迎驾太上皇。却不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歹人所说,是出了事。今天送行大行皇帝后,就会有车马亲自拉了王爷回宫,到您面前见您,可行?” 见田太后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贾蔷虽觉得有些冷,却还是说道:“太后娘娘,您这样做,很容易让人以为义平郡王真的出了事。不止义平郡王,臣听闻,连国舅爷田傅都病了。您就不怕此事为奸人所趁,弄假成真么?” 田太后闻言悚然而惊,李暄这时开口道:“皇祖母,十四叔真的只是轻症,太医去了,说是并不要紧,调理调理就好。倒是国舅爷那边,确实有些不当。父皇刚还说了,一会儿让孙儿和贾蔷去国舅府上,代父皇探视一二呢。” 太后闻言,遍体生寒,惊怒道:“好狠,好狠毒的心!那是他的亲弟弟,那是他的亲舅舅!!” 贾蔷道:“是啊,义平郡王是皇上的亲弟弟,田国舅也的确是皇上的亲舅舅。皇上也未曾薄待过他们,都给太后娘娘您许过诺,一个封亲王,一个给了一百万两银子,太后您还想怎样?您只记得义平郡王是皇上的亲弟弟,田国舅是皇上的亲舅舅,您老有没有想过,您老还是皇上的嫡亲娘亲!如今那么多奸臣歹人想要为难皇上,算计皇上,恨不能将皇上拉下皇位,太后您这位生母皇太后,怎么就没想过皇上的难?义平郡王是您的亲儿子,田国舅是您的亲弟弟,那皇上难道不是您的亲儿子?缘何这般厚此薄彼?” “你……你大胆!你在指责哀家?叫皇上来,哀家倒要问问,这算甚么臣子!还有没有王法?” 田太后被贾蔷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答不上话来,便开始以身份压人。 李暄都有些担心,毕竟太后都好几天不肯见皇上了,这会儿忽然要见人,果真请了隆安帝来,贾蔷怕是要挨一顿狠的。 却不想就见贾蔷躬身一礼后,对田太后道:“太后娘娘想要惩治臣,再简单不过。一道懿旨,臣生死可定。只是,今日大行皇帝若是殡礼难成,走的不安,臣这个太上皇良臣,更是虽死难安,愧对上皇!不过,真到那个时候,闹出事的义平郡王和挑唆惹事的田国舅,怕是想好死都难!!臣万死恳求太后娘娘,三思而后行!” 说罢,起身大步离去。 目瞪口呆的李暄方回过神来,匆匆忙给太后行了一礼后,追了出来。 真是,疯了!! 第0531章 酷刑 寅正。 九华宫中门大开,太后着素服,端坐于寿萱殿凤榻上。 受了隆安帝并宗室诸王、世勋贵族和满朝文武大臣的礼。 虽说她紧绷着一张脸,如看仇人一样看着隆安帝,但只要她露了面,全了大行皇帝的殡礼,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看着一板一眼行礼的隆安帝,田太后心中充满愤怒,以及一丝丝惊惧。 她是真没想到,恭顺了一辈子的隆安帝,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原以为,即便是太上皇驾崩,隆安帝仍会一如从前,纯孝恭敬,听其旨意。 她的目光在跪地诸王中一一扫过,宗室诸王里,太上皇诸皇子位列前班,然此时却少了一个端重郡王李吉,和义平郡王李含。 当年夺嫡时,声势惊人的义项郡王李向,如今也跪在殿下,全无当年无双之势。 其他诸子,一个个也如鹌鹑一样,不敢出声。 皇孙列,是宝郡王李景居首,其次,却是宁郡王李皙。 看到李皙,皇太后的眼睛,微微明亮了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咦? 李暄那个小畜生居然不在? 再看看,勋臣中,贾蔷居然也不在。 田太后心里是真的生起寒意来,担忧起幼弟田傅的周全来。 方才贾蔷和李暄说的明白,田傅病了,他二人奉皇帝命,要去国舅府探视。 这两个小畜生,在九华宫都敢如此猖獗,更何况是在外面? 若依照以往的脾性,这会儿太后早就闹将起来。 可是看着殿内面无表情的隆安帝,她此刻却真不敢闹了。 她自身倒是不怕甚么,再怎样也是隆安帝的亲母,他还敢弑母不成? 可她却担忧她的小儿子,和小兄弟。 左右贾蔷说了,今日大行皇帝入景陵后,就会拉着义平郡王来见她。 今日若是见着了,也则罢了。 若是见不着,她必要闹个天翻地覆,倒想看看,那逆子,到底敢不敢弑母! …… 神京西城,古华街。 国舅府。 国舅田傅和其子田辉又惊怒又是恐惧的看着带兵直入的李暄和贾蔷,田傅怒道:“小五儿,你干甚么?” 田辉则对上回将他打个半死,至今伤势未痊愈的贾蔷恨之入骨,咬牙道:“贾蔷,你还敢来我们田家?你算甚么东西,你等着,一会儿我和我爹就进宫,见我太后姑姑,非治你个大罪不可!” 自太后做主,使得田傅从宋家拿回来一百万两银子后,田辉觉得往后整个天下他都可以平趟着走了。 甚至觉得,太上皇死的好啊! 因为太上皇活着的时候,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那时太后虽然也尊贵,可却无法干预朝臣。 眼下却不同,宋昼是大理寺卿,衣紫大员又如何? 军机处诸军机大臣,满朝文臣破口大骂又如何? 太后娘娘一道懿旨,谁都要捏着鼻子认下。 田辉觉得,只要太后娘娘能长命百岁,那田家过的比天家还要快活,还要富贵! 前儿他娘才进宫,说田傅因为担忧田家未来忧心病了,鼓弄着太后趁着太上皇出殡景陵这个机会,给田家弄个能传家世袭的爵位出来…… 田辉觉得,此事十拿九稳。 没想到,封爵诏书没等来,等来了这么两个东西。 贾蔷和李暄对视一眼后,道:“这你来罢,刚才九华宫里是我来的。” 李暄扯了扯嘴角,埋怨的嘟囔了句后,不耐烦的看了田家爷俩一眼,宣旨道:“国舅夫人李氏,不遵妇道,昏聩悖逆,挑唆蛊惑太后,犯口舌之戒,不可不罚之。今日罚李氏,便是与国舅提个醒。虽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再有痴心妄想挑唆之举,朕容得你,国法亦不容!” 宣罢,问道:“国舅爷,李氏何在?” 田傅面色隐隐发白,结巴问道:“小五,你……你问你舅奶奶做甚?” 舅奶奶? 李暄心里腻味个半死,见到贾蔷在一旁面色古怪,就认定他必是在偷笑,愈发大怒,厉声喝道:“田傅,本王奉天行罚,焉有你问话的余地?本王再问一遍,李氏何在?” 田傅仔细看了看李暄背后的一队龙禁尉,这才确定,真的来了祸事了。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还没发作到他身上。 田傅一迭声的打发管家去请李氏,未几,李氏眼神惊慌,面上倒还故作镇定的道:“这是怎么说的?前儿我才进宫见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是我田家的大姑奶奶,她老人家可知道今儿这一出?你们可别瞒着她老人家欺负我们田家,我现在就进宫,去找太后娘娘告状!来人,还不给奶奶我备车!” 说着,竟是想绕路溜走。 李暄生生气笑,与身后的龙禁尉扬了扬下巴。 两个龙禁尉上前,当头一人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子…… …… 国舅府不远处,明月茶楼内。 贾蔷面色有些发白的看着对面脸色更白的李暄,钦佩道:“王爷,深藏不露啊!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佩服!实在佩服!” 方才他和李暄带着大内龙禁尉,直入国舅府,当着田傅和其子田辉的面,让人将其犯口舌的老婆李氏的舌头用剪子给铰了下来。 田傅本是装病,看到这场景,就直接吓昏死过去,变成真病了。 贾蔷也是第一次看到酷刑场面,心里膈应的不行,尤其是田傅老婆李氏满脸满身血在地上惨叫都叫不出的场面,实在骇人。 李暄比他好不了多少,脸白的甚么似得。 二人出了国舅府,就到路边的茶楼来喝点清茶,压压惊。 听闻贾蔷言,李暄岂肯伏输,冷笑道:“本王不过奉父皇命,惩治一个犯口舌的愚妇,又值当甚么?你想想你先前对太后都说的是甚么话,传了出去,你贾家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贾蔷嘿了声,笑道:“谁传?殿内就三人,太后当场发作的话,倒是能置我于死地,可过了那一茬,她老人家就错过了机会,且也不会再声张,不然太后的威望何存?体面何在?所以,只有你会传。到时候,皇上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 “……” 李暄怒视贾蔷片刻后,又不无同情道:“虽如此,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太后先前甚么态度,宗室和朝臣都知道。为何叫你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你办下了这样的事,往后你可惨喽!贾蔷,你可能真的要当一辈子正五品的兵马司都指挥。” 贾蔷笑了笑,道:“当一辈子就当一辈子,越清闲越好,有甚么了不得的。空出功夫多些才好,明儿国丧就算结束了,太平会馆又要开张了。啧,也是不容易,总算熬出头了。” 李暄奇道:“你家不是还有一场葬礼么?” 贾蔷摇头道:“那个不相干,一个别房堂兄弟的,我还为他禁荤腥不成……不过家里炼丹的那位太爷,估计日子也不远了……得,这二月估计是吃不得肉了。” 李暄闻言,登时乐了,道:“这怕甚么,喝汤啊!我外祖母不是使人给你送汤了么?嘎嘎嘎!真是笑死人!不过贾蔷,说笑归说笑,将来你要是辜负欺负了子瑜表妹,那真是禽兽不如了。也不知道你哪点好,就这么入了外祖母的眼,她老人家该不是糊涂了,怎就待你这样好?” 贾蔷呵呵了声,问道:“我身上有差事,要看守五城,王爷不去送太上皇一程?” 李暄撇撇嘴,道:“我要留在宫里,侍奉太后和母后。还要管着内务府,把国丧摆出来的那么多白绫绸缎全部再收起来,等着下回用……呸呸呸!这乌鸦嘴,最好一辈子都别用了!” 看着李暄轻轻打了打嘴巴,贾蔷哈哈一笑。 李暄吃了口茶后,道:“走罢,一起回宫到母后跟前复命。唉,以后日子愈发不能轻松了。你听说了没有,赵家这次算是完了。” 贾蔷奇道:“没听说啊,不是说宋家被打的连连败退么?宋昼那老小子,我还等着他顽完呢。” 李暄嘿了声,笑道:“你林家岳父连这都不跟你说?看来你是不大靠谱,来,你岳父老子不跟你说,我跟你说……哎哟!” 被贾蔷砸了一茶盅盖,李暄也不恼,还嘿嘿直乐,道:“本来宋家是招呼不住了,可没想到,临了吏部尚书张骥忽然蹿了出来,给赵家来了个狠的!赵家这些年倒官卖官,甚至插手科举的事被爆出来后,再没活路了。眼下绣衣卫已经把赵家围起来了,就等着明日发作。赵家,啧啧,巨富之族啊!” 贾蔷叹息一声道:“巨富之族有个屁用!我倒是听我先生说了,山东、甘肃两地旱的有些狠,偏两江流域今年怕是要发生大洪涝。这抄来的银子,一文钱都不敢乱动,就等着赈济灾民呢。” 李暄咂摸了下嘴巴,道:“理会这么多做甚么?和咱们两个老幺也没甚干系。对了,我四哥已经和父皇说好,要从礼部调去户部观政。三哥在工部,四哥在户部,这些闹心事,就让他们去操心就是。走走走,咱们先回宫看看殡礼到底怎样了,还得给母后复命呢!嘿,田家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正说着,忽地看到楼梯拐角处冒出一个宫人来,李暄唬了一跳,忙对贾蔷道:“坏事了,必是母后等极了,竟把牧笛给派出来寻咱们来了,快走快走!” 贾蔷闻言也唬了一跳,忙问道:“你怎知道不是宫里出了大事,该不会是太后那边出了甚么差池罢?” 李暄一边起身一边埋怨道:“你傻啊,果真是太后那出了问题,就是父皇派人来拿咱们了!” 说罢,李暄含笑上前,威胁起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公公来: “是在国舅府大门口碰到我们的,晓得了么?” “要是敢出卖我们,哼哼哼!” …… 第0532章 夺妻之恨,杀子之仇 皇城,凤藻宫。 诸多宫人们已经开始除孝,到处的白领、宫灯纷纷撤回。 贾蔷和李暄来时,贾元春带着端妃、周贵人几个宫人,正忙的手忙脚乱。 贾蔷来和元春行礼时,元春恍惚了下才认出来眼前这个黑了许多的少年是她大侄子贾蔷…… 不过也没含糊许久,贾蔷就被李暄拉着去见尹后了。 尹后原来不在正殿,而在偏殿。 贾蔷觉得讨厌的很,挣脱李暄道:“你拉我干吗?” 李暄警告道:“你别不识好歹,这除了贤德妃,还有别的嫔妃,你小子往里面钻进去干啥?那些女史彩嫔一个个也都瞎了眼,爷不比你长的俊多了?就知道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你猜要是把你们丢一间屋子里,她们会怎样?宁侯,哎哟,你好英俊……宁侯,哎哟,人家心口疼……” 贾蔷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往旁边躲远了一步,看着他捏着嗓子翘着兰花指在那顽的开心。 不过忽地,贾蔷躬身而立,规规矩矩的站在那,见礼道:“臣贾蔷,参见皇后娘娘。” 李暄闻言唬了一跳,脸色一僵,忙转过头去看,这一看,却是勃然大怒,原来对面压根就没人! 他回过头来就要寻贾蔷算账,却见贾蔷已经先一步往偏殿跑去,李暄大怒道:“贾贼,休走!今儿再不能饶你!” 贾蔷头也不回的比了根中指,继续往前跑去。 不过刚一转弯上了游廊,就猛一个刹车停下,行大礼拜道:“臣贾蔷给娘娘请安。” 李暄见之,狐疑了稍许,觉得不似作伪,还是决定规矩些,放缓脚步,整理了下衣襟,准备上前见礼。 不想他低头收拾完衣襟,再抬头看去,贾蔷已经在抄手游廊上跑了半截儿了。 我了个大草的! 这不是要活活气死人么? 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人的智慧么? 李暄都快气炸了,怒吼一声,追上前去。 结果就看到贾蔷在殿门口,又跪下装模作样的行礼。 李暄狞笑飞跑上前,举起窝头大的拳头,咬牙道:“贾贼,你当爷还会信你?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说罢,就要殴打出气。 却听到殿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呵斥声:“李暄,你干甚么?” 李暄面上狠色凝固,缓缓转过头看去,就见尹后站在殿门方向,面色震怒的看着他。 “哟!母后真在这……母后,儿臣这是在和贾蔷闹着顽呢!不信您问贾蔷……贾蔷?” 李暄见尹后动了真怒,心里也有些发憷,忙推了一把贾蔷,让他帮忙解释。 贾蔷忍着辛酸和委屈,强挤出笑脸,道:“是,娘娘,王爷……是在和臣顽耍。” “你个球攮的……” 李暄看他一脸委屈模样,差点又要气炸了。 却见尹后没好气白了贾蔷一眼,道:“你们就知道胡闹!等皇上回来知道了,仔细你们的皮!” 盖因贾蔷的表现,有些故意的浮夸,尹后一看便知果真是在顽闹。 贾蔷规矩认罪道:“主要是这一月来,憋的有些久了,如今国丧结束了,就和王爷顽闹了回。” 李暄气地叫道:“母后,你不知道贾蔷有多阴险,戏耍了儿臣三回了!回头儿臣非摔他个大跟头不可!” 尹后笑骂道:“一个王爷,一个侯爷,一个个都像甚么样子!跟本宫进来!” 将两人叫进偏殿,感觉到身后二人还推推搡搡扭扭打打,尹后也是无奈。 落座后,尹后问二人道:“也都不小了,还这样惫赖……差事都办妥了?” 贾蔷先道:“娘娘,太后娘娘可接受了百官跪拜?没出甚么岔子罢?” 听他在这摆功,尹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所以说,还是你这太上皇良臣的体面大,皇上和本宫出面都没用,军机大臣宗室诸王更没用……” 贾蔷登时噤声,老老实实认错道:“娘娘,是微臣得意忘形了,您就饶了臣罢。” 尹后哼了声,道:“难得你还知道得意忘形!这差事办下来,皇上自然念你的情,可不念你的情的,恨你的更多。你若规规矩矩的,那有皇上和本宫护着,谁也奈何不得你。可你若自己作死,那到时候,皇上和本宫想护你都难!” 贾蔷忙道:“娘娘,臣知道了!” 若不是担心你们真当我是把好刀,总起借刀杀人之心,我又何必跑到宫里和李暄追打顽闹一场? 再者,以他这个年龄,将这等犯忌讳的大事办的妥妥当当,原就是一件不妥当之事。 这或许就是昨儿林如海提醒他的事…… 尹后见他果然规矩了,方满意的点点头,道:“这就明白过来,可见是个极聪明的,就是淘气了些……” 又问李暄道:“国舅府如何了?” 李暄原本也有些小得意,这会儿也本本分分道:“回母后的话,都按照父皇和母后的意思办了。国舅府李氏犯口舌已经惩戒了,田傅、田辉爷俩也老实了。” 尹后闻言,国色天香的面上,一双修长的凤眸中带着怜惜之意,问道:“五儿,你大哥、三哥、四哥都在,平日里,他们也都比你能干,你可知,为何会让你和贾蔷办这趟差事?” 李暄滞了滞,不过也没甚所谓,眼睛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母后,正因为大哥、三哥、四哥能干,也都对那个位置有念想,所以父皇才没让他们掺和九华宫和田家事,说到底,此事并不光彩。传出去,还会是一个污点。不过也没甚大不了,儿臣本也没想过其他,不拘哪个哥哥以后得了好,哪怕不念手足情分,就是看在母后的面上,也会善待我这个小五儿罢?至于贾蔷,就更不用提了。他先前还巴不得官儿越做越小,正和儿臣念叨着他那劳什子会馆呢。” 尹后闻言,看了眼一旁低眉顺眼的贾蔷笑道:“这就是皇上和本宫待你们比别个宽容的缘由,不贪恋富贵,不钻研权势,有颗赤子心,在天家和高门里,难能可贵。往后,亦要始终保持此心,不可见时势不同了,就妄自尊大,想着往上爬了,明白了?” 时势不同了…… 太上皇入了景陵,九华宫隔绝内外,从此以后,岂不就是时势不同了? 尹皇后这是提点二人,不要因为天下只有一个至尊,他们两人一个是至尊爱子,一个是至尊爱臣的弟子姑爷,还是皇后娘娘的嫡侄女婿,就无所忌惮,恣意妄为。 也是好心…… 贾蔷和李暄都老实应下后,就被尹皇后打发出去了。 眼下,她这个真正成为六宫之主的女人,更忙。 …… “贾蔷,找个地儿喝点儿?” 尹皇后的提点还是很有必要的,二人刚出凤藻宫,李暄就按捺不住骚气,开始提出作死意见。 贾蔷都唬了一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二傻子一样看着李暄。 李暄往他肩头擂了一拳,骂道:“你看个屁!” 贾蔷点了点头,没等他说出“我就是在看屁”,见李暄张牙舞爪的追来,又忙往前跑开。 一路上惹得多少宫人侧目,直到跑出东华门,才气喘吁吁的站住脚。 贾蔷看他眼中到底还是带有一丝悲愤,好笑道:“你至于不至于?王爷不是素来自称贤王么?怎么,皇上点了你一趟差事,你就凄苦成这样?这趟差事的影响,未必有你在宫里追打太上皇良臣的恶劣影响大。” “狗屁!” 笑骂了声,李暄在城墙根儿寻了一处下马石坐下后,郁闷道:“我原是不在意这些来着……” 贾蔷唬了一跳,道:“你现在在意了?” “你让我把话说完成不成?” 李暄埋怨的吼了句后,恼火道:“现在也不在意,可到底都是父皇、母后的儿子,凭甚么啥也没做,就先把我摘出来?” 贾蔷明白了,人性,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五个儿子,如今是四个儿子,却挑了小儿子出头顶黑锅排雷,也难怪李暄不痛快。 贾蔷劝道:“你自己想想,真要去争,够不够得到那个位置?王爷,你果真存下此心,至少在成为储君前,你在皇上、皇后面前,就要从儿子变成臣子了。你愿意?” 李暄闻言,连连摇头道:“这如何能成?罢了罢了,左右就算去争,谁也争不过。大哥在兵部、三哥在工部、四哥在礼部,都争取了许多手下。尤其是四哥,满朝称颂的贤王,礼部的官差点就没明着把他供成太子了!如今他又要去户部……贾蔷,你那林岳父,会不会支持他?” 贾蔷想了想,摇头道:“不大可能,我先生膝下又无子,根本不需要押宝,先生只需要一心忠于皇上,辅佐新政,就能青史流芳了。” 李暄提醒道:“那也还有你啊!他不得为你思量思量?” 贾蔷呵了声,道:“我贾家世代功勋之族,就算你四哥将来上位,大不了罢了我的官,总不能将我无故抄家灭族罢?王爷,你四哥我倒不担心,可你那三哥是怎么回事?我自忖没得罪过他,怎么他老是和我过不去的样子?” 李暄闻言,登时乐了,嘎嘎怪笑道:“我母后难道没同你说过,若非子瑜表妹口不能言,必是要嫁入天家的么?即便她口不能言,也有人几次三番请旨,想娶子瑜表妹。你猜猜,那个痴情的皇子,是哪一个?” 卧槽! 贾蔷脸色有些精彩,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夺妻之恨啊…… 李暄宽慰道:“不过你放心,他虽痴心的很,父皇当初也没说果真不行,一个侧妃还是可以破格的,可母后却不同意,天家规矩如此,任谁也不能破。即便三哥承诺,纵然是侧妃,以后也必会立子瑜表妹所出为世子。母后却说,若是子瑜表妹不姓尹,还有一丝可能。可子瑜表妹姓尹,那母后这个皇后,就万万不能这般做了。” 说罢,李暄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小声道:“另外,我总觉得,三哥这个心思不纯,他怕是想用子瑜表妹,把外祖母一家拉到他那边去。若不是这样,外祖母怎会一点都不喜欢他?每回见了,只是表面上的客气,平常的很。再看看她老人家对你,连我都吃味。” 贾蔷闻言,一下有些心惊道:“恪怀郡王那会儿才多大,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李暄嗤笑道:“你以为帝王家是甚么地方?” 说至此,他似不愿再多说,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也够了。 李暄站起身来,道:“见你这么惨,爷再告知你个秘密。杨鲁的老子杨华,你也见了?” 贾蔷不解他怎么提起这个,点点头问道:“见了,怎么了?” 李暄不无同情的拍了拍贾蔷的肩膀,道:“忠勤伯杨华的新任差事,是提督九门巡捕五营步军统领,也就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大都统。九门提督啊,再加上巡捕五营,蔷哥儿诶,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哈哈哈!别郁闷,果真郁闷了,本王王府还有几个奶嬷嬷……诶诶,别走啊!” …… 宁国府,内宅。 庭院插屏下摆着一个竹摇椅,贾蔷坐于其上,轻轻的摇着。 心里一遍遍骂着,这狗日的隆安帝! 提起刀来杀人,拉完磨就杀驴。 若是隆安帝钦点忠勤伯杨华为步军统领衙门的大统领,没有平衡压制五城兵马司的意思,鬼都不信。 毕竟,明面上贾蔷和杨家,有杀子之仇…… 再者,多半金沙帮的动静,也传到了他耳中。 金沙帮在神京城内,一连串的吞并行动,虽然大多数帮派都被解散,成员由兵马司和帮闲接纳。 可金沙帮的壮大,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帮派毕竟只是帮派,杨华任了提督九门巡捕五营步军统领大都统,提调三万大军,卡着内城各处关卡,想收拾一个金沙帮,简直跟玩儿的一样。 当然,隆安帝这份任命,肯定不只是针对金沙帮的。 金沙帮在隆安帝眼里,怕只能算一个兔子,搂草打兔子的兔子。 尽管明白这一点,贾蔷心里还是不爽。 不过,也罢。 他才多大点年纪,还真想权倾朝野不成? 兵马司就兵马司罢,就算杨华提督步军统领衙门,可寻常街坊市面上的活计,也轮不到他们出面。 另外,正好趁着这个空闲,再好好打打基础。 种田的日子,还很长久呢。 正这般思量,忽听身后脚步声,侧脸看去,就见晴雯捧着一茶盘过来,放在一旁的桌几上,转过身去给贾蔷斟茶。 看着侧对着他的那个圆滚滚,翘生生的小屁股,贾蔷没忍住…… “啪!” 弹性十足! 看着双手抱于身后,转过身来俏脸通红怒视他的晴雯,贾蔷哈哈一笑,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扯近前来,横乘于怀中,看着那张千娇百媚羞容满面的俏脸上,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他低头噙住了那张小口…… “嘤……” …… 第0533章 毛骨悚然 “侯爷,侯爷在家么?” 贾蔷小院院门外,吴嬷嬷装作甚么也没瞧见,叫了两声。 庭院内,晴雯一下从贾蔷身上翻下来,“pia”一下屁股朝下落在了地上,痛的皱起眉头噘起嘴来。 贾蔷唬了一跳,忙道:“摔哪了,快来爷给你揉揉!” “呸!” 晴雯啐了口后,羞红着脸,起身掩着衣襟领口往里面跑去。 盘扣都被解开了大半,真是过分! 贾蔷看着她娇俏的背影,呵呵一笑,而后朝外面道了声:“进来罢。” 吴嬷嬷方推门而入,规矩道:“侯爷,前面传话进来,说是有客人送了拜帖来,让尽快送到这边来。” 贾蔷闻言,看向吴嬷嬷手边,果然就见她手中有一份拜帖,他点了点头,吴嬷嬷将拜帖奉上。 贾蔷接过,打开看了眼后,眉头登时皱起。 不过随即又舒展开来…… 竟是漕帮帮主丁皓今晚要登门拜访,却也在意料之中。 他点了点头,对吴嬷嬷道:“去回话罢,就说我知道了。” 吴嬷嬷闻言应下后,就走了。 贾蔷一个人坐在藤椅上,思量起漕帮之事来。 漕帮,不可不制。 倒不是说担心他们会造反,漕帮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漕帮初代帮主也不姓丁,是通过一场内乱得来的,也就埋下了隐患。 另外,帮主之下的两大“正道”,都有相当大的自决权力,甚至可以制衡帮主。 下面的各路人马也都有不小的自决权,相对来说,漕帮组织结构十分严密,但也终究只是一个江湖帮派罢了。 这样的团体想造反,自然毫无成功的可能。 但并不是说他们就是无害的,果然任其恣意扩张下去,颠覆社稷难,可荼毒江山却容易。 可是仅凭他一个兵马司都指挥,又怎么可能制衡得了漕帮? 他身上虽还有一个侯爷的贵爵,可漕帮背后,怕是至少能牵扯到三家王府。 一个侯爵,又值当甚么? 唯一可拿得出手的,就是贾蔷的先生,即将入军机为相,成为执掌天下财源的计相。 而户部,则是能决定漕帮生死的大衙门! 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啊…… 因为户部的确能决定漕帮的生死,可户部能够轻易否决漕帮么? 不能! 漕运干系实在重大,出了乱子,是要出大事的。 尤其是眼下太上皇新丧,朝廷上已是乱哄哄的,若是地方上也乱起来,那就真要出乱子了。 隆安帝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丁皓这样的老江湖,也绝不会轻易低头,甘愿分出一部分命脉来,让别人掌控。 那么,到底该从何处下手呢? 正当贾蔷苦思良策时,就看到院门再次被打开。 满脸纯真欢笑的香菱蹦蹦跳跳的跑进来,看到贾蔷居然在家,满是惊喜,叫了声:“爷!” 贾蔷被她的笑容感染,也暂时忘了那些破事,笑问道:“这是从哪回来的?” 香菱嘿嘿笑道:“从西府回来,今儿二姑娘不知怎地,很想听曲儿,我就叫了龄官过去。龄官唱的极好,二姑娘她们都落泪了呢。” 贾蔷闻言,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唱的甚么曲儿?就你刚才哼的那个?” 香菱闻言,忙学与贾蔷瞧,连神情都带上了龄官的那种凄苦…… “叹衰草,络纬声切切。良人一去,不复还……” “今夕坐愁鬓如雪……” 贾蔷神情有些微妙,真是那愁才下心头,这愁又上眉头。 晴雯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已是换了身衣裳,啐香菱道:“也不害臊,还唱上了!” 唱曲儿的戏子,可不是甚么好名声。 香菱不恼,笑眯眯的看着晴雯道:“晴雯啊,你猜猜这两句里,你有多少字不识得呀?” “噗嗤!” 贾蔷正吃茶,听闻此言,一口茶没咽下去,给喷了出来。 这边晴雯已经开始上手了,结果当然又被镇压,还口口声声叫嚣着:“今儿我再不饶你!” 香菱正经求饶道:“好姐姐,我是在顽笑,你不恼了,饶我这一回成不成?” 晴雯不肯,反手被擒,弯腰趴在那叫道:“你休想,我再不饶你!” 贾蔷觉得,要没有外面那些破事,他待在家里一百年都不会觉得无趣。 当然,他是个当主子的,不能眼看着起纷争而无动于衷,所以上前拉架。 让香菱松开手后,扶晴雯站起来。 晴雯却像一只小白兔一样,一下蹿开,桃花眼里水意快要凝出来了,捂着怀里怒视贾蔷。 虽未出口,眼神却在质问:手往哪伸!! 贾蔷这次是真冤枉,拱手道:“冤枉,手滑了……” “呸!” 晴雯恨的啐了口,看模样,今儿幸亏贾蔷是主子,不然她连他也一并打了。 贾蔷肚子里笑个半死,总觉得这些丫头真是宝贝,不过毕竟还有正事要做,叮嘱二人道:“好好在家顽,不许打架了。” 不想他还没走,香菱想起一事来:“哦对了对了,我还差点忘了,方才碰到鸳鸯姐姐,她说爷若是回来的话,就往荣庆堂走一遭,老太太寻你有急事哩。” 贾蔷:“……”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满脸疲惫,到了她这个年岁,丑正(凌晨两点)就起来,折腾到下午才归,真不是一个轻快的活计。 再折腾上两回,非死不可。 梳洗罢,去了大妆,尤其是头上顶着的那几斤…… 又用了参茶,贾母总算觉得活过来了些。 不过,她面色却不算太好,问鸳鸯道:“蔷哥儿怎还没来?” 鸳鸯道:“我半个时辰前碰到香菱,见她要回府,就同她说了呀。” 贾母恼火道:“林之孝家的说,蔷哥儿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李纨赔笑道:“要不,再打发人去催一催?” 贾母点了点头,对一旁薛姨妈道:“鸳鸯素来办事靠谱,这回却差了些。你嘱托哪个不好,嘱托香菱那小蹄子。那丫头素来娇憨,原倒也罢,跟了蔷哥儿后,被宠上天了都,愈发贪顽。这会儿子,说不得又跑到哪个旮旯角里,和小丫头子疯顽去了。” 薛姨妈面色有些复杂,道:“原先在我家时,是受了不少委屈。” 贾母忙摆手道:“姨太太这话说偏了,正经人家哪有这样惯房里人的?也就是眼下东府没个正经管家的。” 薛姨妈笑道:“以蔷哥儿的性子,便是有了管家的,怕也不舍得委屈那几个丫头。再者,林姑娘也是随性的性子,不在意这些。” 贾母闻言笑了笑,没再多说。 此事,到底是好还是坏,还真不好说…… 她顿了顿,忽然笑问道:“今儿进宫,得闻丽太妃殉了太上皇,着实唬了我一跳,那可是太上皇前些年最宠爱的皇妃。又隐约听人提起,当年还有一人,比丽太妃更出众,也更得宠,听说是姓秦……当年那些事我恍惚记不清了,姨太太家素来和宫里亲近,可还记得?” 薛姨妈闻言,微微一怔后,随即似是想起甚么来,变了变面色笑道:“好端端的,怎会提起她?” 贾母笑道:“不过是说起来了,果真有这样一人?” 薛姨妈迟疑了下,看了眼荣庆堂上诸多侍立的婆子媳妇丫鬟,贾母给鸳鸯使了个眼色,鸳鸯上前摆了摆手,众多下人们便都下去了。 待屋里只剩贾母、李纨和鸳鸯三个不可能多嘴说出的人后,薛姨妈方叹息一声,道:“老太太不说,我都快要忘了。当年可不就有一个姓秦的,极得宠的皇妃,册封为良妃者。哎哟哟,到底生的多美,我未曾见过,只知道那份荣宠,绝对是冠绝六宫的。每年我们薛家为其专门采买的绸缎和各式南货,就不知要花多少银子。后来……大概是景初十四年,突然就没了,宝丫头她老子还单门使人进京打听了番缘故,不过等收到信后,就再不多说一言了。 原本,我也断不能知道此事,还是蟠儿淘气,将那封信不知从哪又扒拉出来,我怕他被老爷责罚打狠了,就赶紧收了起来,收起来前,多瞄了一眼。只看那一眼,差点没把魂儿也吓飞了……” 听她说的这样骇人,贾母、李纨和鸳鸯三人都紧张了起来,忙追问道:“可是发生了甚么了不得的事?” 薛姨妈压低声音道:“听说,那极得宠的良妃,竟不守妇道,和人私通,说是要入宫中道观为太上皇祈福,结果连孩子都生了下来。事败后,良妃不愿说出那人姓名,投缳自尽了。为了这事,宫里血洗了三遍,死了不知多少人呐!” 李纨想不通,道:“怎会是和人私通所生?说不定是太上皇的骨肉呀。” 薛姨妈连连摇头,小声道:“那一年太上皇身子骨已经开始不好了,正听了太医的话在修养,若非如此,良妃为何去道观祈福?那一年,太上皇根本没碰过良妃!” 鸳鸯也不解,问道:“可内宫除了皇上,并没有外男啊……” 薛姨妈声音又小了些,道:“景初十四年,老义忠亲王就坏了事,被废了皇储之位啊。” 三人听了毛骨悚然,正这时,忽地外面传来一道好大的丫头报门声音: “侯爷来了!” 这冷不丁的,一伙人差点没把魂儿唬飞! 贾母额头白毛汗都出来了,对鸳鸯咬牙道:“外面是哪个在叫?回头你好好拾掇拾掇,这么大声,要疯不成?” 其实不怪外面声音太大,实是荣庆堂上鸦雀无声,声音太小,才显得人家通报声大。 不过这一会儿,鸳鸯的心也都快跳出来了,自不会多说甚么。 薛姨妈有些后悔说出这些事,匆忙叮嘱了声:“老太太,这事万万不可外传,不然宫里怕是要找麻烦的。” 贾母忙应下道:“我知道。” 薛姨妈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老太太早先歇一歇才好。” 贾母心里有事,也没多留,就让薛姨妈离去。 贾蔷进门,正见薛姨妈一脸勉强笑容离开,他心中纳罕,问候了声后,目送薛姨妈出门,方步入堂内,道:“这是做甚么呢?一屋子服侍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做贼似的……” 贾母气个半死,啐道:“你才做贼似的!”又想起一事来,沉声问道:“蔷哥儿,你老实答我,今儿我怎么隐约听说,太后原是在和皇上闹别扭,多少人劝都没劝伏,连军机宰相上书,太后娘娘也不理,宗室王爷们出面,还不行,最后倒是巴巴的把你招进宫去,今儿早上太后就露面了。你是怎么劝的太后?” 贾蔷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道:“又是谁在老太太跟前乱嚼舌根子?那是太后娘娘,皇上的亲娘,我还能怎么劝?无非是好生相劝呗!” 贾母又不是傻子,哪里肯信,道:“人家王爷、宰相都劝不伏,偏你能为高,你就能劝伏?” 贾蔷摇头道:“嘴长在别人身上,老太太你理会别个怎么说?” 贾母震怒道:“我是怕你得意忘形,妄自尊大到不知死活的地步!!那种宫闱秘事,躲都躲不及,你也敢掺和?你还算明白,知道人家是皇上的亲娘。连夫妻间都没隔夜仇,更何况人家娘俩儿?你果真糊涂了,做下甚么不敬的事,改明儿人家和好了,第一个就是拿你开刀!”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道:“老太太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怎敢果真对太后娘娘不敬?就是委婉的提醒她,若是她太过偏心小儿子,岂不是让皇上和义平郡王间不睦?且,她总不能护着义平郡王一万年罢?” “……” 贾母闻言说不出话来,总觉得这孙子在指桑骂槐,含沙射影。 见鸳鸯悄悄与他使眼色,贾蔷扯了扯嘴角,又笑道:“老太太不必多想,荣府和天家情况不同。果真大老爷是个像样的,也不用你老压得他不能乱翻浪。这荣国府真让大老爷做主,贾家怕是早被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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