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章 致命一击 贾蔷的转变,瞬间收货了白眼球无数。 莫说姊妹们,连凤姐儿甚至李纨都没好气嗔他一眼。 呸! 寡妇面前秀恩爱,不当人子! 黛玉自是娇羞不已,垂着眼帘,只当一切和她不相干…… 哪个是厚面皮的,哪个认了去罢。 贾蔷同样如此,全当周围人在羡慕嫉妒恨,他朝鸳鸯招了招手,鸳鸯吃了一惊,怎还有她的事? 忐忑中带着小惊喜的上前,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贾蔷道:“扶我起来!” 鸳鸯忙应下,小心搀扶贾蔷,一旁凤姐儿也忙上前搭把手。 贾母奇道:“你又折腾着起来做什么?” 贾蔷摇了摇头道:“我说不方便见,人家非要见。既然要见,自不能趴着见,不然别人只当我不尊重。” 贾母闻言有些心累,完全糊涂了,搞不懂贾蔷到底是尊重人家,还是蔑视人家。 其他人也都不大理解的样子…… 因王子腾是姻亲,姻亲为重亲,家里姊妹们多不必避讳,因此等岳峙渊渟气度深沉的王子腾进来时,大家纷纷起身见礼。 贾蔷双手压在拐上,两边有凤姐儿和鸳鸯相扶,亦是起身相迎。 王子腾大步进来后,先仔细打量了贾蔷一番,不管内心如何作想,至少面上十分激动庆幸,道:“知宁侯在宫里受了廷杖,某当真五内俱焚,焦急万分呐。如今见宁侯已能行立,真是万幸之事。” 贾蔷轻声笑道:“今日急着将舅家老爷叫来,原只是为了私事,非为公。本想偷个懒,就不见了,谁料非要折腾一遭,我只能起身相迎。站也站不久……” 王子腾闻言,连连摇头叹道:“实在是惭愧!实在是惭愧啊!”说着,还目光凝重的扫过王夫人。 贾蔷呵呵了声,道:“舅家老爷不必如此,无论如何,贾、王二族百年世交,又是世代姻亲,纵偶有瑕疵,也损不了根本。总而言之,公为公,私为私,不会混淆在一起。舅家老爷军务繁忙,不必为了琐事多分心思。想来今日事你都知矣,若将来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还望舅家老爷万务以大局为重才是。” 此言一出,整座大花厅一瞬间几乎冻成冰窖一般。 王子腾都目光震惊的看向贾蔷,然而贾蔷却始终目光温润平静的看着他,如此愈发让王子腾心中惊骇。 不过,到底是手提四万雄兵,虎踞丰台的一方大将,王子腾很快冷静下来,明白了贾蔷言下之意。 虽然很艰难,却依旧坚定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宁侯所言极是,必以大局为重!” 此言一出,王夫人脸上再无一丝血色,身子摇了摇,昏倒了过去。 …… 入夜。 黛玉搀扶着贾蔷自宁府二门下车,缓慢散着步,往贾蔷小院行去。 黛玉侧眸看着贾蔷,目光隐隐有些复杂,轻声道:“真的,一定要如此么?我瞧着,太太有些可怜呢。” 贾蔷笑了笑,道:“可怜人,必有可恨处。姑姑,非我咄咄逼人,欺负一妇人。只是上升到一定高度,甚么错都能犯,独路线错误犯不得。” 黛玉闻言,微微嘟了嘟嘴,摇头道:“不是很懂呢。” 贾蔷笑道:“我打个比方,正如咱们前面,现在有三条道。一条是主道,通往正堂,一条是西道,往我住的小院去,一条是东道,是往东路院去的。咱们现在要回家,选择正确的道路,就能去到正确的位置。可若从一开始就走错了道,那便会越走越错,怎么走,都是错!咱们现在走错了道,还能回头再走。可上升到极要紧的事,却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而且,还会牵连甚广。所以,为了整个宗族计,我不得不早早的敲打越来越有危险苗头的二太太。这个道理王子腾也是懂的,不然他不会答应。” 黛玉闻言,若有所思道:“我大致明白了……不过,经历了今天这一遭,想来太太再不会那样。” 贾蔷呵了声,道:“随她罢。” 黛玉闻言,抿嘴一笑道:“越来越霸道了!”二人对视稍许后,觉得仿佛连月色都愈发柔和了,夜风也暖,黛玉忽又道:“爹爹今儿到底没来,你心里可曾失望不曾?” 贾蔷摆手笑道:“我若还是那样矫情的人,才白辜负了先生这一二年的教诲。对先生和我来说,只要大事正,只要你福寿安康,每天都比过生日还痛快。” “就你嘴甜!” 黛玉听的欢喜不已,嗔怪了句。 贾蔷闻言,心头一跳,顿住脚转过身来,就着月色,看向眼前这张千娇百媚眉眼如画的俏脸,那双倒映着月色和星辰的明眸中,满是羞涩和喜欢的神色,他轻轻撩起黛玉鬓间的一缕乌丝,掠其小巧晶莹的耳后。 黛玉因他这个动作,羞的抬不起眼帘来。 此刻最讨人厌的紫鹃还未跟来,极难得的只有这一双小儿女在。 因二人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梅姨娘甚至在她房里放了一本春色宫图…… 她已经长大了,知了许多从前想都未想过的羞人之事…… 再被贾蔷如此宠溺着,也愿意让他亲近稍许。 贾蔷伸手右手食指,轻轻的勾住黛玉白皙的下巴,然后将那张美若月宫仙子的容颜缓缓抬起。 四目相对时,似连整个世界都为之停顿。 看着那张轻薄朱艳的樱唇,贾蔷缓缓靠近,吻了上去…… 这一刻,似日月、山河和星辰都不再转动,月夜下,这世间似唯此一双人,愿自此时至亘古…… “姑娘啊,前面是你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面传来呼唤声。 被羞涩的黛玉慌忙用绣帕折开,又见贾蔷坏笑的看着她,不依的拿绣帕丢到他脸上,娇横道:“生儿礼就算是给了!” 贾蔷将她拥抱在怀里,笑道:“拥抱着你的每一天,就像摘落了天上的一颗星辰,独一无二,也至珍至贵!” 虽明知是甜言蜜语如毒药,黛玉还是决定干了这碗鸩酒。 偏此时,紫鹃还是急慌慌的跑来了,看到拥抱在一起,恨不能融化成一人的一双人,苦恼道:“就不能再忍二年?” 说着,见二人动也不动,就要上前去“解救”黛玉,将她从狼怀里捞出来。 却不想贾蔷一只手就盖住了她整张脸,轻轻往外一推,紫鹃就“哎哟”一下,往后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疼的她眼泪都流了下来…… 黛玉听到动静,忙从贾蔷怀里出来,看到紫鹃如此,气的在贾蔷胸口拍打了下,忙去搀扶紫鹃。 贾蔷也拄着拐上前,歉意道:“对不住对不住,认错人了。摔两半了没?我替你瞧瞧……” 说着,扬起手作势要在紫鹃屁股上拍一下。 紫鹃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下反过身,双手捂住后面,一张脸红的和煮了般,羞怒的瞪着贾蔷。 见贾蔷软硬不吃,只能同黛玉告状道:“姑娘你瞧他啊!” 黛玉没好气白了贾蔷一眼,同紫鹃道:“不理他,咱们回家去!” 贾蔷忙道:“怎还要回家?都这会儿了!” 黛玉摇头道:“爹爹今儿夜里不当值,应该要回家住。我得去瞧瞧,到底瘦成甚么模样了。” 贾蔷闻言不再相拦,道:“那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黛玉笑道:“送甚么?才挨了廷杖,也敢乱折腾?” 贾蔷笑道:“没事,趴在马车里就行。你若不放心,我在你马车上,让紫鹃坐后面的马车。” 黛玉见紫鹃脸都紫了,好笑道:“罢罢,我可不敢劳你相送。你好生在家养着罢,我得闲再来瞧你。不许胡闹,要听话!” 见她笑中带着认真,贾蔷便不再坚持。 二人相处,绝不可一味的强势霸道。 唯有相互包容、理解和妥协,才是真正长久之道…… 贾蔷笑道:“便是明日你不来,我也是要去布政坊的。” 黛玉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心里高兴,便不再说甚么了,与贾蔷对视片刻后,就在紫鹃觉得越发受不了这种气氛时,黛玉方与贾蔷道了别,要离去。 正巧香菱、晴雯也过了来,贾蔷打发晴雯去寻李婧,让李婧带人护送黛玉回林家。 未几,李婧前来,亲自带了五十名好手在暗中,又有三十名亲卫在明处,护送着黛玉的车驾回了林府。 目送她离去后,香菱抱住贾蔷的胳膊,搀扶着他往回走,嘻嘻笑问道:“爷啊,那你今儿还送秦大奶奶回娘家不呀?” 贾蔷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遭事,有些头疼,不过既然先前已经答允于人,又怎可失信? 贾蔷对香菱道:“我实不良于行,今儿你陪我一道去罢,马车上还能照顾我。” 香菱高兴道:“好啊好啊!我最爱坐马车了!”说着,眼睛转了转,道:“爷晚上还没上药哩,这回要不要……吹吹?” 贾蔷闻言,额头黑线都浮了起来,咬牙看着香菱道:“你这蹄子,愈发没有规矩了,你敢偷听爷的墙角?” 这话,是先前他哄可卿之言,怎料会被这坏丫头偷听了去! 香菱看着贾蔷娇憨一笑,撒娇道:“我就是想看看,爷到底喜欢怎样的嘛!我和大奶奶那样像,她好做的,我也能做呀!”说着,学着可卿的模样,朝贾蔷轻轻吹了口气,然后娇羞唤了声:“叔叔啊……” 贾蔷闻声,正心头激动,却忽地目光一凝,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盖因前方不远处,秦可卿正如一朵夜色中的白色幽莲,静静的绽放在那,等着采莲人的到来。 而香菱的模仿,正好落在其眼中…… 这事闹的,好似他是色中恶鬼一样,实在是冤啊! …… 第0561章 同车夜游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如今赵国公姜铎一子被圈,世子近乎半废,其余诸子诸孙皆入西山锐健营。 半年前势力遍及整个大燕百万军中,敢喊出姜家军的赵国公府,如今只守着区区四万兵马,谨慎度日。 曾经的旧部,被年迈九旬的姜铎,亲自操持着一把剔骨尖刀,一刀刀斩的七零八落,鲜血淋漓! 如今,除了少数明眼人外,所有人都以为失心疯了的姜家势弱,朝不保夕,大不如从前了…… 敬义堂上。 姜铎面色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如今他佝偻的身体早已不复壮年时的高大,坐在蟠龙雕花大椅上,脚甚至都不能触地。 此刻,他看着被他传令,从西山锐建营招回的幼孙姜林,眼神凝重深沉。 姜林被这位老祖宗看的心里发毛,实在忍不得了,道:“老祖宗,您要打要骂都容易,就随你打骂。您老有甚么教诲,只管说便是。” 姜铎“唔”了声,道:“今日不打你,也不骂你,就问你这小野牛肏的一事,你如实答我。” 姜林扯了扯嘴角,见姜铎一直盯着他,忙道:“老祖宗只管问便是,孙儿绝不敢有半点虚言。” 姜铎侧眸看着这位多年来最宠爱的幼孙,缓缓道:“你近来和甄氏如何了?” 姜林闻言,道:“自上回老祖宗教诲过孙儿,男儿若不能齐家,又谈何平天下?家事不宁者,难有成大器者,便是有,亦难长久。孙儿谨遵老祖宗教诲,因而近来和甄氏琴瑟和鸣,十分相合。” 孰料姜铎闻言,并未如意料中那样夸他,反而缓缓皱起稀松的白眉来,叹息一声,道:“处出真感情来了?” 姜林听这话音,感觉似乎有些不妙,他点了点头,道:“甄氏贤良淑德,琴棋书画精通,是个好老婆。而且……”姜林迟疑了下,道:“今儿听她说,似乎已经有了身子……” 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多半便是有了。 姜铎闻言,一张老脸愈发苦楚,沉声道:“去寻郎中确认一下了没有?” 姜林摇头道:“还没来得及……” 姜铎道:“府上驻着孙太医,你现在就带他去诊脉,得了信儿回来报我。” 姜林心里沉甸甸的,不敢耽搁,忙出去引着太医去见甄氏。 也就一刻钟后便回了敬义堂,眼中难掩惊喜,见到姜铎便大声道:“老祖宗,甄氏有了,真的有了!” 姜铎闻言,老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连往日里骂人的精气神儿都没了,看着姜林道:“小林子啊,甄家完了,你可曾想过,往后如何对待甄氏?” 当初这门亲事,是姜铎亲自定下来的。 那个时候,任他老奸巨猾,谋深似海,任他再能趋利避害,也没法预算到,太上皇会这样早就驾崩。 若是太上皇不去沉迷于修道炼丹,只一心静养,依姜铎的判断,他至少还有五年之期。 而只要太上皇在一日,有当年奉圣夫人的情义在,甄家就稳如泰山! 有五年的光景,足够他将新局面打开,为姜家在隆安朝铺平立身之本! 可惜啊,在江南富贵了一甲子年的江南第一豪门,随着太上皇的驾崩,瞬间就垮了! 也是好笑,当年甄家何等名望,富甲之名,便是都中权贵亦羡慕不已。 连他这样的人,竟也没看透,即便富贵,到底远离中枢,家族中又无后继之人,衰败之相早已显呈。 现在再想想,那甄应嘉在江南素有“甄佛”之名! 三教九流,但凡求到甄家门上的,就没有空手而归的。 可惜,甄家不是用甄家的银子去乐善好施,而是拿着朝廷的银子,拿着户部的银子,也拿着属于天家的盐政银子去收买名声。 对于眼下十分缺银子,有再多银子都不够用的隆安帝来说,甄家碍眼太多年了! 不将眼中这枚生了绣的铁钉拔出,隆安帝心中意岂能平? 毕竟,甄家在景初朝几次站队失利的同时,也怠慢蔑视了时任廉亲王的隆安帝。 到现在,在军机处愿意为甄家说话的人也无一人。 连林如海都没有! 所以,甄家完了,跑不了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最次,也是抄家流放。 这个时候,姜家的嫡孙媳妇是甄家嫡女出身,又该如何处置? 若是姜林和甄氏感情不和,或是没有怀这个身孕,那跑不了送去佛庵礼佛的下场。 礼上二年佛,人也就油尽灯枯病故了。 到时候,姜林再娶续弦,一样能过日子。 可眼下却不成,一来夫妻间有了感情,不要小瞧这个,姜铎看过太多人杰豪雄,倒在这一关前。 二来,甄氏腹中有了姜家骨肉…… 若强逼不测,必会亏空姜家气运。 这方面,姜铎素来深信不疑。 但这样一来,就有些棘手了…… 甄家,该救不该救? 可想救,又该怎么救? 听闻姜铎之言,姜林的面色也瞬间变得难看之极。 当下,妻族从来都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助力之一。 对于甄氏背后的甄家,姜林一直以来都十分满意。 甄家豪富,比赵国公府甚至更有过之。 甄氏的陪嫁之丰厚,也是国公府内其他伯娘婶子和嫂子等妇人远不能及的。 却不想,甄家忽然就要垮了! 非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可能要拖累他…… 姜林满嘴苦涩,看着姜铎问道:“老祖宗,没法子了么?” 姜铎眨了眨已经浑浊的一双老眼,道:“有,你领一队兵马,去劫法场如何?” “……” 姜林苦笑不已,道了声:“老祖宗……” “啪!” 姜林刚开口,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个脆的,他懵然的看向姜铎,心里疯狂呐喊:今天不是说不打人不骂人的吗? 就听姜铎唾沫星子乱飞,怒喷道:“老子今年都九十了,才唉声叹气两声,你个球囊的下流小畜生,才二十就这幅德性,怪道人家都说赵国公府一代不如一代,等老子没了,你们也就是个抄家灭族的命,还不如甄家!遇到事不想着寻思法子解决事,就会在这苦哈哈的说没法子了?到底有没有法子?” 姜林娘,姜保妻邹氏正带人端着一份参汤进来,听到这话,又气又羞。 这也是老公公对孙子骂的话? 要不是姜铎骂归骂,但对一众儿媳、孙媳向来尊敬,从无其他高门司空见惯的那等扒灰养小叔子事,邹氏早就没脸见人了。 毕竟,这等事能干不能说啊! 姜林被啐的灰头土脸,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老祖宗,此事,姜家出不得头。” 姜铎闻言,沉声问道:“这又是甚么缘故?你们小两口子不是感情好,甄氏又有了身子么?如今除了姜家,谁还能拉扯甄家一把?” 姜林却还是摇头道:“老祖宗,孙儿和甄氏感情再好,也不能拖累整座国公府。为了给我们这些不肖儿孙谋一条前路,老祖宗已是呕心沥血!孙儿先是姜家子孙,而后才是甄氏之夫。岂能因一己之私,坏了家族路数……” 姜铎老眼中闪过一抹满意,再问道:“那就不管了?你可要明白,何谓清白人家?三代内无犯法之亲。甄家垮了后,甄氏出身便不算清白了。此事不止她一人之事,更涉及到姜家,还涉及到你们以后的孩儿。” 姜林眉头紧紧锁死,想了好一会儿,连邹氏都为他捏一把汗时,方听他沉声道:“姜家出不得头,就想法子,请别人来出这个头!” 姜铎问道:“请谁?” 姜林沉声道:“贾家,甄家是世交老亲,合该出一把子力气。还有,贾蔷!” 姜铎喝问道:“凭甚么?以那小球攮的性子,他能帮你帮甄家?” 姜林咬牙道:“无非是,以利诱之!听说火器三大营要换主将了?祖父,能否拿出一个位置来,当饵必可钓此獠!” …… 神京南大街。 两驾马车在数十亲兵的护从下,一前一后不疾不徐的行驶着。 当头一驾宽敞的马车内,座椅能放平展开,似一张小榻。 两个形容相似的绝色姑娘坐在榻上,而两双腿上,则趴着一个神情美滋滋的少年…… 贾蔷轻嗅了口身边的芳香,心中感恩这个时代,而后轻声笑道:“可卿,你可以流泪,但实不必太难过。秦老爷七十多了,算是高寿。原本以为一生无儿无女,如今却儿女俱在,为他送终。最难得的是,你还活的很好,日后更好。而秦钟呢,也因为你,我才会派人去救他,他也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不复从前那样的浪荡性子。你知道他每天在灵前做甚么?” 可卿俏脸上的晕红散发着惊人的诱惑,让贾蔷时不时看一眼,又不敢多看。 听闻贾蔷说话,感觉到腿上的温度和被压着的重量,可卿既羞赧又有些喜悦,她幽声问道:“钟儿在做甚么?” 一旁处,和她并肩而坐的香菱紧紧的盯着她,观察着可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可卿也知道她在做甚么,可面对这个和她七八分像的憨丫头,她心里除了无奈,还能怎样? 贾蔷轻轻把玩着可卿的一只纤纤玉手,呵呵笑道:“听芸哥儿回报,如今秦钟每日里都在秦老爷灵前读书。从早到晚,神情专注。可卿啊,所以说有的事,看起来十分悲伤,但未必就尽是坏事。秦老爷若是在天之灵知道秦钟现在如此勤学向学,也必会欣慰的。倒是有一事,需要你来拿主意。” 可卿眸眼看着贾蔷,目光中蕴着无尽情丝,幽声道:“甚么呢?叔叔拿主意就好呢。” 贾蔷还未开口,一旁香菱全神贯注的小声模仿道:“甚么呢?叔叔拿主意就好呢……嘻嘻。” 小得意的笑罢,才发现贾蔷和可卿神情古怪的看着她,登时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起来。 可卿无奈劝道:“香菱不必如此,你原就……十分可爱的。” 香菱连连摇头道:“爷最喜欢奶奶这样的……” 贾蔷笑道:“你自有你的好,人都一样,那还有甚么意趣?你本性纯真娇憨,可爱心疼,我一直也很喜欢你。” 香菱闻言高兴的红了脸,小声道:“爷喜欢甚么样的,我都愿意去做。” 贾蔷呵呵笑道:“我喜欢你最开心时候的样子。” 香菱抿嘴笑道:“爷开心了,我就最开心了呀!” 可卿在一旁看着纯粹的香菱,也十分喜欢。 在宁国府里,最先往她院子门外晃荡,想进她屋里顽的,便是香菱。 可卿缓缓抚了抚香菱背后的头发,然后偏过脸来,看着贾蔷轻声道:“我也是呢,爷……” 贾蔷倒吸了口凉气后,岔开话题说起正事来:“是这样,那个和秦钟在一起的尼姑智能儿,我已经让人寻到了。她也愿意还俗,只是……你这个当姐姐的,可愿意她和秦钟在一起?” 可卿闻言,面色变了几变后,缓缓道:“她有这份勇毅,能从家庙里逃出来,去寻钟儿,也是不易。此事,便看钟儿如何办罢。果真不行,也求给她一条活路。” 贾蔷点点头道:“好,此事我知道了。” …… 第0562章 “噩耗” 翌日,清晨。 天还未亮,窗子外仍是一片暗色…… 卧房内的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上悬着的天青织金帐打开,一温婉秀美的年轻妇人从床榻上下来,动作轻缓,似腿仍有些发软…… 她先点燃了珊瑚木座屏式灯架上的红烛,罩上灯罩后,灯光晕染了屋内,却又不会惊到床榻上仍睡着的一双人…… 就着烛光,妇人忽地微微蹙了蹙眉心,又往榻边设着的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内添了枚花蕊夫人衙香,压一压屋内并不是很好的气息。 想起昨夜的荒唐,她仍禁不住面红耳赤…… 换好着装,出了屏风后,她出了屋子,前往伙房取了一壶热水,倒至金丝檀木小圆桌上的龙泉窑缠枝莲纹壶内…… 见天青织金帐内的人儿还在酣睡,年轻妇人微微摇了摇头,出去洗漱清净了番方回。 至榻前,摇了摇赤着上身的少年,唤道:“爷,今儿不是要去衙门么?卯初了,该起了呢。” 少年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处,就是一张极清秀温婉的俏脸,他眼睛一亮,灿然笑道:“平儿姐姐,来抱抱!” 说罢,张开修长的双臂,将年轻妇人抱入怀中。 少年自然就是贾蔷,而年轻美妇,便是平儿。 平儿被抱住后,忙嗔道:“爷愈发胡闹了!我刚洗漱罢,梳了头,哪里经得起爷折腾?” 贾蔷并未再折腾,只那样拥着她,温声笑道:“我喜欢你嘛。” 平儿闻言,责备的眼神融化了些,却又往里面看了眼,仍是埋怨的看着贾蔷。 贾蔷干笑了声,道:“并不是我荒淫无道,不尊重姐姐。只是姐姐也知道,我饭量一直大的出奇,身上力气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坚韧持久……咳咳,姐姐知道啊,每回在一起,姐姐后面都承不住,我这个……怕伤到姐姐。” 平儿红着脸,见他有些不安,且说的也的确是实情,只能咬着牙啐了声,也不知该说甚么才好,只小声道:“爷今儿还要上衙有正经事要做的,快起来罢。” 贾蔷“诶”的应了声,乖的不得了,让伸手伸手,让低头低头,让抬脚抬脚。 平儿伺候他穿好衣裳后,心里又舒适了些。 果真并非不尊重呢…… 见贾蔷一直赔着讨好的笑脸,平儿心地善良,渐生不忍,反倒安慰了句:“好了,你是爷,没事了呢。” 贾蔷闻言大喜,笑着将平儿抱起转了两圈,道:“走,去洗漱!吃完早饭后,我先送你去西斜街那边!晚上再去接你!” 平儿被抱着转了两圈后,心里的小结便散尽了,温柔笑道:“快算了罢!爷那样忙,哪里有功夫送我?我也不敢那样轻狂哩!爷自去忙爷的,我带着小角儿和小吉祥两个,有人送着去会馆那边,晚上也有人接回来。” 贾蔷却不依,道:“亲随送和我送岂能一样?左右近来也没甚要紧事,去衙门那边也不过应个卯……” 平儿奇道:“原我听说,爷衙门那边扩张了十番不止,要生出许多官儿来着……” 贾蔷呵呵笑道:“哪里还能等到最后才去点将?我在东城干了大半个月,岂能真的只是在下苦力?” 平儿道:“莫非,还有甚么玄机?” 贾蔷道:“做上位者,无非是在听下官之言,再观其行,而后揣摩其心性,择可用之处用之。有德而无能者,取其德。有才而无德者,用其德。德才兼备者,可为上官。” 平儿不解道:“德才兼备者为上官,这我能明白。有德而没甚能为者,可敬其德,我也能懂。可有才而无德者,用这样的人,岂不是要时时防着他?” 贾蔷笑道:“平儿姐姐,你说这世上是有德无才者多,还是有才无德者众?” 平儿想了想,道:“应该还是好人多。” 贾蔷大笑道:“英明无过平儿姐姐!” 平儿羞恼的白了贾蔷一眼,嗔道:“爷又取笑人家!” 见她这样娇俏,贾蔷忍不住又亲了口,然后正色道:“平儿姐姐说的再对不过,这世上有德无才者,才是大多数。也就是所谓之‘人之初,性本善’。大多数人,其实远远谈不上恶,但与此同时,他们也都是平庸之辈。靠他们,是成不了事的。但想求德才兼备之人才,又太难太少。所以,想要做事,就不得不用有才无德之人。这一类人,虽不及有德无能者多,却又远比德才兼备者广。 平儿姐姐想想,这世上清官多还是贪官多?” 平儿毫不犹豫道:“自然是贪官多!” 贾蔷笑道:“圣明无过天子,我和平儿姐姐知道的事,皇上自不会不知。可他为甚么明知天下多贪官,却不能去斩尽杀绝?就是因为,朝廷要用这些虽无德,却有才的人来治理天下!俗话说的好,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对于百姓民生来说,一个有才无德之人来当父母官,或许比有德无才者更合适。当然,我不是说那些有才无德者他们缺德就是对的。他们缺的了一时,却缺不了一世。早早晚晚,自有朝廷法度在。便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正因为明白这个用人的道理,所以我早在做苦力的同时,就已经在那些表现出众的人里,挑选出了相应的官儿。当然,我无法确定十成十都是准确的,但我不急,可以随时调整。 今儿过去,就不是明着去,暗中去逛一圈,看看他们的官儿到底做的称职不称职即可。” 平儿闻言,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阵后,才钦佩的看着贾蔷道:“爷到底是爷,见识不凡,比奶奶还强得多哩!” 贾蔷嗤笑一声道:“你拿她和我比?她不是早就伏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平儿闻言,俏脸登时大红,羞恼的嗔了贾蔷一眼,道:“爷自去忙爷的罢,我是说真的,方才听了爷的话,我心里有了许多念想,正好在路上理一理。” 贾蔷闻言便也不再强求,温声笑道:“也好,你能越来越厉害,我只有更高兴的。往后事业会越来越多,我又没个手足兄弟来搭手,平儿姐姐若能提高水准能为,我求之不得。” 平儿闻言一时亚历山大,连忙摆手道:“我只忙这一摊子都顾不过来了,爷还是饶了我罢!” 贾蔷哈哈一笑,道:“不急于一时,慢慢学个三五年再说不迟。” 平儿闻言,横他一眼后,转身就要走,不过没走两步,又顿住脚,转过身来,俏脸涨红滚烫,咬牙啐道:“爷,昨儿夜里,香菱那小蹄子在作甚么妖?她在学哪一个?” 贾蔷一个闪身,差点没把腰给闪了,干笑了两声道:“这我哪知道?如今这小蹄子愈发古怪,看来合该被好好收拾一回了!” 平儿信他个鬼,啐了口,犹豫了下还是劝了句:“爷这样金贵的品格,连皇后娘娘都相中了爷,将娘家唯一一个嫡亲侄女儿许给了爷。更不用说,还有林姑娘在。爷何必为了些不清不楚的人,坏了自己的名声?按理说,连我也不该要了来呢。” 贾蔷闻言,轻声笑道:“这才是傻话,我又不用去养天下之望,并不想着将来去为相作宰,只要能和喜欢之人,心爱之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能保护得了你们就好。姐姐放心就是,我知道适可而止的。左右只家里这些人,除了尹家子瑜外,不会再有陌生人进咱们家里来了。” 平儿闻言,心里却是轻轻一叹,若贾蔷果真从外面领人,那反倒好了…… 不过,平儿心里也明白,以贾蔷的地位身份和年纪,便是寻一百个姬妾也是寻常,无人会说甚么。 他一人兼祧两房,如今偌大一座国公府后院里,居然再没一个正经男主子。 哪怕为了血脉和香火,贾蔷多讨些姬妾老婆,也没人会说一个不字。 可一直以为,贾蔷房里只这二三人,简直寒酸! 念及此,平儿便不再多说甚么,告辞了贾蔷后,往西斜街会馆那边去忙了。 一场国丧,中断了西斜街太平会馆那边火热的气势,如今国丧完毕,也该重新开放了。 贾蔷能将这样大的事业交给她来掌着,男子讲究士为知己者死,而她能得贾蔷如此信重,莫说是为贾蔷去死,便是生生世世为他做牛做马,她也愿意…… …… 平儿走后,贾蔷吃了早饭后,乘着马车前往东城,微服私访了一大圈后,心中感慨不已。 人心果然是善变的,这大半个月里他虽用心观察,可提拔起来的人,就今日看到的情形,至少有三成是有问题的。 从东市商家手里苛勒银子的有,私自收礼的有,甚至勾结一起,为难其他商户的,也有。 至于随手拿人家的东西,白吃白喝这样的小毛病,更是超过五成人都在犯! 陪同贾蔷观察的高隆面子上抹不开,甚至动了大开杀戒的心思,却被贾蔷劝下…… “是有,就会有贪欲。而能绝对控制得住贪欲的人,那是圣人。高副都指挥,你要和这些人谈话,私下里一个一个的谈,要劝,劝他们收手,交出不法所得。只有先前那种盘剥勒索的,情节严重恶劣的,才能下死手!当着兄弟们的面行家法,让他丢官去职,让他赔个倾家荡产,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用他们的脑袋,来维护军法之威严。但大多数,还是以治病救人为主。” 高隆听闻贾蔷之言后,立刻就明白过来,贾蔷虽是武勋,却绝不是真正的武人将军,所以不会严格以军法来治罪。 不过他也明白贾蔷的苦衷,底子太薄,这些人果真打压废了,就真无人可用了。 因此,他决定再辛苦些,不怕麻烦,将那些小兔崽子一个个叫来谈话,让他们知道这一次,他们是死里逃生! 东城衙门逛完后,贾蔷正想往布政坊林家走一遭,看看今儿能不能等到林如海。 不想李婧急急赶来,给他报上了一个“噩耗”: 贾敬,没了。 第0563章 贾敬最后的杀招 宁国府,宗祠后的一座小套院内。 贾蔷看着发如枯草,面色紫涨,双目死未合起的骇人遗体,面色淡漠。 贾敬之死,并不在意料之外。 上回见他时,就已经不进粒米,靠磕丹药为生,人也糊涂了。 不过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也不知临死前,有没有清醒片刻…… “太爷去世前,可留下甚么话不曾?” 贾蔷看着跪在遗体前的焦大,轻声问道。 焦大瓮声道:“就是骂侯爷不得好死,将来必有业报,他在下面等着……” “放肆!” 商卓一步上前,怒喝一声。 贾蔷摆了摆手,沉吟稍许后,又问道:“太爷去前,可曾留下甚么东西?” 焦大顿了顿后,摇头道:“未曾。” 见此,贾蔷微微皱了皱眉头,目光看了李婧一眼。 李婧会意,退出丹房,带人往焦大住处去寻。 贾蔷看着焦大,叹息一声道:“焦老管事,你是老太爷,老祖宗身边当年的亲随伴当。曾在沙场上救过老祖宗的命,是你将受了伤的老宁国公从尸山血海中背了出来,路上水不够喝,你自己喝马尿,却将水留给老国公。回京后,老国公数度要提拔你,你皆推辞不受,甘愿在马棚里当个马夫。这等忠义,我明白,不是靠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 可你更要明白,我没想过要收买你。你是亲眼所见,贾敬、贾珍、贾蓉祖孙三代,将先祖宁国留下的基业祸祸成甚么模样的。再者,是我苦心积虑来要这份家业的么?贾蓉不给贾珍下那种药,贾珍就不会得了恶疾,贾珍不将贾蓉打成瘫子,贾蓉便是正经的承爵人,完全没我的事。 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能怪我?我得了这份家业,是因为我也是老国公爷留下来的嫡玄孙!贾敬自己将这份家业败落成这样,是老国公爷在天之灵选中了我,来重振家门! 贾敬当然会不伏,他想害我,但不是为了贾家,只是想出一口恶气。可他这样做,一定会害了整个贾家,宁国府首当其冲! 焦老管事,你老希望看到,老国公九死一生留下的基业,就败在那个老糊涂之人手中?” 焦大闻言,魁梧的身躯都颤了下,跪在那,一张黑脸抽搐了几下…… 贾蔷上前半步,陪跪在焦大身边,靠近他观察着他,轻声问道:“贾敬,可是留下了甚么,义忠亲王留下的东西?” 此言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焦大耳畔,他霍然转头,一张老脸如同见了鬼一般骇然的看着贾蔷,失声道:“你都知道了?” 贾蔷闻言,呵了声,道:“大房这一脉,不都是这样?吃不得苦,不愿去九边历练,吃上十几二十年的沙子,又不甘心一代又一代的衰败下去,自然就会剑走偏锋。自以为是的人,多会自作聪明,很少例外。他们将宝压在义忠亲王儿孙的身上,又希冀凭着抚育义忠亲王遗孤的忠心,来获取人家的信任……打的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大房没想到,大事未成,义忠亲王的儿子还未成器,大房反倒先死绝了。他能死的甘心? 我猜猜,他若直接让你拿着甚么东西去害我,焦老管事你必是不会答应的,他也知道。所以,他就想让你拿着义忠亲王的东西,寻机会送给宁郡王?好让宁郡王知道,贾家还有一个义忠亲王的血脉,宁府大房是满门忠烈,是不是?” 焦大越听,一张老脸就越白,如同见鬼怪一样的看着贾蔷,不敢置信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贾蔷笑了笑,道:“很简单,贾敬虽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凌迟分尸,可是,他真正能做的却很少,或者说,能对我造成莫大伤害的,唯有这一种法子。” 话音刚落,没等焦大再说甚么,就见李婧急急进来,手里拿着一方小小的东西,被杏黄锦帛包着。 看到这个事物,焦大彻底无声了,灰头土脸的跪在那。 贾蔷接过后,打开那层泛旧的杏黄锦帛,看到里面的东西,却让他瞳孔猛然收缩了下。 贾蔷没想到,贾敬手里留下的,居然会是一方宝玺! 太子当然没有御玺,所以,这方宝玺是当年景初帝,也就是太上皇,赐予义忠亲王的。 这世上,还有甚么能比这个更能证明可卿的身份? 又有甚么,能比这个更作死?! 这东西一旦落入宁王手中,他可以凭此掀起何等风浪! 有可卿在,贾家到时候就是长了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隆安帝哪怕再顾及林如海,可他终究是一个帝王! 连二皇子都能出继,更何况一个臣子? 贾蔷想不出,贾家能幸免于难的可能在哪…… “商大叔,派人护送焦老管事往辽东庄子上,当个工头罢。” 贾蔷站起身后,没有再看焦大,而是吩咐商卓说道。 原是打算给焦大一个善终,可他到底同情长房,办下这等事来,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是不是上当受骗,贾蔷都不可能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焦大也没说甚么,辽东庄子上当种地的工头,自然远无法和在国公府里伺候一座宗祠舒服。 可焦大宁愿去苦寒之地,挨冻受冷,也不愿再整日在宗祠内,面对老宁国公的神位。 这样的日子,让他简直备受煎熬! 等焦大出去后,李婧上前,小声问道:“爷,要不要……” 说着,在脖颈上抹了下。 贾蔷摇头道:“算了,没了这个东西,即便有传言传出去,对我们来说也算不得甚么。更何况,焦大是个忠仆,断不会出卖贾家的。就让他去辽东,种地种到死罢。” 说罢,转身出了丹房,对等候在庭院内的管家李用沉声道:“挂白,报丧!” 李用忙应下,不过却禀道:“侯爷,方才前面门子传话进来,说来了客,是赵国公的小孙子夫妇。” “……” 贾蔷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冷笑一声,再吩咐了句:“挂白,报丧!” …… 宁府,前厅。 看着宁国府内纷纷挂起的白幡,姜林马脸似比以往更长了些…… 甄玉嬛俏脸惨白,满目凄然,眼角垂泪似未干过。 姜林看了,心中不忍,自责道:“玉嬛,姜家……原该出面。可你也知道,如今家里乱糟糟的。祖父为了自保,亲自圈了二叔,父亲的世子位都……其他的叔伯,好的也只被打发到西山锐建营里当个小将,差的直接赋闲在家,送进兵部大牢的都有几个。外面都说赵国公府要坏事,这个时候,祖父也是自身难保,所以,对不住你,我心中惭愧,要不,你打我几下罢……” 听到姜林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甄玉嬛还能说甚么,冰冷担忧的心里,倒是多了抹欣慰的暖意,落泪道:“我本是出嫁女,如今是姜家人。姜家也在遭难时,又岂敢因娘家事,再拖累姜家?并不曾怪罪夫君的。只是,没想到,贾家竟也出了事……” 姜林还未开口,就听一道让他打心底里厌恶的声音响起,偏这道声音还温文尔雅: “我贾家虽然出了事,但玉嬛姐姐上门来,我也不能不见。” 话音刚落,姜林和甄玉嬛忙回头看去,就见一身重孝的贾蔷自后而入,眼睛看起来有些红肿,悲泣未散尽,脸上仍有泪痕,但看向甄玉嬛的目光里,却多有关心色。 这一幕,真真让甄玉嬛心中大为感动,连凄然的目光都激动起来。 相比之下,姜林方才的段位就一下被比下去了。 这让姜林原本就有些像鞋拔子的长脸,又长了不少。 眼神不善的看向贾蔷,总觉得这厮有些想往他头上种草原的恶毒心思…… 贾家宁府的那些破烂事,在都中权贵圈子里,可不算甚么新鲜事。 当然,姜家也没好多少。 但姜林自己明白,姜家的那些谣言,真的只是谣言。 老国公姜铎虽然骂的那叫一个荤腥不忌,可私下里对儿媳、孙媳是真当女儿、孙女对待。 但贾家,呵呵…… 贾蔷先与甄玉嬛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落在姜林脸上。 男人最了解男人,只看姜林看他那眼神,贾蔷就知道这孙子在想甚么,因而讥讽道:“别把我们贾家人都想成你们姜家人那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姜林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过念及今日上门有求于人,所以没多说甚么,只呵呵了声。 三人落座后,甄玉嬛问贾蔷道:“蔷哥儿,府上这是……” 贾蔷摇头叹息一声,道:“家里老太爷刚刚过世了,因我兼祧长房,所以要以孙礼服哀一年。” 虽然武将不必如文臣那样,需要去官丁忧。 也不必忌讳进宫上衙,但到底是承重之哀,至少要本分半年光景。 听闻贾蔷之言,甄玉嬛连忙向贾蔷致哀道恼,请他节哀顺变。 贾蔷谢过后,道:“二姐姐今日前来,可有甚么事要吩咐?” “这……” 原本甄玉嬛会毫不犹豫的开口相求,哪怕是跪地亦在所不惜。 可眼下贾家出了丧,贾蔷还要服重孝,这个时候再开口,就太过难为人了。 况且,贾蔷服孝期间,也不能让人去为了甄家的事去奔波啊! 甄玉嬛心底善良,不忍叨扰,姜林却没这个顾忌,道:“宁侯,今日我和内子前来,所为者不是其他,而是甄家。我就不信,以宁侯的耳目通灵,还没听说过甄家的事……” 贾蔷摇摇头,惊讶道:“甄家的事?甄家甚么事?我真没听说过,这一二月来,我除了公事就是国孝、家孝,刚除了国孝,如今又来了重孝。我先生也是成天在武英殿住着,等闲不回布政坊,我耳目通灵甚么啊我?” 听他如此说,甄玉嬛心里愈发不忍相扰,犹豫着是不是随一份礼,就回去罢了。 姜林却冷笑道:“也罢,宁侯先前不知,现在我来说罢。甄家是你们贾家百年世交,又是老亲。如今朝廷里以亏空渎职贪腐之罪,要彻查江南甄家,便是以你先生的户部为主。宁侯,以贾家和甄家的关系,这件事上总不好袖手旁观罢?” 贾蔷眨了眨眼,道:“甄家被查怕甚么,清者自清!”然后看向甄玉嬛正色保证道:“二姐姐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告诉我先生,断不容任何人往甄家头上泼污水。如今我身戴重孝,不好随意外出,但以贾家和甄家的关系,还有当初在淮阴时二姐姐对我的关照,我保证,绝不会让人诬赖甄家!小弟能做的不多,但总好过一些人,分明家中掌着大燕天下兵马大权,却一毛不拔往外推的好!二姐姐也别太难过,这世上女子,遇人不淑者占十之八九。但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送信来告诉我。他们既然知道贾家和甄家是百年世交老亲,我就绝不允许有人欺负你!” 话音刚落,正当姜林的脸都快长到地上时,李用急急进来,道:“侯爷,族内各太爷、老爷、大爷等都到了。另镇国公府、理国公府等公候府第也都来了人。家里只您一个主子,您看是不是……” 甄玉嬛闻言,愈发惭愧,忙道:“蔷弟,你快去忙你的罢,我们且先回了。” 贾蔷点点头应下后,回头又警告姜林道:“本侯不管这个主意是你家那把老骨头出的,还是你小子在憋坏,我都不在意。但本侯警告你姜家,要善待我二姐姐。不然的话,你姜家不是正在装惨么?本侯可以成全你们,让你们变成真惨!” 说罢,冷冷看了姜林一眼后,转身离去。 …… 第0564章 请二婶婶来东府帮几天忙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听闻戴权之言后,微微一扬眉尖,道:“贾敬死了?哼。”眉眼间,不乏刻薄的讥讽。 对于贾敬,隆安帝并不陌生。 曾有一段时日,他还有些钦佩此人风骨,感观良好。 荣国公贾代善活着时,宁国府袭一等将军贾代化的京城节度之位,还并非只是一个空头衔。 堪称位高权重,十分紧要之职。 而贾敬身为京营节度之子,非但武功骑射不错,甚至文才方面,更是惊艳一方。 时有京城四公子,宁荣两座国公府第的贾家就出了一个,便是文武双全的贾敬。 当时贾敬在贾家,远非贾赦、贾政之流可比,贾家同代人中,可谓无人能比。 所有人都以为,贾敬将来必能光耀门楣,不辱祖宗功业,甚至还能发扬光大。 因为贾敬当时,颇得老义忠亲王,也就是景初年间东宫的器重。 若非贾敬坚持科甲出身,以正途入东宫为官,义忠亲王早就征辟他入东宫为官了。 即便未曾为官,贾敬当年也可随意出入东宫,甚至传言他还可与义忠亲王同车而行,同榻而卧。 是时,便是荣国公贾代善,都对这位东府长侄另眼相看。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东府之势,绝非后来的西府可比。 直到景初十四年,这一年,贾敬高中进士,但也是这一年,义忠亲王坏了事,从朝野称赞的贤太子,突然遭圈禁被废,并于三年后很快就病殁了。 一代贤明东宫,被贬成为义忠亲王,郁郁而终。 自此,贾敬虽名列皇榜,却拒不入仕,甚至连祖宗家业也不就,直接让其子贾珍袭了爵。 他自己则出了城,在道观里出世修道,再不问世间俗事。 这样的忠义,在景初年间时,不止朝野清流,连隆安帝都颇有几分敬重。 但是,等到皇位落到隆安帝身上时,处境不同,地位不同后,再看此人,就怎么看怎么刺眼了。 莫非此辈以为,这位子只能义忠亲王坐,他隆安帝却坐不得? 无知之辈,以为朕之德行,不配为帝? 所以,对于贾敬,隆安帝当初生出的好感一朝丧尽,到后来听说修道修的走火入魔,就唯有嘲讽了。 顿了顿,他问道:“可得善终否?” 宁国府一脉,贾珍暴毙,贾蓉惨死,若是连贾敬都横死,那这一支的风水,就真不算怎么好了…… 戴权忙回道:“是吞服金丹过多,烧胀而殁。” 这个死因,倒是和太上皇一模一样…… 隆安帝眉头皱了皱,也不知想到了甚么,沉默稍许后道:“罢了,前儿才打了人家廷杖,有些冤枉了那个混账行子,今儿朕给他个体面罢。传旨: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 听到这等恩典,戴权眼角抽了抽,心里打定主意,让戴缑这二年来最好躲着贾家走。 最起码,林如海不死,别去招惹贾蔷。 刚念及此人,就听有黄门入殿内传奏:“文渊阁大学士林如海求见!” 隆安帝忙让宣入,又让戴权亲自备坐。 等林如海谢过皇恩落座后,隆安帝皱眉道:“本就瘦的不成模样,如今怎又比先前还瘦了?” 林如海笑了笑,道:“皇上不必担忧,臣这身子骨,虽久病多年,但臣料想,总还能再坚持五年。不见新政大行天下,臣岂能撒手?” 隆安帝闻言,心里宽松了稍许,但仍未满意,道:“五年?如此大业,便是十年仍显匆忙,五年如何能够?爱卿好生保养身子,朕还要倚重多年呢。” 林如海笑道:“臣自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皇上也不必着急。天下英才无数,如恒河之沙。如今圣天子在上,新政大行时,自有无数英才显现。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才是正道。如臣这般老朽,得用时,就该效死命为君上,为社稷,不好惜一时之力。待病弱无能时,该退时就该退。恋栈不去,反倒成了朝廷之累赘,亦非社稷之福。 朝中如今多有老朽之辈,虽无大过,却也无大功。他们本身,也只求无功无过,占着位置不为事。居然还能养出清望来……臣以为,此非正道。” 隆安帝闻言,看着林如海道:“此等情形,爱卿便是不说,朕也看得到。可又有何计可施?爱卿若是身子骨壮实,朕就将吏部分与爱卿掌着。可如今一个户部,就让爱卿如此操劳。朕岂能再赋重差?” 林如海呵呵笑道:“臣岂敢生出贪婪之心?只是臣从户部邸报中看到,今岁两江、鄂、皖、陕、晋等地,形势都在向好。韩彬、李晗、张谷、窦现、左骧等人,不愧是当世名臣!尤其是近二月来,手笔越来越大。更难得的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很是提拔了一批可用之人,看起来,也是效果不俗。臣寻思着,若是今岁夏秋之后,果真这数省之地安靖平稳,是否可调诸位贤臣入京?” 见隆安帝有些迟疑,林如海笑道:“不瞒皇上,臣也是有些私心的。” 隆安帝惊喜笑道:“爱卿也有私心?朕却从来不知,爱卿也会有私心。” 林如海苦笑道:“臣为相之后,公务之重,每日剧增!若军机处诸大臣同心协力倒也罢,偏其他诸大人的想法,仍是景初年间那些路数。寅吃卯粮,先谋官绅之福,而后才念百姓之民生。国库里稍微有点银子,倒先张罗着补百官多年前的欠俸和宗室的禄米。整日里勾心斗角,臣能为有限,独木难支。这种事,皇上又不好出面。所以,想请几个霸道些的同僚回来帮帮场子。” 这些事隆安帝早就心知肚明,听到林如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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