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面色愈发苍白,心中急转,思虑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嘴上却不慢,回道:“皇上,臣敢用全家性命作保,臣从未收过罗士宽一文一毫银子!” 隆安帝生生气笑道:“你居然……你居然还敢欺君!” 罗荣正色道:“皇上,罗士宽每年会给家母送些节礼、年礼,里面或许有不少财物,但臣仍敢保证,臣从未收过罗士宽一文钱!” 看着其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隆安帝简直作呕,他想不明白地问道:“既然如此,那罗士宽账房的账簿上,怎么记载着两个月前,他才让人送了十万两银子给你?莫非他记错账了?” 罗荣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再看隆安帝满眼的杀气,他忙道:“皇上,六月份臣之母亲正好过生儿,罗士宽因念及家母对其有抚育之恩,所以才置办了一份重礼。不过,先前臣已经将这笔银子,捐献给皇上,做赈济山东之用了。” 隆安帝气笑道:“好啊!好啊!列为臣工,朕的肱骨重臣们,都看看罢,这就是朕的宰辅!论巧舌如簧之本领,天下少有!” 窦现见隆安帝气的脸都黄了,心中诧异问道:“皇上,到底出了何事?何故敲响景阳钟?” 隆安帝闻言,抓起手上的一叠信笺一把扔下御阶,厉声道:“这是我大燕的山东巡抚书房中搜出的白莲教妖人的书信,堂堂一省巡抚,封疆大吏,与白莲妖人暗通曲款!” 窦现皱眉道:“若是罪证确凿,将罗士宽押解回京问罪即可,皇上何必……” 话没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对了。 只为一个罗士宽,又怎值得敲响景阳钟? 果不其然,就听隆安帝一字一句道:“罗士宽这种畜生,贪腐了赈济灾民的粮食,为了遮掩罪证,故意勾结白莲妖人,养虎为患,想让白莲教来背负焚毁强夺赈济灾粮的黑锅。却不想,人家也不傻,转过头来,倒是先将曲阜的衍圣公府和先圣文庙烧了个干净,灭了孔家满门!白莲教这是要逼着罗士宽等人走投无路,与他们一道起兵造反!” 此言一出,乾清门原本就安静的气氛,在这一刻,仿佛连呼吸声都静止了。 静的在这一刹那,似乎能听到秋风吹拂的声音。 然而随即,就如炸开的油锅一般,轰然炸响! 一瞬间,有不敢相信的质疑声,有叫骂声,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整个乾清门,乱成一团。 至圣先师的府邸和文庙被烧?! 灭了孔圣苗裔满门?! 上天啊!!! 莫说群臣,便是罗荣,整个人都呆若木鸡,心中再无一丝一毫侥幸,瘫软在地,极度的恐惧让起颤抖起来…… “肃静!” “肃静!!” 巡殿御史朝着闹成一团的文武百官一通狂吼咆哮也无用,直到一队龙禁尉入殿后,百官才总算冷静了稍许。 只是仍有人痛哭不已,譬如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等李守中之流被请出殿外冷静后,荆朝云沉声问道:“皇上,眼下山东到底是甚么情况,还请皇上明示。另外,臣建议,即刻调派大军,合围镇压白莲妖人,务必将其悉数捉拿归案,化为齑粉,以祭至圣先师!” 隆安帝淡漠道:“八月十三夜,数千白莲妖人突袭曲阜,灭衍圣公满门,因八月十六乃孔家太夫人八十寿诞,所以孔家远近支皆在,几无幸免者。八月十四,林如海得知噩耗后,先以天子剑诛山东大营提督张梁并二位司马四个营将,掌山东大营。又拿下罗士宽、曹祥云、李嵩彼辈,而后今日整军,筹备粮草,定于明日八月十六,抬棺出征,誓灭白莲。 林爱卿的身子骨……” 言至此,隆安帝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也不想说了,他最后道:“到了这一步,朝廷需彻查山东贪腐赈济粮一案,罗士宽卖了赈济粮食,得了银子送给了罗荣。可是还有曹祥云、李嵩和张梁,他们又把银子送给了谁? 此案若不能一查到底,不放过每一个逆臣,朕对不起至圣先师,也对不起全天下的读书人! 朕,便不配做这个天子!” “臣等万死!!” 第0620章 读书改变命运 曲阜,衍圣公府。 西路院内,原本正在搜寻婴孩啼哭声音十数绣衣卫和济州府属官衙役,听闻王阿大之言后,都急赶过来。 何叶更是一马当先,急道:“寻到了?寻到了?!” 王阿大不废话,下令道:“去寻绳索来!” 绳索这些东西,济州府未必有,但绣衣卫肯定有人备着。 没过多久,几节绳索系在一起的长绳取来,王阿大亲自系于腰腹间,让人将其放入井中。 王阿大入井后,于昏暗中,眼中瞳孔猛然收缩! 他看到一个年轻妇人面目惨白人事不知的躺在井底,妇人身下,有一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在一旁,一个明显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孩,被裹在一面经帛做成的襁褓里,正睁着眼睛盯着王阿大看…… 王阿大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缓缓蹲下去,靠近婴孩看了看…… 婴孩襁褓上,绣的是《诗经》。 他又伸出手,探了探年轻妇人的鼻息,虽然很孱弱,但的确还有! 王阿大立刻起身,拽了拽上面绳子,朝上面轻声喝道:“递个篮筐下来!” 他怕惊扰到孩子,这个命几乎比天还大的孩子! …… 半个时辰后,在孔府附近的一座民宅内。 这是一个举人的宅子。 王阿大和何叶紧张的在外间等候着,曲阜城内除孔家外最好的郎中都被请来了,孔家的郎中已经随衍圣公府一道失踪了。 济州府的郎中,则还在往这边赶来。 婴孩的情况还算好,据稳婆和郎中们推断,婴孩出生不超过三天,也就是说,很可能是那一夜受了惊吓后,才生出来的。 不过,虽然看着有些着凉虚弱,但请了乳母来喂养了一番,又用热水沐浴了番后,婴孩就深深睡去了。 倒是那年轻妇人的情况有些不妙,生产失血不少,又因为大火脱水严重,再加上似乎惊吓不浅,所以一直昏迷不醒。 曲阜的郎中始终没甚好法子,一直等到济州府来了一位老郎中,用过针灌了药后,年轻妇人的面色才总算好了过来。 又修养了一个时辰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夫人!在下乃绣衣卫百户,天子亲军王阿大,奉林相爷之命,前来查看衍圣公府,敢问夫人是……” 王阿大头也不敢抬,垂着头拱手问道。 那年轻妇人眼睛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如王阿大一样,不敢直视她,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升起,她声音轻柔悲戚,问道:“我是衍圣公三公子孔昭焕的妾室,那日有贼人闯入,三爷将我送入井中躲避,后来……大人,我家老祖宗、老爷和大爷他们如何了?还有……还有我的孩儿!” 王阿大闻言,心中一颤,转头和身旁的何叶对视了眼后,何叶吞咽了口唾沫,赔笑道:“这位……姨奶奶,您放心,公子十分安稳,正由乳娘带着入睡,绝无半点闪失。只是敢问,可有甚么能证明你身份的……姨奶奶可千万别多心,就是好登记造册,呈报上去。这是报给朝廷,报给皇上知道的。” 年轻妇人闻言顿了顿,奇道:“怎么能证明我身份?家里随意一丫鬟来,应该都认得出我。我原是太太身边的家生丫头……” 何叶硬着头皮道:“除了,除了这种方式呢?” 年轻妇人也不傻,眼泪落了下来,哽咽道:“家里……家里难道……” 王阿大不动声色道:“姨奶奶莫悲切,现在仍在搜救中,许仍有活口。既然姨奶奶知道躲在井里,其他人未必想不到。姨奶奶,除了家里人认外,可还有别的方式,证明您是孔家姨奶奶?” 年轻妇人哭了一会儿活,声音沙哑虚弱道:“我是我们爷正经的妾室,在衙门户籍簿上也该有登记。” 这个…… 曲阜县衙,就是衍圣公府前厅。 衍圣公,世代皆为曲阜县令。 此一县之地,实则就是孔家封地。 衍圣公府烧了个精光,户籍档案自然是没有的。 忽地,何叶问道:“下官听闻,圣府内,即便是寻常丫头,亦是自幼熟读圣贤书的。不知姨奶奶……” 说着,他斗胆抬头看了眼,见年轻妇人满面泪痕,又赶紧垂下眼帘来。 随后,屋内人就听到那年轻妇人虚弱的背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她打小生在江湖间,却是楼里唯一的怪孩子,不好江湖武事,反倒好读书。 去岁嫁一读书人,不想她才刚有了身子,那书生就得了恶疾死去。 书生原也只是孤零零的一人,连房屋都是租的,他死后,她变又没了着落,只能去寻孙姨。 孙姨虽骂她是个恶命烂命,说早就看出那废物是个短命鬼,不过到底还是养起了她。 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再没想到,那位爷会给她安排这样一个差事。 他有一句话说的真好: 读书,改变命运…… …… 神京皇城,凤藻宫。 偏殿暖阁内,李暄已经“啧啧啧啧”了小一个时辰,来回不停的踱步。 尹皇后没好气的白他好几眼也没用,便赶人道:“你若闲不住,就去诏狱寻贾蔷,少在本宫这碍眼。” 李暄高兴笑道:“母后,儿臣倒不是不想早点去跟贾蔷说,他杀的那忘八是该死之人,可儿臣怕跟他这样一说,他再寻儿臣要银子。哪怕不让儿臣急着还钱,也会要利钱的。您可别高看这厮,精贼精贼的!” 尹皇后拿他没法子,摇头不理。 李暄其实不止是为贾蔷高兴,而是…… “母后,要不外面都夸您是千古一后呢!您这眼光哟!” 尹皇后眼角含笑,瞪了这个顽劣儿子一眼,道:“怎么说?” 李暄就地盘腿席坐,殿内女昭容忙送上灰锦鼠皮垫,他随手抄过放到屁股下,然后嘻嘻哈笑道:“先前外面到处有人在说林如海就是个废物点心,那样大的名头,去了山东居然被人给软禁了!说软禁是好听,分明是囚禁了!有些人就会放屁,说先前母后为了大哥,连娘家唯一一个嫡亲侄女儿都舍了出去,费了多大的心思,不就是为了拉林如海上船?结果赔了侄女儿又折兵,成了笑柄。 儿臣听到这些混账话,恨不能锤死那群球攮的……如今再瞧瞧,如今再瞧瞧!这林如海真是给母后长脸,不动则已,这一动手,一下就定了大局!杀了张梁,掌了山东大营,拿下了罗士宽、曹祥云和李嵩,抬棺出征!啧啧啧,贾蔷素来爱自吹自擂,说他铁骨铮铮,说他自己有能为,结果和他这老丈人一比,就是一团渣渣!说起老丈人来,嘿嘿嘿,二舅怕又要难受了……” 他二舅,就是尹子瑜的父亲尹朝。 贾蔷两个老丈人对比起来,实在鲜明。 尹皇后听完李暄之言,面上也不过闪过淡淡的笑意,有些事原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用阳谋,还是用阴谋,初衷是甚么,目的又是甚么,选择不同,结果也自然不同。 她这样做,成了,则是慈母心。 即便没有做成,也不过让人笑一笑罢。 见李暄在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思维四散,这会儿已经说到了明年一定要去城外建行宫,让她和隆安帝泡泡温汤,尹皇后眸光柔和,问道:“邱氏如何了?” 李暄闻言一滞,随即撇撇嘴道:“还能如何,就那样罢。也就仗着她怀有身子,不然儿臣早就教她学学规矩了!” 尹皇后笑骂道:“又胡说!” 她是知道这个儿子的,只会在外面装硬气,回到王府,就被邱氏治的死死的,都快成了宗室里的笑话了。 这也是为何外面都认定,李暄无缘大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顿了顿,尹皇后道:“等明年小选宫里进新人,想来你父皇会给你分两人。如今你郡王府里,只一正妃,一侧妃,两个庶妃,如何能够?” 李暄闻言,挑了挑眉头,显然有些意外。 只是他这惊喜的表情实在太有喜感,让尹皇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等邱氏生了,让她进宫来,本宫和她说说。本宫皇儿,岂能被治成这个模样?” 李暄闻言忙道:“没没,母后,儿臣堂堂皇子郡王,怎会让她治住?不过是让着她罢。儿臣素来以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才美,倒不必非要她怕儿臣。” 尹皇后点点头,笑道:“你能这样想也好……至于林如海的事,你在外面不必多说甚么,林如海到底能不能成大造化,还要看他能不能平反回京。平反的话,以他的能为,应该不算难事。至于其他的,还要看他的身子骨能不能坚持下去……” 连她也未想到,林如海能在这个时候力挽狂澜,一下就拿下了山东三名大员,更是将最不稳定的山东大营提督大将军张梁给斩了! 有此功劳,回京之后,林如海文功武勋齐备,即便韩彬、李晗等名臣归来,林如海在军机处也是领先一步。 这一步,却是不能小瞧啊! 除却韩彬外,怕是排名第二的,就是他了! 李暄应下后,又赔着笑脸问道:“母后,昨儿父皇说,要等山东消息来后,再断何时放出贾蔷来。如今罗家全家都下天牢了,可见贾蔷当初没杀错人,是不是……” 话音未落,却见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进来,禀道:“娘娘,大皇子宝郡王和四皇子恪荣郡王来探望娘娘了。” 尹皇后闻言,见李暄想从旁门溜走,似笑非笑横他一眼后,让牧笛去传入。 未几,就见宝郡王李景和恪荣郡王李时一起进来,入殿内后,与尹后见礼。 又见李暄从地面的垫子上起来问好,李景见不惯这惫赖模样,皱了皱眉,不过到底顾及尹后在,又见李暄耷眉臊眼的问安,便只点了点头,没多说甚么。 倒是恪荣郡王李时,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五弟必在此。我们弟兄几个,说起来,也就小五最孝顺了。” 尹后笑道:“这才是糊涂话,哪一个都是好孩子,都孝顺。” 李暄看着李时出神,李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眼前摆了摆手,笑道:“这是怎么了,一直看我做甚么?” “啪!” 李暄一拍脑门,道:“我见着四哥就想着,好似忘了甚么。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对了四哥,你弟妹快生了,她也不知是不是听四嫂说的,你府上有一个奶嬷嬷极好,四哥,你借弟弟使使?” “……” 李时无语稍许后,奇道:“贾家难道没有么?” 李暄也奇道:“四哥这话是甚么意思?” 李时挑了挑眉尖,道:“缺东西的时候你想到我们是你亲哥哥了,平日里我们瞧着,你和贾蔷倒像是亲兄弟来着。”他本想说,贾蔷不是最好这一口么…… “哟!四哥,您这当哥哥是做大事的,怎还和我这弟弟吃醋来着?怪害臊的!” 瞧他“娇羞”的模样,李时哈哈大笑起来,往他肩头擂了一拳,对尹后道:“母后,您瞧小五儿,还是这样!” 尹后笑道:“他和贾蔷一起,是臭味相投,两个混账整天就爱混闹,一天不惹事就不舒服。和你们在一起,几个哥哥哪天不数落他?” 李景“啧”了声,有些无奈道:“母后,儿臣是想让他上进些,不要整日里跟个市井混子一样。堂堂皇子,天家贵胄,就会嘻皮笑脸!” 李暄:“……” 尹后也是有些头疼的摆手道:“罢罢,等下去后,你们兄弟该怎么管教怎么管教,我这个当母后的,也不管你们。左右都是亲兄弟,随你们怎么折腾罢。只是,哪个都不许起怨恨,不然你们父皇和本宫都不饶你们。” 李时笑道:“母后放心,大哥面上硬,心里却是热的,我们当弟弟的都知道。小五儿也不会,几个弟兄里,数他最着人疼!对了母后,儿臣有一事想问问……” 尹后笑道:“本宫就知道,如今你们大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甚么事就问罢。只是你父皇的事本宫知道的不多,未必能告诉你。” 李时忙笑道:“也想每日里和小五儿一样来探望母后,只是怕扰了您的清静。” 尹后笑道:“不过随口说说罢,当娘的还能和自己的孩子计较?再者,你们能好好为你们父皇办差事,就是最大的孝道。甚么事,说罢。” 李时谢过后,道:“儿臣听说,曲阜孔家已被白莲妖贼灭门,这等惨案,固然让人心痛,却也要想想以后事……” 尹后闻言奇道:“以后事?甚么以后事?” 李时还未开口,就听李景冷淡道:“孔家一门,分南孔北孔。北孔此次嫡支丧尽,断了承嗣。四弟就想问问,是否要从南孔中选人过来承嗣。毕竟,南孔、北孔本一家,只是不来往多年。巧的是,四弟门下一人,正是南孔嫡脉子弟。” …… 绣衣卫,诏狱。 牢房内,贾蔷看着李婧,用极轻微的声音交代道:“曲阜孔家所有的田产、所有的门铺,包括京里的产业,全部捐给朝廷,以作赈济用。放心,朝廷缓过劲来,绝不会亏待孔家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占住这个位置,日后我有大用。论实权,孔家只能在曲阜一县之地作威作福。可论影响力,却是了不得的。改变腐儒,杀是杀不尽的,唯有从根源上一点点变化,慢慢往里面加料……所以,那位孙二姐,一定不能出差池。告诉她,我们不是拿她当傀儡,是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做事,希望能各自安好。” 李婧小声道:“爷放心,孙琴这位妹妹,打小就是软性子。也不喜热闹繁华,只好读书。不过,就算她变了心,也有治住她的手段。最重要的是,她又不傻,果真闹翻了,她又能得到甚么?爷,您甚么时候才能出去?” 贾蔷呵呵一笑,道:“快了,等先生平了白莲,我看谁还有脸关我!”话锋一转,又叮嘱道:“不过,一切都务必要仔细,绝不可有半点差池!这个时候大意露出破绽,就是自寻死路!” 李婧忙道:“我知道了……哎哟!” 见李婧忽地一叫,抚住肚子,贾蔷唬的脸色都变白了,一下站起身来,急道:“怎么了?” 李婧见他吓了一跳,忙笑道:“没事没事,他刚踢了我一下!” “呼!” 贾蔷呼出口气,李婧见他紧张成这样,心里也十分甜蜜,不过又突然笑道:“今儿消息传来,西府大房突然让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二房也是。那个叫彩云和碧痕的丫头,巴巴的跑到东府来下跪认罪,哭的跟甚么似得。” 贾蔷闻言呵了声,道:“香菱那傻丫头,必是又原谅了她们?” 李婧点点头道:“这丫头骨子里善良,惹人心疼,不过也说了,以后再不和她们顽了。倒是晴雯,若是不拉着,非拿簪子往那两人身上扎几个窟窿不可。还有鸳鸯也过来了,说因为西府老太太因为担心你出来后报复史家的缘故,晚上老做噩梦,睡不踏实……” 贾蔷摇了摇头,道:“此事等我出去后再说罢,行了,你先回去罢。记得,近来万不可大意。” “是!” 第0621章 王爷抱歉,下官做不到…… “哼!” 大明宫,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隆安帝听闻尹后所述四皇子李时所请后,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本就一团乱麻的心思,此刻更是难掩怒火,语气凌厉道:“他想干甚么?一个个拉帮结派,培植势力,如今连衍圣公府都不放过!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 尹皇后绝美无一丝瑕疵的脸上带着微笑,灯火明耀下,如同一幅宫廷美人像,她温婉劝道:“皇上,臣妾倒以为,皇上不必如此着恼。四皇儿有事,直白的同他的父皇母后说,难道不是好事?可见,皇上和臣妾在他心里,仍是最亲近的人呢,没有因为长大了,或是一心想干大事而忘了咱们。再说,他们这般谋算,原也是上进的模样。将他们兄弟几个丢到五代去,哪一个都是贤明的。皇上也莫要拿他们和您比,千百年来,如皇上这样的,又有几人呐?而且,今儿四皇儿先是求了他大哥,老大同意后,才一起来说的。他说的明白,此事并非为了争权夺利,只是为了帮皇上您分忧解难!” 隆安帝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古怪,道:“他这样说,皇后也就这样信了?” 尹皇后笑道:“臣妾看着长大的孩儿,臣妾还能不信?皇上,都是好孩子呢。前朝那些事臣妾不是很明白,皇上果真不能答允了他也无妨,只是不能骂他。孩子这样大了,难得还和皇上还有臣妾亲近,便是寻常门第里也是少有的事,所以臣妾今儿真高兴。” 隆安帝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思量道:这个老四背后果然有高人,他这是吃透了老大李景和皇后的心思,故意为之。只是,老四你聪明太过,自以为连朕也能一并算透了么? 他顿了顿,说道:“北孔自然还得由北孔来继承,至于到底如何个情况,等林如海平定山东,回京后再说罢,急不得。” 尹皇后恍然道:“皇上说的在理,这样的大事,林相又正好在山东,不问问他的意见,实在轻慢他了。哎呀,臣妾这个军师,真是甚么也不懂。” 隆安帝笑道:“后宫原不必知道这些,梓童又何必羞惭?倒是老四,素有贤王之名,他怎会不知?他人呢?” 尹皇后面色隐隐有些不自在,隆安帝见之眉尖一挑,道:“怎么了?” 尹皇后苦笑一声,道:“皇上若不问,臣妾必是不能说的。臣妾告诉他,此事会告知皇上后,四皇儿被五皇儿给拉扯走了……” 隆安帝奇道:“今天发生这样大的事,李暄不去诏狱寻贾蔷炫耀,借此表功他快将人捞出来了,怎会去寻李时?” “哎呀!” 尹皇后闻言讶然惊喜道:“贾蔷快要出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几天元妃都是以泪洗面,担忧的不得了。臣妾还取笑她,分明也算不上多亲的侄儿了,怎就忧心成这般?” 隆安帝笑了笑,道:“她怎么说?” 尹皇后笑道:“她说进宫这些年,即便能和家人遥遥一见,也没见几回,连家人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倒是这位侄儿,这二年常见,因此和至亲无异。更不必说,如今贾家也只这样一个出众的人。所以贾蔷落难,她心中着实痛苦。” 隆安帝“嗯”了声,道了句:“元妃是个重情义的……” 尹皇后忙笑道:“皇上也该翻一翻人家的牌子了,升了皇贵妃后,就没留人过过夜。元妃,是个好的呢。” 晋升皇贵妃,原是一件对皇后并不十分友好,甚至不十分尊重的事。 所以元春晋升以后,隆安帝再未去寻过她。 听闻尹皇后的话后,隆安帝苦笑道:“山东的事,都已经让朕焦头烂额了。历朝历代,天家皆尊圣府,偏到了朕手里,孔家让一伙白莲教屠了个干净!万幸林如海出手果决,将此事推到了罗家头上。罗荣乃景初旧臣,所以这污水扣不到朕身上。纵然如此,山东这遭也是让人棘手呐!” 尹皇后笑道:“皇上,您甚么都好,就是对江山社稷看的太重!江山社稷自然十分重要,可再怎么重要,也没皇上的龙体重要不是?只要皇上能好好的,其余的,何不交给臣子们去办?皇上手里又不是没有能臣,有林如海在山东,皇上还放了大权与他,若他连这点事都处置不好,岂非辜负了皇上的信重?” 隆安帝闻言失笑道:“朕的林爱卿,可是哪里得罪了梓童?” 尹皇后摇头道:“并不是,臣妾依旧尊敬他。只是,臣妾更希望他能为皇上分忧解难。” 隆安帝笑道:“已经十分不易了,皇后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子骨情况。再者,强龙难压地头蛇。罗士宽那一伙子将山东的军政大权都拢着,林如海也要投鼠忌器,顾忌许多。若非孔家被灭门,文庙被毁一事太过惊世骇俗,朕相信以林如海的性子,也不会突然暴起,下如此辣手。他的性子,比起韩彬等人还是柔软许多。且再看看罢,朕也希望,他能为朕解除山东之难,不过这几天功夫了……对了,梓童方才说,小五儿将老四拉扯走了,是甚么道理?” 在他心里,攻坚破城这样的大阵仗,其实还是要靠韩彬那样一往无前的不要命的性子。 林如海能做到这一步,只因看到圣府、文庙被焚,震怒到极致方为之…… 尹皇后拿绣帕轻轻遮了遮脸,笑道:“臣妾都没脸说那混账的事……他府上的王妃快要生了,也不知怎么就打听到,四皇儿府上有一乳母极好用,就非拉扯着他四哥去要那乳娘去了。皇上您猜猜,他刚一开口时,四皇儿怎么说?” 隆安帝倒十分喜爱偶尔能聊聊这样的家常,便问道:“李时怎么说?” 尹皇后凤帕掩口笑道:“四皇儿同小五儿道:‘你怎么不去贾家找?’” 隆安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陡然想起关于贾蔷喜好的某些传闻,随即仰头大笑起来。 笑罢,目光却在尹皇后身前顿了顿,登时让尹皇后娇嗔了眼。 他呵呵一笑,问道:“那五儿怎么说?” 尹皇后摇头笑道:“小五儿素来惫赖,如何肯承认他和贾蔷亲近,只说和贾蔷不熟,不认得此人,等臣妾应下了四皇儿所请后,就拉扯着他四哥走了。” 隆安帝闻言笑了笑后,忽又问道:“老大怎么说?” 尹皇后闻言微微一滞,不过在隆安帝眼眸的注视下,还是如实道:“大皇儿今日对林相的做派,激赞不已。所以,他想等林相回来后,能去登门拜访求教。” 隆安帝闻言,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尹皇后忙道:“皇上放心,臣妾已经说过他了。林相为了国事那样操劳不说,关键是他身子骨实在太弱。为了让他多歇息,皇上都已经几回逼着他回家休养,连皇上都舍不得劳动这样的国之柱臣,他就别打扰林相了。” 隆安帝沉声道:“他怎么说?” 尹皇后笑道:“他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听臣妾说不行,他就应下了,和四皇儿还有五儿一道出宫了。” 隆安帝闻言叹息一声,道:“都是精明人啊,先前还到处都在骂林如海无能,今日就转变成这个模样了。不过,以老大那点道行,去见了林爱卿又能如何?还是别让人为难了。” 尹皇后闻言,面色微微落寞…… 若隆安帝有意李景,又怎会婉拒让李景去见他的肱骨重臣呢? …… 绣衣卫、诏狱。 李暄躺在狼皮大褥上,对恭敬起立站在那的贾蔷道:“四哥想见见你,关心关心你,这八月十五大团圆夜的,觉着你一个人怪可怜……对了,四哥府上有几个乳娘很不错,他想送你两个,还是对双棒儿,你要不要?” 贾蔷没开口,但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李暄几个两回后,李暄就受不了了,“嘶嘶”的倒吸着凉气起身推搡贾蔷道:“你甚么意思啊你?你甚么意思啊你?” 贾蔷警告道:“再动手仔细伤着你这细胳膊细腿子!” 一旁的李时:“……” 李暄果然暴怒,怪叫一声,跳起脚来飞踹,结果被贾蔷一个借势一推,李暄整个人就“PIA”在了狼皮大褥上。 等李暄一时印在上面起不来时,贾蔷转身问李时道:“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 李时自然看出二人在胡闹,心里有些摇头,面上却笑道:“怪道连母后都说,你们两个更亲近,连孤王和宝郡王这样的亲兄弟都比下去了。” 贾蔷客气了两句后,李时见他不怎么愿意多谈,想了想后,便决定干脆利落些,道:“是这样,孤王听闻曲阜圣府和文庙被焚,心中十分痛快,且也知道,父皇亦因此事无比难过且棘手。孤王身为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解难。圣人苗裔孔家在先宋时就分为南孔和北孔,两支虽少有来往,但是血脉上却十分亲近,做不得假。如今北孔尽灭,将来必会从南孔寻一人,来承嗣衍圣公位。正巧,孤王有一好友,名为孔昭然,乃是至圣先师第七十一代孙。为人温良恭谦,颇有才学。孤王本着为国举贤之心,想将他举荐给林相。如今林相就在山东,衍圣公府承嗣一事,父皇必是要请林相说话的。所以,还请贾蔷代传一二。”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王爷之命,原不该推诿,只是我现在身处囹圄中,实在没法子帮到王爷。” 李时摆手笑道:“你放心,本王明日便奏请父皇,将你尽快释放。罗家有罪,你虽杀人在前,但受点教训便好。想来,你也已经长了教训。” 贾蔷连连点头道:“是长教训了是长教训了……不过,此事我还是无能为力。” 见李时脸色有些阴沉下来,贾蔷笑着摆手解释道:“原本臣想先应下再说,毕竟那是衍圣公圣府承嗣,即便是我先生,也只有举荐权,决定权永远在皇上手里,随我怎么说,到最后王爷又能将下官如何?但王爷是和恪和郡王一道前来的,所以我不能糊弄王爷。实话同您说,先生早有规定,我现在是五品官,那么五品官之上的事,不许我多嘴掺和。先生教诲我说,这叫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就不要乱伸手乱张口。一是因为祸从口出,二是做人不能太轻狂。这两点下官时时谨记,所以从不多嘴掺和超出自己能为范围之外的事。即便掺和了,先生怒火之下,说不得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事情,若有得罪处,还请王爷海涵。” 李时闻言,倒也没责怪,沉吟稍许,含笑告辞离去,李暄倒是没走,等李时离开后,他“啧啧啧”的摇着头,一边从袖兜里掏出一块锦帕包着的东西,丢给贾蔷后,一边叹息道:“老大那边你没得到好,老大和老二当年亲近些,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老三呢,更不用提了。如今连我四哥你都得罪了去,贾蔷,爷不怕这些,都是爷的亲兄弟,他们还能将爷怎么着?可你这……拼命的作死哟!” 贾蔷接过那一坨东西,将帕子打开后,竟是一油纸包,再打开后,居然是一块月饼…… 贾蔷看了李暄一眼,然后低头吃了口,豆沙馅的,笑了笑,道:“味道还不错。” 李暄笑骂道:“废话,这是母后宫里的。诶,爷给你说话呢!” 贾蔷奇道:“上回不是掰扯过这些么?现在想这些还早,实在不行,就带上家人出海就是。王爷以为我花那么多银子让人打造船只做甚么用的?除了运送货物外,当然是防备有朝一日得罪了得罪不起的,方便跑路用的……王爷,你就带了一个月饼?” 李暄挠了挠下巴,没好气道:“意思意思得了,你这两天差不多就能出去了,还想讹爷多少?”顿了顿又反手抓了抓后脑勺,道:“贾蔷,你知道不知道,山东孔家到底有多少家财?” 贾蔷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问道:“你问这个做甚么?” 李暄摇了摇脖颈,活动了下,然后轻轻挑了挑眉尖,看着贾蔷道:“做甚么?爷告诉你,说出来爷吓你一跳!!总之,爷总觉着,要是你那相爷岳父果真平了白莲教,从他们手里再把那些银财给夺回来,唔,山东那边,可能就用不到咱们的银子了。而且到那时,林相爷怕是要成山东百姓的万家生佛!回京后便是朝廷上……啧!贾蔷,你说咱们这半年多来辛辛苦苦的赚银子,图了个啥?还不如你老丈人打一回白莲教赚的多。这种好事,怎么爷就遇不到呢?” 贾蔷:“……” 第0622章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八月十六,山东山亭。 清晨。 飞云台上,林如海披着一件墨绿色素面鹤氅,手中拄着一把青玉龙首拐,站于山巅看着东方旭日朝云。 背后,数十家仆和百余御林军,皆目光崇拜的看着这道清瘦甚至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 昨日中秋,便是这位老人,领区区不过三千兵马,就敢直扑聚集了三万白莲妖匪的山亭! 昨天按原本计划,山东大营是要整军一日,八月十六,大军出动平山亭。 然而从四万大军中挑选出的三千精锐骑卒,昨天中午拉练起,就不断的一路向南,向南! 至八月十六寅时初,终到山亭。 也不知这位老大人是如何神机妙算,竟有人将山亭北门打开,三千原本提心吊胆风尘仆仆的兵卒,毫无阻拦的入了城。 迎接他们的,是三万喝的如同烂泥昏睡不醒的白莲妖匪! 山东原就遍地都是烧锅庄子,白莲教要立佛国,要庆功,又是中秋夜,所以从上到下,都放开了吃喝。 三千铁骑,在内应的引领下,直扑中军,从白莲教主那妖人佛母开始杀,而后分成四路兵马,从四个方向展开屠杀! 将各级邪教匪首从上往下杀了个通透,杀到一座小小的山亭城上空,弥漫的都是血气! 这时,下层的教众虽然有惊醒的,可也是大势已去。 山东大营的三万大军陆续赶来,除却又调六千兵马进城,看押白莲妖人外,其余两万四千大军,被林如海分成八部,每部三千,派往精锐尽失的八县,尽收失地。 “相爷,王阿大和济州府知府何叶来了,说有十分重要之事请相爷拿主意。” 老仆林忠上前禀报道。 林如海点了点头,见东边朝霞散尽,便转过身来,往城中行去,问道:“我写的折子,已经送出去了么?” 林忠忙道:“已派八百里加急,送往都中,秋日里北直隶天气都不错,算一算,今天下午就能进京。老爷,军机处派来提调山东大营的将军也来了,很有些不高兴,看模样是嫌老爷先手夺了军功。绣衣卫的人也来了,听话里的意思,想见见咱们在白莲教里的内应……” 林如海闻言,只淡淡笑了笑,未多言,一路行至山亭县衙。 衙堂上文武连忙起身大礼拜下,林如海“唔”了声,又咳嗽了两下,方道:“都起罢。” 说罢,目光落在一魁梧黑面的将军面上,淡淡微笑道:“老夫听说,刘将军不大高兴?” 那位将军闻言一个激灵,忙嘻哈道:“不高兴?没有的事!相爷必是误会了,卑职顶多觉得没能为相爷出力分忧,也辜负了京里老国公爷的厚望,白跑了一回,怎会不高兴?没有没有!”形容轻佻,兵油子一般。 林如海呵了声,道:“赵国公若有不满,回京再让他来寻老夫问罪罢。” 说罢,不再理会此人,又看向自京中下来的绣衣卫四大千户之一,道:“你问老夫要人?” 千户苦笑道:“相爷,卑职长了一百个狗胆,也不敢问相爷要人。只是卑职回京后,要同指挥使大人述职,许多事要记档……” 林如海“嗯”了声,道:“折子两个时辰前就写好,八百里加急送进京了。详细过程和缘由,都已禀明皇上。只是老夫怎么不记得,我如何行事,还要再向魏永奏报?也罢,老夫不为难你,有甚么想问的,你问就是。” 这绣衣卫千户闻言,站都站不住了,跪地叩首道:“相爷折煞小人了,小人就是有一万颗脑袋,也不敢问相爷的话……相爷,小的,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林如海摆摆手,目光又落到那位将军面上,淡淡道:“老夫不管你们是觉着白跑一回,无功而返不甘心,还是背后有甚么人教唆。眼下安定山东为重中之重,谁敢乱老夫赈灾方略,莫怪老夫手下无情,以天子剑斩汝项上人头。都下去罢,老夫离开山东前,汝二人不要再出门。” 两人闻言大汗淋漓,叩谢过林如海后,匆忙回了泉城,闭门思过。 他们也没想到,林如海会强势到这个地步…… 二人离去后,济州知府和王阿大才上前,将孔氏遗孤之事说了遍。 听闻此事后,林如海登时正色起来,问道:“可能确认,那妇人便是衍圣公三公子孔昭焕的妾室?” 济州知府何叶迟疑了稍许,道:“应该没错,且稳婆说,那赵氏就是在井里生下的小公子。下官实在想不出,这其中还能有甚么出入。” 林如海沉声道:“事关圣人苗裔,大意不得。” 何叶忙道:“对了相爷,那赵氏可背诵《论语》。下官曾闻,圣府内无论老幼还是妇孺,皆要会背《论语》!” 林如海沉吟稍许,又问道:“那赵氏还说了甚么?” 王阿大道:“相爷,赵氏说,如今圣府只余她们母子二人,为感谢朝廷的救命大恩,她愿意将圣府所有的田产、资财及遍布山东各地的门铺、房宅和粮食,全部捐献给朝廷,赈济山东乡梓百姓!” 林如海闻言,道:“果真?” 何叶和王阿大齐道:“千真万确!” 林如海点头道:“那如此说来,此孔赵氏必为圣人苗裔!吾听闻,当日大火燃烧时,山东数月未雨,却突降甘霖,使得大火未能烧的太久。莫非,是天不绝圣人血脉?” 何叶、王阿大闻言一震,他们居然没想到这个,但是,若非如此,还能怎么解释? 当日大火果真烧下去,那婴孩未必能存活下来啊! 林如海沉声道:“曲阜事为汝二人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将点点细节全部记录下来,送往京城,由天子定夺!” 二人忙应下,而后匆匆离去。 待二人走后,林如海垂下眼帘,眼眸中神色有些复杂。 可以想象得到,传入京城后,这个出生就有上天庇佑,天降甘霖助其存活下来的孩子,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一定会成为新一代衍圣公。 孔家灭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往朝廷的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若没有个交代,天下读书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而这个伴随异象而生的孩子的出现,却能安抚住天下士人的心,也会对至圣先师愈发信服。 可这背后,终究是藏了奸的…… 不过,看看山亭城内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有八县之地的粮仓里,都堆满了白莲教抢回来的粮食。 林如海以为,值了!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天子尚且为轻,社稷亦次之,遑论一群国蠹?! …… 凤藻宫,中殿。 尹皇后坐在凤榻上,殿下则坐着的元妃、端妃、周贵人等人。 打之前林如海于山东被软禁,贾蔷当街杀人被打入天牢的噩耗传来后,后宫的气氛就变得微妙了许多。 在宝玉眼中,漂亮女孩子一个个都心灵纯洁如清水,不染尘埃,可只有深入皇宫才能看明白,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们,心思亦都是最深的。 当然,有时也是最浅的。 有人得势时,身边就挤满了阿谀奉承说好话认姐姐的人。 可当人眼看着要失势时,身边曾经喊着最亲密姐姐的人,就成了在背后落井下石搬弄是非说三道四的人…… 这世上最现实的地方,一处在官场,一处就在宫中。 看着面色苍白,气色很是不好的元妃,尹皇后笑道:“你就是个心窄的,跟了本宫这几年,看着事事能办妥帖,从不出差错,可往日里有本宫在前面挡着,你只安心做事就好。如今都升了皇贵妃了,也该独当一面了,瞧瞧,不过几句风言风语冷嘲热讽,你就成了这个模样。当初你跟在本宫身边,难道没见着本宫都吃过甚么苦?若也像你这般,怕是骨头都化了。没出息的紧!” 元春闻言,起身请罪道:“是臣妾给娘娘丢脸了!” 尹皇后笑道:“你能丢本宫甚么脸?就是觉得你实在不聪明。哪怕想不明白外面的事,只看着五儿每日里从本宫这里寻些好吃的往诏狱里送,也该明白些甚么。经过这一遭,可长进些罢。你们贾家那个孙行者,能为大着呢,用不着你这当大姑姑的替他操心。” 元春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准话,感激的屈膝福礼道:“能得娘娘这番话,臣妾也就放心了!” 尹皇后笑道:“你自觉你落难时,端妃她们可有对你不敬?” 此言一出,端妃茹氏等人唬了一跳,忙赔笑道:“怎么敢?” 元春也笑着解围道:“并不曾。” 虽然她能感觉到,贾家落难这几日,茹氏、周氏、吴氏等人的态度还是有些微妙的。 但总还不算无礼。 尹皇后笑着点头,又宽慰了元春几句后,总管太监牧笛前来禀奏:“娘娘,大国舅来了。” 尹皇后闻言笑容敛了敛,让元春等人继续操持宫务,她则前往偏殿,见见尹褚。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上,贾母气色不大好,歪在软榻上,枕着锦靠,和薛姨妈、王夫人说着闲话。 贾母问薛姨妈道:“和桂花夏家的亲事,议到哪一步了?可该纳吉了罢?” 薛姨妈满面堆笑道:“已经纳吉了!” 当下成亲,讲究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 纳吉是象征些的送些聘礼,纳征则是正式送聘礼,过大礼。 贾母笑道:“哟!那该请期了,可想着要定在甚么日子了没有?”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不知,我家那个孽障,非要等蔷哥儿出来后,和蔷哥儿商议商议再定。我执拗他不过,只能随他去罢。” 贾母笑道:“都说你们哥儿莽撞不好学,我看分明就是傻人有傻福,比一些个看起来精明的,还要强的多。当初蔷哥儿落魄时,他就出手相助。丰字号那样大的家业,也亏他敢背着姨太太借给蔷哥儿使。如今看来,当初败家的事,倒都成了大好事了。” 王夫人闻言面色淡淡,薛姨妈笑道:“蟠儿岂有老太太说的那样好?不过是蔷哥儿带着他罢了。对了,我隐约听说,蔷哥儿快要出来了?” 一旁的凤姐儿笑道:“那谁知道?说是要等到林姑丈回京呢。昨儿老太太打发人去送了些月饼、瓜果和饭菜进去,也不知他吃上了没有。”其实她已经从平儿处听说,贾蔷许是这几天就能出来了…… 薛姨妈笑道:“吃不吃上,都是老太太的一片心意!”又道:“我怎么听宝丫头说,老太太还吩咐了她们姊妹们做些事?” 贾母笑道:“这哪里是我的主意,是凤哥儿的法子。先前大老爷和史家那两位办了些糊涂事,以蔷哥儿的脾性,出来后还有他们的活路?我愁的睡不安稳,可也没甚好法子。凤丫头就给我出了主意,说咱们说话不好使,虽说我让玉儿劝劝,玉儿必会听我的,可强着来,难保会让蔷哥儿心里不痛快。索性我也不出面了,让二丫头和云丫头出面,再拉上她们姊妹们,连宝丫头也一道,让她们去撒个娇求个情。到时候再看看,到底能不能哄住这个霸王!” 薛姨妈好笑道:“哪里至于这样……” 贾母摆手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姨太太也不是外人,唉,家里有这么个主儿,有好也有坏啊!没这样一个,贾家门楣早晚衰败下去。堂堂武勋亲贵之族,连个知兵的也没有,简直是笑柄。这爵位一代代降下去,又能撑多久?如今出了个蔷哥儿,是个厉害的,用命拼出了个侯爷出来。有他在,贾家至少又能保几代富贵。原是好事,可这重孙也厉害的忒过了些……罢罢,不提也罢。往后啊,这家里就他说的算,他想干甚么就干甚么,我一概不知,也一概不问!只守着这几个孙女儿和宝玉,好好过日子罢。连太太也是,往后再莫多事了。” 自打山东林如海突然暴起,杀山东提督大将军张梁,囚山东巡抚、布政使、提刑按察使的消息传来后,王夫人心里也开始发憷了,哪里还敢多事,她缓缓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贾母见她应下后,也就不再多说甚么。 说到底,王夫人也不过多说了几句话罢,还被黛玉噎了个半死,贾蔷总不至于将这个家捅破撕烂,只留他一个人过活罢? 贾母又和薛姨妈说起闲话来解闷,正说话间,却见李纨从外面进来,面带迟疑色。 贾母问道:“可是出了甚么事,难为成这样?” 李纨忙笑道:“倒没甚么正经大事,就是外面来了一婆子,说是太太家的亲戚,自称刘姥姥,带了一篮子地瓜来走亲。我并不认得这位姥姥,就想来寻凤丫头讨个主意。” 第0623章 八百里加急:山东大捷! 荣庆堂上,凤姐儿纳罕道:“刘姥姥?还姓王……王家几时出来了个刘姥姥?” 王夫人淡淡道:“他们家原不是一家子,不过因出一姓,当年又与太老爷在一处作官,偶然连了宗的。这几年来也不大走动,当时他们来一遭,却也没空了他们。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是她的好意思,也不可简慢了。说我今日不得闲,她便是有什么说的,你去看着裁度就是了。” 王夫人如今待凤姐儿又有几分不同了,虽说凤姐儿和贾琏已是夫妻情绝,如今也只差个和离的名分,若在过去,她必是要千方百计压凤姐儿低头的。 因为失了贾琏,凤姐儿便不能在贾家立足,且将来贾赦死后,贾琏承继荣国爵位,没了凤姐儿制约,二房的处境便会愈发尴尬,且宝玉将来怎么办? 一个没用的凤姐儿,她岂能有好脸子? 可后来发现,凤姐儿和贾蔷的关系越发亲近,连平儿都成了贾蔷房里人,而贾蔷也愈发强势霸道。 眼见着她一次次的努力,都无法搬倒这个东府养出来的孽种,她都快死心了。 若是这一回,当街杀了宰相公子这样大的事,贾蔷还能活蹦乱跳的出来,那往后她也认命了。 这个时候,和凤姐儿维持好姑侄关系,就十分要紧了。 至少,有凤姐儿在,她总还是宝玉的亲姑表姊,能维护得住他。 所以,她如今对凤姐儿又恢复成从前的态度了…… 凤姐儿自然能感觉得出,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当然,面上总还要维持住。 她笑道:“我说呢,怎么连个影儿也不知道。罢了,那就遵太太的意,既然是好心来看一场,不让她空手去就是。” 说罢要去见人,却被贾母喊住,道:“既然是老亲家,何不喊来一道见见?” 王夫人忙道:“她是个庄稼人,怕冲撞了老太太。” 贾母笑道:“这话却是偏了,如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过借赖着父祖虚名,作了穷官儿罢,谁家有什么?不过是个旧日的空架子。俗语说的好,这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更何况你我?叫了来,也讲讲古。那孽障不让咱们和富贵人家走动,这穷亲戚他也管?” 众人都笑了起来,原来还有这样一桩官司在里面。 王夫人无话,凤姐儿便去见人。 去了倒厅,让人将客引到里间,就见一衣着粗布衣裳的老妪,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子,满脸堆笑的站在那,看到凤姐儿到来,忙上前磕头,拜了数拜。 凤姐儿忙道:“绘金,快搀起来,别拜罢,请了坐。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 绘金请了刘姥姥挨着炕边坐下,名唤板儿的小子却只是藏在刘姥姥身旁,不肯坐。 凤姐儿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厌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刘姥姥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看着也不象。” 凤姐儿气笑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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