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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还有宣德侯等人,悉数从九边归来,入主神京十二团营和兵部等。 而董川、张泰等人,也一下晋升为大燕最顶级的豪门勋贵衙内! 原本董川等人看贾蔷,心里其实并不怎么瞧得起。 且不说贾蔷得爵是捡漏,只宁府属开国功臣,几十年家族里没出一个带兵的,没一个见血的,就让他们这些将门虎子小觑。 虽说先前林如海也是于国有功,但对他们这些将门来说,实在感觉不到甚么。 直到这一回…… 一个瘦弱老人拖着残躯抬棺出征,一夜奇袭平山亭,斩首俘获数万…… 这样的战绩,已经算是传奇了! 再加上贾蔷当街斩杀罗斌,对于这些年轻气盛的尚武衙内们来说,也是他们绝不敢为之事。 所以这一回再见贾蔷,这伙子衙内才真正将他看为同类人。 贾蔷没有下马,于马上看着董川、张泰数人,点点头道:“罗斌既为逆贼,本侯当然杀之无罪!对了,你们谁认识祝苍家的狗崽子,帮本侯带个话过去,让他把脖颈洗干净等着。” 旁人说这话,那诸人只觉得是在放狠话。 祝苍乃刑部尚书,这样的当朝大员之子,连他们也不敢轻辱。 但贾蔷说这话,一伙人听了,只觉得心底发寒。 刚杀了一个宰相公子,如今又盯上了尚书公子? 这人杀性太重,别甚么时候盯上他们…… 董川笑的都有些勉强,道:“外面传言,宁侯入天牢,第一天就杀了三个,重伤三个,废了两个……果真?” 贾蔷冷笑一声道:“祝苍老狗是罗荣的马前卒,想替他主子出口气,就安排本侯入一群鬣狗之中。他没想到,鬣狗终究只是鬣狗,又岂能害我?你们这是从西斜街会馆那边才回来?” 董川也未想到,贾蔷话锋一转就到他们身上了,听闻此言,他还有些不大好意思,道:“闲来无事,最近是去的勤了些……” 贾蔷笑道:“不必觉得吃喝多了不好意思,既然规矩是谁赢了擂,谁就能吃肉喝酒,谁输了只能收拾场地,那本侯一定赔得起。不过,你们且小心些,过几天,我也要去上擂了。” 董川还未说话,东川侯世子陈然就高兴了,笑道:“好啊!张德英、孙朝阳他们等你等很久了!当初宁侯你一穿五,这两个猖狂的只说是被打败的人太废物,就等着会会你呢!” 贾蔷眉尖一挑,弯起嘴角道:“张德英、孙朝阳?怎么没听过?该不是甚么无名小卒罢?” 一群衙内轰然大笑起来,惹得闹事上人人侧目,只是看着这边鲜衣怒马,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招惹不起,所以也只敢远远的啐一口。 董川笑道:“张德英是睢阳伯张汉清之子,张汉清原是大同镇副总兵,进京后入了赵国公的眼,任兵部右侍郎。孙朝阳是吴阳侯孙万千世子,孙万千任榆林镇总兵,亦是入了赵老国公的眼,如今成了兵部左侍郎。如今这二子快成了姜林身边的哼哈二将,不过手上也的确有些本事,前两天把宁侯你手下那些人打的有些狠。若不是二王使狠以命相搏,夺回了些颜面,开国一脉这回就惨狠了。不过,宁侯若是去了,想来能给他们一些惊喜。” 贾蔷呵呵了声,看着董川等人道:“你们也是元平功臣,怎看起来,和姜家那老滑头不大合拍的意思?” 这话董川等人自然不会乱接,打了阵哈哈后,贾蔷笑了笑,道:“走了,过几日擂台上见。” “后会有期!” …… 神京西城,宁荣街。 宁府大门前,除了管家李用还有一众亲卫家仆面色难掩激动的等候着外,居然还有西府的贾政、宝玉、贾环、贾兰,以及族里的贾芸、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数十族人亦亲至。 众人翘首以盼,除了贾政身边,坐在轮椅上的赦老爷…… 没错,连贾赦都拖着病体来了。 倒不是他果真能落下脸面来伏低做小,只是贾母先前去了东路院,不顾他一把年纪头发胡子花白,兜头盖脸的好一通怒骂后,终于把他骂怕了。 被贾母扯掉了那层遮羞布后,他倒也光棍儿,让贾琮推着他,前来迎接。 如此一来,宁荣街宁府大门前,就挤了黑压压百余人。 大门口蹲着两尊大石狮,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门楼下摆一黄铜火盆,里面盛放了檀木、桃木、荔枝木和柳木烧成的木炭,还在盆内放上了三钱红豆和三钱朱砂,红豆和木炭意味着红红火火,朱砂则能祛除霉气。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贾赦垮起一张老脸,不耐烦问道:“打发个人去看看,到底要等到甚么时候?” 贾政叹息一声劝道:“大老爷且稍安勿躁,蔷哥儿才从诏狱中出来,难免带上凶戾之气……” 贾赦:“……” 他心里实在憋屈的紧,放在过往,莫说区区一个草字辈的孙子,就是玉字辈贾珍、贾琏等人,甚至文字辈的同族,又有哪一个敢对他不敬? 凡事他只有“哼”一声,后辈就没有敢不跪的。 如今倒出了妖孽了,一个草字辈的,就将阖族给逼的有话不敢言,连老太太堂堂国公夫人,都快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了,唬成了这样…… 活着还有甚么意趣? 虽如此,他终究不敢再多说甚么。 毕竟,贾蔷如今是出了名的凶悍之徒,狂怒起来,连宰辅公子都敢当街杀害。 贾蔷杀人那时,罗荣可还没落马呢! 罢了,和这样一个撞客了似的年轻人计较甚么? 贾赦继续垮起一张脸,等待起…… 忽地,前面的贾菌眼尖,叫了声:“来了!” 众人纷纷精神一振,眺目远望,结果望穿街角,也没见着人。 “甚么好下流种子,人呢?” 贾赦斥骂道,他刚才居然下意识的挤出了笑脸迎接,这会儿回过神来,自觉得实在羞耻。 他自不可能怪罪自己,便把怒火洒向贾菌。 贾菌被骂的不敢抬头,贾赦则在贾政的劝说下,熄了怒火。 贾兰见贾菌被骂的小脸苍白,劝道:“好兄弟,往后莫要再出这个风头了罢。” 贾菌有些不服,道:“我刚才真的听到马蹄声了……来了!” 说罢,忽地又大声叫了声。 众人刚落下来的精神,又是一震,如贾赦之流,再次不自然的挤出强笑,准备迎接,结果…… 一头骡子,从街南缓缓行过。 “好你个下流畜生,瞎了眼了,倒敢戏弄起老爷来!” 贾赦气的大骂,可一动怒,就觉得原先伤口处肠子似要往外滑,挣的生疼,唬得他忙又控制怒气。 其他年长些的,也让贾菌安生点。 贾兰苦口婆心小声道:“不是让你做缩头乌龟,只是此时并非危难时,你何苦要抢这风头?” 贾菌撇嘴道:“先生说我读书天分有限,倒是练武的师父夸我眼尖耳利,若是上了战场,可当斥候先锋!所以我要好好多练练,将来求了家主,去九边当将军,做个先锋大将!” 贾兰气笑道:“师父不过随口一说,你倒往心里去。再说,先锋大将也是随便能当得?” 贾菌下巴一扬,道:“有志者,事竟成!我现在就准备起,让家主看到我的才能,他难道还不慧眼识珠?” 贾兰小声笑道:“大兄是能慧眼识珠,尤其是识你这头猪!” 贾菌恼火生气道:“家主对你最好,还带你娘去学里看你,你就会说风凉话!” 贾兰闻言一滞,摇头致歉道:“好罢,此事是我的不是,往后我不笑你了,也希望你真能成为先锋大将!” 贾菌嘿嘿笑道:“兰哥儿,你别光说好听的,倒也帮我在族长跟前说说好话。我读书不成,要不,先去给他老人家当个马弁?等再大些,就能当亲兵了!” 贾蔷没好气道:“你以为大兄跟前,我能说得上话?” 贾菌顽皮,道:“让大伯娘说啊!” 贾兰登时变了面色,不过不等他发怒,贾菌就抱怨道:“你说族长也忒厚此薄彼了些,他觉得大伯娘带着你不容易,处处敬着大伯娘,可我娘也是年轻孀居带着我,族长却没带她去学里探望我,我娘想我想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贾兰闻言,心里舒服了许多,宽慰道:“我娘也是因为想念过甚病倒了,又在西府,才惊动了大兄,你……” 话没说完,就听贾菌大喝一声:“来了!” 贾兰闻声,心头道了声坏了,果不其然,就见这一回不止贾赦,连贾政等人都怒了。 贾赦让贾琮推着轮椅过来,举起拐杖就往贾菌身上敲去,骂道:“野牛肏的下流畜生,族学放了学不去家庙给你爹烧纸磕头,跑到这来戏弄我等,今日必不饶你?给我按住了,狠狠打!” 贾政正要劝说,却忽地变了面色,只听宁荣街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未几,就见贾蔷身披墨刻丝镶灰鼠皮斗篷,骑在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色的照玉夜狮子上,率数十雄骑,一马当先的急行而来! “吁隶隶!!” 至宁府门前五步外,贾蔷一勒马缰,照夜玉狮子前蹄扬起,仰头嘶鸣一声。 停稳当后,贾蔷侧眸看向面色僵直住的贾赦,淡淡道:“本侯落难入狱时,大老爷带人打上门来要夺家业,倒也能理解。可今日本侯得脱牢狱之灾,大老爷又带人打上门来,喊打喊杀,这是要给本侯一个下马威么?” 见贾赦瞠目结舌眼中不无恐惧的凝结在那,不知该说甚么才好,贾蔷冷笑一声道:“既然大老爷已经将养好身子了,正巧如今九边换防。天子今日方与我言:国难思良将。然今时今日,又有多少良将?我奏与天子,贾家世代忠良,今天子思良将,贾家岂敢不尽忠孝之能?便举荐大老爷,去甘肃镇当个副总兵。原还担忧大老爷病体未愈,今日得见,方知大老爷修养得当,已无大碍。来人,即刻送大老爷回西府东院,收拾停当后,今晚戌时前,送大老爷赴边关建功立业!” 话音落,即刻有七八个彪勇亲卫上前,都不推,直接抬起贾赦的轮椅,都不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径直离去。 看到这一幕,贾政身体发寒,诸贾家族人也不敢轻易开口。 倒是贾兰、贾菌二人齐齐拜下,道:“恭迎大兄(族长)回家!” 其他人方回过神来,齐齐见礼。 贾蔷点点头,叫起后,道:“不过是一些意外,心意我明白了,都各自回去忙罢,不必为此事浪费功夫。” 贾芬、贾芳、贾芝等数十贾氏族人纷纷一礼,告辞离去。 贾蔷这才看向贾政、宝玉等人,淡淡道:“二老爷乃长辈,素来持家清正有方,何故远迎?本侯实不敢劳烦贵足。” 听闻此言,贾政一张脸登时臊的通红。 “远迎”二字,着实让他下不来台。 毕竟,贾蔷入狱时,尹家尚且有人亲往牢狱探视,黛玉却被逼得,不得不亲自抛头露面,以挡下西府之贪婪。 这会儿再露面,实在有失厚道。 好在,贾蔷也未多言,回头对贾芸道:“会馆那边一切都好?” 贾芸忙道:“西路院都好,还未到开集时间,虽有一些人想打云锦的主意,也都被拒绝了。东路院擂台那边,有些不大好。先前虽也有人下狠手,但总还留些余地。前儿赵国公府姜林带来的两人,却下死手。若不是王安、王云以死相搏,震慑住了二人气焰,他们倒是准备将东路院给强夺了去。” 贾蔷冷笑一声,道:“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嘛,我知道了,回头去碰碰他们,教教他们怎么做人。王安、王云可救治妥当了?” 贾芸忙道:“有侯爷留下的救命药,又请了名医,烧了一晚上后,就挺过来了。不过,王家那位夫人打发人来,要叫二人回王家,说是不许他们在外面给家里惹祸,要带回去管教。我和薛蝌拦下来了,那伙子原也是背着王家老爷干的,所以倒不敢声张,就退回去了。” 贾蔷闻言,简直气笑,道:“瞧瞧罢,但凡家族要衰败,必有几个这类猪一样的东西。她亲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的时候,她倒没想过好好管束,莫要给家里招灾惹祸。” 贾芸笑道:“李家原在礼部、内务府和外省都有不小的势力,这次京察,却都遭了难。往后王安、王云的日子,许会好点。” 贾蔷点点头,道:“没其他事,你回去罢。记得代我跟五婶问好。” 贾芸忙应下,而后爽利走人。 贾芸刚走,就见李婧从角门出来,看向这边笑道:“怎还没进门儿?林姑娘她们都等不及了。早听说到了门口,可别又闹出不痛快来,就让我出来接人了!” 看着李婧走来,小腹微微隆起,贾蔷目光愈发柔和,没再说甚么,由李用等引着,迈过了火盆,往里行去。 再未多看贾政、宝玉等一眼…… 他不介意这些人做个吉祥物,躲在西府里安享富贵,反正那些银钱也不是他的。 甚至,他也能允许这起子在他落难时,与他划清界限,互不相干。 但是,贾蔷绝不允许,在他低谷时,这窝子还想在背后落井下石捅刀子! 西府那位老太太以为将黛玉搬来当救兵就能含混过去了,简直天真!! 第0628章 走,今晚大家洗温汤! 荣国府,荣庆堂。 高台软榻上,贾母脸色着急,一旁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的神情也都有些紧张的模样。 倒是凤姐儿笑道:“老祖宗,何至于此?你老封君是老祖宗,对蔷儿又有恩,再怎样,蔷儿还能对你不敬?” 贾母闻言却没觉得多少安慰,恼道:“只不对我不敬就行了?那大老爷、大太太、老爷、太太怎么办?这家只留咱们娘俩儿,又有甚么意趣?你快再去问问,怎到现在还没个回声,刚不是说已经到门口了么……” 话音刚落,凤姐儿尴尬的就要去问,却见林之孝家的急急进来,道:“老太太,不好了。方才大老爷在东府门前打人,正好被侯爷回来看到。侯爷说,他落难的时候大老爷打上门来夺家业他倒能理解,如今他都出来了,大老爷又打上门来,莫非是下马威?既然大老爷身子骨已经养好了,侯爷在皇上跟前举荐了大老爷去甘肃镇当副将,这会儿已经被抬回了东路院打点行礼,今晚戌时前就要送走呢!” “啊?!” 众人大惊,邢夫人更是失手将荷叶绿瓷茶盏摔落在地,打了个稀烂。 若是贾政被逐,王夫人还有王家可以依靠。 且再怎样,她也是皇贵妃生母,宝玉亲母,贾兰的亲祖母,贾家总要留她一些体面。 可若贾赦被逐,出了变故,那她这个娘家卑微,又无子无女的老妇人,还能去哪里? 邢夫人大急之下哭了起来,同贾母道:“还请老太太为我们做主啊!” 她惊惧,王夫人心里也没好多少。 毕竟,那一天她的话比贾赦还多…… 王夫人不等贾母给邢夫人做主,就急问道:“老爷呢,宝玉如何了?” 林之孝家的道:“侯爷只同老爷说了一句话,说老爷是长辈,还持家公正有方,他不敢劳老爷贵足远迎。” 此言一出,王夫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起来。 很显然,贾蔷记仇了…… 贾母头昏脑涨,先随意安抚了邢夫人两句,气恼骂道:“我几番相劝,让他莫要再像以前那样,他倒好,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打人甚么时候不好打,非要今儿打,在那处打?” 恼恨完,又问道:“现下如何了?” 林之孝家的道:“侯爷打发走了大半人后,那位李姨奶奶就出来了,说是林姑娘在里面等急了,打发她出来看看,怎还不进去,让侯爷不好在家门口置气,侯爷便进去了。” 身上毫无压力的凤姐儿笑道:“老太太可放心了?总还有能劝住他的,没事!” 这一回,贾母还未说话,邢夫人就怒了,厉声道:“这还叫没事,甚么才叫有事?你公公如今都要被人抬着送去害死了!你这当媳妇的当的好啊,你公公病了,你没到病床前伺候过一天,这会儿倒会说这风凉话?琏儿媳妇,我告诉你,老爷果真要被送去甘肃镇,我和老爷都老了,身边少不了一个侍奉的,琏儿如今又被人害的远走辽东,你这当媳妇的,就得跟着去伺候!凭你天大的靠山,还能迈得过孝道去?” 歇斯底里吼罢,又哭了起来。 邢夫人能在贾赦院里被扶为正室,除了她事事趋奉贾赦外,也不是没丁点手段。 她自知不得贾母喜欢,连贾赦也不受其重视,若不来点狠的,怕是要牺牲大房,来保全二房。 这种事,绝不是没可能发生。 所以,她干脆撕破面皮,将凤姐儿拖下水! 凤姐儿和贾蔷的传闻她也隐隐有所耳闻,这种事在高门大户里,但凡有一丝风声,那就去信它,十亭里有九亭都错不了! 邢夫人倒要看看,贾蔷和贾母还有二房,是不是果真要将大房往死里逼! 果不其然,听闻她这番话,贾母等人都变了面色。 王熙凤闻言,更是白了脸,但丹凤眼里闪烁的却不是悲凉,而是鄙夷和嘲讽神色。 她微微扬起脸,面上尽是冷笑,这老虔妇,还以为现下是从前? 若不是为了西府的颜面,若不是为了贾王二族的体面和情分,她会忍到现在? 她是不愿轻易撕破面皮,也念着贾母的情分,但若以为凭此就能拿捏住她,就太可笑了! 简直就是做梦! 豁出去那点名声不要,她便是自绝于贾家,甚至自绝于王家,难道他还护不住她? 看出凤姐儿眼中神色后,贾母愈发头疼欲裂,她费尽心思想要一个团团圆圆和和善善的家,偏逢这一家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她回头看了鸳鸯一眼,鸳鸯忙上前搀扶起她,贾母颤巍巍道:“走,我也去东府看看,他到底要到甚么地步!” …… 宁国府,贾蔷小院。 黛玉、宝钗、湘云、宝琴、迎春、探春、惜春俱在。 另有平儿、香菱、晴雯、龄官也在。 还有尤氏、尤三姐、可卿亦在庭院门前候着。 等贾蔷到来时,仿佛来到了百花园,一朵朵或芙蓉、或牡丹、或玫瑰或山茶的鲜花,芬芳娇艳。 有环肥燕瘦,有秀丽端庄。 有楚楚动人,亦有活泼可爱。 当然,也有几个垂泪的…… 好一副千娇百媚百美图,着实赏心悦目! 贾蔷先是呵呵笑着对那几个垂泪的摆手道:“不过出去住了几天,断不必如此。香菱、晴雯,还有龄官,你们都去拾掇一下,晚上去城外桃园。近来一批晚熟的桃子正好能吃了,庄子上的猪羊和鱼也正肥美,咱们好好去高乐几天!” 本来眼泪汪汪的香菱闻言,登时就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贾蔷道:“爷,今晚就去?” 贾蔷笑道:“你们甚么时候拾掇好了,咱们就能早点去!” 香菱激动道:“那能不能带上小老虎?” 黛玉在一旁笑骂道:“去去去,你带上真老虎都是你的事,和我们不相干!” 香菱见黛玉开了口,愈发高兴,因为黛玉说话比贾蔷还管用。 一边抹着泪,一边嘻嘻哈哈的招呼着同样泪眼汪汪的龄官去拾掇。 她其实心里也明白,贾蔷不大喜欢人哭。 可她不仅爱笑,也爱哭,还好贾蔷总能寻到好顽的哄着她,惯着她! 也便是如此,若贾蔷果真坏了事,她也必是要跟着一起去了的。 她没有林姑娘那样的智慧和勇气,也没有她的担当,只有一条路可走,或一起生,或一起死…… 黛玉穿一身云白软绸阔袖纹兰花裙裳,外面罩一件碧色撒花烟罗衫,恍若画中走出的女子,满身灵秀气,到贾蔷跟前,打量了下他脸上的伤,嗔怪道:“瞧瞧,往后可还敢不敢乱来了?” 贾蔷还能说甚么,扯在凤藻宫那一套?开顽笑,他是尊重未婚妻的人! “不敢了不敢了,再不敢乱来了!” 见他如此乖巧,姊妹们都笑了起来。 贾蔷又柔声对黛玉道:“再过些时日,先生就能回家了。” 黛玉惊喜道:“果真?爹爹在山东,可还安康?” 贾蔷笑道:“先生的心性境界,远非我等可比,且仍旧一直在进步着!他老人家是我见过当世最了得的人,林妹妹你就放心罢,废寝忘食因公而耽搁身子骨这样的事,他老人家早就过了这种低级境界了。如今先生是游刃有余的,操持天下大事!就我看来,以先生如今广阔恢宏的胸襟气度,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这话倒并非完全在讨好黛玉,林如海当年即便有天赋,能入贾代善之眼择为东床佳婿,但从其中意贾雨村,再到近乎冷漠的将黛玉送入京中,都显得其仍在“儒家官僚”行列中。 但等到之后近十年的生死磨砺,夭子丧妻,尤其是连他自己去岁在扬州盐院亦经历了遭九死一生的际遇之后,林如海便好似大彻大悟,顿悟了般! 一下就脱去了往昔儒家官僚的窠臼,似破茧重生一般,心境修养迈入了当世大儒之列。 并且,还在不断修行己身。 其实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天赋好倒在其次,真正能有一颗“活到老学到老”的心态的人,那一定是强人! 不过,贾蔷这番话落在贾家姊妹耳中,依旧惹得她们吁声渐起。 这马屁拍的忒过了些! 黛玉在姊妹们跟前羞的不行,贾蔷这般夸赞她父亲,倒比直接夸她,更让她高兴。 不过,她还是回头去收拾吁声最大的湘云去了! 黛玉离开后,尤氏才敢和尤三姐并可卿上前。 尤氏感慨道:“侯爷可算回来了,你不在,家里就一下少了主心骨,心里都慌闷不安的厉害。万幸老天爷保佑,侯爷平安回来了!” 尤三姐虽未说话,但也是大胆的看着贾蔷,许多心意,不言而明。 贾蔷先与尤氏并尤三姐点点头,道了声辛苦了,然后又与眼中噙着星星点点,蕴着万种幽情的可卿对视稍许,轻声道:“也都去准备准备罢,晚上一道去庄子上。” 可卿浅浅颔首,又深深看了贾蔷一眼,而后转身与尤氏姊妹离去。 贾蔷又看向平儿,见她似乎瘦了不少的脸,温声道:“听说你差点做了傻事?” 平儿眼圈瞬间红了,也是后怕不已,自责道:“都是我的不是。” 贾蔷轻声笑道:“可长了教训?今晚是要挨罚的。” 平儿登时俏脸通红,心里慌乱,杏眸中如凝水般,嗔怪了他一眼。 贾蔷瞟了眼姊妹那边,发现有人往这边看着,便不多浪,道:“我的意思是,可知错了没有?惩罚不是目的……” 平儿没好气看着他,点了点头,道:“这回,真的知错了呢。若不是小婧姐姐……” 李婧在贾蔷身后忙笑道:“且住口罢!你才是姐姐,原比我大几天,怎好叫我姐姐?使不得!” 平儿摇头道:“救命之恩哩……” 李婧洒然一笑,道:“那也是爷布置好的,就担心你们做傻事。果然,差点就出大乱子。再说,都是一家人,谈甚么恩不恩?若换做你是我,必也一般来救我。所以,大可不必说这些。不然一家人以后相处起来,都别扭呢。” 贾蔷温声笑道:“好了,果真记得此次教训就好,往后必会相信我的。你也去拾掇拾掇行礼罢,这一回咱们在桃园多住几天。” 平儿含笑离去,就见黛玉走过来,问道:“我也跟着一起去的话,姨娘怎么办?也一起去?” 贾蔷摇头道:“那倒不必,有身孕的人不能洗温汤。姨娘先前我从宫里出来后,先去布政坊时已经见过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你在家里也没甚大用,反倒耽搁姨娘静养。所以不必担心,一会儿我再打发人回去说一声。” 黛玉迟疑了下,缓缓点头道:“那好罢,不过我也不能在桃园待太久,顶多二天……而且,你不去尹家么?尹家郡主那样尊贵的身份,却往诏狱里去,这样的情分,你就一走了之?”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先前进宫时,在凤藻宫已经见过了。再者,长乐郡主是长乐郡主,尹家是尹家。尹家的大房和二房,又是两回事。且不急,等从庄子回来后,再去罢。” 他这样做,倒不是对尹家有甚么意见,但他却不想这个时候登门,听尹家大老爷尹褚的教诲。 这个人,很有些名堂,但又很没名堂。 有一些人,总是拎不清他自己的位份…… 黛玉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正想劝,身后湘云笑道:“林姐姐,你天天和蔷哥哥见面,这会儿也让让我们,让他和我们说说话可好?” 黛玉闻言羞红了脸,啐道:“你这烂了嘴的,哪个拦着你说话了?” 湘云闻言却顾不得和黛玉拌嘴,她从后面拉过宝琴,推上前来,道:“蔷哥哥,琴儿妹妹有话同你说哩!” 诸姊妹呵呵哈哈笑了起来,准备看好戏,正这时,却见吴嬷嬷过来,同贾蔷道:“侯爷,西府老太太她们都来了,已经进二门了!” 贾蔷闻言,脸上的笑容,登时淡了下去…… 黛玉见之,心中轻轻一叹,然而竟未如贾母等人所料的那样,劝他家和万事兴…… 第0629章 冷遇 山东,曲阜。 赵府。 曲阜赵家原出过三位进士,其中一位甚至做到了侍郎高位。 致仕后返乡,修建赵侍郎府。 子孙后代虽文运不昌,这一代只出了一个举人,但因为和圣府有姻亲,所以在曲阜,也算是十分体面的人家。 可惜,因圣府太夫人要庆八十大寿,赵家家主携两位嫡子并夫人提前去衍圣公府帮忙,结果遭遇厄难。 如今赵府做主的,只是原先一做管事使的庶子。 因得知衍圣公府唯一血脉暂时没有落脚地,这位赵家新任当家人就果断献出赵府,并亲自让她老婆带人服侍那位存留下至圣先师血脉的赵姨娘。 因同姓,还认了连宗。 赵府夫人吴氏还回忆起了当初二人一起在圣府相遇,互换帕子的往事…… 书房内。 林如海轻口啜饮着羊乳,先前贾蔷曾劝他喝牛乳,发现不好克化,便又寻来羊乳。 虽然气味不是很好,但确实滋补养人。 又有赢洲特产的大枣,亦是补血养人的宝物,林如海闲时好服用两颗,养的精神倒也不错。 他看着堂下连夜自都中赶来的绣衣卫指挥使魏永,及礼部左侍郎曹叡,还有礼部尚书王世英侄孙,恒生号东家王守中,以及,恪荣郡王府长史和,南孔嫡传,孔昭然。 诸人见礼罢,林如海问魏永道:“皇上可有甚么旨意?” 魏永回道:“相爷,皇上只一句口谕……” 林如海起身,魏永忙道:“皇上有旨,林相爷听着就是,不必跪拜,当心身子骨!” 林如海怎会在这等事上犯错,依旧让人上了香案,跪下领旨。 魏永不敢啰嗦,忙传隆安帝口谕道:“爱卿谦逊之心,朕知矣。只是朕亦十分担忧爱卿的身体,将山东事交与礼部左侍郎曹叡后,爱卿即刻返京,不得抗命!” 传罢,魏永一步上前,将林如海搀扶起来,苦笑道:“林相,您这又是何必呢?若是身子骨受丁点折损,皇上必是要怪罪的。” 林如海摆手道:“甚么时候,都不可忘了这人臣本分。皇上虽怀仁心,但越是如此,臣子的越要心存恭敬,不然,便是有负皇恩。” 说罢,不再理魏永,又问曹叡道:“子扬,如此说来,你来担任山东巡抚?” 曹叡今岁也还不到五十,比林如海小了七八岁,他躬身道:“林相,下官先办完圣府差事后,即就山东巡抚位。” 林如海点点头,道:“合该如此。可见过王阿大和济州知府何叶了?” 曹叡忙道:“先前在泉城时已经见过,该对应之言,也都问罢。只是,兹事体大,下官还想再问赵氏几个问题。” 林如海闻言,微微颔首道:“可以。不过……”话锋一转,他又道:“衍圣公府罹遭此难,亲长同族死伤殆尽,赵氏是被其夫君孔昭焕在危急中藏入井中,并于杀声火海惊吓中,诞下麟儿。其心绪承受人间至苦,子扬,若是有所存疑,不妨多问问当日见证之人,包括稳婆。何叶、王阿大他们还是比较妥当的,当日立刻寻来三位稳婆,还寻来仵作,以验证井中是否为分娩地……” 林如海话音刚落,曹叡尚未应答,后面一位年轻人就有些忍不住,拱手见礼道:“林相,虽如此,也未必就能证明,赵氏一定为圣府之人。若是有奸人行梨花接木之手段,那……” 林如海闻言,却也未怒,他目光淡淡的看着此人,道:“汝便是南孔孔昭然?” 孔昭然年不过二十五六,原本心中激动才站了出来,此刻面对林如海的眼神,压力还是巨大,他点了点头,道:“学生便是至圣先师第七十一代嫡传,孔昭然。” 林如海点点头,温声道:“可有表字?” 孔昭然忙道:“学生表字象之。” 林如海笑了笑,道:“象之,回去好好读书罢。此事,不是你能参与的。” 孔昭然闻言面色骤变,急道:“林相何出此言?此为我孔家家事,学生为至圣先师嫡脉子孙,岂有不能参与之理?” 后面,恪荣郡王府长史上前赔笑道:“林相,孔举人是我家王爷的好友。下官这里,有王爷给您的一封信。王爷素来敬重相爷,您看……” 林如海身后的老仆上前,将信接过来。 看到这一幕,恪荣郡王长史眼睛骤然一亮,难掩激动。 而绣衣卫指挥使魏永则微微皱起眉头来,不过随即,他的眉头就舒缓开来。 林如海接过信笺后,竟然风轻云淡的放到了身旁灯架上的火烛上,信笺随火而起,先是一团明亮,继而化为灰烬。 恪荣郡王长史面色大变,惊疑道:“林相,你……” 林如海似有些想不明白,面上带着淡淡疑惑,问道:“你是王府长史,不是王府奴才,岂有擅自离京,掺和此事之理?你还敢到老夫跟前露面,岂不闻王法二字?” 说罢,也不听其解释,对魏永道:“打发人,押送回京。” 魏永即刻出手,将此人拿下,丢出书房。 这番变故,让书房内原本宽送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林如海看着孔昭然道:“南北二孔之争,由来已久。只是早在百年前,二孔便合宗过一回,圣府为朝廷定为正朔。后来因何缘故再度分宗,朝廷不知,也不想知。所以,衍圣公府只有一座,便是曲阜圣府。至圣先师嫡传血脉也只有一支,便是曲阜本支。本相与你说这些,只是让你代老夫传个话。当初南北分宗时,南孔带走了‘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唐吴道子绘孔子佩剑图’和‘至圣文宣王庙祀朱印’三样先圣至宝。后来合宗时,也只带回了‘至圣文宣王庙祀朱印’。眼下圣府文庙宗祠皆要重修,让南孔将‘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和‘唐吴道子绘孔子佩剑图’送回来。” 见孔昭然勃然色变,林如海也不与他解释甚么,道:“你为小辈,做不得主,回衢州传话便是,可需要老夫派人送你回去?” 孔昭然闻言颓然,告辞离去。 林如海目光最后落在身着素服,满面沧桑且难掩悲痛的王守中身上,轻声道:“孟坚,节哀吶。” 琅琊王氏遭到血洗,王世英那一支虽然是主家,可王世英长房子弟仍多在都中。 反倒是王守中的父祖亲辈都在琅琊,遭逢劫难。 最遗憾的是,王世英那一支根基虽在京中,却是琅琊的主事人,一应勾当,皆为王世英次子在琅琊操持。 王守中这一辈,主要在掌管恒生号,这一回,阖族死绝。 若非如此,林如海也没有那么多银子,来赈济整个山东…… 而王守中显然没想到林如海竟知道他的表字,还会如此温和的待他,一时间眼睛一酸,就落下泪来,跪倒在地泣道:“小人叩谢林相,诛灭白莲,为我琅琊王氏报仇雪恨!”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蔷儿曾与老夫提起过你,说你虽行商贾事,然心中却有义侠之心。你年纪还轻,遭逢此大难,还需坚韧。若有甚么难处,可去寻贾蔷。此次前来时,可曾见过他?” 王守中闻言一怔,道:“林相莫非不知,良臣因当街诛杀罗荣长子,被打入天牢……” 不等他说完,魏永忙起身道:“相爷放心,宁侯在京很好,虽因提前杀了罗斌被打入天牢,但有皇上和娘娘护着,还有恪和郡王日夜前去探望,绝无大碍。另外,下官南下时,皇上已经决定放出宁侯了。” 林如海闻言,沉吟稍许后,缓缓道:“老夫记得,刑部尚书祝苍,是罗荣门生。你说蔷儿没有大碍,那还是出了些变故?” 魏永没想到林如海这样敏锐,忙低头请罪道:“此事皆下官之过,忽略了此节。还是皇上想起后,即刻让下官将宁侯送去诏狱。宁侯杀三人,废三人,重伤二人。” 他说完话后,林如海便一直没有开口。 原本温润亲和的林如海这一沉默,顷刻间,就让魏永、曹叡和王守中三人感到莫大的压力! 虽然都中市井中皆被至圣先师显灵,降甘霖庇佑血脉的传奇故事所吸引,但在官场上,却无人不为林如海此次的功绩所惊艳钦佩。 而更显然的是,林如海回京后,隆安帝对其圣眷之隆,只会更上一层楼! 若非韩彬韩半山三十年来历遍大燕边塞最穷苦的数省,清望无双,那么隆安朝第一宣力功臣到底是谁,还真不好说。 即便如此,林如海也绝对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魏永即便是天子心腹,是天子信任的爪牙,但他再明白不过,在隆安帝心中,他和林如海之间的差距,完全没有可比性。 因此魏永躬身咬牙道:“祝苍之事,下官必给相爷一个交代!” 林如海闻言,却叹息了声,摆手道:“罢了,无旨意,你最好莫要妄做任何事,不然,老夫先不饶你,皇上也不会。此事,也算是让蔷儿长个教训罢。” 顿了顿,他道:“等曹侍郎处置完圣府事,老夫与汝交接罢,就启程回京。曹侍郎,至圣苗裔事关重大,自然要小心谨慎。但是,汝身上更要担负起齐鲁之地数百万黎庶百姓之民生赈济。不可轻忽,更不可大意。山东交给你了,若再出分毫差池,罗士宽之辈,便是前车之鉴!” 这话之重,让曹叡瞬间身寒,躬身道:“下官明白,只问明白孔赵氏的生辰出身,及幼子的出生详情后,即可记录回京,至礼部登记造册,准备封公大典。最多明日,便可交接山东事宜。” “如此,大善。” 林如海微微颔首,心中那块石头,也终于彻底落地。 其实,若无那场甘霖,此事扯皮打擂的地方,实在太多。 但连林如海都未想到,会突然天降大雨。 有了这一场,山东灾民无复忧矣。 从一开始,他盯上的,便是六族囤积的粮食…… …… 宁国府,宁安堂。 这座宁国府的正堂,贾蔷极少进来。 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这里还残留着贾敬、贾珍的影子,他入主宁国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宁安堂重新修缮了遍。 只是觉得此堂太过富丽华贵,没有生活气息。 不过,今日他却让吴嬷嬷,将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等人引入宁安堂。 又让人连贾政、宝玉、贾环之流一并叫来。 贾母一行人行至宁安堂时,发现贾蔷并贾家姊妹们居然没有在此相迎,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由此便可知,贾蔷是个甚么样的态度。 又过了稍许,待看到贾政、宝玉、贾环也被叫来后,贾母脸色愈发凝重。 她沉声问吴嬷嬷道:“你们侯爷呢?我来这里,他倒拿起身份,不来见我?” 凤姐儿也有些不解,毕竟不管怎么说,贾蔷这个爵儿,起初是贾母做主,强与他的。 更不必说,黛玉更是因为贾母强命他送去江南,二人才相识的,算是媒人。 尹家那档子事,若非贾母逼迫,也未必能成。 有这些渊源在,总要留些体面才是。 再者,贾母虽然偏爱宝玉许多,但对贾蔷来说,也算不错。 吴嬷嬷躬身道:“老太太,侯爷才从诏狱出来,此刻应该还在沐浴更衣。” 王夫人皱眉道:“那我们府上那些姑娘们呢?她们不知道老太太过来么?” 吴嬷嬷忙道:“奴婢去告知侯爷时,姑娘们都不在,她们往四姑娘院子里去了,收拾包袱,准备晚会儿去城外桃园庄子上。侯爷说,晚熟的秋桃熟了,天气又转寒,正好去庄园里洗温汤。” 贾母闻言心里沉闷,邢夫人气道:“他们倒是会享福受用,却把大老爷送去边关吃沙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贾母不耐烦喝道:“你就少说两句罢!这会儿知道怕了,先前起贪心时怎不知道怕?我怎么说都说不伏你们,如今知道这是个不好惹得了!” 喝罢,同凤姐儿道:“你去同蔷哥儿说,就说我们在这等候他的大驾!” 凤姐儿随往贾蔷院行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劝贾蔷,差不多就行了,总不能真撕破脸皮,让她伺候那两个老厌物去边塞吃沙子罢? “晴雯,你们爷呢?” 进了贾蔷小院,就看到晴雯提着一木桶从里间出来,凤姐儿忙问道。 晴雯撇嘴道:“在里面沐浴呢。” 说罢,一扭身就走了。 凤姐儿暗骂了声浪蹄子,然后进了里面,听到里面香菱嘻嘻哈哈的笑声,隔着门没好气道:“蔷儿,快点!” 贾蔷慵懒的声音传出,道:“想快点,就劳二婶婶进来帮一把。” “呸!” 凤姐儿红着脸啐道:“说甚么疯话!老太太、太太她们还在宁安堂等着呢!” 贾蔷笑道:“那就让她们等着好了,你不进来,我是不会出去的。” 凤姐儿气道:“这个时候,可不敢胡来!” 里面只有香菱嘻嘻笑声,凤姐儿一咬牙,先将门外錾铜钩上悬着的一半大红撒花软帘放下,然后心里怦怦直跳的走了进去…… “哎哟!该死的,使不得……啊!”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上。 尹褚面色有些难看,这两日市井间风头最盛的是至圣先师显圣,传的沸沸扬扬。但朝廷之上,声势无两的,却是林如海、贾蔷师徒二人。 林如海自不必说,先前在山东被软禁,几乎将一世贤名丧尽,满城嘲讽。 却不想,一朝发势,石破天惊,诛杀手提四万大军的山东大营提督大将军张梁,又拿下山东巡抚罗士宽、布政使曹祥云和提刑按察使李嵩三大巨头,随后率三千骑,抬棺出征,一夜平定山亭,尽诛白莲妖孽! 这分明是戏台上古之名将的故事! 毫无疑问,百年之后,这些事都是能上青史,流芳百世的传奇佳话! 而先前受软禁时蛰伏也说得过去,因为谁都知道,林如海是探花郎出身,温润如玉,行事手段从来春风化雨,以柔克刚。 这次若非被圣府被焚,孔圣苗裔惨遭灭门的事给激到了,也不会才用如此暴烈的手段。 但无论如何,如今的林如海,名满天下,声震京华! 而贾蔷,先有当街诛杀叛逆之义,又有天牢杀伐八人之勇,再加上…… 令人艳羡的圣眷,和聚财之能! 贾蔷献百万之富,助天子赈济灾民之事,也传了出来。 这种善举被人忽略,众人更留心的,是贾蔷这个善财金童,到底积攒了多少家业…… 结果算来算去,他们发现,居然算不清…… 唯一肯定的是,贾蔷的家财,肯定不止百万! 这就让人太惊叹了! 一个注定在隆安朝权势无双的先生,一个出身高门,位列贵爵,还精通点金之术的弟子。 原先还并不算太显眼的师徒二人,似乎经过此事后,一下暴露在世人眼中,炙手可热!! 而毫无疑问,此时的贾蔷,也成了配得起娶后族唯一嫡女为兼祧妻的少年贵胄。 前些时日还暗中讥讽皇后看走了眼的人,也纷纷闭上了嘴。 今日贾蔷出狱,其行程为许多人所关注。 其中,就包括尹家。 若贾蔷出宫后直接回府,倒也还罢了。 可他出宫后,第一站去的却是布政坊林府! 要知道,林如海眼下还在山东,不在京!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他若能接下来往尹家走一遭,尹褚脸色也不会如此难堪。 可贾蔷出了林家后,竟然直接回了贾家…… 他又将尹家置于何地?! 尹家太夫人面色倒是还好,见长子面色不渝,她微微一笑,问道:“如今你可明白,为何你妹妹屡屡施恩于人家?不是人家需要咱们尹家,是尹家,需要人家!这个位置摆不正,你早晚要坏事!” 第0630章 狠辣决绝! 一炷香功夫后,贾蔷同面色不善眼角隐隐还残存些韵味的凤姐儿来至宁安堂。 此时黛玉、宝钗、湘云并三春姊妹俱在。 旁人目光都在贾蔷身上,独李纨多看了凤姐儿一眼,心里有些惊骇…… 贾蔷进来后,面色寡淡的与贾母见了一礼,却无视邢夫人、王夫人并贾政等人。 见此,邢、王二人脸色难看之极。 贾蔷却恍若未觉,对黛玉等人道:“行礼都拾掇好了?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又对李纨道:“大婶婶引着她们去准备罢。” 不想贾母却道:“也不必急着走,将来都是要做管家太太的,也都大了,留下来看一看,长长眼,免得将来管起家来睁眼瞎。” 贾蔷淡淡一笑,在黛玉等的担忧目光下,让诸姊妹落座,他则走到贾母并列的另一主座站定,那里坐着的,是贾政。 贾政被贾蔷注视后,面皮陡然涨红,然而还是站起身后,让出了主座。 见此,王夫人亦是脸色难掩怒意,看向贾母。 这是当着晚辈的面,将贾政的脸扫落在地,狠狠践踏! 不过,贾母虽然心疼坏了,可又觉得,若是能让贾蔷出一口气,就不再闹了,也无不可。 待贾蔷坐定后,她叹息一声,埋怨道:“大老爷那件事,是做差了,他老糊涂了,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再者,二老爷又何曾招惹过你,你就这样待他?” 贾蔷闻言冷笑一声,道:“老糊涂了?我看他一点都没糊涂。见我落难入狱,当即就不再装死爬了起来,带人打上东府来,要夺我家业钱财。论贪婪无耻,卑鄙下作,此人为我平生仅见!这也算老糊涂?我看他精明的很!至于二老爷…… 就我所知,贾赦动手前,专门禀报过老太太和二老爷。老太太你……倒也罢了,我权当你真想管教,却管教不得,而不是存下私念,想将那份家业分给宝玉。二老爷呢?他主掌荣国府,管着西府,又素以清正自居,怎么眼见着贾赦贪婪的向我东府伸来爪子,却故作不知?你的清正端方何在?你的正气凛然呢? 好好好,我就权当你碍于情面,管束不得你大哥。不过,也请你以后莫要再端着一份长辈的架子于本侯跟前拿大。从今往后,你于我而言,不过一族人罢。 另外,你以二房掌家,名不正言不顺,这才管的心虚,管的一团稀烂!今日我就以族长之命,废了你荣府管家之权!也真是笑话,堂堂国公府长房偏居东路院,你一个未袭爵的次子堂而皇之的坐享整个国公府,天下间岂有这样的道理? 今日,本侯就以族长之身,拨乱反正!二房从今往后,让出中路院荣禧堂!” 此言一出,满堂大惊,贾母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贾政更是面色惨白满面仓惶。 他在意的不是失去了这份家业,而是被贾蔷戳破了那层面皮,揭开了他一直装作不知的面具,更将他心中不愿人知的阴私,暴露了个底朝天! 执掌荣国府,管理这份家业,是他强争来的么? 并不是。 当初贾赦成亲时,先荣国贾代善尚在,贾赦自然要住在东路院。 东路院原是为家中长子所准备,亲长在时,长子成亲后,便住在东路院。 只是后来,贾赦实在不成器,不得贾代善喜爱,屡屡见责。 等贾代善死后,贾母就寻了个由头,让贾赦继续住在东路院,她则和小儿子小儿媳一起过。 贾赦自身没甚能为,不过袭了个一品将军的爵儿,全靠祖荫。 他这样的爵位,若是惹怒了贾母,持金册上奏一本,是可以直接废黜了的。 所以,贾赦也不敢说甚么。 就这样,打着孝道的名义,二房在荣国府中路院就算扎下根来。 这些原是西府潜在的不好挑明之事,如今被贾蔷当面说破,贾政又哪有面目再住在国公府中? 可他心如死灰愿意认账,王夫人却不愿。 王夫人也顾不得去当菩萨了,她声音尖锐道:“你凭甚么做主?东府的小辈,还管到西府长辈头上来了?你便是族长,还能迈得过老太太去?” 贾蔷看都未看王夫人一眼,淡淡道:“王氏,你在背后说三道四,你以为我不知道?罢了,我给皇贵妃和王子腾一个体面,稍后打发人,去请王子腾来,让他带你回王家管教罢。” 王夫人霍然起身,颤抖怒道:“我自贾家门来,孝顺舅姑,相夫教子,从没人说半个不字,如今却不知犯了七出哪一条,让我受此大辱?” 贾蔷冷笑道:“犯口舌,算不算七出,嗯?本侯福薄,担不起这泼天的富贵?我杀了人,所以给人偿命,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是怕我不死罢!来来来,宝玉现在就在这,你问问他,本侯将这家业给他,他能不能扛得起!宝玉!过来!” 贾蔷转头一声厉喝,将垂头站在那的宝玉唬的一个激灵,他抬头茫然的看了看贾蔷,又看向王夫人,随后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出话来,摇了摇头。 贾母颤巍气道:“你欺负宝玉做甚么?” 贾蔷笑道:“奇了,你老的儿子儿媳在背后捅刀子落井下石的时候,你怎么不劝阻他们莫要欺负我?他们是为了宝玉才恨不得我死的,今日我问宝玉担得起担不起,就成欺负他了?若东府家业果真被夺了,送到他身上时,你老封君会不会说一句不要动,那不是他的?宝玉会不会说一句他不要,那不是他的?我想不会。因为现下里这国公府都原不该二房来住,他们不一样添着脸好好住着?” 这话,实在太狠辣,也太难听! 无论如何,贾蔷说完这番话后,二房都没脸继续赖在国公府里住下去了。 贾母落泪喝道:“你莫要冤枉人,是我让二房和我住一起的,你若撵,就连我一道撵出去!” 贾蔷淡淡道:“老太太若一心想跟着小儿子过,我并无意见。” 贾母闻言,心中当真是一片冰凉…… 偏邢夫人猪油蒙了心了,这会儿心动的压抑不住,狠狠吞咽了几口唾沫后,疑惑问道:“蔷哥儿啊,你这是打算让老爷和我住到中路院去?这不大合适罢,不管如何,老太太是绝不能搬离荣庆堂的……” 贾蔷闻言沉默了稍许后,很是奇怪道:“大太太难道不知道,贾赦即将要去甘肃镇当副将了么?他贪心太炙,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他,送他去建功立业。他不是爱抢么?好啊!那让他去和沙匪胡贼去抢,这样抢来的,非但不会无耻下贱,还能建功,岂不两全?当然,只贾赦一人过去,没人照顾,怕是要客死他乡了。” 邢夫人闻言大怒,又惊又惧,威胁道:“若如此,凤丫头也一并跟了去服侍!你虽是族长,却也管不到这个!” 凤姐儿闻言,脸上只有冷笑,却不言语。 既然贾蔷在,这些事就交给他去办就是。 她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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