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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狗?” 贾蔷闻言,顿时觉得大有道理,看着晴雯略有深意的目光,笑道:“你们两个商量好,看看到底谁先生谁后生。当然,要是想一起生,也可以。” 晴雯俏脸登时滚烫,桃花眼媚的让人心酥,咬牙轻啐了贾蔷一口,道:“呸!爷尽想坏事!” 贾蔷哈哈一笑,身上衣衫已经被晴雯去尽,他下了水,见温汤略略有些发黄,水质却澄清,是极好的温泉,入水后,舒服叹道:“比起家中沐浴,温汤内更得暄暖,乃宜于体。你们也可常来洗洗,又驻颜美容之效。” 晴雯撇嘴道:“爷不来,谁有心思往这边来?” 贾蔷笑道:“好!那往后我常来便是。” 正说着,忽见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瓜,不是香菱又是谁? 下面门缝处,还有一个狗头…… 只见香菱谄媚一张俏脸,看着贾蔷问道:“爷,能不能让小老虎也来洗洗?” 贾蔷:“……” 晴雯气的头晕,咬牙切齿道:“你敢带它进来,一会儿下山我把它烤了!” 门口处一人一狗闻言,“嗖”的一下,都消失了。 贾蔷见之,哈哈大笑起来。 晴雯恼道:“爷还笑,瞧把这蹄子惯成甚么样了,再没点规矩!” 贾蔷双手枕于脑后,靠在池边莹润的汉白玉石上,轻声道:“便是这般,我才觉着这是个家。你们不仅是我喜爱的人,更是我的家人。” 晴雯闻言,桃花眼里的恼火瞬间湮灭,涌出浓浓的柔软。 尽管她也是孤儿身,可不知为何,每回听到贾蔷说这样的话,她心里总忍不住疼爱怜惜这个主子,只觉得,如他这样的人儿,实不该没有父母疼宠…… 似感觉到了晴雯的柔软,贾蔷反手,将晴雯从池子边抱入温汤中,晴雯在其怀中嗔怪了声:“衣裳都湿了!” 贾蔷哈哈一笑,道:“少糊弄我,我方才进门时就瞧见了,你带了换洗衣裳的。” 晴雯“哼”了声,眼珠子转了转,也没想出甚么别的借口…… 贾蔷抱着她的身子,爱怜不尽,让她面色愈发红润,不过因为心底始终有一份坚持,但也觉得这份坚持在贾蔷跟前愈发没有抵抗力,趁着还清明些,晴雯从贾蔷怀中起开,走到一边,偏着头道:“就这样说说话罢!” 贾蔷也非色中恶魔,点头笑道:“好。”虽然一身绫罗衣裳贴在这俏婢身上,若隐若现反倒更加馋人。 贾蔷问道:“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有时也顾不上问你,在家里可待着无聊?” 这种思维晴雯不大能明白,道:“无聊甚么?” 贾蔷换个问法:“你每日里在家做甚么?” 晴雯白他一眼,道:“想问我是不是偷懒就直说!我可没偷懒,每日里起来就要收拾屋子,擦洗桌子和地面。眼下好了些,金钏儿来了后,她那小主子虽不干,她倒能干,每日里帮着将庭院清扫干净。又一起认字写字,烦也烦死了。不过识字后,再和龄官去听她们练戏,听着有趣了许多。晚上再教训教训香菱,再给她洗洗衣裳,一天就过去了。” 贾蔷吃惊道:“洒扫洒扫擦洗擦洗倒可以,家里不是有专门浆洗的婆子?你怎还要自己动手洗?” 晴雯撇嘴道:“自己穿的衣裳,怎好让她们洗?金钏儿、玉钏儿倒是想帮着洗,我又舍不下脸来。她们原也是大丫头,和我一样。算了,还是自己洗罢。爷根本没听明白我在说甚么!” 贾蔷笑道:“你在说甚么?” 晴雯嘟嘴道:“我在告香菱的状!她每天起来甚么也不干,连被子也不叠了,都让我来做。回来衣裳脏兮兮的,也得我来洗!” 贾蔷笑道:“这个官司我可断不了,你们俩我哪个也没偏袒。” 晴雯闻言,眉毛恼成八字眉,看的贾蔷哈哈大笑。 正笑着,香菱又跑了进来,一脸欢快的模样,看着贾蔷笑道:“爷还没洗完?不是说最好只洗一炷香功夫?飞凤亭那边,二奶奶、平儿姐姐和秦大奶奶在亭轩里说话哩,看到我就让我来瞧瞧,若是爷洗完了,就过去说话。” 贾蔷挑起眉尖道:“你晴雯姐姐告你状呢,每天还让晴雯给你叠被子洗衣裳?” 香菱闻言,羞愧的拿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小声道:“我也没白让她干,我的月钱和我娘的月钱,都借给她了,她要养赖老嬷嬷,还要给她哥哥娶亲……” 贾蔷哈哈笑道:“不是这样算的,晴雯帮你这些,是因为她心疼你,拿你当妹妹护着。若她缺银子,同我说一声,多少没有?” 香菱忙道:“我也不要她还的,说是借,不这样说她又不要,我的同她的又有甚么分别?我和我娘存了银子也没用,就都给她了,不是借。我娘说,晴雯和我是亲姊妹一样。”又嘟嘴道:“好嘛,明儿起我自己叠被子……” 晴雯没好气道:“你自己叠的,还不如小老虎刨的!” 香菱闻言眼睛一亮,道:“对呀!我可以让小老虎帮我……” 话没说完,看到晴雯从汤池子里跑了出来,誓要将这个逆妹斩于马下! 贾蔷没有去管这两个丫头打闹,呵呵笑着往飞凤亭去了。 …… 飞凤亭前,的确有一亭轩。 亭轩内,凤姐儿、平儿、可卿三人围着一石桌坐着。 桌上摆了一泥炉,即可取暖,又可煮茶。 不过,今晚三人没有煮茶,而是温热着黄酒…… 贾蔷来时,凤姐儿脸上浮着的也不是往日里神采飞扬的笑容,而是满面清泪。 摆手让三人落座后,贾蔷看着拿绣帕擦眼泪的凤姐儿,温声问道:“怎么了?” 凤姐儿也没藏着掖着,笑道:“不过是娘们儿间的一些话,能有甚么?吃酒不吃?” 贾蔷也不等她再去斟酒,就拿起她的酒盅,仰头喝了一个。 “哎呀!你这人……” 凤姐儿羞的满面臊红,伸手夺过了贾蔷手里的酒盅。 一旁平儿和可卿也都红了脸…… 莫要以为有过肌肤之亲,大家成了自己人,在人前也能胡天胡地为所欲为。 那叫轻佻放荡不尊重,也没品。 如凤姐儿这样的,即便闺房里由贾蔷胡闹,人前一样要强尊重。 这般,才是真正的贵妇。 她如此,其他两人,同样如此。 贾蔷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受了许多委屈,入了贾家门儿,你也没享福受用过几天。不过往后就好了……” 凤姐儿没好气道:“好甚么好?往后怕是连老太太都不待见我了。若是……若是今日事再没个结果,我怕连条活路都没有。” 贾蔷笑道:“这你放心,此次贾赦夫妇一定离京,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二房也必须搬离中路院……” 凤姐儿急道:“他们若是往西路院一搬,那和从前有甚么两样?” 贾蔷啧了声,道:“怎会没两样?你那姑母要么回王家,要么入佛庵修行,绝没有再出来祸祸的可能,先生回来也一样。你放心,此事是贾家内务,先生不会多加干涉的。再者,王氏对林妹妹心存厌恨之心,又怎能逃过先生法眼?如此,贾赦夫妇滚蛋了,王氏也滚蛋了,剩下的人,哪个是你的对手?老太太一心希望家族安宁,祸害走后,她也称心如意了。安心,好日子才刚来呢。” 凤姐儿闻言放下心来,又啐了口,道:“说的倒轻巧!” 贾蔷呵呵一笑,看着三张千娇百媚的人间绝色,轻声道:“平儿且不说,你们两人,虽给不了你们名分,但除此之外,我却可以让世上任何人都欺负不得你们,也不会让你们再受任何委屈。家里许多风声,都是我让人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警告一些人,让她们知道,你们是我的人,谁敢欺负你们,就是在欺负我。 我知道会有些流言蜚语,但希望你们不要受此影响。其实对比一下就知道了,看看王氏在贾政跟前,邢氏在贾赦跟前,虽说是夫人太太,却一样的伏低做小,说起话来,好似直不起腰身一样,大声说话也不敢。 她们果真活的自在荣耀?我想不是吧。 你们却不同,我希望你们能永远逍遥自在,活的痛痛快快。瞧瞧香菱,旁个都越活年岁越大,她倒是往小里活。我却觉得,让自己的女人活成这样,是一份荣耀。 香菱如是,你们也如是。 人生短短几十年,一年一年过的飞快,可我并没甚么大志愿,只盼着等咱们白发苍苍时,再坐此地温酒闲谈时,你们能说一句,跟了我,你们这辈子没白活,我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飞凤亭下,三人动容。 当世,何曾有男人会说出这样没出息的话来? 即便是贾赦、贾琏之流,耽于享福受用,连正经官都不去做的人,谈起志向来,一定也是要光宗耀祖的。 可贾蔷,分明做出好大的事业,可却是如此志向,更能于她们跟前坦然。 这简直比世间最动听的情话,还让她们更发自肺腑的感动舒心,更安心。 凤姐儿情动之下,又吃了一盏酒,仗着酒意,看着贾蔷红着脸道:“也不必等老了再说,只你这番话,蔷儿,我这辈子就没白活。” 贾蔷笑着与她点点头,又看向可卿,可卿声音幽幽柔柔,温声道:“我也是如此呢。”俏脸如晕。 平儿不必说甚么,只笑着看贾蔷。 贾蔷哈哈一笑,忽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去安歇了罢?” 三女:“……” 见三人都竖起柳眉来,贾蔷忙道:“你们想甚么呢?你们自去北屋,我回南屋!” 三人齐齐轻啐了口,也不理他胡说八道,起身说笑着下山了…… 天上,一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云彩,轻轻遮住了月亮的脸,似不敢多看这人间才有的精彩…… 第0634章 点四香! 翌日清晨。 山东曲阜,赵府。 书房内,林如海正听着老仆回报青隼诸事,就听有人来报,礼部左侍郎曹叡求见。 林如海微微颔首,让人进来。 待曹叡见礼罢,林如海微笑问道:“子扬见完孔赵氏了?可有定论否?” 曹叡感慨道:“回相爷,已经见罢。这孔赵氏不愧出身圣府啊,实在难得。非寻常妇人可比……”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问道:“何出此言?只因她会背《论语》?” 曹叡正色道:“绝不止此!相爷,您可知,孔赵氏准备如何安置圣人苗裔?” 林如海点点头,道:“倒是听说过一点,无非是耕读传家罢。” 曹叡连连摇头道:“不止如此。孔赵氏愿将衍圣公府所有的家业,包括田产、门铺、园子和京城里的宅第,全部捐献给朝廷。她说她读书虽不多,也不精,却亦知圣人曾言:‘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并说孔族前些年蒙圣恩富贵的忒过了些,不合至圣先师安贫乐道之祖训,故而愿将不合家训之富贵,悉数捐给朝廷,赈济山东乡梓百姓。从今往后,只守着安贫乐道四个字来过日子。 表示孔家不该要许多田和宅子,更不该有许多金银,只该有许多书…… 林相,难得啊!可见此人是真正读透了圣人经义的。” 林如海点头道:“子扬言之有理。这些年来,曲阜圣府之排场,一年比一年大,嚼用耗费惊人。土地兼并之烈,蓄养仆婢之广,令人侧目。若孔赵氏果真能有此心,殊为难得!宫里皇上知道了,必是要赐下诰命来的。” 曹叡忙正色道:“理应如此!其子为衍圣公,孔赵氏自然为衍圣公太夫人。” 衍圣公太夫人的位份,甚至不在诸王妃之下! 再想想赵氏的身份…… 这才真真叫造化! 林如海淡淡一笑后问道:“那……现在可以交接山东诸事了么?毕竟时间不等人呐,子扬你身上的担子,极重。” 曹叡沉声道:“林相,下官昨夜已经连夜将所有卷宗记录在案,今日一早送回京城,下官在礼部任事,已经结束了。”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摆摆手,林家老仆便捧了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有一方大印来,一面蓝旗,和一块令牌。 林如海道:“这便是山东巡抚大印和王命旗牌,子扬,山东大地,两千余万百姓,受重灾颗粒无收需要赈济者达六百万之巨,先前勉强接济了不足三百万,也救济的不足。接下来,山东百姓就都看你的了!老夫自山亭和八县缴获的粮米,未必尽够。这几日缴获的金银也清点的差不多了,你要即刻派人沿着运河去江南采买。另外,不止要赈灾,还要除匪!灾年多匪,虽情有可原,但打家劫舍,残害百姓者,务必要做到除恶务尽,一个不留!山匪不除,则百姓永无宁日!” 曹叡闻言变了面色,迟疑道:“林相,剿匪乃各府县兵备,和山东大营之军务……” 林如海摆手道:“山东虽隶属北直隶,然直隶总督却管不到山东。天下巡抚皆从二品,独山东巡抚正二品,与九大总督平齐。再者,你为封疆,手中有王命旗牌,该行霹雳手段时,绝不可推诿责任。老夫回京后,会奏明皇上,即便不升格山东巡抚至总督位,也该赋予军政大权。山东诸事,你放开手去办,老夫与你同责。” 此言一出,曹叡再度微微色变。 他原是礼部左侍郎,能做到这个位置,身上不可能没有烙印,背后也不会没有后台。 他是当朝领班军机大臣荆朝云的门生,但因出身世代官宦家境殷实之族,所以这些年来,倒不似其他景初旧臣那样贪婪。 况且,礼部原是清贵之处,不至于到处吃拿卡要。 这也是曹叡能得隆安帝赏识,赐王命旗牌,托付封疆的缘由。 但到了这个位置,背后是一定要站着一个能在最顶层引路的后台。 这并不只是靠山,也是表明他政治路线,风向何处吹的必选之路。 谁都知道超然于纷争外最好,最舒适,也最没危险。 但实际上,官场上抱着这种念头的人,都是第一波被干掉的! 原本,曹叡是等着韩彬、李晗等人全部回京后,再认真选择投到哪人门下去。 虽然这批人皆为天子信重的新党巨擘,但到底投谁门下,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却不想,没给他许多选择的机会,林如海就抛来了橄榄枝。 尤其是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有他拒绝的余地么? 韩彬不归,景初旧臣注定垮台之际,满朝上下如今独林如海旌旗招展! 虽然窦现回京后,火力全开,搬倒了诸多高官,但他也只是一杀臣,难立大旗。 因为自古以来,杀臣都难有好下场…… 所以,林如海几乎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又有山东一地的渊源在,现在拒绝,那才是将人得罪死了! 没听人说,回京后要奏明天子,升格山东巡抚为总督? 这种大事上,其实败一人远比成一人容易的多。 那位赵国公打发来的刘将军不就是如此? 还是元平功臣,又有战功在身,可林如海不让他妄动,他都不敢多动一步。 封疆大吏尚且有王命旗牌,可斩佞臣,更何况军机相国手中的天子剑? 林如海果真斩他,回京后便是赵国公姜铎都不会多问一句。 这就叫礼绝百僚之相国! 曹叡若拒绝,林如海当然不会杀他,但只要回京说一句,曹叡不宜代天巡抚山东,那他就不只是丢官的问题了,余生的前程都将断了。 虽然曹叡不能肯定林如海会不会这样做,但他知道,林如海有能力这样做就足够了…… 所以,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下官参见恩相!” 林如海见此呵呵笑着,满意的微微颔首,叫起道:“子扬不必如此,老夫没有荆朝云那样大的规矩,也没何振、罗荣那样大的脾气。好好替皇上办差事就好,京里有老夫在。” 他虽为官数十载,但大半光阴都在扬州盐院。 那一处虽是天下第一流膏腴要地,却毕竟远离中枢,难以培养下臣势力。 这么多年来,也只一个陈荣可堪大用。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非用贾雨村? 如今在景初旧臣中摘选出来不少还算清廉可用的,大半充斥在户部,慢慢调理,如今再选一曹叡,也算是成就一番根基雏形了。 听闻林如海之言,曹叡彻底放下心中包袱,不再多想其他。 他再三感谢后,又道:“恩相,下官巡抚山东,赈济灾民,恢复官场秩序,自信能做到。虽难如恩相弹指平定山东,却也能做到中庸。可兵马之事,下官虽有心,实无力。还请恩相指点方略!” 林如海想了想,道:“这样罢,你且稳住山东大营的鹰击司马,等老夫回京后,即刻奏请皇上,派下一员干将来,提调山东大营,剿灭诸多贼匪。子扬,你只要将手里的钱粮握好,就足够了。” 曹叡闻言,登时恍悟,心中愈发对林如海敬佩不已,最后问道:“却不知恩相,何日回京?” 林如海笑了笑,道:“且等绣衣卫魏指挥使,唱完山东这一出大戏后,即刻就走。这一出大戏唱不好,子扬在山东行事多有不便。” …… 神京,皇城。 大明宫,养心殿内。 隆安帝听完中车府外城总管温重九的奏报后,皱眉道:“还都杀向山东去了?看来,魏永倒没料错。那起子,果真等不得罗士宽、曹祥云、李嵩之流回京。” 戴权笑道:“原都在主子意料之中。” 温重九穿一身大红太监袍,嫉恨的看了戴权一眼后,赔笑道:“万岁爷,其实这些差事,中车府也能做,还能做到更好。就在这神京城内,便能一家一家给那些人破杀干净了!” 隆安帝还未开口,戴权就皱眉道:“这难道不是混账话?主子花了不知多少银子才拉扯起来的中车府,若是连一群蝼蚁都打不破,那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只是,若打打杀杀,少不得要死人……” 温重九抓住机会,立刻冷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万岁爷养了咱们这群奴婢这样久,你还怕死?” 戴权摇头道:“奴婢当然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值当。为了一群杀坯,就坏了主子的大事,那才叫莽撞愚蠢。那些家派往山东的人,虽都是精锐,可未必就是根本。绣衣卫出动足够了,魏永不是废物。再者,山东还有林相爷在。有他老人家在,那些东凑西凑出来的乌合之众,又能成甚么大事?” 这话隆安帝深以为然,微微扬起嘴角道:“林爱卿上回在密折中就说过,要使计搅动山东绿林响马,各处盗匪,争取一战而定之。即便杀不尽,也要尽诛精锐。盗匪乱贼不平,则山东百姓难安。朕亦深以为然!朕已经让魏永听命于林爱卿,想来,区区匪盗草贼之属,又怎是朕之宰辅相国的对手? 对了,贾蔷手下那些人手,可都去了山东?”他忽然想到甚么,眉眼间有些凝重问道。 动用绣衣卫和朝廷大军狙杀绿林草寇,和动用私兵杀伐,完全是两回事。 温重九忙道:“先前随林相爷去了一部分,剩余的没动,有一些昨儿护着宁侯去小汤山桃园庄子去了。” 隆安帝闻言一怔,皱眉道:“现在蜜桃早就过季了,他现在去那做甚么?” 温重九干笑了声,道:“万岁爷,宁侯在那里还种了秋桃,他似乎偏爱吃桃儿……且,宁侯的庄子里,还有温汤。昨儿赶在落日前,宁侯就带着家眷,赶了十来架大车,百余人手护送着去汤山庄子去了。” 隆安帝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冷哼一声道:“他倒会受用!朕这个天子,还要白天黑夜的批改折子,觉都睡不了几时。他先生更是拖着病体,替朕安抚社稷黎庶。他倒好!李暄去了没有?” 戴权忙回道:“回主子,恪和郡王昨儿没去,被皇后娘娘留在宫里说事了……不过,主子,昨儿宁侯回贾家后,贾家可是闹了好大一场。” 隆安帝眉尖一挑,问道:“怎么说?” 戴权便将昨日贾家诸事说了一遍,大体上,几无差错,因为他知道,除了他之外,隆安帝另有耳目,因此不敢弄鬼。 隆安帝听罢,皱眉道:“贾蔷同朕说过,为贾赦请旨去甘肃镇之事?” 戴权忙道:“并未,是宁侯假传圣旨。” 隆安帝瞥他一眼,淡淡道:“倒也并未假传圣旨,只是借了朕的皇威,去唬那起子厚颜无耻之蠢蠹罢。” 戴权忙躬身赔笑道:“是,是。” 他心里有些后悔多嘴,只看隆安帝的脸色,就看得出八成是由贾家事,又想起九华宫皇太后处的事了。 那位太后娘娘,可还是不省心呐,和贾家那起子又有甚么分别? 只可惜,以隆安帝天子之尊,也不能像贾蔷那样,说撕破面皮就撕破面子,肆无忌惮。 说不定,隆安帝还指着看贾家的戏,顺带出一口恶气,过过干瘾呢…… 果不其然,就听隆安帝冷笑道:“先荣国贾代善,人中龙凤,其勇其谋,不让父祖。可惜,虎父生出两个犬子来,太夫人更是糊涂,大房住偏院,倒让小儿子住在中堂,乱了纲常王法!贾蔷这混账,旁的事做的稀里糊涂,根本底线还是有的。 不过甘肃镇的副将岂能授予贾赦这样的废物?去派人告诉他,朕顶多给他一个沙堡屯长。另外,让他早早准备好,去接他先生。林爱卿归京时,他要是敢还赖在那温汤池子里,朕就让人烧几锅开水,让他好好煮一煮,受用个够!没孝心的种子……” …… 小汤山,桃园。 深秋寒露重,早起晨雾。 贾蔷站在半山腰上,伸了个懒腰,看着白雾如云,似天上人间,感叹一声道:“若能长居此间,何等快意逍遥……” 话音刚落,就见从南屋走出一水蛇腰、削肩膀,桃花眼里满是冷笑的俏丫头,听闻此言很是冷笑了声。 贾蔷吃不住,侧眸问道:“晴雯,你笑甚么?” 晴雯哼了声,翻了个白眼道:“爷自然恨不能长住在这里,多快活呀!昨晚百灵鸟和凤凰叫了一宿!” 贾蔷懒得理会,只能放狠话道:“早晚也让你这雀鸟连叫三天三宿!” “呸!” 晴雯红脸啐了口,想骂一句不要脸,可想起昨晚洗温汤时贾蔷同她说的那些话,又忍住了。 随手从门口边摘下狗绳,牵到一边让狗狗嘘嘘…… 贾蔷奇道:“你怎连这活都接?” 晴雯气个半死:“我活该!” 贾蔷甚是喜爱她这娇俏模样,哈哈大笑一声后,转身下山去了。 于尽北处一间茅草屋外叩门,听到里面传来笑声,问道:“谁呀?” 听这声音,是宝琴的声音。 贾蔷笑道:“是我。” 里面传来一阵嬉笑声,过了稍许,方听宝琴又道:“蔷哥哥,这一大早的,你来做甚么呀?” 贾蔷道:“来寻你林姐姐,去散散步。” 里面又一阵笑声,宝琴亦是咯咯笑道:“蔷哥哥,要来见林姐姐,可不能这样简单得了去,林姐姐说,你得唱个曲儿才行……哎哟!” 说罢,“惨叫”了声,显然受袭。 隐隐有斥责“反叛”之声传出,不过未几,又笑成一团。 其实倒不能怪宝琴,如今普天之下,怕只有黛玉一人能让贾蔷这个少年贵胄唱曲儿,还不让他着恼了。 换其他任何一人,都带有作死倾向…… 果然,贾蔷无奈,道:“昨儿我美妙的曲声,还没听够么?” 屋里的娇笑声又大了几分,这次换了声音,只听黛玉啐道:“呸!昨儿分明是你弄鬼!你唱不唱?” 贾蔷转头看了眼从隔壁草屋里出来的探春、湘云,求饶道:“三姑姑、史妹妹她们都出来了,我还要唱?” 探春、湘云没想到一大清早就有这么好顽的事,再一听贾蔷的话登时不乐意了,齐道:“我们就不配听?” 黛玉居然还附和:“极是极是!” 贾蔷哈哈笑道:“好,唱就唱,且听我唱来!” 京剧昆曲他必是不会了,但前世当宅男时,没少听郭黑胖子的京城小曲儿,自忖能学个六七分,因而亮嗓子唱道: “桃花飞舞柳条青,好一个春香女花容。” “会描丹青擅画画,这佳人十九冬,手儿巧好貌容。” “只可惜鸳鸯梦,前世未修成~” 听了一段,屋里屋外的女孩子们简直惊艳! 虽说这曲儿远不及昆曲雅,甚至可以说是粗浅。 可前世口水歌能横行天下,说明通俗易懂好听。 这京城小曲儿的曲调又和昆曲截然不同,听着实在新鲜有趣! “还有呢,还有呢!” 别说探春、湘云起哄,迎春、惜春、尤氏、尤三姐等人,并诸丫头、十二戏官都起了来,一大清早来看热闹,一个个高兴的不得了! 贾蔷环视一周,见她们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心里也高兴,却故意拿捏道:“唱一段差不离儿了罢?我唱曲儿很贵的!” 众人嘻嘻哈哈大笑出声,这时又是黛玉,从门缝里“biubiu”丢出两颗金瓜子来,眉眼灵秀带笑,道了句:“赏你的,快唱!” 众人轰然大笑之余,也有手边有活钱的,或是金瓜子,或是小银锞子的赏。 贾蔷倒也不嫌,一个个收了起来,不过等看到地上居然还有两文铜钱时,登时“怒了”,斥道:“谁丢的两文钱?爷唱的就值两文钱?!想吃白食怎么着?” 一众女孩子们愈发笑的前仰后合,惜春靠在迎春怀里,只叫揉揉肚子,笑的肚子抽疼。 小角儿和小吉祥扭扭捏捏的承认了,是她们一人丢了一枚…… 正热闹时,凤姐儿、平儿、可卿、香菱、晴雯一行听到这边热闹,也从山上下来了。 温汤效果极好,一夜间,凤姐儿、平儿、可卿肤色都白里透红,容光焕发。 这时却没人注意她们,都催着贾蔷继续…… 贾蔷也不惧,又亮嗓子唱了一段: “桃花艳来李花浓,好一个夏香女花容。” “眉清目秀将我打动,天对地,凤配龙,引来俊鸟落在梧桐。” “只可惜年纪小,婚事怎么能成?” 这段凤姐儿听的高兴,笑的眉飞色舞。不过后面又有些失落,也不知是不是在难过我生君未生…… 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最早见于前朝嘉兴人项元汴的笔记《蕉窗杂录》中,到周玄暐的《泾林杂记》一书,关于唐伯虎与秋香的故事更为详细,基本上形成了“三笑”的雏形。 所以,众人对唐伯虎三笑点秋香的故事并不陌生,戏台上也看过,但这样好听的小曲儿,倒是头一回听。 “桃花引来小黄蜂,好一个冬香美了貌的女花容。” “明眸皓齿秋波动,这佳人喜盈盈,桃腮粉面臊的通红。” “只可惜月下老,他未给牵红绳~” 贾蔷这回不用催,又唱了一折,众人听的皆惊喜,十二戏官听明白了音律,忙从屋里取来家伙事,吹拉弹奏,居然伴起曲儿来。 “秋中魁首香中王,为了秋香我费尽了心肠。” “虎丘山大闹云岩寺,追舟寻美醉颠狂。” “皇家解元伴了书房,堂堂的斯文我面上无光。” “今日里得入鸳鸯帐,我与你三笑姻缘配成双,我与你三笑姻缘配成双!” “好!” “好好!” 在众人叫好声中,黛玉、宝钗、宝琴三人方从茅草屋里开门出来。 一个个笑颜如花,美不胜收。 黛玉盈盈星眸望着贾蔷,抿嘴笑道:“还成,没白赏。” 贾蔷哈哈一笑,道:“你喜欢听就好,改明儿还给你唱。” “咦~~~” 众姊妹嫌弃起哄,贾蔷无所谓,黛玉却羞红了脸,不与他多说。 正这时,李婧从外面走了来,受气氛感染也笑了起来,对贾蔷道:“爷,外面恪和郡王、尹家五爷、万宝楼的齐筠齐大爷,还有贾雨村和大理寺卿陈荣之子陈德求见。” 贾蔷闻言,点点头,同黛玉等人道:“来了不少人,我去去就来。” 黛玉忙笑道:“自去忙你的就是,我们自顽我们的。” 贾蔷哈哈一笑,转身随李婧阔步离去。 只是好奇,贾雨村,他来做甚么? 第0635章 只能委屈宝玉他娘了…… 草堂前厅。 贾蔷进来时,就听到李暄坐在主位上骂骂咧咧,看到他进来,更是怒发冲冠:“好下流种子!今日本王必要斩你!” 贾雨村、陈荣之子陈德见之,都唬的变了面色。 齐筠也微微愕然,神情肃然。 贾蔷却好似没看到一般,只甩了根中指出去后,问尹浩道:“五哥怎么来了?” 尹浩微笑了下,道:“你先忙其他,我们不急。”又拉下想要去和贾蔷拼命的李暄,劝道:“你安生点罢。” 贾蔷点点头,问齐筠道:“德昂又怎么了?” 齐筠苦笑道:“京里如今新来了不少衙内,脾气不大好,到万宝楼来典当宝贝,开的价实在太高了……” 贾蔷“唔”了声,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明儿我在西斜街会会他们,你一起来,一并解决了。” 齐筠闻言,抱拳一礼后,转身离去。 贾蔷再看向贾雨村,问道:“你又是甚么事?” 贾雨村先看了眼李暄,然后沉吟稍许,道:“宁侯,下官此次前来拜会,一来是听闻宁侯为歹人陷害,落入诏狱,故而……”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贾蔷不耐烦听这些哈拉,直言道。 尹浩抽了抽嘴角,陈荣之子陈德更是目瞪口呆。 贾雨村他也知道,太仆寺卿,堂堂三品大员啊! 李暄却觉得有趣,哈哈大笑数声,不负荒唐之名…… 然而贾雨村虽面色涨红了下,却仍未拂袖离去,反而坐正了身体,沉声直言道:“侯爷,这几日吴阳侯孙万千相逼太甚,逼着索要军马!可下官在太仆寺发现,这些年口外牧场上的军马,大都优先供给九边。就算送京中一些,也早早瓜分完毕。再者,还要供给后妃、亲王、公主并朝廷大员应给车乘者,视品秩而颁之。眼下哪里还有军马可供给?” 贾蔷不解道:“孙万千这个时候急着要军马做甚么?” 贾雨村不知,李暄倒是嗤笑了声,道:“还不是你先生再加上魏永南下,带走的骑兵太多了,把兵部那点余存都掏空了,昨儿爷还听我大哥说了一嘴,他也在头疼……如今吴阳侯掌着兵部,十二团营都寻他要马,他给不出,这个位置就如坐针毡。那十二武侯、伯爷哪一个是好脾气,一个个都是丘八大爷,差点打破兵部。我大哥都劝不住……总之,倒也不是故意难为太仆寺。” 贾蔷闻言心里有数,问贾雨村道:“太仆寺怎么连军马马场都管着?不该分给兵部么?” 贾雨村苦笑道:“若是下官能做主,早让他们接去了。可……” 贾蔷奇道:“既然马场在太仆寺手里,那马场上的马呢?” 贾雨村还是答不上来,李暄却知道些,幸灾乐祸的哈哈笑道:“姓贾的都是倒霉催的,马场当年可是肥差,如今在口外马场上管事的,也多是各王府的门人,多是皇亲国戚。太仆寺敢苛勒哪一个?哪些宗室老王拄着拐杖还不打破他的头?” 贾蔷有心不管这摊子烂事,可贾雨村是林如海要用的人,没法往外推,便道:“行了,你回去罢。公事公办,派人去马场严查。你一查,那些人自然会怕,想办法搜罗马匹出来,应付差事。你把这关过了,回头想办法把军马马场交还给兵部,让他们自己去管……等先生回来,想办法办就是。” 见贾雨村仍有些不放心,贾蔷不耐烦道:“果真有人仗势打上门来,你派人来寻我!” 贾雨村等的就是这句托底的话,再三感谢后,匆忙离去。 李暄提醒道:“你就不怕他打着你的旗号乱来?这忘八爷瞧着不像省事的,别坑了你。” 贾蔷摇头道:“他不敢。” 贾雨村知道贾蔷对他的态度,但他心里又有大抱负,怎舍得糟蹋前程? 贾蔷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相待。 且此人鹰视狼顾,脑后生有反骨,有仇怨也多记在心里,等待时机,不会无知的在这时候做手脚。 李暄见他有数,也不多说,看向最后一人。 这年轻人和他们一般大,可在他们跟前,却拘谨的厉害,规规矩矩的放不开。 贾蔷却比先前态度好许多,笑道:“子端,早听师叔说过你几回了,扬州时你不在,在金陵读书。如今来京里,你这会儿才来见我?” 陈德忙起身,赔笑道:“父亲多次将侯爷比作麒麟,将我比作……比作泥猪癞狗,让我等闲不要打扰侯爷……” “噗!” 李暄一口茶喷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盯着陈德看,发现这人的确胖些,再一看,好似的确是个猪头,愈发好笑。 陈德被笑的满面臊红,无地自容。 贾蔷“嘶”的抽了口冷气,上前从桌几上拿起李暄刚放下的帕子道:“王爷快擦擦口水。” 说话间,竟将那张大笑的嘴给堵住了。 “咳咳咳!怄!” 李暄闭嘴干咳几声后又干呕了下,冲起来要去殴打贾蔷,好歹又被尹浩劝住。 陈德算是开了眼了,却也愈发不敢随意放松。 不是他满身乡土气,没见过世面,正是因为见过世面,才不敢乱来。 想当初,身为扬州盐院侍御史公子,在金陵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贵公子。 尤其是在林如海无子的情况下,陈德能和江南甄家甄頫公子坐而论交! 所以他再清楚不过,衙内权贵圈子里,虽无明文规定,但甚么样的人能和甚么样的人顽,眼里有甚么样的人,其实有极森严的等级划分。 这种划分不是没有道理,贾蔷若不是开国豪门出身的侯爷,若不是林如海的弟子兼未来的东床佳婿,他还真未必能和李暄在一起顽。 而当初在江南能不将任何权贵公子当做不可高攀的陈德,进京之后,地位暴跌。 一个大理寺卿,当然是当朝重臣。 但当朝重臣却远不止一个,且除了朝臣外,还有宗室诸王,皇亲国戚,武勋亲贵等等。 别说宗室王公,随便一个侯伯站出来,都是超品贵胄,远在三品之上。 若让他来选,陈德更愿意他老子一辈子在盐院衙门当御史…… 陈德规矩站着,说明来意道:“父亲打发我来问问侯爷,林相爷何时回京?父亲好出城相迎。” 贾蔷想了想,道:“应该快了,具体我还不清楚。不过等人来报后,我打发人去告诉师叔,让师叔不必着急。还有旁的事么?” 陈德摇了摇,道:“父亲知道侯爷繁忙,让我问完后就早早回去告知,不可多扰。” 贾蔷哈哈笑道:“回头见了师叔,非得揪他两根胡子不可!” 李暄也跟着又笑了起来,讥讽道:“人家心里明白,怕人儿子跟着你学坏了!一天不学好,还大街上杀人,啧啧啧!” 贾蔷懒得理会,对陈德道:“罢了,往后相处时日久了,子端你就知道我是甚么人了。师叔……师叔在扬州时就小心谨慎,甚么事都必是要亲历亲为。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先生最放心的就是他。今日不留你了,等先生回来后再聚聚罢。到时候我再问问师叔,怎么得罪他了。” 陈德慌忙解释了番后,就告辞离去了。 等外人都走后,贾蔷呼了口气,坐下海喝了口茶,看向二位奇怪道:“你们俩这样一大早来做甚么?” 李暄冷笑道:“外面风言风语那么多,我和小四自然过来替子瑜查看查看!” 尹浩忙道:“不要乱说……”继而对贾蔷道:“是这样,这几日马车往外出的速度大增,增的有些不正常,我和王爷就来问问,是不是扩大各地的作坊?再有,催着漕运多往这边送一些。另外,我听说京城有几家车坊,开始咂摸着仿制马车……” 贾蔷闻言想了想,笑道:“扩大规模增产,是肯定要办的。不过也别指望一时就能扩大的了,怎么着也得几个月光景……至于为何马车卖的速度突然大增,官场上那一套,你们还不知道?”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随即都玩味起来。 李暄笑道:“爷一个王爷的马屁没人拍,你先生立下大功,消息刚传回来,那些人就动了心思,拍上去了,这球攮的上哪说理去?” 上哪说理? 其实道理很简单,李暄的身份自然比林如海贵重。 可也只是贵重,真论起实权来,却远远不及。 林如海乃礼绝百僚的宰辅之臣,握着多少人的命运?动一动笔,批一张条子,就能让人鸡犬升天…… 所以,这边势头刚刚有大兴之相,那边官场上的人就开始纷纷贴上来了。 上门送礼这种低级手段,自然没用,因为谁都登不进林府大门。 且林如海只一女,他们的诰命又没资格讨好。 好在,这位炙手可热的相爷还有一个当儿子一样培养的弟子。 贾家的马车独一份,甚么都不用说,乘坐这样的马车让林如海看到,就是一种善意。 在官场上,其实有这样一份善意,很多时候就有出其不意的好处。 也就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贾家名下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不管在前世还是今生,权和利二字从来都是孪生的,不然懂王为何死也不肯搬家…… 想通这个道理后,李暄还挺高兴,道:“罢了,这种好事,爷也不计较他们有眼无珠了……那这么说来,其他人家仿制也不怕?他们要是降价卖怎么办?” 贾蔷摇头道:“这手艺哪里又那么好仿制?里面有不少看起来很小的名堂,实则很关键,二三年内他们别想摸透。真要摸透了,想大规模造车,又得折腾二三年,没一些家伙事儿,纯用师傅手工打磨,工钱都得赔死他们。” 李暄算了算,道:“二三年、二三年,两个二三年就是四五六年……那等四五六年后,他们造出来了呢?” 贾蔷呵呵笑道:“果真这样赚上四五六年,咱们早就一人挣下一座金山了,还想永远吃独食儿?再者,咱们对作坊的师傅大方些,让他们不断钻研揣摩,把马车做的越来越舒适,这份买卖就能一直做下去。” 李暄看着贾蔷啧啧道:“都道无商不奸,贾蔷,你可真奸呐!” “还有事没?没事一人背一箩筐桃回城罢!” 贾蔷送客道。 “球攮的!” 李暄笑骂了声后,道:“是这样,本王王妃邱氏家的老祖宗明儿过生儿,想请你这当红的去捧个场……” 贾蔷“哎哟”了声,道:“不巧,明儿我有要紧的事,实在对不住王妃了!” 李暄面色不善道:“爷倒不知道,你明儿有甚么要紧事?带着一群内眷在这当神仙?” 若不是为了这事,他怎会一大早来这?没想到贾蔷居然不给面子! 贾蔷答道:“明儿庄子里杀猪啊,上好秋膘的……哎哟我草!” 话没说完,李暄一头扑杀而来,贾蔷差点被撞翻。 李暄骂道:“好好好!爷也不管此事了,现在回去就跟王妃说,你明儿要在庄子里看杀猪,没空给她祖母过生儿!对了,杀的还是老母猪!” 尹浩这样沉稳的,闻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暄怒说完又自觉失言,只斜眼觑视某人。 贾蔷呵呵笑着道:“我记得,王妃之父是内务府广储司郎中?肥缺啊。我带甚么礼去?” 李暄闻言脸色这才缓和稍许,哼哼道:“不用考虑爷的体面,不过怎么说你也是豪富,刚从母后手里接过百万两银子,除了爷的,也是一等一的巨富。若是礼轻了,爷无所谓,只怕你将自己的体面丢尽了。” 贾蔷哈哈笑道:“王爷无所谓,那我就更无所谓了。五哥,你去不去?” 尹浩有些小高兴,道:“我下午就要去沧州,让那里的作坊加大产量,另外,让人注意防范有人偷师。” 贾蔷颇为羡慕道:“你省下一大笔,至少三十两!” 李暄垮起一张脸,饱含忧愁的怒火的目光看向远方…… 尹浩劝贾蔷道:“你少惹他些,不如就送一架马车给邱老夫人罢。” 贾蔷点点头,笑道:“好罢,就给王爷一个体面。” 李暄闻言,眼睛登时灵动了些,看向贾蔷挑起眉尖提醒道:“咱们原有规矩,除了给我父皇、母后、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还有林家、贾家几个至亲送外,其余的再送,谁的礼谁掏银子!” 贾蔷呵呵笑道:“几百两银子而已……不过吃完席我不能多待,还要去会馆擂台上,会会元平功臣那些忘八。新进京的那一批,很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儿去教教他们京城规矩。” 李暄一听,眼睛登时亮了…… 真当愿意去邱家吃劳什子宴席?内务府的官儿,说到底不过是天家的家奴而已。 要不是邱家太夫人给太后梳过十年头,邱家根本没资格和王府结亲。 “那行,明儿爷也不吃宴席了。爷不看着你,指不准你又要杀人,这可是大事!” …… 荣国府,荣庆堂上。 贾母、贾政、王夫人、薛姨妈俱在,宝玉也在。 堂下站着一人,却是贾代儒之孙,贾瑞。 贾母看着贾瑞道:“瑞哥儿,让你这回南下往山东跑一遭,原是没法子的事。蔷哥儿和家里大人置气,我们说伏不得他,就只能请他先生来管教。如今你琏二哥又不在家,宝玉还小,族中数来数去,也只你是最好的。你可愿跑这一回?” 贾瑞闻言,干笑了声,想有心说不,可看到贾母身边几前摆放的那五个银光湛湛的元宝,吞咽了口唾沫后,终究还是犹豫道:“孙儿自然愿意为老太太出力,只担心让族长知道后怪罪加责……” 贾母笑道:“你跑腿子送个信,加甚么责?再说,你祖父教过他,算他启蒙先生,总要看你祖父一些薄面。且你又不知道信里写的是甚么,不当紧。这二百五十两银子,便是你的盘缠。花不完的,也都归你,不让你白跑一遭。” 贾瑞闻言,左思右想片刻后,点头道:“那好,老太太开了口,我不能不答应。” 说罢,便上前从宝玉手中接过信,又接过那五个让他心动的银元宝。 见其难掩贪婪模样,宝玉也快压抑不住鄙夷之色了。 贾瑞接过银子和信后,当即告辞,又从前面领了马,回家告诉了贾代儒一声后,便在林之孝等人的注视下,出城走了。 荣庆堂上,贾母长叹息一声,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贾政,有些心疼道:“你也无需想太多,我虽有些偏心于你,可难道果真不知轻重?之所以一直让你们住在荣禧堂,是因为你大哥……实在是不成器!这个家业交到他手里,迟早会招惹来大祸!为了这个家业,委屈你了。” 听闻此言,王夫人的眼睛登时一亮。 心里对贾母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想了一天一宿,也没想出破局之法,没想到贾母能从这点来理论! 果不其然,有了这个台阶下,贾政脸色也好看许多,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过往如此也则罢了,如今大老爷要去甘肃,大房只余凤丫头和琮哥儿,凡事皆有母亲做主。总之,二房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住国公府了。” 此言一出,王夫人就开始落泪,贾母摆手道:“此事我自有一番道理,信里也和如海说明了。正是因为大老爷、大太太要送去甘肃镇,所以你们才离不得。不然,这国公府又让哪个去操持?” 王夫人闻言,感动坏了,原先压在心里对婆婆的不满,也都散尽了,对贾政道:“老爷,非我贪恋国公府富贵。只是咱们侍奉老太太这么些年,老太太也说过,必是要和咱们一起过的。难不成,老爷还想看着老太太临老了,还要搬离过了一辈子的荣庆堂?即便老太太留在这里,可国公府空落落的,宝玉也随咱们走了,老太太膝下竟无一儿孙在,又岂能受得了?” 贾政闻言,难为的说不出话来,只一张嘴颤着,昨日的屈辱,让他几不能活。 他实在想不出,还要甚么勇气住在这里,又该怎么面对贾蔷…… 见贾政连眼泪都落了下来,贾母心疼道:“你放心,蔷哥儿天不怕地不怕,总还是敬畏他先生的。如海是个明道理的,难道果真能看到国公爷的儿子都活不下去?断不会的。” 贾政痛苦的摇了摇头,道:“虽如此,那位……在此事上,未必会听妹丈的。不给他出一口恶气,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贾母担保道:“你放心,此事我自有打算。总之,你们往后从中路院搬到西路院,其实你们住在中路院,也未曾住过那荣禧堂。宝玉他娘还不是每天在荣禧堂东侧那三间小正房里过?西路院有的是套院宅子,空在那也白空着,你们住进去再合宜不过。” 王夫人正寻思着,贾母说的自有打算是甚么打算,拿甚么消贾蔷之怒,又忽听此言,忙表态道:“极是,原也不是慕奢华日子的,莫说那三间小正房,老爷不在时,我都在东面的耳房歇了。” 贾母笑了笑,对贾政道:“经历这一遭后,我想往后再也没人和那孽障起龃龉龌龊了,他好端端的,还会再欺负人?你且别急着搬家,我自有我的道理。” 贾政闻言,长叹息一声,摇摇头后,转身出去了…… 贾政走后,贾母问王夫人道:“舅家老爷可派人送信来说甚么了?” 王夫人面色有些不自在,摇头道:“只问我愿意不愿意回王家,我自是不会回的。我是贾家媳妇,怎好回王家?” 贾母笑道:“原该如此。” 看着贾母这样的笑意,王夫人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心里愈发好奇,贾母在给林如海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甚么? …… 等王夫人、薛姨妈退下后,鸳鸯搀扶着贾母回到碧莎橱去歇息。 昨晚,贾母也是一宿没睡。 贾母歪在炕上,鸳鸯拿着美人捶轻轻的替她捶腿,过了好一会儿,原以为贾母已经睡下了,不想却听老太太忽然开口道:“丫头,你说,我这般对待宝玉他娘,等宝玉懂事后,可会怨恨于我?” 鸳鸯闻言面色一变,忙道:“断不会!” 贾母闻言却是不信,缓缓睁开眼,道:“怎就不会?若是我,则必会深恨呐!” 见贾母眼中的哀色,鸳鸯想了想,犹豫了稍许才道:“老太太,许是我想左了,不过奴婢瞧宝二爷这些年,觉得他虽是有孝心的,可这孝心……只要太太一直活的好好的就好,不缺吃穿嚼用,至于在哪里活着,他未必关心在意。毕竟,对二爷来说,只要有姊妹们陪伴,他一辈子不出门儿,不见人,反而是欢喜的。” “……” 沉默片刻后,贾母定了心,点头道:“如此,便只能委屈宝玉他娘了……” 第0636章 湘云:我先摘了你的桃吃! 小汤山,桃园。 草堂前厅。 贾蔷看着站在面前点头哈腰的贾瑞,和他捧在手里的信,心里一时觉得有些恶心。 也不知是恶心西府那些人,还是在恶心贾瑞。 他沉吟了许久,就在贾瑞愈发惴惴不安,担忧是不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时,就听贾蔷淡淡叹息一声,道:“难为你了,不过老太太也是想的简单了。如今山东饥民遍地,盗匪如毛,你单骑入山东,怕是走不出百里就要丧命……” 听闻此言,贾瑞半条魂儿都差点吓飞,忙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贾蔷摆手道:“既然收了老太太的银子,你自去便是。我打发四个亲卫护送你,尽早见到先生……”见贾瑞还是不敢,他不耐喝道:“收了银子,就必须去。” 贾瑞见事不可挽回,只能认栽,又将信扬了扬,问道:“家主,那这信……” 他觉着,贾蔷必是要过目一番的。 不想贾蔷却摇头道:“我不必看了,这是写给先生的,先生看过后,自有公断。” 即便贾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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