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然也要去。” 贾蔷哈哈笑道:“先把差事办完再说……” 李暄嘿的笑了声,却勒了勒缰绳,将黄骠马靠近了贾蔷稍许,压低声音道:“贾蔷,云家那边你准备甚么时候去办?可别迟了,万一那姑娘害了相思病,想爷想的茶饭不思,觉也睡不着,可怎么得了?” 贾蔷气笑道:“不是我不去,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去把那位云家姑娘给弄出来。王爷,这可不是儿戏!” 李暄急道:“怎么想不出?你家皇贵妃对云家贵人很不错,想来云家不会不知道。你上门去讨要,云家不可能不给!果真落不下脸来,寻云家家主去暗示,他家也一定会给的。贾蔷,此事办成了,爷保证,送你三个极品乳娘!” “放屁,少扯臊!” 贾蔷气骂道。 李暄嘿嘿一笑,道:“这样,你若应下此事,爷在内务府给薛家那个大傻子寻一个好差事,也省得他整日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蹿,如何?” 贾蔷迟疑了下,道:“王爷准备怎么安顿云家姑娘?你要是始乱终弃,或者回头让王妃给弄死……那我可不办这缺德事。” “狗屁!” 李暄骂道:“你当爷是甚么人?再怎么样,爷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更何况还是喜欢的女人!之所以不能接回王府去,是因为云贵人的干系,辈分不对,偏这个还是云贵人的姐姐……父皇要是知道了,怕是能一手捏死我……爷不是同你说了么,在你家附近置办一套宅院,有你照看着,爷还放心点。不过,爷不在的时候,你不许去。” 贾蔷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 说话间,到了分岔路口,李暄叮嘱了声:“快点啊!” 随后就带人回王府去了。 贾蔷亦带人往西城而去,却并未直接回宁府,而是去了薛宅。 …… 宁府后街,香儿胡同。 薛姨妈宅。 贾蔷撩起半旧的红紬软帘进来时,屋内竟只宝钗一人在。 贾蔷都不好落座了,问道:“怎只妹妹一人在家?” 宝钗正在炕上做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儿,身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如水杏,肌肤若雪。 听闻话声,宝钗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了眼,见是贾蔷后,忙起身笑道:“蔷哥哥怎来了?我妈被老太太叫了去抹骨牌了,这会儿子还未回来呢。我哥哥也出去了,说是和一个叫冯紫英的吃酒去了,也还未回来……”一面说,一面也悄悄打量着贾蔷,见其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服,腰悬宝剑,脚踩蓝缎织龙纹套皂靴。眉目清秀俊逸,面如冠玉,而身量笔挺如松,不乏英气,她最后笑道:“蔷哥哥有事?快坐罢。” 贾蔷迟疑了下,还是挨着炕边坐下,见宝钗去桌边斟茶,道:“方才遇到莺儿,她也未说只妹妹一人在家。” 宝钗抿嘴笑道:“莺儿挨过你的训,素来怕你呢。” 说着,端茶过来,让与贾蔷。 一股幽香近来,贾蔷笑了笑,接过茶水后吃了口,也就放在炕桌上了,奇道:“我多咱训过她?她是你的丫头,要训也该你训她才是。” 宝钗笑道:“是因为香菱的事,原是她误会了,后来我是训了她。” 贾蔷想起来,笑道:“香菱那会儿才被薛大哥送给我,晚上服侍我休息,其实甚么也没干……早起我出去晨练,回来就见莺儿在揪打香菱。也是看在妹妹的面上,才没揍她。” 说起此事,宝钗俏脸微霞,摇头道:“我哥哥做的那些事,实在不知如何去提。蔷哥哥来寻我哥哥,是有事么?” 贾蔷点点头道:“刚从宫里回来,眼下内务府有些好差事,就想来问问薛大哥,可想去内务府当差。马上就是要大婚的人了,总是在外面晃着,也不是正事。能有个差事在身,姨太太和宝妹妹也放心些。不过薛大哥既然不在,我回头再来问罢。” 宝钗闻言,清明的眸光怔怔看着贾蔷,直到看着他就要起身离去,莫名慌乱起来的心里,满是她哥哥说过的那些话,待贾蔷含笑离去时,脱口而出道:“蔷哥哥,等等。” 第0688章 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 “怎么呢?” 贾蔷回过头来,看向宝钗。 宝钗俏脸羞红,她也不知怎地,就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一句。 心里自恼,也怪薛蟠成日里乱说话,宝钗强笑了声,轻声道:“没甚么,只府上没人,蔷哥哥要多保重自己呢。” 贾蔷呵呵笑了笑,看着宝钗素来端庄的脸上满是娇羞,他忽地想到一段话,脱口而出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哎呀!” 宝钗本来若雪般白皙的肌肤只是桃花粉腮的浅红,听了这话后,登时满面通红,嗔了声:“蔷哥哥!” 水杏眼里满是羞怪,怪他不该出口轻浮。 贾蔷亦是嫩脸一红,不过随即恢复,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一个骚客形容一个美丽女孩子的。” “还说!” 宝钗俏脸红的惊人,跺脚嗔道。 说甚么美丽的女孩子,真是……骚客! 宝钗自觉脸上热的快要烧起来了…… 贾蔷也觉得屋内气氛越来越热,不过也不好就这样走,他笑着解释道:“宝妹妹别误会,我可不是登徒子,只是单纯的赞美。另外,你清减太多了。可是有甚么心事?” 宝钗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抿嘴笑道:“并没有甚么呢。” 贾蔷目光柔软,看着她道:“人生总是会有好有坏,有幸运的时候,也有些不幸的时候。譬如有的人生的极好,可身体不好,血脂有些高……有的人生的普普通通,甚么都平平无奇,但却能无忧无难的长命百岁。哪有十全十美的?其实你还算幸运的,日后在国公府里当差。说是当差,可子瑜那性子,哪里需要人服侍?到时候还是在家里,和姊妹们顽笑便是。” 宝钗闻言,杏眼盈盈的望着贾蔷,好笑道:“岂有此理?我是郡主的女官,岂有不尽心服侍的道理?蔷哥哥又说笑。” 贾蔷眉尖轻挑,道:“说笑甚么,是真的。我和郡主也说过几句,她并不在意。宝妹妹,先前你同我说过,想清静几年,这当然很好。世事浮华,人心也浮躁的很,能自省己身,清静冥思,是很有意义的事。但也要果真能心静才好,不然只一个人苦在心里,日益消瘦,岂是闹着顽的?若如此,你还是别清静了,该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的好。” 宝钗不知不觉中红了眼圈,却也不自知,仍笑道:“我何时闹腾过?倒是原先云丫头在时,林妹妹在时,还算热闹。如今这一年来,一直清静着呢。且清减些也不当紧,先前是有些胖来着……” 贾蔷笑道:“那怎能叫胖?那叫丰美!都是一色的瘦子,又有甚么意趣?” 宝钗刚刚平复了些的面色,又瞬间涨红,咬牙道:“等林妹妹回来了,蔷哥哥可敢当着她的面再说一回?” 贾蔷笑道:“这有甚么不敢的?当然,最好不要……” “呸!” 宝钗忍不住,娇声啐了口。 贾蔷哈哈大笑,笑罢,二人目光自然触碰在一起,却不似往常那样分开。 宝钗很美,温柔娴雅,清丽无双。 她的眼神很清澈。 清澈的,让那丝丝情意都无处藏身…… “都会好的。” 在微熏的气氛中,贾蔷看着宝钗,柔声说道。 宝钗面上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终究多有遗憾…… 她哥哥荒唐,行事糊涂,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屈身为妾罢。 这不只是她自身的事,也事关薛家门楣和体面。 其实,便是孤独终老,也并非不可。 她心中,原本便是轻离别淡生死的。 纵然有这一把情丝在,埋在心底就是。 贾蔷看着宝钗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杏眼中的暖色也恢复了清淡,他也是为难。 若当初没有尹子瑜这一出,兼祧妻许给宝钗,也未尝不可。 钗黛双全,亦是佳话。 可世事终是难两全,到了今天这一步,贾蔷纵有诸般奇才,也难得双全法。 且宝钗不是可卿,可卿落到那个处境,便是没有名分,也甘愿跟着贾蔷。 可宝钗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绝无可能自甘堕落与人为妾…… 正当气氛逐渐冷却下来,忽地听门口处传来一道做作的长叹声:“唉!” 二人唬了一跳,忙向门口方向看去。 就见薛蟠顶着好大一颗脑袋,满身酒气的走了进来。 宝钗担心薛蟠乱说话,让人下不来台,连忙赶人道:“哥哥吃多了酒,快去屋子里躺着去罢。” 薛蟠摇头晃脑道:“不解了这桩心事,哥哥夜夜难眠呐!” 宝钗闻言扯了扯嘴角,还夜夜难眠,她每天早起,在抄手游廊都能听到薛蟠的鼾声如雷。 若不打发丫鬟去叫起,他能睡到下午…… 果不其然,就听薛蟠又开始满嘴胡言起来:“蔷哥儿,你和天家关系那样亲近,又立下那么多大功,将来封国公是肯定的,那还有没有可能封王?” 贾蔷好笑道:“那或许有些难……”封国公都不知猴年马月去了,更何况封王? 没有灭国之功,想都不用想。 薛蟠急道:“你这样大的能为,不比北静王强多了,他都能封郡王,你封不得?”说着,还拼命朝贾蔷挤眉弄眼,好似一旁宝钗看不见一样…… 贾蔷认真想了想后,摇头道:“基本上,没甚可能。” 见薛蟠大急,急眉赤眼的,贾蔷又笑道:“不过若是日后海外占得一片天地,当个番王倒是有几分可能。” “嗨呀!着啊!!” 薛蟠大喜道:“番王也是王啊!我都打听过了,一个郡王,可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四个庶妃!番王怎么也抵得上一个郡王了罢?到时候,林家姑娘,侧妃,尹家郡主,侧妃,我妹妹,正妃!” 贾蔷:“……” “哥哥!!你再胡说!” 宝钗羞恼斥道,脸色难看。 薛蟠唬了一个激灵,又见贾蔷目光也不善,一拍大脑袋赔笑道:“错了错了,是林家姑娘正妃,我妹妹侧妃!这总行了罢?这侧妃,可不是妾室,正经要录入宗室玉碟的!哈哈哈!蔷哥儿,我为了我这妹子,也算是绞尽脑汁了。也不盼着你称皇称帝,你自己也说了,当个番王问题不大,是不是?出海寻个土山插个旗就可以了…… 蔷哥儿,我可是早早就把妹妹托付给你了,那会儿尹家郡主连影儿都没有!你也答应过我的,你可别想赖账! 所以,你俩也别再难为情了,要我说,也别拘泥着非等日后成为番王。这过日子,高乐着就好,早早圆房才是正……诶诶,妹妹别推搡我啊,等我说完!你们现在就可以过日子了,不然日后非得后悔,浪费大好光阴呐!妹妹……” 薛蟠说的高兴,嘴上愈发没把门儿的,再说下去,说不得连外甥都要说出来了,被羞的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的宝钗强推了出去,又紧紧关上了门。 回过头来,方又觉得不对,怎还有一个没走…… 她反倒把两人反扣在里面了。 反应过来后,宝钗忙去要打开门闩,只是刚背过身去,就感到后面贾蔷上前一步,从后面将她抱住…… 宝钗身子瞬间紧绷,颤声道:“蔷哥哥……” 听到这哽咽声,贾蔷握住她的双肩,让她转过身来,看着她道:“薛大哥说的对,总有解决的法子。人生苦短,又何必委屈自己?看着你清减成这样,我心里也是心疼。是想我想的么?” 宝钗本来都在落泪了,听闻此言后,一下用双手遮面。 她毕竟善良,害怕当着贾蔷的面笑出来,会伤了他的自尊…… 见她如此,贾蔷嘴角弯起,道:“也难怪你害了相思,其实我也是……” 宝钗顿了顿,不过依旧没将手放下。 贾蔷继续道:“薛大哥方才说他失眠,其实也才是真正的夜里睡不着觉,成宿成宿的……” 宝钗双手轻轻分开一条缝隙,看着贾蔷声音轻不可闻地问道:“怎么呢?” 贾蔷叹息一声道:“宝妹妹,你不知道我的苦……正所谓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呐!” “噗嗤!” 宝钗一下又用双手遮住了脸,双肩抖啊抖啊抖。 “咦,宝妹妹你怎么了?” 贾蔷轻轻拍了拍宝钗的肩头,关心问道。 宝钗忙往后退两步,放下手来嗔视贾蔷,啐道:“蔷哥哥,你好不要脸!” 男女授受不亲,怎敢又抱又摸! 不过宝钗也不是矫情不知好歹之人,知道贾蔷说这样肤浅可笑的话,原就是为了逗她开心,她心里还是很领情的。 贾蔷目光轻柔的看着宝钗,微笑道:“为了你们能开心快乐的生活,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脸?” 宝钗闻言,心头一震,黑白清明的杏眼望向贾蔷。 旁人说这样的话,她自不会信。 可是贾蔷不同,他是真正经历过几回生死的,究其缘由,便是为了黛玉,或是她父亲林如海…… 而他为了她哥哥,也是做出了许多努力。 若无贾蔷,薛家丰字号怕要被那些蛀虫们贪个干净。 非如此,她哥哥薛蟠虽是直性子,却也不是大傻子,会将她往火坑里推? 当初为了她不掉入二皇子那个深渊,贾蔷不惜去尹家求人情,入宫请皇上收回旨意…… 她信他这番话,他也一直这般做着。 只是…… “蔷哥哥,这二年,我想好好清静些时日。服侍陪伴好郡主,所以……” 宝钗话未说完,惭愧的低下了头。 她实在无法面对许多人,许多事。 贾蔷呵呵笑道:“没关系,重要的是你放下心中负担,知道你日后的人生有了着落,而且是好着落就是。至于时间嘛……干脆就如薛大哥所言,待我在海外打下一片封地,当个番王后罢。想来,也不过三五年的时间。” 宝钗闻言,抬眼望向贾蔷,虽未出声,目光中惊诧之意却也明白:这么久? 贾蔷又上前一步,在宝钗俏脸滚烫中靠近,在她耳边轻声道:“便是为了你,我也要在海外打下一片江山,送给你!” 宝钗从未听过甚么情话,但她以为,这便是世上最美也最动人心弦的情话! 以至于,让从来内心冷静清淡的她,此刻竟奋不顾身,投入眼前人怀中,并紧紧相拥。 苦楚多时,今夜一扫凄然。 “这是在做甚么,下流的孽障,一脸的奸笑,不似好人……” 忽地,门外传来薛姨妈的声音,宝钗唬了一跳,忙从贾蔷怀中挣脱,面红耳赤,慌的不知所措。 不想贾蔷又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有我在。”说罢,竟还在她发髻上轻轻吻了吻。 宝钗如遭雷击,差点软倒在地…… 门外传来薛蟠奸笑声:“嘎嘎嘎!妈,蔷哥儿在里面和妹妹说话,妹妹把我推搡出来,还把门反扣了,这会儿已经半个时辰了,怕是外甥都……” “呸!放你娘的屁!胡扯你娘的甚么臊!快闭上你这骚嘴!” 薛姨妈面色大变,气坏了,狠狠骂了薛蟠两句后,就要去敲门。 这时房门从里面打开,宝钗咬牙出来,啐道:“哥哥吃多了酒,只是乱说不止,我才将他推了出来。蔷哥哥在说正事,他在内务府里帮哥哥寻到了个正经差事,眼见就要成亲了,总不能是个白身,没个着落。偏哥哥放着正事不谈,就说些有的没的的,我岂能不恼?” 薛姨妈在看到宝钗衣裳整齐发髻也纹丝不乱后,已经放下心来,再听到贾蔷为薛蟠谋了个正经官职,眼睛早就放起光来,激动道:“蔷哥儿,果真为你大哥哥谋了个官?” 贾蔷对这个称呼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不过他还是知道薛蟠的斤两,摇头道:“官甚么的就别想了,以薛大哥的心性,真去做了官,早晚被人所害。领个内务府皇商的名头罢,出去行走也方便,成亲时也便宜些。有这个名头,果真想干正事也可以,做的好了,就是薛家先祖紫薇舍人的荣光。” 薛姨妈闻言,心下虽有些失望,没能得一个品级官员,只得一名头,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她笑道:“好好好!就这样便是极好的,难为蔷哥儿了。” 贾蔷摇摇头,见薛蟠酒劲彻底上来,也不再多留,同薛姨妈和宝钗告辞后,就回了宁府…… 一夜无话。 第0689章 凤姐儿:别担心,宝丫头在屋里照顾着呢 翌日清晨。 千里运河之上,船帆不绝。 两艘二层楼船行驶在江心,一艘窗户紧闭,入冬的河风,尤其是清晨时的,都带着刺骨的寒气。不过另一艘,二楼窗户却开了半扇窗,有热气外冒。 江心距离两岸颇远,自然不用担忧被看了去。 房间内,一衣着单薄的少妇,腹部鼓起,却是负手而立,不掩英气。 一把青丝,也只用了根木钗,随意的绾在头上。 房间并不奢华,不似别的房间内,甚至还有人铺上了红毡,以便在地上翻滚玩耍。 墙壁上挂着一面简陋的河图,见其曲线,便是这千里大运河的河形图。 “姑娘请看,这条大河,长三千多里,蜿蜒数省之地,经二十余州府,始自神京,终至杭州。” “全长可分七段:通惠河段、北运河段、南运河段、鲁运河段、中运河段、里运河段和江南运河段。” “这七段,又划分出三河总督:东河总督,南河总督和北河总督。北河总督督直隶境内运河,东河总督督河南、山东境内的运河,其余的,便是南河总督所辖。” “虽三河总督执掌军务,但具体军机,则由各督标副将来掌。” “所以,如果沿途有甚么危险,事必出在这三大督标副将,或七大运段参将,或二十一处州府河道都司处!” “为铺平德林号漕运船队在运河上畅通无阻的路径,这一年来,只花在这三十一处的银子,加起来都有大几十万两。” “当然,其中大部分不是直接给这三十一个狗官的,而是花在了他们身边人手里,包括他们的妻儿子女爱妾,也包括他们的幕僚长随。” “如果他们甚么不对劲的风吹草动,我们一定能第一时间侦知。” “除此之外,千人以上的河道标营那里,同样布有人手……” “这一年来的银子花的淌海水一样,买船造船其实用的有限,主要都扔在了这里。” “若非有这样的底气在,爷也不放心姑娘带着一船人南下。” 房间内只坐着一人,罥烟眉似蹙非蹙,似倒映着点点星光的清亮明眸在那条有些似“入”字型的河道上凝视着…… 不是黛玉,又是何人? 她看了半晌后,轻轻抚了抚额,苦笑道:“小婧,你非拉着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这些人和事,距离她的世界,实在隔的太远呐。 李婧笑道:“姑娘先听听就是,等听得多了,自然都明白了。这条河对咱们家来说,不仅是一条流淌着黄金的河,也是一条命河。如果京里发生甚么不对之处,接上林老爷一家,咱们就能顺流南下,一直往南,最终逍遥海外。所以,这条运河实在太重要了。如今爷托付给岳之象来总管运河一线,岳之象是林老爷最信任的手下。他忠于林老爷,忠于爷,自然也会忠于姑娘。爷和林老爷忙着朝廷大事,一时未必分得出心来,所以……” 黛玉终于明白了李婧的良苦用心,看着她笑道:“蔷哥儿有你这样的贤内助,真是他的福气。” 李婧摇头笑道:“我算甚么,都是林姑娘和林老爷帮着爷,不然爷断没有今日。说不得,已经带着香菱一道流浪江湖卖艺了。” 黛玉“噗嗤”笑出声来,道:“又胡说!” 正说笑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李婧皱了皱眉,上前打开一看,竟是晴雯。 见其脸色不大对,李婧问道:“怎么了?” 晴雯闷声道:“寻林姑娘。” 黛玉在后面道:“让她进来说话罢。” 李婧方放了晴雯入内,晴雯瞥了眼墙壁上的河图,跟看鬼画符似的,也没多理,对黛玉闷声道:“昨儿晚上香菱睡觉哭醒了。” 黛玉闻言唬了一跳,道:“可是梦魇了?” 晴雯道:“说是做梦,梦到爷在家又饿又冷,没饭吃没衣穿,晚上也没人送茶……” 说着,也抿起嘴来,桃花眼里水汪汪的。 黛玉气笑道:“你们这两个傻丫头!走,我去看看。” 说着站起身来,带着李婧、晴雯,往香菱、晴雯的卧房行去。 中途遇到了凤姐儿和平儿,凤姐儿看到黛玉笑道:“刚去你房里,就紫鹃那丫头在,怎不见人?” 黛玉见凤姐儿身上只穿了身玉兰色寝衣,拧眉啐道:“你这穿的甚么?也是能出来见人的?” 平儿忙道:“奶奶快回去换了罢,我都说了你不听。” 凤姐儿笑道:“这楼船上,连只公苍蝇也没有,都是姑娘丫鬟,又这样热,我就不能恣意放肆一回?一会儿我还回去睡个回笼觉。说来也奇怪,当年在王家的时候,我从不亏觉,早起也难。哪天不睡到日上三竿?到了贾家后,就再没睡过一个足觉,哪怕老太太开恩准我歇一日,也是睡不踏实。不想上了船后,睡觉又好了!” 平儿在一旁心疼的看着,黛玉没好气道:“罢罢,想怎样随你便是,偏说的那样可怜,装相给谁看?” 凤姐儿哈哈笑道:“平儿她们摊上你这样精明的奶奶,往后日子可不好过了!” 黛玉啐她一口,不搭理,平儿问黛玉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我和二奶奶想着才上船两天,担心哪个有不受用的地方,就各处瞧瞧。刚去了姑娘房里,姑娘没在。” 黛玉笑道:“难为姐姐这样细心,果真想到前头了。这不,晴雯来说香菱昨晚梦魇了,哭了一宿……” 平儿唬了一跳,忙看向晴雯问道:“怎么回事?” 凤姐儿却不让多问了,道:“快一起去瞧瞧罢,那位可是蔷儿的心头肉,出了事回去没法交代!” 一行人便随着黛玉进了香菱、晴雯房间,就看到龄官正在床边坐着,轻声细语的同还在抽噎的香菱说话。 看到龄官,凤姐儿同黛玉笑道:“恍若看到你二年前的模样……” 黛玉不理她,上前打量了香菱一番,问道:“怎么了?” 香菱瘪了瘪嘴,眉头蹙起,眼泪巴拉巴拉的往下落,声音都沙哑了些,道:“姑娘,我想回家。” 晴雯在后面叉着腰压低嗓子吼道:“你当是去桃园庄子上,说回家就回家?这都离家几百里地了!你看看别人,谁像你一样哭?小吉祥小角儿都不哭!!” 香菱努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爷去……” 李婧在后面同凤姐儿、平儿说了香菱为何要哭,原本还笑话这憨丫头傻的冒泡,可一听,原来是担忧贾蔷担忧的睡不着,凤姐儿、平儿和闻讯赶来的探春、湘云、可卿等都大为动容。 忠婢如此,实属难得。 黛玉拿眼瞪住了晴雯,见她也跟着掉泪,就没训她,回过头来就听龄官轻声细语道:“你走之前,不是专门托过尤大奶奶的妹妹,还托过莺儿么,她们会照顾侯爷呢。” 香菱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摇头道:“爷不喜欢她们,不会让她们伺候的。” 龄官语滞,黛玉道:“偏你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便是西府老太太也不会让他跟前没人照看着,鸳鸯不过去?尤大嫂子也会派人过去。你们爷让你跟着来,原是为了照顾我和小婧,你现在闹着回,岂不辜负了他的嘱托?” 香菱闻言惭愧,低头道:“姑娘和小婧姐姐身边那么多人伺候着,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凤姐儿笑道:“你这蹄子就会乱想,蔷儿身边会没人?保不准宝丫头现在就在屋里照顾着呢……” 这话立刻激起了一众讨伐声,探春啐道:“二嫂子吃酒还没醒,怎满嘴胡言?” 湘云也恼道:“你敢当着宝姐姐的面说,我才伏了你!” 凤姐儿岂会怕,高声笑道:“你们且等着,回头我必当着她的面说一番,才叫你们知道我的能为!” 黛玉上前同香菱道:“听到了?宝姐姐是郡主的女官,才人赞善。她也不会让蔷哥儿身边没个可靠的人照料,且还有舅舅一家。你出门在外,能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他的服侍。这船上每天都有信送返回家,若是让蔷哥儿知道你在船上闹,他必是要失望的。果真想的紧,倒可以写封信,交给小婧姐姐,她会安排人送回去的。” 这话比甚么都管用,香菱闻言一骨碌翻了起来,激动道:“果真?” 黛玉没说话,拿眼觑视之,香菱赔起笑来,道:“好姑娘,可别告我的状,不然爷知道了,只道我不听话,没能为。” “呸!” …… 神京城,宁国府。 前厅。 贾蔷早起,在尤三姐的服侍下,穿戴妥当又用了早饭后,得闻镇国公府牛继宗、理国公府柳芳等十家来了,便前来相见。 一一见礼罢,又问了先前伏杀一事,好一阵同仇敌忾愤怒后,贾蔷便将内务府钱庄之事说了遍。 最后道:“内中好处我就不多说了,只和天家,和皇上紧密相连这一桩好处,就抵过所有。更不用说,这是真正世代传家的聚宝盆!宗室诸王总共也只分一成,我在皇上跟前争取了番,勋贵也分一成。天家股便宜一些,一万两银子一分,勋贵这边不成,一万五一分,一共一百分。你们尽力凑银子,最好每家能拿到两分股。十年内吃息都能将这三万两吃回来,这是最低的算法。你们吃不下的,剩下的我都拿下。” 牛继宗闻言,自然大为心动,只是…… “宁侯,不是咱们不知好歹,这样的好事怕是百年难遇一回。只是,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上回刚往漕运里投进家底儿去,如今家里过年的银子,都指着万香楼的分红。再有就是,庄子上到年底还能有些进项,可满打满算,怕也到不了五千两。可这银子还要给族里分去大半……” 牛继宗之言引起共鸣,柳芳等人也纷纷叫苦。 贾蔷笑了笑,道:“那就卖地,要那么多地干甚么?” 此言唬了众人一跳,安定侯府胡深抓着大脑袋道:“宁侯,这地,可是根本呐!再说,都是祖业……先前还亏空时,把金银器具给卖了,已经被族人骂数典忘祖败家子了。要是连地也卖了,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族里老人得碰死到宗祠里……” 贾蔷沉声道:“那就把关内的地都卖了,去辽东添几个大庄子,谁爱地,都打发了去种地。贾家就是这样干的,眼下朝廷局势变幻莫定,风起云涌,不跟紧大势走,早晚要翻船!这个时候谁敢拖后腿,一点情面都不要留。最多十年,他们就知道,他们那些坚持都错的离谱!胡叔,千万不要掉队。” 胡深闻言,面色变了几变,随即咬牙道:“他娘的,疯一回就疯一回!咱老胡信宁侯,干了!回头就打发管事去卖地,卖干净拉倒!” 贾蔷点点头,道:“谢叔如今在山东,他那份银子我暂代他出了。等他回来后,再让他卖地。” 柳芳笑道:“宁侯,我怎么瞧着,这内务府钱庄的股倒在其次,你怎么像是要让我们早早卖地?这里面该不会有甚么说法罢?” 贾蔷轻声笑了笑,道:“多的不能说,总之,我不会害你们就是。早点脱手,换成股,一年的收益比地里刨出来那点粮食强十倍不止。诸位叔伯看看贾家就知道了,除了辽东那些庄子外,贾家京城和江南的大庄子都被我处理干净了。不仅贾家如此,林家也这般。” 牛继宗闻言,一拍桌子,道:“世道变了,虽然咱们想不明白到底变成甚么样了,可既然眼前有明白人,还愿意带着咱们,若是再推三阻四,那就不知好歹了!卖,今天回去就让人去卖!他娘的,有宁侯这样的活财神在,还能饿着咱们?” …… 下午。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 姜铎看着二子姜平道:“如此说来,那内务府钱庄的确是个好东西,开国那边,都已经开始卖地筹银子了?” 姜平忙道:“父亲,的确是这样。这内务府钱庄的股,原只是给宗室的。最近查办内务府大案,处置宗室处置的有些狠了,许是想给宗室诸王找补找补些,寻个新进项。结果贾蔷趁机在皇上跟前进了谗言,替勋贵功臣们也讨出一成股来,一共一百分。我派人去打听,和贾蔷亲厚的那十家勋臣每家许两分,一分一万五千两银子。宗室里一分是一万两……如今开国功臣那十家,正四处卖地,宗室也有几家开始卖地了。父亲,这等好事,不能让开国一脉占尽了!” 京城说大很大,人口逾百万。可说小也小,因为权贵圈子只那么大点,有个风吹草动,想瞒住极难。 更何况,贾蔷还没想过去瞒…… 正说着,又见幼孙姜林匆匆进来,道:“祖父大人,宣德侯、东川候、全宁侯七八家世子早上都去了宁国府,待了一早上,刚才他们几家的管家,又都去了宁国府!祖父大人,看起来有情况啊!” 姜铎闻言眨了眨老眼,喃喃骂道:“好球攮的,这手段快赶上贾代善了……拿着皇上给勋臣的股,他来做人情……走,咱们也去瞧瞧去!老二,带上银票!” 姜林忙劝道:“祖父,这会不会是林如海的甚么计?” 姜铎想了想后,骂道:“你野牛肏的虽会动脑子了,可还是蠢。贾家那小忘八,别的能为稀松,可赚银子的能为,你们一群球攮的没一个及得上。再说,那内务府钱庄有天家打底,好处可不在银子!” 姜林恍然,忙点了点头。 能和天家结成一个利益体,内中的确有莫大的好处。 不过…… “祖父,贾蔷未必会卖给咱们家罢?” “你懂甚么,他果真不想卖,这会儿咱们怕连点风声都听不到。那忘八精的跟猴儿一样,这会儿多半在等咱们上门。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忘八要开口提甚么要求……” 第0690章 老少交锋 宁安堂上。 董川、陈然、张泰等七八个武侯子弟坐着吃茶,中午饭都是在这解决的。 张泰和荆宁侯世子叶超本想灌贾蔷的酒,结果两人轮流上阵也不行,后来请援手,陈然上,陈然不行,武定侯世子郭亮再上,还不行,最后连董川也一发并肩子上…… 喝到最后,发现贾蔷越喝眼睛越清明,面色虽红了些,却也比他们强十倍,一个个终于认输,跑到外面狂吐一场后,回来正经说话。 贾蔷对这几个元平功臣子弟是比较欣赏的,甚至对其背后的家族,也另眼相看。 他根本没想到,这七八家分明在九边屯下大量田亩,用边军耕作,一年进项不知凡几,今岁回京前,居然都卖了。 而眼下竟还未在京城周边大量买地…… 只为了不招摇! 就这六个字,便将多少世勋高门都比了下去。 “董兄,以你们几家积累下的家业,便是不入这股,一样富贵。又何必来掺和这趟浑水?” 贾蔷看着面如重枣,酒意未消的董川问道。 董川反应了片刻后,缓缓道:“宁侯当面,不说虚言。我们几家虽在九边执掌大权多年,可也远离神京中枢太久。莫说别家,就是元平功臣在京诸家,都疏离我们。所以,我们几家确实需要这个机会,尽快重返中枢。” 贾蔷侧目相看,道:“这样大的事,你们几个做得了主?” 董川笑道:“来时自然禀明过家大人,这一点宁侯尽可放心就是。” 陈然依旧是一脸不羁的模样,不过如今他对贾蔷算是服的有些彻底,打不赢已经够丢脸了,没想到连拼酒都拼不赢,他笑道:“说起来,还托了宁侯的福。几家大人回京后一看,如今的小辈都这样厉害。他们一合计,得,也该磨砺磨砺我们了,这才放了权……” 贾蔷哈哈笑道:“不是见京城的小辈这样厉害,是见开国一脉贾家的小辈这样厉害罢?不过也好,都是十八九二十出头的人了,没必要总托庇于父祖之下。如今开国一脉的部分子弟,也都支撑起来了……” 张泰撇嘴道:“宁侯可拉倒罢!他们那叫支撑起来了?他们倒是没指望父祖,结果都指望你了!” 郭亮等也纷纷吵吵道:“就是,宁侯你为了拉扯他们,费了多大的心思!便是对儿子也不为过罢?” 贾蔷笑道:“绝没有的事,就算帮衬一二,那也是因为底子太薄。于我看来,其实不愿分甚么开国一脉、元平一脉。自己窝里斗有几个意思?现在西洋那边几个国家,开着无敌舰队,用火炮和火器,全世界四处征战殖民,烧杀抢掠!别说他们的公爵侯爵,就是一个子爵一个男爵,都能在一方大陆上占据一国之地,为所欲为!和那些人竞争作战,才算是真正的好男儿伟丈夫!” 众人闻言忽然冷场,董川素来沉稳,这会儿也挠了挠头道:“宁侯,海外都是蛮夷之地,人怕是都未开化……再者,外面都是瘴气,虎狼蛇虫遍地,那有甚么意趣……” 贾蔷冷笑道:“蛮夷之地?人未开化?那本侯问尔等,为何人家的火器那么犀利?大燕的火器营还在用火绳枪,刮风下雨下雪泛点潮都用不得,可西洋那些番鬼,却能无视这些,火器射的比弩箭还远,还锋利!人家那火炮放在船上,一排火炮齐射,任你重骑兵、轻骑兵,都要化为齑粉,甚么坚固的城墙能挡得住?还说人家蛮夷?人家造出的海船,能横行万里!征战全天下,抢了黄金白银珠宝回家,把别国的子民,当牲畜一样关在笼子里,训练成奴隶。 论气力,本侯虽当不起天下第一,也当得起无双猛将了罢?可我从不敢自大轻狂!因为我知道,世道变了!刀剑用的再好,弓箭射的再准,武功再高,抵挡得住火器么?抵挡得住火炮? 军人,一定要懂得居安思危!那些西洋番鬼,将全世界大半都占了去,已经将船开到大燕隔壁了……你们长辈这一代,或许还不用考虑太多,一时半会儿,那些人未必敢打进来。可要是咱们这一代也不去想,我以祖宗的荣耀保证,将来一定会后悔!” 董川闻言,脸上的醉意消散不少,看着贾蔷道:“宁侯,若果真如此,为何不上书朝廷?” 贾蔷摇头道:“眼下朝廷当头大事是新政,这些事我也已经同皇上说过。皇上将信将疑,我就建议皇上,将绣衣卫派出去,出洋,去西洋切实的看看是真是假!如今绣衣卫三大千户,十二位百户,悉数出动!你们等着,最多二年光景,必能带回来让你们心服口服的证言来。 董川,你们几个和姜林那伙子不同,他们打小生在京里,满脑子都是占据军中话语权,打压开国一脉,排挤不听他们话的元平功臣……除此之外,于他们而言再无大事,他们已经算是废了。但你们要放眼去外面,要开阔胸怀和眼界,心中不仅要有大燕的江河山脉,更要有寰宇之志。哪怕不说西洋番鬼,厄罗斯那些罗刹鬼你们总知道罢?他们现在的火器,也已经不畏风雨了……” 董川几个脸色都十分凝重起来,只是思量稍许后,董川还是叹息一声,道:“此事,即便我们当真认真去对待,眼下也做不了甚么。宁侯,我们虽和姜林不大相合,非一路人,但我实话实说,现在终究也要如他们一般,先要在军中寻到自己的位置……” 贾蔷笑道:“我又没说现在让你们和西洋番鬼们拼命,只是提醒你们一声,不要只将眼界局限在大燕,不要和姜家人那样,只想着在军中一家独尊,然后躺在那里用权术,拉起一波打压一波,再拉新人打压旧人,到头来,就姜家稳坐钓鱼台,全然不管是否会削弱军队战力,更不用提在意甚么外敌。你们这几个,将来早晚是要掌权的,到时不要忘记我今日之言就是。 需知,我大燕国土虽广,却无一寸多余可弃之地。” 董川一行人彼此看了看后,点点头,董川起身拱手道:“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宁侯今日提点。大燕虽广,无一寸可失之地。宁侯,受教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今日叨扰了一天,下一回,我们弟兄请东道还席时,还请宁侯务必赏脸!” 贾蔷闻言哈哈大笑道:“那肯定不会错过!” 贾蔷送一行人往外行,自角门而出,刚出去,人还未送走,结果就看到赵国公府的车轿行驶而来。 姜平、姜林骑在马上,护卫着赵国公得宫中御赐的马车。 权贵圈子里,不认得这马车的人,几乎没有…… 至跟前,二人下马,看到贾蔷站在门楼下侧眸看着二人,如同看要饭的上门,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起来。 除了此地,去谁家这会儿不得赶紧上前问候,大开中门? 董川几人也是满心无奈,只恨没早走一会儿,这会儿却走不得了。 七八人上前,朝着马车中见礼问候。 马车门打开,姜平、姜林忙上前,将老的不成人形,但精神头居然还不错的姜铎搀扶下车。 姜铎下车站稳后,瘪了瘪没牙的嘴,遥遥看向贾蔷,哼了声,道:“便是贾代善、贾代化活着,今儿也该迎老夫进去坐坐,吃杯茶罢?” 贾蔷双手环抱而立,摇了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姜铎抽了抽嘴角,先瞪住暴怒的次子姜平和幼孙姜林,然后看着贾蔷道:“老夫听闻,你宣扬要与元平功臣消弭仇恨,还说都是大燕军中力量,又没生死之恨,结果却成了世仇,你建那劳什子会馆,便是为了解决此事。如今老夫亲自登门,你居然不让进?看来,你也只是口舌花花夸夸其谈之辈。莫非只是想拉拢一批元平功臣,另起炉灶?” 贾蔷气笑道:“论动脑筋算心计,我还是比不过老公爷。但我贾蔷到底如何作为,天下人皆知,老国公如何做派,天下人也知。所以,我就不逞口舌之利了。” 姜铎闻言,佝偻的腰身都渐渐站直了些,直视贾蔷道:“贾蔷,不要辜负老人家的一番好心。老夫并非怕你和林如海,只是觉得,两家并无甚么深仇大恨,没必要结敌放对。老夫料想,你办这些事,多半还是为了帮林如海一把。你以为,没有老夫开口,你在元平功臣内能平趟的开?你大可用对付宗室的手段试试,能不能拿得住那些带兵大将。” 贾蔷闻言,眯了眯眼,忽地展颜一笑,拱手道:“老国公,想进来讨一杯茶吃就直说,非得东拉西扯说那么多,听的我都糊涂了。既然路过,怎么也得进门吃一盏凉茶才是……请进。” 姜林:“……” 董川:“……” 陈然:“……” 一众人大感无语,姜铎却呵呵笑道:“不错不错,比老夫那些龟儿猪孙强得多!唉,老子一辈子英雄,怎么就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孙?” 贾蔷呵呵笑道:“老公爷说笑了……” 正当董川等人以为贾蔷会继续“怂”下去,甚至会夸夸姜家子弟,陈然的眼睛都吊了起来,睥睨鄙视着贾蔷,却听贾蔷道:“老公爷生不出这样的儿孙,可以认个这样的爹嘛。” “噗!” 陈然一个激动下,胃里涌出一股糟酒,喷了出来,随后拼命咳嗽起来。 姜铎这才又仔细审视了贾蔷一番后,哈哈大笑道:“走走走,里面说话……董家小子,你们也陪老头子进去坐坐。老子最喜欢和年轻人一道说话,感觉着和你们多说说话,能再多活几年。” 这话登时堵住了董川等想要告辞的借口,不然就是不想让姜铎这老怪物再多活几年…… 尽管董家、陈家、张家、郭家等,都是手握实权的方面大将,但在京里,仍是姜家为王! 或许董家等如今把持着大半十二团营主将位置,但实际上,十二团营的副将、参将、游击、都司乃至再往下的守备和千总,都可能听命于姜家。 架空董家、陈家等在边关打熬了几十年,初回至京的“新人”,对姜家来说,只是想不想做的事。 所以,即便眼下姜家明面上只占着一座西山锐健营,但即便是天子,仍将赵国公奉为第一宣力武臣! 这会儿姜铎开了口,哪有董川等人还口的余地? 他们可不是贾蔷,有圣眷、林如海和开国一脉扛鼎之人的身份在,勉强能在老头儿跟前顶两句…… 一行人重回宁安堂,一进门儿,姜铎就“哎哟”了声,老眼第一时间盯住墙边的一排暖气片,道:“老夫早闻贾家出了个好顽意儿,最便宜老夫这样的老人家了。一直等着贾小子来送,可就等不着。打发姜林这个憨货来要,你们俩居然合不拢……啧啧,小家子气!” 贾蔷哈哈笑道:“老公爷这可冤枉我了,可不是我小气在先。我酷爱骑马,宫里皇后娘娘知道了,还特意送了我一匹照夜玉狮子!后来得知老公爷有一匹绝影宝驹,就想借过来骑上七八年,没想到姜林小气巴拉的不肯借。我这人素来恩怨分明,他不大方,那我也不能做冤大头不是?” 姜铎闻言,笑声和猫头鹰似的,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说罢,自己在主位上落座后,却不再说此事,毕竟一匹绝影价值何止万金,他他么失心疯了,也不能做这样亏本的买卖,便不再看贾蔷,转头问董川道:“董小子,内务府钱庄的股,买到了?” 董川闻言苦笑,看了看贾蔷后,终究不敢对姜铎扯谎,只能点头道:“买到了。” 姜铎又问:“买了多少股?一股多少银子?” 董川干笑道:“买了两股,一股……” 贾蔷截断道:“一股五万两。” 董川、陈然等人纷纷眼观鼻、鼻观口的做好,心里却是恨不能立刻变成透明人,消失无踪。 这要是果真将股卖到五万两一份,回过头来姜铎未必能捏死贾蔷,但多半会把他们几个的屎给刨出来…… …… 第0691章 要成精的姜家老鬼 姜铎闻言,笑的像只老夜枭,道:“若不是老夫还没老糊涂,差点就上了你这小狐狸的当了!你还真敢要!” 贾蔷摇头道:“主要还是免得老公爷作难,买这钱庄股,有一先决条件,姜家无论如何都难做到,所以我也免张这口,让老公爷面上过不去。” 姜铎老眼盯着贾蔷,缓缓道:“你小子莫要与老夫设埋伏,老夫用这些名堂时,你老子都还未出生呢……董家小子他们都得的了,我姜家得不了?” 贾蔷笑了笑,道:“既然老公爷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也就如实说了。这内务府钱庄,是一个能生银子的聚宝盆。一分股,三年后一年生银三千两,五年生银五千两。这些都是可以担保的,可以白纸黑字落契。 其实说句狂妄的话,内务府让我放手施为,怕用不了十年,一分股一年能生一万两都有可能。但是,为了防止各位将这些银子都拿去买地,造成严重的土地兼并,所以想买钱庄股,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留地不留股,留股不留地!当然,一家千儿八百的祭田还是可以有的,但多出一亩地,那就很抱歉了,真不够资格买,买了也会被剥夺。” 听闻此言,在姜家掌管世务的次子姜平最先受不了了,咬牙道:“贾蔷你算老几,居然让我们卖田庄?那田亩从来是立家之本,没了田地就没了根本!就算你那钱庄能赚再多银子又如何,我们还能指着你吃饭?” 贾蔷听闻此言却也未恼,只是善意提醒了句:“姜家能问我算老几的人有,但目前应该只有老公爷,他可以算一个,你却还差的远。我也不口出恶言来嘲讽你这样的了,着实没甚么意思,你也实在不够格。” 姜平闻言暴怒,只觉得他堂堂赵国公府二爷的脸被羞辱的体无完肤,张口就想再骂回去,却被姜铎敲了一拐,冷笑道:“这小子在金銮殿上敢和老子放对,当初在太上皇跟前进了一罗圈话,韩彬他们都被撵出京去,回来后人家居然也没报仇……你做得到这些,再让人高看你一眼,做不到就闭嘴。” 训斥完儿子后,姜铎却问了同样的问题:“总不能老子以后指着你吃饭罢?” 贾蔷笑道:“老公爷,内务府钱庄是天家的,总庄主可能是皇后娘娘,有贤名满天下的皇后娘娘作保,便是皇上也答应了,往后会遵守钱庄规则。区区小子,自然更不在话下。老公爷,这钱庄不是我的,也不是朝廷的,是天家的!!甚至即便是天家,也不会随意改动钱庄规则。 所以你不是指着我吃饭,往深里说都不是指着天家吃饭,你姜家是指着内务府钱庄的规矩吃饭。制定好规矩后,谁都不能触碰违反,包括我在内。 这一点,需要每一个持股人共同监督,因为这是大家的饭碗!只要做到这点,姜家就不是指着我吃饭,而是指着你们自己。” 姜铎闻言,思索了半天后,突然问道:“贾小子,朝廷新政,怕不只是清查田亩,丈量丈量就作罢吧?若只是如此,你小子绝不会做到这一步。可老子实在想不出,那些球攮的酸秀才,到底想做甚么,总不能要翻天,把天下的地都收回去?” 贾蔷见姜铎一双老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打了个哈哈笑道:“这等事你老直接去问皇上不就是了?且我还是劝你老别惦记这点钱庄股了,一股五万两,何必呢。” 姜铎嘿嘿笑了笑,道:“你这小猢狲,还给老夫顽起激将法了?” 说着,又陡然转头看向董川,问道:“董小子,你老子董辅答应不买地了?” 董川苦笑道:“老公爷,我们家原先倒是想买,只是每回去买地,总被人插一手。买了几个月,竟没买中一处好地,只能作罢……” 姜铎闻言,脸色难看起来,骂道:“必是那起子没面皮的下作畜生,一个个就会窝里斗,让外人得利,若不是这般,你们怕也没这么容易上这小子的当……董小子,还买不买地,老夫现在亲自乘车和你一道去买,先前看好的地,想买哪块就买哪块,让人买了去,老夫也要人把地让出来!老子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下流种子敢捣鬼!” 董川先谢过后,又道:“如今买了钱庄股,就不买地了。不过小子回家后,一定将老公爷的好意告诉家父。” 姜铎闻言嘿嘿笑了笑,道:“也是,如今你老子手里掌着几千人,随便吃点空饷也够嚼用的了。” 董家在九边经营几十年,很有底子,怎么着也能吃喝三年。三年后正好分红,两分股一年六千两,顶十几个大庄子的收益了。 更何况,哪个大将不喝兵血…… 说完也不给董川解释的机会,又对贾蔷道:“一分股三年后分三千两银子?唔,先给老夫来二十分股,赵国公府家业有些大,嚼用多费些,卖了地,不能没有进项。” 此言一出,最震惊的便是姜铎次子姜平,他激动道:“老爷,没了地就没了根本,可不能上当受小人蛊惑啊!” 姜铎破口骂道:“放你娘的屁!你懂个卵子的根本!下作东西,给老子滚,滚出去等着。” 人前一通大骂,将姜平骂的灰溜溜离开后,又看了眼董川等人,见一个个也都是惊骇莫名,不由得意笑了起来。 元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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