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宝。是朕,赏赐给大皇子宝郡王之物。朕问过李景,他说将二宝,送给了你儿子王杰。因为李景过生儿时,雄武候府送了重礼,他不愿白受人情,所以,才将二宝转送给王杰。你能否与朕说说看,此二物为何会出现在高斯的密阁内?” 此言一出,王德面色大变,满殿元平功臣亦是纷纷色变,许多想为王德、高寻求情的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如今竟是连大皇子宝郡王都牵扯进来,谁敢参与进来,岂不是在找死? 王德额头上冷汗流下来,矢口否认道:“皇上,那二物臣的确见过。可是犬子将这两个宝物拿回来后,臣就亲自放入库中敬起,绝不可能出现在高斯密阁中!” 隆安帝看向一旁戴权,戴权躬身道:“皇上,奴婢已经派人去了王家查看过,的确找不到这两个宝物了。奴婢问了王德之子王杰,王杰说这两个宝物是他父亲亲自看着的,他也不知情。” “你还有甚么话说?” 隆安帝淡漠问道。 王德颤声道:“皇上,此事必有阴谋!此事必有阴谋!!这是贼人栽赃嫁祸臣……不,这是有贼子栽赃嫁祸宝郡王!!其心何其歹毒?此为大贼也!皇上,一定要明察啊!!” 高寻也反应过来,道:“皇上,臣死不足惜。高斯乃臣胞弟,诛族之祸,臣逃不过。可是,此案背后一定有阴谋!皇上,便是杀臣,也请让臣死个明白!!” 隆安帝看向赵国公,沉声道:“老国公,你经四朝辅三帝,为我大燕柱国干臣。此案,你怎么看?” 赵国公缓缓道:“回皇上,此案中的确有诸多疑点未解。依老臣看来,不若先将王德和高寻收监,待将整个罪案全部查清后,再问罪也不迟。但有一点,老臣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隆安帝看着姜铎,问道:“哪一点?” 姜铎大声道:“此事与宝郡王绝无干系!” …… “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 养心殿内,李景虽跪,可头也垂不下去,不似贾蔷和李暄,该低头时便将头低到胸口处…… 李景之骄傲,让他极少低头。 这个态度,却激怒了隆安帝,隆安帝震怒道:“与你无关?与你无关,那金龙九曲银杯和宝光珍珠珊瑚树为何会在高斯的密阁中?!你的东西在逆贼之手,这也叫与你无关,甚么又与你相干?” 李景面色阴沉,道:“父皇,金龙九曲银杯和宝光珍珠珊瑚树,是儿臣送给王杰的。但那之后,这两个宝物王家送给谁,儿臣却理会不得。” 隆安帝闻言,怒火突然就平息了,他直直的看着李景,缓缓道:“朕,送与你的至宝,你转手送与人,还理会不得?也好,也好。你去罢。” 李景闻言,脸色难看之极,他自然明白隆安帝言下之意。 可是,他觉得隆安帝只是寻借口来压服他! 这个案子里,到底和他有甚么相干? 只要去查,很容易就能查明白,他送给王家的回礼,是在上个月前。 这个时候出事,如何怨得到他头上? 不过李景也知道,他不能硬顶,毕竟,他连太子都不是…… 沉吟稍许,李景问道:“父皇,不知那二宝物,如今何在?” 隆安帝头也不抬,过了好一会儿,方淡漠的回了句:“在贾蔷手中,等他回来后,自会还给朕。” 李景脸色,脸色一阵青白,却是一言不发,起身离去。 等李景离开后,隆安帝方重重的将手中朱笔拍在御案上,心中怒火重重! 戴权见他面色实在骇人,犹豫了下,方劝道:“主子爷,保重龙体啊。奴婢多嘴一句,此事无论如何,宝郡王都不像是会牵扯在内的……甚至,奴婢斗胆猜测,背后黑手,怕是连宝郡王的态度都揣摩到位了。他们也知道,很容易查出宝郡王与此事无关。但只要能离间天家骨肉,说不得就得逞了……” 隆安帝厉声道:“这个畜生给了你甚么好处,让你这般为他说话?便是没有此案,如此至宝,也是能随便赏人的?既然他不珍惜,那就随他好了!” 骂罢,也不理戴权跪地磕头,起身离了养心殿,往储秀宫行去,那里是云贵人所居寝宫…… …… 武英殿,军机处。 西殿内,韩彬、张谷、李晗、左骧俱在,除此之外,赵国公姜铎竟也在。 姜铎看着林如海笑道:“先前贾蔷跑南边儿去,老夫还以为他是偷懒去躲清静了,没想到,搭台唱了这么一出大戏。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林相教出的好弟子,不愧是太上皇良臣。只是,到底胆子太大了些,竟拿林相千金为饵,若是出了半点闪失,老夫看他可有地方去哭!” 林如海面带微笑,淡淡道:“做事又岂有不冒风险的?便是我们做的事,不也同样如此?要么流芳千古,要么……呵呵。不知老国公前来,有何指教?” 姜铎摆手道:“诶,指教不敢当!反倒是想前来求求情啊。” 林如海心里有所猜测,却奇道:“老公爷着实严重了,却又不知何事需要求情?” 姜铎苦笑摇头道:“还不是元平功臣里那些球攮的忘八,都知道林相爷眼下只有一个千金,高家那杂种好死不死,敢截林相爷千金的船。他们担心林相爷大怒之下,会迁怒众人……” 林如海呵呵笑道:“老公爷实在言重了,再者,元平功臣皆武勋,仆一介文臣,即便迁怒,又能如何?” 姜铎连连摆手道:“这话老夫传到即可,不过老夫相信,以林相之雅量,必然不会随意迁怒。毕竟,宰相肚子里能乘船嘛。再有一点就是,劳烦林相能约束约束贾蔷。那小子发起疯来,着实六亲不认。上回林相家千金的马车被人烧了,那小子差点就带人屠了老夫的国公府。那时他不过一个五城兵马司指挥,屁大的官儿,心却着实狠。如今他成了绣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军,这要发起疯来,谁又抵得住?即便是抵住了,也成了谋逆造反。这两天和高家、王家干连的人家,连觉都睡不踏实,就防着那小子不知甚么时候杀出来,要屠人满门呐。” 林如海摇头道:“此事断不会发生,只要军方不放走真正的幕后真凶,替贼人洗刷罪名。” 见林如海滴水不漏,也不妥协,也不针锋相对,姜铎呵呵一笑,没再多说甚么,告辞离去。 等姜铎走后,韩彬等也起身,韩彬呵呵笑言了句:“如海有个好弟子,了不得啊!很好,很好!” 说罢,也纷纷离去。 等送走诸巨头后,林如海心下轻轻一叹: 锋芒太甚啊! 第0711章 猜谜 运河上。 楼船二层内,贾蔷临窗倚在一张藤椅上,和香菱、小吉祥、小角儿等丫头,顽猜谜游戏…… “侯爷、侯爷!我来一个,我来一个!小时青来老来红,立夏时节招顽童,手舞竹竿请下地,吃完两手红彤彤。你猜这是甚么?” 眼见贾蔷连猜出三个香菱的谜,小角儿登时耐不住了,蹦着脚丫跳高叫道。 船上装有暖气,屋内真是暖如春,所以一个个都穿的单薄,香菱、小角儿、小吉祥三人俱只穿著一件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的水田小夹袄,束着一条柳绿汗巾,底下是水红撒花夹裤,也都散着裤腿。 吃着脚丫踩在红毡地毯上,快活的不得了。 贾蔷闻言,眯着眼“嗯”了半晌,就在小角儿以为难住他时,方缓缓道:“莫不是桑葚?” 小角儿脸上的笑容凝固,咧着嘴呲着眉愣在那,周围看热闹的人一下笑喷了! 湘云大笑着上前,抱住小角儿那张脸揉啊捏啊,才帮她恢复了原状。 小吉祥皱起毛毛虫眉,要给好朋友小角儿“复仇”,她小短腿蹦了一蹦,跳出来道:“粽子头,梅花脚,屁股挂把弯镰刀,黑白灰黄花皮袄,坐着反比站着高!” 说的时候,还先抱抱头,又跺跺脚,最后还摇了摇屁股。 然后巴巴的看着贾蔷,想难住他。 贾蔷苦思冥想稍许后,问道:“莫不是……”小吉祥紧张的伸着脖颈向前,期盼的看着贾蔷,希望他猜错。 却听贾蔷悠悠道:“莫不是狗狗?” 小吉祥“咕咚”一声坐倒在地,大为挫败。 众人大笑之余,凤姐儿都来了兴致,笑道:“我也来一个,我也来一个……身体圆圆没有毛,不是桔子不是桃,云里雾里过几夜,脱去绿衣换红袍!” 贾蔷唬了一跳,不过再一想,应该不至于这么大胆罢? 其她人也面色各异,有的脸都红了起来,好在平儿最了解凤姐儿,笑道:“应是柿子罢?” 凤姐儿恼火,回头啐了句:“你这反叛的,多嘴!” 平儿也不好惹,笑道:“原也没说只让爷一人猜!” 黛玉笑道:“就是,我们就猜不得了?” 眼见其他人也要帮衬,凤姐儿忙平息众怒,道:“是我的不是,原以为平儿还是我跟前的,忘了如今她比我得意多了,有那么多人护着!” 黛玉笑道:“平儿姐姐可比你好多了!” 贾蔷笑道:“你来猜一个?” 黛玉见贾蔷给凤姐儿解围,没好气白他一眼,道:“我这个,你必猜不着。”说着,讲出谜面来:“上无半片之瓦,下无立锥之地。腰间挂着一个葫芦,倒有些阴阳之气!” 贾蔷:“……” 阴阳大师端的出的好谜语啊! 见贾蔷被难住了,香菱、小角儿、小吉祥却急了,蹦蹦跳跳的给贾蔷加油。 贾蔷被吵的脑仁疼,问黛玉道:“打一甚么?动物、植物、器具还是字?” 黛玉不无得意地笑道:“饶你一个台阶,告诉你罢,打一字!” 不止贾蔷在猜,其她人也都在猜,除了不认得几个字的凤姐儿…… 有人说是“十”,有人说是“斗”,猜来猜去都没猜着。 忽地凤姐儿看着可卿道:“你必是猜着了!” 可卿“哎呀”了声,拉扯了凤姐儿一下,笑道:“这样难,旁人都猜不着,我如何猜得着。” 凤姐儿却笑道:“你少弄鬼!这里原也不按辈分来,你若是猜着了,还需说出来的好,不然一家人藏着掖着,反倒没了意趣。” 宝琴也有些喜欢这个生的极有女人韵的姐姐,道:“凤姐姐说的在理,姐姐若是得了,说出来才好。林姐姐必不会怪你的!” 黛玉笑道:“原是大家一起取乐,合该如此。” 可卿脸都红了,不过她到底是个大方的,看着黛玉笑道:“我也是胡乱猜测,必是不准的。不过既是顽笑,那我就不怕露丑了……” 湘云是个急性子,她连叫了七八个字都让黛玉否了,这会儿正急,叫道:“快说快说!猜谜算甚么丑?”被探春拉了把…… 可卿抿了抿嘴角,看出湘云并非阴阳人后,又笑了笑,道:“我猜着,是一个‘卜’字。” “咦,怎和我猜的一模一样?” 贾蔷惊奇道。 “呸!” 黛玉狠啐他一口,提醒他老实些。 她虽容得下可卿,可却见不得贾蔷当众与可卿示好。 可卿不比香菱、晴雯、平儿等,这女人……大概是世上所有女子都会羡慕、嫉妒之人。 身上那股女人幽情,勾魂夺魄,实在不是还显青涩的黛玉能比的。 当然,黛玉这个年岁,自有她该有的纯真和美好。 只是那也不行! 贾蔷嘿嘿一笑,问黛玉道:“到底是不是这个卜字?” 黛玉觑视之,反问道:“你以为呢?” 贾蔷哈哈一笑,明智的揭过这一茬,道:“我也与你猜一字,看你猜得出猜不出。” 黛玉冷笑:“你说便是!” 其他姊妹们也都围了上来,贾蔷笑道:“刘邦闻之则喜,刘备闻之则悲。” 黛玉闻言简直嗤笑,道:“就这?” 贾蔷眉尖一扬,道:“你猜得出?” 黛玉高兴道:“可不就是一个翠字?” 众人恍然,平儿都知道,与文盲凤姐儿解释道:“翠字上面是一个‘羽’,下面是一个卒。项羽死了刘邦高兴,关羽死了刘备伤心。” 凤姐儿闻言终于明白过来,结果就见众人都笑吟吟的看着她,一时大怒! 还好贾蔷给她挽回体面,道:“与二婶婶猜一个,不猜字。说,为何自古以来,只说红颜薄命?” 凤姐儿这个懂:“生的丑的,谁去理会?” 贾蔷竖起大拇指道:“猜对了!” 这下子登时惹起众怒,好一阵啐笑。 顽闹半晌,大家都觉得离京后,过的有滋有味,尤其是探春、湘云等没出过京的,真是看甚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黛玉这样的,一条运河往返几回的,反倒没甚么稀奇了,坐在贾蔷身边问道:“今晚你住哪儿?” 贾蔷一听,眼睛都发光了,黛玉红着脸啐道:“你少乱想!” 贾蔷无奈道:“还能住哪?去下面和亲兵们一道住呗。” 这上面都是贾家姑娘,他一个马上要成亲的男子,怎好住同一楼? 黛玉笑着点点头,又道:“倒不必往船舱里去,你若不嫌挤,我听嬷嬷说,二楼、一楼之间,正巧设一耳房,好似原是为了给伙计们住的,你可以住那里。” 贾蔷闻言笑道:“那也好,就让白嬷嬷去铺床罢。她是老太太身边过来的,让她当个证人就是。” 黛玉哼了声,见可卿、平儿等在一旁听着,笑道:“你别以为我不让你下去,只是这船前儿才经过截杀战事,又出了性命在,你不在跟前,我怕香菱那丫头晚上再哭了……” 香菱闹了个大红脸,道:“好姑娘,我早就不哭了!” 黛玉也不难为这个软萌娇憨的丫头,怂恿她道:“让你们爷给你们说书讲故事,他最会了。” 听她这样说,连探春、湘云、惜春、宝琴都等围了过来,还搬椅子的搬椅子,搬凳子的搬凳子,或者干脆就盘坐坐在红毡地毯上。 香菱居然还让小角儿去将龄官等都叫了来,转眼间就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贾蔷瞠目结舌道:“我说要讲了么?” 众人都是理所当然,晴雯笑道:“林姑娘都让讲了,爷快点!” “……” 贾蔷看了眼既有些羞,又难掩得意的黛玉,见她看着自己,只能笑了笑,道:“罢罢,左右船上闲来无事,我就与大伙讲一个最喜欢的故事……” 湘云要求高:“可不能是那种媚俗、艳俗、低俗的!” 贾蔷微微倒吸了口凉气,看了看这位胸怀阔达的丫头,应该不是姜总之流。 又听探春道:“不能流于俗套的!” 贾蔷点了点头,干咳了两声后,接过香菱递来的醒目,在一旁的几案上轻轻一拍,道:“这个故事,发生在很早很早以前,于神州浩土之上……” “啪”,又是一声醒目,贾蔷沉声道:“这世间本是没有什么神仙的,但自太古以来,人类眼见周遭世界,诸般奇异之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又有天灾人祸,伤亡无数,哀鸿遍野,决非人力所能为,所能抵挡。 遂以为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九幽之下,亦是阴魂归处,阎罗殿堂。 于是神仙之说,流传于世。无数人类子民,诚心叩拜,向着自己臆想创造出的各种神明顶礼膜拜,祈福诉苦,香火鼎盛…… 方今之世,正道大昌,邪魔退避。中原大地山灵水秀,人气鼎盛,物产丰富,为正派诸家牢牢占据。 其中尤以“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为三大支柱,是为领袖。 这个故事,便是从“青云门”开始的……” …… 神京城,荣国府。 西路院,贾政屋。 打从中路院荣禧堂搬来,贾政虽分在此住,但他却一次都未回来住过。 因为这里住着的,是在礼佛的王夫人。 王夫人入庵堂时,逼着他将赵姨娘也送进去,赵姨娘差点被折磨疯了。 贾政看到此事后,就再没进去探望过王夫人,尽管,贾家只他和宝玉有这个权力。 然而,也只有宝玉偶尔去看过一回…… 这一日,袭人却提着一个篮子要进去。 看门的教养嬷嬷自是不许,袭人却道:“妈妈,是我们宝二爷给太太准备了身冬衣,打发我送来,劳烦你老通融通融。” 嬷嬷却摇头道:“要送也该是宝二爷来送,你如何能行?” 袭人赔笑道:“好教妈妈知道,我们二爷是个极有孝心的,哪里忍心太太过这样的日子?上回从这里回去后,哭了三宿才劝好。如今是再不敢让他来了,老太太也不许,叮嘱我们,若是有甚么事,就代宝二爷走一遭。等二爷大了坚强些再来……不过,任谁也不落忍不是?还求妈妈看在宝二爷一番孝心的份上,放我进去罢!” 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锭银子,估摸着也有七八两重,放进嬷嬷手中,道:“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宝二爷请妈妈去吃些酒。” 这老嬷嬷闻言,到底可怜堂堂一个当家太太落到这个地步,将银子放进袖兜后,冷淡道:“快进快出,莫要让人发现,不然莫说你,连我都要落不是。” 也就是东府那位如今不在,还是阖府不在,不然这银子即便再多十倍,她也不敢收。 袭人见之却大喜过望,连忙千谢万谢后,提着篮子进里面去了…… …… 第0712章 血书 七日后。 大明宫养心殿,西暖阁。 军机大学士小朝会。 军机补齐之后,隆安帝虽仍日夜操劳,但相比前些年殚精竭虑事必躬亲,如今至少庶务上清闲太多。 不过每十日,仍要召开一次小朝会,由各军机大学士将所理政务简明扼要的说一遍。 不仅说与隆安帝听,也让其他数位大学士心中有数,以避免权臣擅政。 “吏部诸官,尚书、左右侍郎、左右二丞、左右参议、郎中、员外郎、主事、司务并诸多录士、经承共二百三十六人,罢一百二十一人,贬四十三人,升五人……” 韩彬前面已经将其他中央五部的罢免升迁情况大致说了遍,皆无异议,最后说到其分掌之吏部。 动静之大,罢免人数之众,还是让人大吃一惊。 林如海倒是淡然,他比众军机早入京一年,执掌户部之处,就已经大动干戈,从上到下清理了一遍。 其实官还是那些官,但斩一批,重新上一批,新人就会听话,就会拼命的按指示来办事,背后的牵扯也没那么多,效率自然也就高了。 韩彬说完,脸色并不很好看,对李晗、张谷、左骧等人道:“工部、刑部、兵部罢免的人太少,换汤不换药。都不要自视甚高,衙门里的官,当得太久了,知道怎么表忠心应付你们。真论起敷衍应对求活的能为,你们未必比得过他们。过了这一茬,他们该怎样还是怎样,甚至做的更卑鄙下贱。媚上而欺下,修饰出一篇好看的公文来糊弄人。这种事,官场上屡见不鲜!便是老夫,也都吃过不少亏。 这一点,你们要向如海学,既然上一批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就不要怕得罪人,也不要怕垮台,年底收官之际,哪有那么多事?正该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清扫干净屋子。所谓新政新法,终究是要靠官员推动的。若是连官员自身都是妖邪,那还推甚么?从根子上就立不稳!” 林如海微微颔首道:“元辅此言大善。要与他们多说说,皇上为何要革新大政。都是十年苦读熬出来的,能入六部者,论学识皆是人中龙凤,不可能听不明白。” 韩彬沉声道:“只明白不行,还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身上的担子,要有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担当抱负!如今衙门里那些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生出这样的感念,他们做官,不为升官,就为发财,几无例外。所以才要更换新人,要大胆提拔年轻官员,那些抱负志向还未被酒色财气腐蚀抹平的官员!这种官员不多,但也绝不会找不到!” 林如海点头道:“有的,或许入迷途未深,尤其是还未掌权当官的那些,还可以教过来……”说着,他又同隆安帝和韩彬笑道:“如今户部常务都教由左右侍郎去理,臣每日里寻些官员来谈话,反复的谈,倒也有些用处。” 隆安帝笑道:“爱卿操劳了。” 韩彬不笑,点头道:“这样就对了,但仅此仍不够,还要有奖有罚……这些是下一步的,今日且不说。” 张谷、李晗、左骧面色沉重的记下后,回头自然要下重手。 林如海将户部事说罢,张谷、李晗、左骧又依次将工部、兵部、刑部事说罢,礼部因由韩彬兼着,所以先前已经说罢。 最后,则是御史大夫窦现讲述这十日御史台的弹劾奏折。 “弹劾元辅……” “弹劾林大人……” “弹劾张大人……” “弹劾李大人……” “弹劾左大人……” “弹劾赵国公……” “弹劾宁国府一等侯贾蔷……” “弹劾宁国府一等侯贾蔷……” “弹劾宁国府一等侯贾蔷……” 众人面色不变,眼中却闪过好笑。 贾蔷在内务府搞了个钱庄,搅动风云,可得罪的人更是海了去了。 不说那些被迫失地的,就是京城和各地的钱庄,和他们背后之人,也绝不愿意看到内务府跑进来分一杯羹。 先前还没反应过来,亦或是短暂慑服于贾蔷的淫威,可如今贾蔷已经出京了,弹劾起他来,自然再无顾忌。 一时间,弹劾贾蔷的奏折数,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 隆安帝也是头疼,问道:“窦大夫,只需说说看,贾蔷到底有甚么问题。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还是做下甚么罄竹难书的勾当,让那么多人,非要诛其首以安天下!” 窦现淡漠道:“皇上,大多数都是口无凭证者,所以臣才押下不理。贾蔷在内务府的做法,算是替军机处做了挡箭牌,这一点,臣还是明白的。” 隆安帝呵了声,道:“既然大多数是空口白话,那自然还有真凭实据的?” 窦现点头道:“是。直隶巡按御史上奏,宁国府袭一等侯贾蔷侵扰地方,于湖城赵家庄占地霸民,役民为奴,并掳走五十村妇。此事,有湖城知府并武邑知县联名保奏,确认无误。” 贾蔷好色之名,京中老少咸知。 他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似乎不算冤枉…… 隆安帝皱了皱眉头,道:“也是有意思,贾蔷先前才上折子,说湖城知府贪婪无度,三节两寿让湖城八县三十四乡的大小官员一次不落的与他送礼,生孩子纳小妾也是次次不落的操办。官员给他送礼都送的精穷,也就愈发发狠的搜刮地方。官员给他起了个诨号,叫刘老虎。贾蔷带着内眷在赵家庄住着,这刘老虎带着衙役去护卫,送了多少好东西去,让贾蔷派人唬了去……就这,他也有脸让乡老给他建生祠。这些,巡按御史丝毫不知么?” 大燕的官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比贾蔷少年慕艾更让人相信。 窦现沉默稍许后,缓缓道:“看来,御史台也要上下刷新吏治了。不过,还有一桩弹劾……更骇人!” 隆安帝皱眉道:“甚么事?” 窦现轻轻呼了口气,沉声道:“荣国府二房太太,皇贵妃生母王氏,写血书控诉族长贾蔷,杀兄奸嫂,淫迫婶母,谋害祖父。更仗势欺人,苛勒荣国府长房妻离子散,逼走贾琏,通奸贾琏妻,圈禁王氏。罪恶滔天,淫威至此,天理难容!因以血书,请诛此贼!” “轰隆!” 殿外,一声冬雷炸响! …… “这声音震动四野,天地变色,唯独那诛仙奇剑却仿佛是诛灭满天神佛的无情之物一般,依旧毫不容情地向张小凡击来,眼看著张小凡就要成为剑下亡魂,粉身碎骨。忽地,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连诛仙剑阵的惊天动地之势也瞬间屏息……” “那在岁月中曾经熟悉的温柔而白皙的手,出现在张小凡的身边,有幽幽的、清脆的铃铛声音,将他推到一边。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的声音,在此刻悄然响起,为了心爱的爱人,轻声而颂: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她站在狂烈风中,微微泛红的眼睛望著张小凡,白皙的脸上却仿佛有淡淡笑容。那风吹起了她水绿衣裳,猎猎而舞,像人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张小凡的心沉了下去。突然,他张开了口狂呼,却被狂风逼了回来;他疯了一般跃起扑向碧瑶,却被神秘气息弹开,血红的双眼中流出了红色的泪,淌过他的脸颊。那个风中的女子,张开双臂,向著满天剑雨,向著夺尽天地之威的巨剑。”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运河之上,二楼官船内,贾蔷用低沉的声音说着故事里最凄美也最让人心痛的那一幕,周围的抽泣声早已此起彼伏。 黛玉哭的难以自已,她终究还是那个黛玉…… 至于可卿、龄官等,更是泣不成声。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贾蔷见效果好的有些过了头,刚要开口讲个笑话,却被熟悉他的黛玉先一步拿绣帕堵住了嘴。 只见黛玉泪眼婆娑着瞪着他,警告他不要破坏情境和气氛…… 正巧李婧上来寻贾蔷,说船到济宁了,先前去打前站的人回来,定城侯世袭二等子山东提督大将军谢鲸率部于码头等候。 黛玉等忙催促道:“快去快去!” 贾蔷气笑道:“你们这提起裤……过河拆桥不认人啊!” 一堆手帕丢来,贾蔷抱头而逃! 贾蔷走后,到底惹人笑了场,先前那种悲到极致的韵味终究还是散了些…… 探春钦佩道:“蔷哥儿怎有如此才思,真是了不得!” 湘云道:“他不是说,这是一个叫萧鼎的古人写的么?” 黛玉笑道:“谁知道真真假假,也不必理会许多。只是这故事……真是让人很落了一海碗眼泪。” 宝琴笑嘻嘻的看着黛玉道:“林姐姐便有些像……陆雪琪!” 黛玉啐道:“说我像碧瑶直说便是,何须忌讳?” 不过到底不愿多说这个,太悲情。 她虽也愿为贾蔷挡剑,但更愿陪他白头到老。 看了看窗外,山色渐青,不似北地那样枯黄,黛玉笑道:“再往前走,就要到江南了,快到了呢。” 凤姐儿最是感慨,一双丹凤眼仍泛着红,看着窗外景色却没说甚么。 那年,她一如这些姑娘一般的年岁,乘舟北上,何曾不是抱了做一个极好的让人交口称赞的当家太太的抱负而来? 却不想,日子会过成如今这个模样。 可卿走到凤姐儿身边问道:“二婶婶当年进京时,这景也是如此么?” 凤姐儿微笑道:“当年那景,也是极美的呢。只是,和如今却不大一样了。” 景也是,人也是。 …… 济宁府码头上。 山东大营提督大将军谢鲸带着一营兵马列于码头上,看到贾蔷从船板上下来后,哈哈大笑声迎上前去,大声笑道:“宁侯,多日不见,可还好?听说在直隶被贼人截船,咱差点忍不住提兵北上!” 贾蔷笑道:“谢叔,你可拉倒罢!无旨带兵出防省,你脑袋还要不要了?” 谢鲸又是一阵大笑后,道:“这一路行来,可还太平?要不咱派一队兵马上船,听你调派?” 贾蔷提醒道:“谢叔,你还是省省罢。如今盯着咱们的眼睛不知有多少,即便没事,他们都恨不得鸡蛋里挑骨头,挑出咱们的不是来。果真私调大军,那岂不是把刀把子递到别人手里?” 谢鲸是极忠勇之辈,但也是大大咧咧的世子子。 这类衙内出身的军二代,通性就是视天下律法为儿戏,毕竟江山都是他们祖宗打下来的,好似也有他们的一份…… 听出贾蔷的敲打来,谢鲸倒是没膨胀,哈哈笑着抓了抓大脑袋,道:“这是看到宁侯你来了,欢喜傻了!宁侯,还是上岸,咱们去城里一叙?有甚么要紧的该叮嘱的,你也多给咱说说!不然,不知甚么时候就被京里那群元平忘八给阴了去!” 贾蔷摇头道:“我身份不合适,上岸一叙已经有些过线了。谢叔,旁的你都不必理会,只需把山东各处的土匪强盗清理干净,保证山东平稳,就是大功一件。其余的任何事,都不要去参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适合游侠去做,不适合军方去管。军不干政,是保全自身的最好原则。果真有看不过去的事,可上书皇上,切莫自误。” 听他说的郑重,谢鲸点点头,道:“成,这面咱虽也明白些,但没那些人精。有你和林相爷帮着指点指点,咱也不怕被人阴了去!还别说,外面的世道比京里乱的多。看不过眼的事也太多,那群忘八实在是太黑了。” 贾蔷提醒道:“山东大营不是断公正的地方,但剿匪的时候,谁是官谁是民谁是匪,大将军心里能有数嘛。” 谢鲸闻言登时大喜,哈哈笑道:“到底还是读书人厉害,他奶奶的,有理,真有理!!” 贾蔷笑了笑,道:“不要做的太过就是了……行了,话不多说,我上船南下了。皇上就给了一个月的假,大半功夫都在路上,耽搁不起。” 谢鲸也不强留,一挥手,后面亲兵牵来不少猪羊鸡鸭,赶上了船。 贾蔷见之哈哈一笑,不再多言,带人上了船,继续南下…… 第0713章 皇上不好了,窦大夫被五皇子骑马撞翻了…… 养心殿内,韩彬等都皱起眉头来。 隆安帝更是眉心拧出一个疙瘩来,看了窦现好半会儿后,目光落在面色淡然的林如海身上,缓缓问道:“林爱卿,贾蔷是混账是你的弟子,又是你定好的乘龙佳婿。如今贾家有人告他是十恶不赦的大淫贼,你怎么说?” 林如海缓缓道:“此事分几层,最恶者为谋害祖父……只是贾敬如何毙亡,早有公论。贾敬好玄教,早早抛家舍业的去城外,和一群道士、和尚胡孱,吞食丹药多年,最后烧胀而殁,应该谈不上甚么谋害。至于杀兄淫嫂……贾蓉之死,源于其伤。其伤病之症结,还有前因后果,病本上悉数皆有记载。到底和贾蔷有没有干连,想来也就一清二楚了。淫嫂之说,纯属无稽之谈,臣实不愿多言。 至于贾蔷与荣府的恩怨……先前臣在山东时,因罗家谋害,所以贾蔷愤而斩杀罗荣之子,被打入大狱。贾蔷入狱后,西府大房贾赦连夜带人打上东府,妄图霸占家业。贾蔷出狱之后,如何发落,那是宗族之事。 皇贵妃生母在其中也有些干碍,因其好佛,所以就在家里一直礼佛……” 不等林如海说完,窦现就摇头道:“此事不能因林相一张嘴就定了性,林相未必知道内情……” 林如海一直不疾不徐轻描淡写的面色因这断言而肃穆起来,他看着窦现,淡淡道:“窦大夫,老夫为荣国公之婿,与贾家乃至亲,贾家发生的甚么事,老夫说的不算,你说的算么? 老夫倒不清楚,你御史台的手伸的那样长,王氏在荣府内宅礼佛,你们是如何从其中拿出血书的?莫要与老夫说甚么有忠婢,甚么样的忠婢,能认识御史台的言官大夫?” 窦现沉声道:“林相之意,是本官蓄意构想贾蔷?这些事贾蔷若没做,还怕言官弹劾?” 林如海喝道:“笑话!这些所谓的弹劾,除却骇人听闻却莫须有的谋杀之罪外,其余的皆为宗族私事,又何惧之有?王氏,怨妇尔!其因失势心生不满,牢骚几句没甚么。可这是甚么地方?是胡扯那些荒唐不堪下流卑贱之污秽言辞之地么?” 窦现又怎会惧怕林如海,沉声道:“到底是不是莫须有,林相说的不算,还需要查验。那些事到底是牢骚话,还是实事,只需去问问贾赦父子和贾珍遗孀即可!林相,莫要以为此事只是私事。即便那些谋杀之罪皆不成立,但若贾蔷私德败坏至此,他也绝不可再入宫半步!” 此言一出,林如海脸色就真的阴沉下来,原来根底在这…… 他看着窦现轻声道:“贾蔷从未想过主动靠近皇权,当初连老夫都不想强迫让他入仕途。是半山公,亲至扬州,和老夫一道逼着贾蔷,为皇上办差,为新政出力。进京之后,那些差事,那些官,甚至连那份爵位,都不是他想要的。这一点,连皇上都清楚。如今尔等竟因忌惮他和天家相近,就庖制出此等冤案,往其身上泼这样的脏水……拿妇孺做文章,扣以污秽之名,窦广德,老夫真是耻于与汝同殿为臣!” 说罢,林如海与隆安帝躬身一礼后,不顾张谷、李晗等人相劝,独身出宫。 林如海告退后,隆安帝目光森然的看向殿内诸臣。 首当其冲的,竟是韩彬。 隆安帝心知肚明,只要首辅之位只有一个,政争,就永远不会消失。 即便这些臣子志同道合,聪明绝顶。 但越是如此,他们越希望主宰新政的走向,实现胸中抱负,而不是听由旁的笔来比划。 可隆安帝没想到,新政才刚起苗头,铺展了一个开头,就因为林如海师徒表现的太过耀眼夺目,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韩彬自然感觉到隆安帝不满的目光,他脸色如石头般坚韧,转头看向窦现,一字一句沉声道:“窦大夫,今日之事,你要向皇上,也要向军机处做出解释。” 窦现身量依旧站的笔挺,面色也刚硬不变,沉声道:“没甚么好解释的,本官若做的出勾结妇人构陷勋臣的勾当,也不至于落到今日断子绝孙的地步。除非皇上开大朝会罢免本官,不然,御史台接到那样的血书控诉,仍会弹劾贾蔷! 皇上,臣承认,林相师徒于国有殊勋。贾蔷淡泊名利,从未涉于朝政,甚至也未安插过一人入朝为官。更在国家有难时,倾尽家财相助皇上。此等少年,谁不喜欢? 但是,贾蔷非纯真儒家子弟,其所学之杂,挣钱手段之高明,乃臣生平仅见!其行事之剑走偏锋,天马行空,胆大妄为,更是立国以来前所未有! 一个外臣,能与皇子称兄道弟,能得皇后娘娘青睐,到了可以随意进出凤藻宫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皇上对他的圣眷之隆,宠爱之深,同样一天天的加深加重! 但这样一个人,如果品德有亏,甚至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又岂能亲近天家? 更不用说,其志向之诡异,甚至已经影响到了皇上!! 张口海外闭口海外,岂是圣道?! 天家,乃国本之所在,绝不能受此妖邪外道之惑! 所以,即便林相与臣反目为仇,臣依旧不改此心,必查此案!” 隆安帝面无表情的坐在御案上,头疼欲裂。 张谷忍不住劝道:“窦大夫,新政在要紧关头,眼下可以说根本离不得林相和贾蔷,你这是不是太不是时候了……” 窦现声如洪钟道:“除了皇上和半山公,新政离得开任何人!不过是慢两年,但会走的更坚实!而新政虽重要,比起国本来,却又微不足道!” 韩彬冷声道:“新政不会是微不足道,窦大夫莫乱妄言!此案查可以,但要明白规矩,不要出现栽赃陷害之事。另外,查完若是贾蔷为清白的,记得亲自去给林相请罪……” 窦现脸色一黑,韩彬沉声喝道:“你不去,我去!!” 窦现再不多言…… …… 等小朝会散后,韩彬留对。 见隆安帝面色阴沉,韩彬沉声道:“皇上,窦大夫此议,臣不知。臣若果真有异议,会当面与林如海相谈。新政倚仗户部之处太多,林如海为户部大才,更不用提背后还有一个贾蔷。所以,臣不会有如此愚蠢之举。” 隆安帝看了韩彬稍许,见其目光坚毅不避后,叹息一声,捏了捏眉心道:“好端端的,闹出这样一场风波来……” 韩彬犹豫了下,劝隆安帝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的确太亲厚贾蔷了……到底不是皇子,不好与皇子同视。朝野内外,多有非议。” 隆安帝却不以为意,摆手道:“朝野内外说朕苛待臣子的更多,韩卿刷新吏治,梳理百官后,这种声音怕只会越来越多。朕就让他们看看,朕到底是不是刻薄寡恩之君。对于忠于朕,为朕效命之臣,朕厚待其不逊皇子!待贾蔷如是,待爱卿等同样如是。” 韩彬闻言哑然,想想他们先前进京时得到的礼遇,还真是前无古人…… 且久于宦海的韩彬心里也清楚,隆安帝大力拉拢林如海,亲厚贾蔷,未尝没有平衡他这个清望满天下的半山公之意。 林如海本身就算一个孤臣,虽有功于国,可夹带里着实没多少可用之人。 这一点,和韩彬、张谷、李晗等做过多年封疆的巨擘没法比。 所以不必担心林如海形成一党,而韩彬则不同。 新政一旦大行天下,韩彬之功,与当世圣人无异。 所以哪怕是为了防微杜渐,隆安帝也会早早立下平衡的一方。 林如海一人肯定难支,再加上一个贾蔷,却是刚刚好。 朝廷之上,从没那么简单,不是非黑即白。 许多事都环环相套,复杂之极! 念及此,韩彬也不再多劝了。 他与从骨子里就仇恨勋贵的窦现不同,在他心里,林如海其实算不上对手,更不要说远离朝政的贾蔷了…… 而且,他也不赞成,拿贾家内闱说事,未免下作。 果不其然,就听隆安帝提醒道:“让窦现注意分寸,这样的弹劾,是动不了贾蔷甚么的。许多罪名即便坐实了,世人也不过多说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勋贵之族,原多如此。可等贾蔷回来反击起来……许多人未必受得起。” 韩彬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的确是个刺猬,此事若处理不好,怕是要闹出不少大乱来…… “主子爷……” 正当韩彬想着该如何控制局面不至于失控时,就见戴权悄然离开,至殿门前听一小黄门耳语几句后面色大变,回到御案边欲言又止。 隆安帝不耐烦道:“甚么事,说!” 戴权一脸的不知所措,道:“方才窦大夫回武英殿,经内务府甬道时,被……被……” 隆安帝脸色黑了下来,厉声喝道:“被甚么?下贱的奴才,话也说不明白么?” 戴权唬了一跳,忙道:“主子,窦大夫被五皇子恪和郡王不小心惊马给撞翻了……不过已经请了太医来看,人并无大碍。” “这个畜生!!来人,与朕拿李暄,拉到外面打,打不够一百大板,你们来抵!” 第0714章 昏聩荒唐 “父皇,儿臣冤枉啊!” “父皇,儿臣只是惊马,还是倒退着的,没看着呐……” “父皇,儿臣怎么敢招惹窦大夫……” “啊!!父皇,儿臣还是给窦大夫磕头赔罪罢,再也不敢惹他了……” 武英殿前,李暄被数名内侍按倒捶打。 若是宝郡王李景被打,怕是被生生打死都不会出一声。 打完之后,只要不死就挺起腰身离去。 换做恪怀郡王和恪荣郡王,被打时或许会闷哼几声,最后起身跪谢皇恩。 盖因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恪荣郡王多半还会进去宽慰一下窦现,告个罪…… 但李暄没有那么深的皇子王爷的包袱,还没挨打时就嗷嗷叫了起来,打在身上时,差点没喊破皇城…… 只打了三下,李暄屁股上的皮还没破,窦现就已经坐不下去了。 真让李暄这样喊下去,他不用明天,今日就可以写告老还乡乞骸骨的折子了。 窦现被两个年轻御史搀扶出来,对行刑内侍喝道:“住手!” 周围不少“过路”官员远远眺望,让窦现脸色愈发难看,他对掌刑太监道:“住手罢。去告诉皇上,就说此事……实属意外,非恪和郡王本意,不必过责……” 李暄趴在那大声叫:“青天大老爷诶!窦大夫,你可算说了句良心话!窦大夫,饶命啊!小王不该惊马碰到了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老膝盖破了,小王就要给你抵命!小王错了,这就给你磕头!” 窦现:“……” 这个……荒唐王爷! 方才他刚经过内务府,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在门洞处探出半个脑袋窥望。 他还在暗恼有人在宫中如此不规矩,准备到跟前训斥一番。 结果刚过来,就遇到了“惊马”…… 好在这匹“惊马”还有分寸,只是将他逼退,马主人又“不小心”绊他一跟头…… 实在是……荒唐! 可是再如何,他也不能任由这个王爷,在武英殿门口被打的吱哇鬼叫,还要给他磕头。 “小五,够了!” 就在闹的窦现下不来台时,恪怀郡王李晓赶到,喝道:“你胡闹甚么?” 李暄有些不高兴了,道:“三哥,弟弟我刚才不小心惊了马,冲撞了窦大夫。父皇要打我一百大板,给窦大夫赔罪。窦大夫大人大量饶我不死,我这不正在谢人家吗?怎就成了胡闹?” 李晓怒道:“有你这种谢法么?从前你也不这般,看看现在你都成了甚么模样!装疯卖傻,哪里还有天家子弟的体面?” 李暄一脸晦气,道:“装疯卖傻的人多了,倚老卖老坑人,那些往人身上泼脏水污人内眷的下作勾当都干的出来,我这又算甚么?” 李晓斥道:“还浑说!我看你如今愈发走火入魔了!”又压低声音喝道:“还不赶紧去母后那里待起,真想让这一百板子打实了不成?你啊!这么大了,愈发不让人省心!” 挥退罢李暄后,李晓又再三诚恳的代他向窦现道歉,又让太医再来一遍,务必给窦现仔细做检查…… 李暄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这一幕后,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像极了昏聩无知的奸王…… …… 凤藻宫,偏殿。 闯下大祸的李暄前来避难时,正好看到皇贵妃贾元春正与尹后焦急的解释甚么。 看到和王夫人相干的人,李暄哼了声,却惹来尹后竖眉,啐道:“五儿,你又混闹甚么了?” 李暄在尹后跟前总能放开一些,埋怨道:“母后,贾家那二老娘们儿真是害人不浅!她也不想想,贾蔷没起来前贾家算甚么,贾蔷九死一生后,贾家如今又是甚么成色。且她要是真理直气壮,为何不在贾蔷在京时写那牢什骨子血书?儿臣瞧着就是和人内外勾结,想置贾蔷于死地。她们也不看看她们算甚么东西,凭她们也配?” 尹后见元春面红耳赤几无地自容,便啐李暄道:“这些也是你能说的话?” 李暄犹自不服道:“母后,不是儿臣胡来。若是贾蔷在京,那随他们怎么闹。又或者,他们别那样下作,别把贾家内眷牵扯进来。如今他们这样搞,贾蔷家里那几个,往后回来还不知道能活不能活……这些人实在太下作了!您别觉着儿臣做的过,儿臣这是在救他们。不然等贾蔷回来……嘿嘿,他们的好多着呢!” 说着,还瞥了眼面色骤然煞白的元春。 毫无疑问,贾蔷回来后,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夫人。 尹后却淡淡道:“莫要信口胡说!贾蔷回来后,他敢乱动一下试试?本来都是愚妇造谣之言,不理会便罢,若是理会,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又对神魂不宁的贾元春道:“你也不必多想,大大方方的该干甚么就干甚么。莫说你,便是你的舅舅王子腾,王家和贾蔷的恩怨也不少,那又如何?贾蔷照样善待重用,连王子腾两个庶子都安排稳妥。所以,一是一,二是二。若连恩怨都不得分明,又怎能称为大丈夫?” 等贾元春走后,尹后看向李暄的眼神不善,道:“你胡闹也有个底,窦现当朝一品大学士,你也敢打他?你这身皮是不想要了!” 李暄规矩了,悻悻道:“真没打他,就是马有些惊了,不小心碰了下。太医都瞧过了,甚么事也没有,皮都没蹭破点……” 尹后面色稍缓,瞪眼道:“他蹭破一点皮,你以为今儿你能少得了挨大板子?” 李暄叹息一声道:“刚才三哥已经骂过儿臣了,母后还是帮儿臣想想,怎么圆过父皇那一场罢……” 尹后闻言一怔,随即眯起眼来,看着李暄道:“你三哥怎么教训你的?” 李暄闷声道:“就说儿臣越来越荒唐不像话,还说儿臣和贾蔷学坏了,走火入魔了,不似天家子弟,装疯卖傻……” 尹后闻言,眼中明显闪过一抹不悦后,却又沉下脸来训斥道:“你三哥说的没错,你就是愈发顽皮愈发淘气了!窦大夫也是你能捉弄的?不管有甚么缘故,自有你父皇在,轮得到你胡来?再者,贾蔷虽不在京,可他先生在京,也不必你来替他出这个头!” 李暄闻言,低着头嘟囔道:“儿臣是瞧着贾蔷为了父皇的事忠心耿耿,他那样爱财的,还把那么多好赚钱的营生都拿来给内务府做,为了父皇,也算是出生入死。如今他受人欺负作践了,又不在京,儿臣若不出头,岂不是太不够朋友?” 尹后气道:“你还说?就算出头,也不该……” “罢了!” 尹后没教训完,却见隆安帝阔步自外而入,身后还跟着三皇子恪怀郡王李晓。 看到这一幕,尹后凤眸不由的眯了眯眼后,随即堆笑相迎道:“皇上这会儿怎么来了?” 看着隆安帝的面色,也不似在震怒中的样子…… 隆安帝笑了笑,道:“有一桩喜事。” “哟!父皇,有喜事啊……” “跪瓷实了!” 李暄见缝穿针,没穿过去…… 隆安帝懒得理他,与尹后笑道:“方才储秀宫那里来报,云贵人有喜了!” 尹后闻言,果然大喜道:“哎哟!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臣妾给皇上道喜了!快二十年了,虽一直添人,可始终无动静。臣妾急在心里,又不敢多说。不想如今,竟又添血脉!可见,这是社稷兴旺之兆!皇上,国运昌隆啊!” 隆安帝哈哈大笑道:“朕也是这般想的!也多亏了皇后贤德,多有操劳,岁岁往宫里进人。” 尹后笑道:“这都是臣妾的本分!哎哟,真是大喜事。皇上,云贵人有功,该升份位了。升了后,好让皇贵妃往储秀宫添人手服侍。如今这点人手可不够……” 隆安帝笑了笑,道:“还不急,等生下来再说。” 尹后忽然感伤起来,道:“可惜臣妾已老,精力大不如从前。且,教化子弟也着实无方。三皇儿、四皇儿还好,其他几个……都是臣妾之过,愧对皇上信任。” 见尹后突然落泪,隆安帝忙劝道:“梓童断不可如此作想,几个皇儿都是极好的。便是老五……虽荒唐混账些,但也守得起一个义字。虽然小义大义不分。不过,总归比无情无义之人好。这些,都是皇后之功。” 李晓也开口劝道:“母后贤名,朝野咸知。便是三岁孩童,也知母后之德。儿臣等天资愚鲁,难领母后教诲万一,方是惭愧。” 尹后用凤帕抹去眼泪,笑道:“三皇儿如今比从前长进太多了,你父皇对你也寄予厚望,往后要再接再厉,虚心向学,和军机处那几位大学生多请教……罢罢,这些都不该我多说。往后,除却政务上,你也可多往宜秋宫走走。你母妃常年礼佛……她比我还小几岁,本宫劝她几回也不听。你这当亲儿子的,去劝劝,说不得会好些。” 李晓闻言,脸色明显僵硬了下,随即缓和过来,躬身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隆安帝见之,眉头不由蹙了蹙,审视了李晓一番后,又看向尹后。 尹后笑着同隆安帝道:“还得向皇上讨个人情,五儿这孩子……贾蔷临走前将家事相托,若那些人只攻讦贾蔷,他倒也可不理会。可那些人拿贾家内眷说嘴,这孩子才行事鲁莽荒唐起来。皇上,您看……” 隆安帝目光内敛起来,瞪向李暄,见其鹌鹑似的跪在那,垂头丧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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