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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与你听,譬如出京第二个晚上,香菱半夜就开始哭,哭了后半宿,一早晴雯来寻我,我才去看好了。你可知道,香菱为甚么哭?” 贾蔷摇头道:“不知道,可是想家了?”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蔷一眼,道:“并不只是如此呢,香菱在梦里看到我们离开后,你一人在东府,也没有洗衣做饭,夜里渴了也没人端茶伺候,所以担心坏了呢。你说,她是不是白担心一场?” 贾蔷:“……” 这姑娘,道行不浅啊!! 第0706章 笑话 赵家庄庄主宅院周围人家虽未清空,却只留妇人在,男的却是连个半大孩子都没有。 贾蔷引着黛玉在乡舍中漫步……其实也并没有太多诗情画意。 村舍,庄主的屋子还算是用砖外包了个皮…… 其他庄户的屋,都是黄土夯的墙,或是用土块垒起。 入冬时,整个世界都见不到一抹绿意,尽是灰黄色。 初雪降落很难长存,融化后,地面甚至有些泥。 看着黛玉脚上的绣花鞋渐渐变脏,贾蔷嘿嘿笑了起来。 黛玉没好气嗔他一眼,啐道:“还笑!” 贾蔷眉尖一扬,道:“那我来背你,可敢不敢?” 黛玉心中一动,不过随即就看到路边土屋的门打开一条缝,冒出一个才扎着冲天鬏的小脑瓜,也就三四岁的模样,福娃似的一个小女孩,巴巴的“偷看”着他们。 黛玉与小丫头笑了笑后,果断不理贾蔷的诱惑了。 她若让人背,岂不让小儿取笑? 因此不理,继续捡一些干净些的路走。 “如此说来,我们走后,就尤大嫂子的丫头银蝶、炒豆儿在服侍你?” 走过转角后,黛玉轻声笑问道。 贾蔷理直气壮道:“当然!本来我原是不回内宅的,就在前面亲兵营里凑合凑合得了。左右也就几天功夫,我必会请旨南下。偏老太太多事,往东府去了趟,知道我要住前面,立刻就不愿意了,还说我若不回里面住,又置尤氏于何地,岂不是在往外赶人?尤氏还在跟前抹泪,我不耐烦,就回屋去睡了。” 黛玉似笑非笑道:“尤大嫂子那妹妹,没要伺候你?” 尤三姐对贾蔷的心思,算是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了。 任谁也不信,家里一众女孩子们走后,她会无动于衷…… 贾蔷却仍理直气壮,点头道:“她要了,不过我不许她晚上来。也就早起送了两回早饭,我也不许她多留。” 黛玉啐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又好奇道:“那三姐儿生的很好呀,单论颜色,还在平儿她们之上呢,你怎会一直不理人家?” 贾蔷断不会上当,摇头道:“她那性子,我如何受得了?” 黛玉气笑道:“你少弄鬼!晴雯是好性子?” 贾蔷摇头道:“真不一样,晴雯虽是爆炭性子,可骨子里仍是知尊卑,守规矩的。她便是再厉害,也不敢在你跟前炸刺。可那尤三姐果真闹开撒起野来,莫说你我,便是连她自己的性命也豁得出去。这样的性子不改,怎能入得家门?” 黛玉若有所思的缓缓颔首,又抬头望着贾蔷问道:“那宝丫头呢?” 贾蔷嘿嘿笑道:“她连门儿都没进!” 生活中,终究还是要讲究技巧的。 如果不忍说谎,又不好直言,那就该说的委婉些…… 黛玉灵慧天成,自然听出贾蔷一语双关之意,狠狠瞪他一眼后,道:“我就瞧你怎么安顿,她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早晚有你作难的时候!” 贾蔷牵起黛玉有些冰凉的手,替她暖了暖,可一时又不知该说甚么。 毕竟,渣到他这种程度,也很难想得出甚么理由来狡辩…… 好在,黛玉并未赶尽杀绝,看出贾蔷的尴尬,适时转变了话题。 她是极聪明的,身边又有许多明例在,譬如凤姐儿,所以对一个“妒”字,她拿捏的很好。 人生在世,又非圣贤,孰能无妒? 但对黛玉而言,只要她是最特别最重要的那人就好,至于收二三个房里人,和收十二三个,又有甚么分别? 更何况,贾蔷待她如何,她心中明白。 归根到底,这不是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童话世界。 莫说旁个,便是她父亲林如海当年娶了荣国公爱女,得了贾代善那样多的帮助和嫁妆,还不是有几房姬妾和房里人。 更不必说,贾蔷如今父母早逝,偌大一个宁国府里,只他一根独苗。 连林如海都曾委婉的劝过她,莫要在这上面为难贾蔷…… 略过此“劫”后,黛玉问起了正事:“不是连药引也寻得了么,配出冷香丸来,拔除热毒后,尹家郡主难道还不能言?” 贾蔷摇了摇头,道:“嗓子小的时候已经被热毒损毁,不可逆了。不过能减轻痛苦,已属不易。我去尹家时,正好赶上她发病。实在是……太痛苦。而且她和宝姑娘还不同。她要严重许多,便是平日里,都一直在难受着。如今有了冷香丸,能将这份苦厄解除,都已是幸事了。” 黛玉沉默稍许后,垂下眼帘来,轻声道:“其实我很想让她一切都安康,心想,若是连嗓子也好了,或许……尹家就不愿她来做这兼祧妻,也说不准……” 贾蔷闻言,握紧黛玉的柔荑,道:“对不起,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黛玉却抿嘴一笑,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人家那样好的姑娘,身份又金贵,与你做兼祧妻太委屈人家了!再者,空出那个位置,你才好安顿宝丫头啊。人家哥哥几番将妹妹托付给你,你也真是,不要拿捏着,早点答应了不就好?到了如今,这样作难,我都替你愁呢。不过,也不理你那么多,自己招惹的是非,你自己去料理便是。” 到底还是听出了黛玉心头有怨气,贾蔷笑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如何?” 黛玉侧眸斜觑于他,道:“我若不笑,可不依你。”说着,肃起一张俏脸来。 看起来,是准备打死也不笑了。 贾蔷见之哈哈一笑,又清了清嗓子,“嗯嗯”两声后,说道:“话说京西有一老头儿,姓王,平日里好吃药酒滋补身体。一日冬夜,王老头儿吃完晚饭四处溜达消食儿,忽然在大树下看到一条冻僵的蛇盘曲在那,善良的老王头儿就把蛇揣进怀里带回家中。只是奇怪的是,第二天老王头儿就倒掉了一瓮珍藏了许多年的好酒,并在树上立了个牌子,上写道:此处禁止出恭屙屎……” 黛玉起初还以为这坏人要讲一个让人害羞的笑话,没想到听到最后竟是这,一时间别说笑了,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上前就要撕了贾蔷那张嘴,贾蔷哈哈大笑着往前跑去,黛玉大气,在后面追着。 只是地面泥多,一不留神,黛玉惊呼一声,就往一边滑倒摔去,就在她唬的闭上眼,心里却盘算着回头怎样收拾贾蔷时,却忽然感到身子被人抄起,睁开眼一看,果然是那张笑吟吟的“可恶面目”! 黛玉啐了口,道:“快放我下来!” 贾蔷摇头道:“鞋都湿了,哪里还能走?我送你回去换鞋。” “哎呀,快放我下来,让人瞧见了,我还活不活了?” 黛玉大羞,敲打了下贾蔷的肩头。 贾蔷哈哈一笑,道:“我再给你讲个笑话,这个保准笑……林妹妹,你知道唐三藏西天取经时,十万八千里路他为何从来都不用自己洗澡么?” 黛玉闻言一怔,想了想道:“莫非是弟子服侍他?” 贾蔷哈哈大笑道:“那怎么可能?打死孙行者也不会给他洗澡啊,偷桃还差不多……猪八戒说不得倒是愿意,唐僧嫌他太脏。沙悟净嘛,人倒是老实敦厚,可他吃了唐僧九世身,唐僧也不敢让他洗啊,怕连第十世也给吃了!” 黛玉问道:“那唐三藏如何沐浴的?” 贾蔷嘿嘿一笑,道:“小的们,把唐僧给我洗干净了,我要蒸着吃!你瞧,每走一段路,就有人帮唐僧洗澡,他多受用!” “呸!” 黛玉忍俊不禁,笑声连连。 贾蔷抱着黛玉,一边走,一边笑道:“再讲一个?” 黛玉思量稍许,点点头道:“好罢。” 贾蔷呵呵笑道:“林妹妹必然知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可你知道,然后是甚么?” 黛玉闻言,纳罕道:“是这样的么?可我怎记得,《易传·系辞上传》中所记: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并无八卦生万物之言呀?” 贾蔷嘴角抽了抽,微笑道:“我并不是在复诵原文,而是在引申问你。” 黛玉看出贾蔷在弄鬼,却也不说破,反而兴致勃勃笑道:“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之后,应该是万物衍乾坤?” 万物自不能生乾坤,但万物齐备了,岂不是便可以衍化为乾坤? 贾蔷望着黛玉,柔声道:“非是如此。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而万物,不如你。” 黛玉闻言,怔怔的看了看贾蔷,随即“噗嗤”一声,伏在贾蔷肩头很是笑了起来。 贾蔷:“……” 这个,不是笑话啊…… …… 神京,皇城。 凤藻宫。 偏殿西暖阁内,李暄双目无神,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有彩嫔昭容相劝,他也不理,劝的急了,还用脚去踹。 好在,他踹人时也不肯站起来,所以没踹到…… 正当李暄跟罗盘上的勺子一样在地上转圈儿,用“鸳鸯腿”吓退要搀他起来的昭容宫女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怒斥:“像甚么样子?” 李暄唬了一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满脸堆笑道:“哟,父皇来了!儿臣这是累的有些乏了,所以和她们闹着顽一会儿。” 隆安帝本想狠狠拾掇一通,不过看到这小儿子黑着眼圈,一脸的疲乏,心里一软,皱眉道:“怎弄成这个模样?宗室之事不是想出解决之道了么?贾蔷也去江南弄银子去了,那些人还是想一毛不拔得好处?” 李暄都快哭了,连连摇头道:“宗室那些大爷都是那副性子,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隆安帝脸色黑了下来,咬牙道:“他们还敢欺负你不成?” 李暄却道:“倒也不敢直接欺负,就是不断的哭穷,哭日子艰难,看样子还是舍不得拿出地来。” 尹后脸色也不大好看了,心疼道:“你尽力就是,实在办不成,你父皇也不会怪罪你。宗室之难,便是军机处那么多大学士都很是头疼,你又怎能强求?” 李暄摇了摇头,低着头道:“儿臣从来废物,不比几个哥哥能为父皇分忧,一直托庇于父皇母后疼爱之下自在。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桩大事能办,许这辈子也只能办成一件这样大的事,能为父皇、母后分忧,又怎能畏难而退?若那样,就真成废物了。” 尹后闻言大为动容,红了眼圈,隆安帝却没那么好哄,心下虽也感动,面上却沉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好好公干,跑你母后宫里胡闹甚么?” 李暄闻言,干笑了声,抬起脸道:“父皇,儿臣原是想求母后帮儿臣同父皇说说,能不能下道旨意,把贾蔷从南省招回来?那么多大事,尤其是内务府钱庄,如今连个影儿都没有,宗室里好些人都不放心,纠缠个没完。父皇,把贾蔷拘回来,儿臣保准把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隆安帝看着沧桑的儿子,心里也有些犹豫起来,尹后在旁边笑道:“五儿又胡闹,贾蔷去南省不仅是为私事,也有公差在身,岂能说招回就招回?孩子气。” 李暄诉苦道:“母后,您还是不够深入了解贾蔷啊,儿臣回过头来才想明白,这厮绝对是谋算已久,他说的那些,除了去江南游顽外,其他的都不必他亲自跑一趟。最可气的是,这小子临了还给儿臣安排了个差事。薛家那大傻子要娶亲,得去夏家纳徵,他去不得,还让儿臣去跑一趟。 他倒好,带着那么多家眷,乘着两条船,一路顺风顺水的往江南去游山玩水。还扯甚么有人会伏杀他,真是胡扯臊!儿臣在这边应付宗室那群大爷,他却在瘦西湖、秦淮河上逍遥快活……父皇、母后,要是不将他招回来,儿臣实在是意难平哇!” 隆安帝冷笑道:“朕看你就是闲的没人一道胡闹顽了……” 话未说完,却见戴权拿着一个漆盒猫一样的无声走来,道:“万岁爷,宁侯自邢襄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密折。” “打开。” “喏。” 戴权当着帝后和李暄的面,打开漆盒,将密折取出奉给隆安帝。 隆安帝面沉如水的接过,打开密折看了起来,脸色愈发肃煞。 李暄也不敢胡说八道了,看了看尹后,见他母后就站在隆安帝身边,一双凤眸眯起,目光竟也看向密折,不由一怔…… 不过似是感觉到李暄的目光,尹后看向幼子,同他笑道:“你怕是得逞不得了。”却也不说缘由。 隆安帝合起密折,脸上不见一丝表情,也不再看李暄,与尹后点了点头后,就大步离去。 每一步,都走的沉着有力。 背影落在尹后、李暄眼中,似乎越来越高大。 虽然贾蔷将玄武的事说了明白,但对于隆安帝和朝廷而言,事情的真相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能将高家、王家和前后两次伏杀绣衣卫牵连到一起,足以在元平功臣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来!! 毕竟,这两家能牵扯出来的高门,着实不少! 这一步走下去,对于天家进一步执掌军权,有莫大的推动功劳! 所以,贾蔷这一次再度立下大功。 他难得求隆安帝一回,所以尹后才说,李暄想将贾蔷拘回来的念头,怕是得逞不得了…… …… 第0707章 小风波 黛玉今儿一直不怎么说话,俏脸上始终滚烫。 她被贾蔷抱回上房,果然遭到了姊妹们的一致取笑。 她不似贾蔷,还能笑呵呵甘之若饴,若是还在京里,她此刻早就回布政坊了,必是要过上十来天才能缓过来。 都怪这不知羞的,害苦了她! 另一边,探春却没了姑姑样,央磨贾蔷道:“蔷哥儿,你就带我去瞧瞧嘛!” 贾蔷却摇头道:“不行,方才属你取笑的凶,我还在生气中。” 周围丫鬟们都笑了起来,惜春、宝琴等人也在,嘻嘻笑个不停。 正巧凤姐儿带着平儿、可卿进来,笑问道:“三姑娘可不轻易求人,今儿是奇了,蔷儿,她求你甚么?” 湘云在一旁笑道:“这里有一处名东葛村的地方,祖坟里葬有唐贞观十八年,当朝蜀王太傅盖文达的墓……” 凤姐儿气笑道:“三姑娘怕是要疯,巴巴的跑这老远来,到别家祖坟上看死人墓?晦气不晦气!再说,蜀王太傅才几品?也值当你这么眼窝子浅?” 探春眉毛都竖了起来,瞪眼道:“你又懂甚么?盖文达乃贞观十八学士之一,名垂千古。更何况,他的碑文是由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书丹,历朝历代皆有名家前去拜仰临摹。你不懂这些,少开口!” 凤姐儿闻言方知道有这么些典故,她心中微恼探春刺头,面上却不显,不动声色的拿眼看了圈后,发现黛玉竟作壁上观,也不怎么言语,好似局外人,便看出这里面必有名堂,眼珠子一转,笑道:“要我说,三丫头你是拜错了真佛!你求蔷儿这样费劲,何不求个能管事的?孙行者的金箍棒再厉害,还能飞出王母娘娘的五指山?” 贾蔷都忍不住“卧槽”了声,拿眼瞪凤姐儿…… 众人纷纷大笑,笑这没读过书的,连个典故也说的乱七八糟,还不如小惜春。 倒是凤姐儿身后的平儿和可卿俏脸都微霞,羞恼这女人,甚么话都敢往外说! 也怪贾蔷,最会胡闹…… 探春反应过来,转过身来央磨黛玉道:“好姐姐,今儿是我的不是,不该笑你们。我起个毒咒,改明儿我再笑,就让我……” “罢罢罢!” 不等探春起誓完,黛玉忙打断道:“青天白日的,你胡吣甚么?” 又侧过脸来嗔贾蔷道:“你去不去?” 贾蔷笑道:“不是我不去,可那里是人家祖坟,等闲哪里肯让姑娘进去?虽可想法子让人清场,只是,去的人也得换上儒裳戴头巾,不能露了女儿身的底。”又问探春道:“你带这些行头了么?” 探春和湘云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得意不已道:“原是准备好了下江南时穿戴的,不想今日先派上了用场!” 黛玉取笑贾蔷道:“看你还有甚么说的!” 贾蔷问道:“你去不去?” 黛玉哼了声,道:“怎不去?” 虽不似探春那样痴迷书法,可黛玉亦好书法。 “褚遂良之楷书,颇得王逸少之真韵,不去可惜了。” 可卿都忍不住说了句,论起书法丹青,她也并不陌生。 贾蔷笑道:“得,那就识字的都寻衣裳换了,一炷香后,在此集合,我让人去清场子,今儿主要就去看看褚遂良的碑文。不过我怎么记得,褚遂良最好的碑文不是这个,而是《雁塔圣教序》?” 探春闻言眼睛都放起光来,激动道:“蔷哥儿,蔷哥哥!你要带我们去看《雁塔圣教序》?” “呸!” “呸呸呸!” 一众嘲笑的啐声响起,凤姐儿笑道:“可见是字迷心窍了,竟是连辈分也不顾了!” 探春有些想不通:“你也好意思笑我不顾辈分?” 凤姐儿闻言俏脸登时大红,几无地自容。 黛玉拍拍手,同诸人道:“都快去准备罢,别耽搁时辰了。今儿下了雪,雪中观先贤古碑是一雅事。可若耽搁迟了,就不好去了。总不好大晚上的去人家祖坟里顽闹……” 黛玉说罢,拉着探春带人一道走了。 走时给了贾蔷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黛玉带着贾家姊妹们离开后,贾蔷看着泪流不止的凤姐儿,笑道:“行了,理她做甚么?下回不带她出来顽了就是。” 平儿也劝:“你招惹她做甚么?便是你不喜赵姨娘,可赵姨娘那样,她平日里撒个娇,老太太、太太都让她二分。” 凤姐儿赌狠:“我就看看,她将来能嫁给甚么样的人家,遇到甚么样的夫君,又比我好多少!” 可卿在身后心中一叹,人可人又如何能比? 即便探春只是个妾生女,一个庶出,可有贾蔷在,只看他对贾家姑娘的偏宠,就知道探春将来必不会差了去。 不过她还是劝道:“二婶婶也需将心放宽些,我们原是劫后余生之人,能活成这样,便是得了造化之垂怜。三姑姑还是金贵闺秀,未经历咱们这样的苦楚,自然不明白我们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捱的。毕竟年岁长些,一笑而过才好。” 凤姐儿听闻此言,心里方放开些,不过还是道:“我又不识字,今儿就不去了,在家拾掇拾掇,也快离去了罢?” 最后一句却是问贾蔷,贾蔷笑着点点头道:“最迟明日。” 凤姐儿见他连句宽慰的话都不说,心里难受之极,不满的看他道:“就这?” 贾蔷懒洋洋笑道:“就这。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过的好与不好,值当不值当,自己心里最明白。如今,你过的不好?” 凤姐儿气道:“好的很!都让人当着面说嘴了!” 贾蔷不理后一句,呵呵笑道:“那不就结了。你且放宽心,她们以后不会再这样说了。” 平儿蕙质兰心道:“林姑娘会劝三姑娘她们么?” 贾蔷点了点头,有些惭愧…… 可卿叹道:“不怪爷如此疼她敬她,原是应该的。” …… 却说探春、湘云房里,探春犹在生气中。 她是贾家姊妹里最心气高的,也最有贾家荣耀感。 对于凤姐儿和贾蔷之事,虽连贾母等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心里却一直有些堵。 她自然也知道贾琏有不对之处,可再不对,凤姐儿也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罢? 往日里碍于情面一直忍着,今日却忍不得了! 黛玉见她气个半死,不由笑道:“就算你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也该先揉不得琏二哥的沙子才是。凤丫头虽是个厉害的,可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也不用我多说。她把老太太、咱们姊妹还有宝玉,这么一大家子都伺候的妥妥帖帖,挑不出半分不是来。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若不是为了维护贾家的体面,她多半要和琏二哥和离……旁人和离后离了夫家,又回不得娘家,难以过活。可凤丫头有平儿在,她就能活的很好。所以,你大可不必为难她。” 探春闻言,沉默起来。 其实她也知道,迁怒凤姐儿虽于大义上没甚么过错,可于人情上却不是很应该。 凤姐儿往日里待她很好,也敬她几分,不比待迎春、惜春姊妹的敷衍。 只是,凤姐儿对她生母赵姨娘的态度,已经不能用恶劣来形容了,而是赤裸裸的羞辱。 当然,也是因为赵姨娘平日里确实不着调,也该让人教训。 可再怎么教训,也有贾母、贾政在,轮不到凤姐儿在那指着鼻子臭骂羞辱罢? 因心里扎着一根刺,这才是今日将不该戳破的纸戳破的缘由…… “林姐姐,你就这样看的开?” 探春有些不大能理解的问道。 却不用黛玉回答,一旁宝琴就道:“三姐姐,林姐姐有甚么看得开看不开的?蔷哥哥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不要,做出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而且蔷哥哥房里虽然多了不少人,可哪一个进门后,敢对林姐姐有半点不敬?连尹家那位郡主,还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儿,见了林姐姐也要先见礼。若不是知道蔷哥哥最在意林姐姐,她们又怎会这样做?” 看宝琴有些紧张的神色,好似担忧探春挑唆黛玉和贾蔷闹,探春哭笑不得,在她秀美的额头上弹了个瓜崩,道:“我自然知道这些,只是,她们身份上……算了,我们不好说这些。” 素来心直口快的湘云却撇撇嘴,道:“你知道甚么,咱们这样的人家,甚么事还新鲜?再说,越是这样的,才越放心。左右也见不得光,甚么也干不了。若是收的是那种妖艳的狐媚子,整日里搅风弄雨,那才气煞人咧!” 探春闻言,脸色登时青了。 黛玉见了肚子差点没偷笑破,面上却正色道:“倒也是,东路院大老爷那边的姨娘们,就实在是一言难尽。” 湘云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就是,还和贾琏……” “好了!不要说了!” 黛玉打断后,啐笑道:“越说越不像了,心里明白了就是。” 探春面色好看稍许后,犹豫了下,问黛玉道:“我要不要去给二嫂子道个恼,刚才说的有些过了。” 黛玉伸手抚了抚探春的鬓角,笑道:“也不算过,凤丫头是个容易轻狂的。偶尔敲打一回,对她也有好处。便是你不说她,我也想着得机会点她一点,不然她回金陵后,怕是要飞上天。人太张扬了,总是不好。”她怕凤姐儿回金陵太招摇,会给贾蔷带去麻烦。 宝琴趴在桌几上,螓首偏在双臂上,看着黛玉笑道:“林姐姐,这世上果然只有你才配得起蔷哥哥,你可真好呢!” “啊哈?” 湘云与宝琴相邻,她双手捧起宝琴的脸,使劲揉捏起来,道:“你这话怕不是说反了罢?是你的蔷哥哥勉强能配得起林姐姐,你这小反叛的,就知道偏向你蔷哥哥!你想做甚么,嗯?!” …… 第0708章 一念之差 王寺镇,东葛村祖坟。 盖家于贞观年间显赫,盖文达为贞观十八学士,其弟盖文懿亦为名闻天下之大儒,时人称之二盖。 只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如今的东葛村内,只有一家寻寻常常的人家姓盖,守着盖家祖坟。 以贾蔷如今的能量,自然很容易带人进入。 只是初冬荒坟,除了一个墓碑外,着实没甚么好看的。 本想着跟来瞧热闹的晴雯、香菱等大失所望,然而探春却如痴如醉的看着墓碑上的每一个字。 黛玉、湘云、宝琴、可卿等也看的入神,连惜春也觉得好看。 但都没有如探春那样痴迷…… 香菱在旁边看了会儿,实在看不出有甚么精妙之处,见探春的脸都快趴上去了,不由好奇问道:“三姑娘,这字到底好在哪里哟?” 探春头也不回,却也没有不答,叹道:“褚登善书,貌如罗琦婵娟,神态铜柯铁干。此碑尤婉媚遒逸,波拂如游丝。能将转折微妙处一一传出,实乃不可多得之碑文!” 黛玉在一旁也微微颔首赞道:“美女婵娟似不轻于罗绮,铅华绰约甚有余态。初唐三家:欧、虞、褚并称书坛,但真正开启唐代楷书门户者,非褚氏遂良一人莫属。纵观唐中颜真卿、徐浩,莫不受其影响,可以说唐朝书坛风貌,便是由褚遂良启导的,难得好字。” 黛玉的闺房本就像书房,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一张几案上,更是摆满了如林的毛笔。 身为探花郎之女,黛玉之才情绝高,所以虽然不如探春那样痴迷书法,但所知之深,不逊旁人。 贾蔷站在一边,领着香菱、晴雯等,一并拱手道:“受教了!” “呸!” 黛玉登时气笑啐道:“再作怪,仔细你们的皮!”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香菱怕怕的连连点头应下,半真半假。 黛玉拿这个娇憨的丫头没法子,这丫头对她比对贾蔷还怕,好似她欺负过人一样,只能瞪了眼贾蔷。 她今日穿一身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鬓,簪上一支玉簪,别无花朵。 虽然只是来观碑文,但在别家祖坟上,她仍未穿红着绿。 “咦?” 忽地,香菱突然惊疑一声,随即满面纳罕的语气不自信问道:“这碑文上,是不是有错字呀?” 晴雯恼火的上前拉她,道:“在外面别乱说话,还嫌不够憨?这是大学士写的,会有错字,还被你一个丫头发现?” 贾蔷上前看了眼,问道:“哪个字错了?” 香菱委屈巴巴,轻轻推了下晴雯,晴雯摇摇摆摆差点没摔个跟头,被黛玉忍笑劝住后,就听香菱道:“这里,爷看这:诞此英贤,是为人秀。荐绅盛族,膏梁华胄。珪璧方温,芝兰比茂。七步才速,百家学富……这个‘步’字,下面写成少了,岂不是多了一点?” 贾蔷看去,果然如此,也跟着“咦”了声。 这声“咦”,却让黛玉笑弯了腰,道:“罢罢,好蠢的东西,白教你了一场!” 探春回过头来,也笑道:“蔷哥儿练习涪翁先生的字颇有韵味,怎还不明白这个?” 黛玉摇头道:“他不是不明白,原是这般做着,只是不说罢。”说完问贾蔷道:“香菱不通笔势,你也不通?作字以精,气神为主。到了褚遂良这个境界,更是意在笔先。不止褚遂良如此,米芾到了后期,笔力大成后,亦是如此。《闰月贴》中的孰字,也多了一点。” 贾蔷并未觉着有甚么难堪的,叹道:“学无止境,这就是出来游顽的最大收获。不仅能陶冶情操,还能涨见识,开眼界。我将你们带出来顽,真是做的太对了。” 黛玉、探春、湘云等纷纷啐笑,也不知长的是谁的见识! 正说笑着,却见李婧赶来,笑道:“爷,船回来了。姐夫还有铁头、柱子,并漕帮少帮主丁超也来了。这一回他们过足了瘾,在江湖上也是名声大噪,正闹着要爷请吃酒呢。” 贾蔷奇道:“怎还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了?” 李婧笑道:“有人认出来,这次袭船者的尸体中,有这几年最有盛名的江洋大盗,江湖诨号混江龙的万世才。此人身手奇高,曾单枪匹马在金陵城杀了七进七出。金陵那样的高城都拦他不住,甚至半山公任两江总督时,还调了总督督标营来杀他,都让他逃出生天。寻常弓箭都难他没法子,没想到,这次带了这么多弟子,却栽在了咱们手里。 这下江南绿林要热闹了,德林号的威名也必将如日中天。丁超嘴咧的一直合不上,不过他想问爷要些火器……” 贾蔷冷笑道:“你直接让他去死好了!” 李婧哈哈一笑,不过又忧虑道:“南边有不少西洋鬼子,似乎在濠镜那边兜售火器。经此一役后,火器怕是难藏了。若是他们用火器来刺杀,怕是防不胜防……” 贾蔷摇头道:“没那么容易,绣衣卫下一步就要清理濠镜,规范西洋人在那的动作。除了官方采买外,私人但凡从濠镜私买一枪一弹,都会被追究责任。放心罢,即然我极力建议天子注重火器之威,也就愈发不可能放任火器流转于民间。再者,火器虽利,却也不是不能防范。” 二人商议片刻后,贾蔷同探春道:“我让人拓了木刻,你在船上可以多瞧着。天晚了,该回城了。” 探春恋恋不舍,黛玉提醒道:“小婧是有身子的人,按理都不该来此,天色快暗下来了。” 探春只能作罢,上前搀扶住李婧,埋怨道:“小婧你来做甚么?我听嬷嬷说过,有身子的人,不该来这里……” 李婧笑道:“不相干,我是江湖客,打打杀杀见得多了,不在意这些。” 湘云羡慕坏了,她生来就有一股英豪气,最好打抱不平,多少次幻想成为红拂女、空空儿那样的游侠,行侠仗义,也好过被圈在侯府里,熬夜做女红…… 她看着李婧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李婧都害臊了,忙摆手道:“可没那么好,旁的不说,走镖时十天半月不洗澡也是常事。” 湘云瞬间败退…… 一行人哈哈大笑,再无别话,乘车折返赵家庄。 …… 神京,荣国府。 荣庆堂上,贾母看着笑的满脸灿烂,都合不拢嘴的薛姨妈,甚至有些吃味道:“我倒看看,等宝玉说亲时,蔷哥儿会不会再请个王爷出面去纳徵!” 昨日薛家去桂花夏家纳徵送聘,谁也没想到,贾家那位没去成,说是接了紧急皇差南下了,夏家那边才刚起埋怨之心,今上五子,恪和郡王李暄就带人出面了。 夏家虽豪富,可如今满门也不过就剩一个老太太、一个孙女儿,正经的孤儿寡母,这样大一份家业,那么多世交亲旧和族人,想分一杯羹的不知凡几。 夏家要和薛家结亲,便是为了寻一个知根知底的靠山。 薛家虽不行了,可谁都知道,薛家和贾家的世交深厚,薛蟠和贾蔷的亲近关系,也没瞒着谁。 一个商贾之女,又是没父没母的福薄之人,想进高门做大妇那是妄想。 即便能嫁,最多也只能嫁给一个不受宠的次子,更多可能是嫁给庶子。 到头来,夏家的家财只会被嫡长子给夺了去,落个没下场。 所以夏家才会挑中薛家这样的,家世门第虽不高,可背后大有来头靠山,家里还只一根独苗。 贾蔷未至,夏家大为不满,连夏家的一些亲族也又动了心思,只是这些心思,在一位皇子亲至后,就化为乌有了。 再无人会说,桂花夏家的女儿,下嫁了个大傻子了…… 薛家得了天大的体面,薛姨妈岂有不高兴的? 虽是贾蔷不在家,可薛姨妈还是让人去万香楼订了大席,东府、西府各送了桌。 东府那边尤氏姊妹另带尤老娘,还有贾蔷舅舅一家受用,西府这边自然送到了贾母这里。 听闻贾母的酸话后,薛姨妈自然明白该如何奉承,笑道:“等宝玉的时候,那还用说?不说其他,只提宫里有一个皇贵妃当亲姐姐,甚么样的门第配不上?下聘纳徵时,蔷哥儿也必不会少。不然便是林家相爷,也不依他。不过到时候,老太太你开个口,林相爷怕都要亲自出动。当朝宰相,面子更大!” 贾母笑的开心,点头道:“若是如此,我也瞑目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说着,怜爱的抚了抚身旁宝玉的脖颈。 薛姨妈听着有些心惊,她说的不过是奉承话,宝玉是有一个皇贵妃当姐姐,可皇贵妃的娘被“礼佛”,皇贵妃知道了也没说甚么,且宫里宫外都知道这个皇贵妃的处境如何。 对于普通人,自然是高高在上,贵不可言。 可对贾蔷这样于国于天子有大功者,其实也就那般。 贾家,仍以东府为贵。 所以宝玉这个国舅,成色实在太差…… 当初才进京时,贾母相不中宝钗说与宝玉,如今若是相中了,那可不算好事。 所以薛姨妈赶紧岔开话题,笑道:“今儿来请老太太个东道,实有一桩难事,不知该如何处理妥当,还请老太太帮忙拿个主意……” 贾母笑道:“甚么难处?” 她对薛姨妈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又有些好笑。 宝玉再怎样,也不会再惦记着薛家的姑娘。 薛家姑娘让薛姨妈这个当娘的,早坑苦了。 正如薛姨妈方才所言,无论如何,宝玉也是皇贵妃亲弟,贾蔷再看不顺眼,宝玉也是贾家嫡子,他会果真不管?哼! 不过虽如此不屑的念想着,面上却不显。 薛姨妈的存在,也算是为王夫人的事蒙上一层遮羞布,贾母并不愿彻底扯开了…… 就听薛姨妈道:“人家王爷那样辛苦的奔波一场,给足了薛家体面,薛家不能不表示表示,不然岂不成了薛家没道义,不会做人?可又该怎么表示呢?王爷和蔷哥儿那样要好,想来不缺贾家的东西。薛家有的,再怎样也迈不过贾家去。所以不拘送点甚么都难表心意……” 贾母想了想,道:“说句姨太太不大高兴的话,王爷肯出面,怕不是看在薛家的体面上,而是在蔷哥儿那里。所以欠下的人情,到底还是得蔷哥儿回来了还。” 薛姨妈忙道:“这如何会不高兴?原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薛家若是一点也不表示,岂不太不知礼了?” 贾母想想也是,便道:“那你家哥儿不拘送些甚么贵重的礼过去,表一表心意就是。等蔷哥儿回来,问他如何谢的人家,你们再补给他就好。不过想来,他也不用你们补。” 薛姨妈笑道:“要补要补!这等事,再没有让蔷哥儿吃亏填补的道理。” 补不补她并不上心,关键是,想让薛蟠能和恪和郡王李暄拉扯上关系。 她虽是内宅妇人,却也听说过那位五皇子是个不着调的,不然也不会和贾蔷好成那样…… 薛蟠当初不也魔怔了般,为了那份交情,连薛家丰字号都偷了出去借给了贾蔷。 万幸贾蔷不是个心黑的,丰字号虽没了,可每年的分红比往年增长了十倍不止,也算是因祸得福。 既然薛蟠和李暄是一类人,二人若是有了交情,薛家往后岂不是也能有个靠山? 薛姨妈这般盘算着,却没想到,因这一念,又坑苦了薛蟠…… 第0709章 贞女失节,不如老妓从良 赵家庄,族长宅院内。 “侯爷!” “侯爷!!” “蔷哥儿,嘿嘿!” 铁头、柱子、铁牛三个打小一起在码头上长大的发小,满脸堆笑的看着贾蔷见礼问候道。 贾蔷哈哈一笑,看着铁头、柱子道:“如今和我姐夫差不多黑了,船上过的还自在?” 二人嘿嘿直乐,铁牛瓮声笑道:“蔷哥儿,这两夯货,打小就爱下水顽。后来也跟着跑船,觉着船上比地上痛快。如今可不就过瘾了?” 贾蔷点点头,笑道:“还是要小心些,江湖险恶,以自身周全为先。” 铁头道:“虽不能护卫在侯爷身边,可如今咱拜了浪里白条为师,学习水上水下能为,也能给侯爷卖命!” “浪里白条,张顺?” 贾蔷想起在扬州时,李婧老子李贵曾经联系过的人,水上功夫独步天下,很是了得。 不过当时他手中并无船队,所以没招揽来。 一旁李婧笑道:“张叔是我爹爹数度拜访,又有孙姨在,这才说动了。不过现在好像不在运河上了……” “去哪了?” 贾蔷奇道,这样的“水师”人才,可不能放跑了。 铁头笑道:“师父听说咱们船队以后会出海,海上才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就先一个人去海上了,说是要先摸索清楚海上的顽法。他这浪里白条,可不只能在江河上灵,海上也要灵!” 贾蔷闻言大喜道:“好!就是要有这样的志气!我虽未出过海,但也知道海上和大江大河之上完全是两回事。相比于无边无际的大海,江河连小水塘都算不上。所以你们两个莫要自满,好生学着,将来做个海上大将军!” 尽管知道是戏言,可出自贾蔷之口,铁头、柱子仍高兴极了。 都说贵口出吉言,说不得就能成真! 贾蔷问李婧道:“让赵家庄准备的猪羊可都准备好了?” 这次随船一同折返的,还有百余绣衣卫,和德林号的“伙计”。 今日犒赏三军,伙食不能寒酸了。 李婧笑道:“不仅赵家庄,还派人去湖城里采买了许多,今日猪羊管够,湖城名酒老白干管够!” 贾蔷哈哈一笑,点点头,对铁头、柱子道:“今晚好好吃两盅。” 又见三人身后,漕帮帮主丁皓之子丁超一直在乐,却也不上前打扰旧友相聚,贾蔷看过去笑问道:“丁超,在我德林号做事痛快,还是在你漕帮做事痛快?” 丁超倒也爽快,笑道:“漕帮里大爷太多,我虽是漕帮少帮主,可也得看老家伙们的脸色。这德林号就痛快多了,事情说办就办,也没那么多狗皮倒灶扯后腿的事。不过,德林号的船队发展的速度有些太快了,三五天添一艘船,多一批人手。漕帮里有不少旗主甚至是舵主,都在跟老头子说,德林号在掘漕帮的根,要开战来着……” 贾蔷笑了笑,道:“开战?所以,漕帮才去派人烧本侯的船厂,派人绑架海船工匠的家人,袭杀老船匠?丁超,你传话给你老子,这比帐他若不给本侯算清楚,漕帮就是不想开战,绣衣卫都会成全你们。” 丁超闻言面色剧变,连忙道:“侯爷,您可千万别误会,此事绝非我家老头子干的!是漕帮内部一些人,不愿看到侯爷开拓海运,这才……” 江湖对抗,动辄将绣衣卫牵扯进来,还讲不讲基本法了?这还怎么顽? 贾蔷也没动怒,不等丁超说完,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丁超,都不是傻瓜。本侯既然能提前预料到有人会动船厂下手,会对船工大匠下手,让漕帮杀手折戟沉沙,无功而返,难道还会不知道谁是敌人?此事本侯理解漕帮的立场,毕竟是根本利益之争。但本侯最后再警告你们一次,出海之策,乃大燕百年根本国策,谁敢捣乱,谁就是朝廷的死敌,就是本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敌。” 现在还不是和漕帮翻脸的时候,南、北、东三大河道总督还没理顺,十多万河营大军也还未完全掌握完整。 沿着运河二十余城的参将兵备也还在调换中…… 等一切都有序的梳理妥当后,漕帮之生死,其实就在朝廷一言之下。 丁家父子如今心中最悔恨的,大概就是当初被贾蔷要挟后,放任了贾蔷名下的德林号船队坐大。 才让漕帮如今连要挟朝廷的底气都大减…… 丁超是个极聪明之人,看着贾蔷苦笑不已,道:“侯爷,总不至于赶尽杀绝罢?” 贾蔷皱眉道:“赶尽杀绝甚么?本侯从未与人说过虚言,当初答应你父子,在运河上只是练兵,练船员,将来的路在海上,不会与漕帮争那一口吃的,本侯食言了么?还有你,让你带着船队,本侯食言了么?将来德林号出海,你丁家也一样跟着出海。四海之广阔,比十个百个大燕加起来都大,本侯还能占尽不成? 偏你丁家明着答应本侯,还说甚么要给我搜罗些造海船的好手,结果又如何?失信的人,在你们。到底还是舍不得躺在这条运河上吃香喝辣,不愿去海上担一点风险。宁肯将银子拿去喂河道总督,喂各州县官员,也不肯造海船出海,腐朽顽固之辈,也敢自称英雄?” 丁超无力解释道:“漕帮上下几十万帮众,并不能说改海运就改海运。船员倒好说,可岸上那些力夫漕工才是大头……” 贾蔷冷笑道:“海运难道就不需要漕工力夫了?本侯告诉你,需求量只会更多。你们只是担心,到时候不能称霸这条运河罢了。行了,今日且饮庆功酒,这种事你也做不得主,咱们回头再议。丁超,你知道为何本侯明知道漕帮的动作,却没有下死手么?” 丁超面色有些惨白,摇了摇头,贾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因为你是用心在带德林号船队的,至今未出过一次事故。我们的船,没有平白无故的走水,触礁,搁浅。也没有人,平白无故的落水失踪。想来,你在这其中承受了不少压力。你是个办实事的聪明人,所以,本侯给你这个体面!” 丁超闻言,呼出口气摇头苦笑道:“侯爷,小的又算甚么聪明人,只是识时务罢。漕帮,终究只是一个江湖帮派,怎么有资格和朝廷,和侯爷斗?只是,能做的着实不多。便是在漕帮内部,家父也不能说甚么就是甚么,下面一些人……侯爷方才之言,小人会如实的转告家父。其实随着京里朝政一天比一天稳当,河道总督、河营参将不断更换,漕帮会明白往后的路该怎么走的。” 贾蔷笑道:“这就对了,不要怕往前走,长江尽头,不也是出海么?你老子如今在淮阴罢?你去告诉他,本侯在扬州等着他,有大富贵愿分与丁家一份,可传万世。” 丁超原也是个活跃的性子,闻言眼睛一亮,知道一记大棒后,必有甜枣,一打一拉,原是御下权术之真谛,他赔笑道:“侯爷,不知是甚么大富贵?” 贾蔷笑骂道:“这事得和你老子说,你说不着。好了,今夜且不谈这些,除了轮值船工外,都放开了喝罢。明日再下江南!” …… 前院沸反盈天的喧闹声传入内宅,赵家庄毕竟只是一个农庄,没有重重套院,可以挡住声浪。 贾家姊妹们也在吃着锅子,听到外面的狼嚎声,凤姐儿不由笑道:“也难为蔷哥儿了,闹腾成这样,换做宝玉,打死也不能和外面那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黛玉笑道:“蔷哥儿也不大愿意和为官做宰的人来往,和那些人相处的很是不好,多是仇家,没甚么朋友。外面那些人,大都是些兵将,直来直去的。” 湘云正夹了一筷子牛肚儿入口,大口嚼着,味道美味,她乐的眉开眼笑,听闻这话后,含混不清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黛玉嗤笑了声,道:“市井中鸡鸣狗盗之辈,做的坏事何曾少过?蔷哥儿就同我说过,善恶原在一念之间,世上人对恶人之宽容,原比对好人要多的多。恶人做了大半生的坏事,临了大彻大悟放下了屠刀,悔改自新,便成了佛。而好人呢,做了一辈子善事,临了做了一件坏事,便将一世英明丧尽。” 这话不读书的凤姐儿也听的明白,冷笑附和道:“这话说的在理,这世道原是不公的。贞女失节,不如老妓从良!” 众姊妹齐齐尴尬,果然,这种事本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 自黑到这个地步,连点余地都没有了…… 黛玉啐道:“这一桌子大姑子小姑子,你胡说甚么!” 凤姐儿叹息一声,不多言,夹了筷白菜帮子吃了。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拿眼看探春,探春一咬牙,拿起酒盏对凤姐儿道:“凤姐姐,今日是我不该口无遮拦,你莫上心。” 凤姐儿“大惊”,正想开口,黛玉提醒道:“凤丫头你差不离儿就坡下驴罢。” 湘云、宝琴在旁边肚子里偷笑的抽抽,凤姐儿只能按下她的锦绣之语,与探春碰了一杯后,一饮而尽。 正这时,就见有婆子抬了好几块木板进来。 探春瞥了一眼后,登时惊喜叫道:“呀!是碑文!” 为首一赵家女人赔笑道:“这时侯爷让人拓印的法帖,说是送给姑娘们。” 探春、湘云、可卿等去看,果然与东葛村祖坟上的碑文相差无几,皆很欢喜。 黛玉笑道:“这一遭算是没有白来。” 又与平儿点点头,平儿忙将提前预备好给赵虎家人的红封取来,送给了赵家女人。 至此,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诸人再次登船,顺河南下。 第0710章 锋芒太甚 神京,皇城。 乾清门。 隆安帝面沉如水,高坐御椅之上。 殿内,赵国公姜铎、宋国公刘桦、莱国公徐涵、卫国公郭兴、宣德侯董辅、东川侯陈焕、全宁侯张安等在京元平功臣,悉数到场。 其中宋国公府、莱国公府、卫国公府并营阳侯府、永嘉侯府等十数公候伯府皆是当年党附英国公、成国公抗拒迁都而被清算,沉寂了几十年,只等没落的高门。 连他们都被喊了来,可见事体之大。 殿正中,雄武候王德、靖宁伯高寻跪于当中,脸上皆是狰狞狂怒之色,但仍掩颓丧之态。 隆安帝森然的目光扫了一圈后,声音淡漠道:“勋贵,皆大功于国,以军功封爵,与国同戚者。世勋之族,与天家同荣共辱,休戚相干。为此,天家素来优容勋族。便是升爵恩赏,皆出自宗人府,而非礼部。以此为示,不以异姓相视。便是有大过者,能宽恕者,天家皆以宽厚为本!原以为,隆恩之下,必有忠义。不想……竟仍有贪心不足之辈,勾连贼子,祸乱天下,伏杀绣衣卫,阴谋造反!朕有一事想不通,诸位也都是读过书的,读过史的。纵观历朝历代,可有天下大势太平之年,有武勋造反得逞的?!朕就是想开恩,都找不到开恩的借口!!” “皇上!!” 雄武候王德猛然抬头大声道:“皇上,武清杨村伏杀案,邢襄截船案,臣若知道一星半点,就叫臣世世代代为猪为狗!!” 靖宁伯高寻也满面狰狞,仰着脖颈大声道:“皇上,臣虽被罢了十二团营之职,私下里说了几句牢骚话,可正如皇上所说,这太平盛世的,即便臣蠢如猪狗,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造反呐!!” 隆安帝勃然大怒:“逆贼何等猖獗!人证物证俱在,汝手足高斯带数百死士,以军中攻城弩截杀绣衣卫官船,汝还敢欺君?” 靖宁伯高寻大声道:“皇上,高斯与臣早已分家多年!” 隆安帝生生气笑,同赵国公等人道:“瞧瞧,瞧瞧!都瞧瞧他这幅嘴脸!高斯乃靖宁伯胞弟,位邢襄参将之职。区区一个三品参将,养得起五百死士?!高斯便是失心疯了,凭他一个河营参将,麾下三千兵马,就敢造反?” 赵国公姜铎提醒高寻道:“高斯以攻城弩伏杀截船,或许无造反之心,但其行,与造反何异?高寻呐,皇上说的在理啊,高斯一个参将,和林相还有贾蔷无冤无仇,凭甚么去截船杀人烧船?又凭甚么写密信将绣衣卫千户招至邢襄?这一点,连老夫都办不到啊!” 乾清门内,诸多元平功臣有不少在心里臭骂着,这个老棺材瓤子,大家都在想法子替靖宁伯和雄武候遮掩遮掩,家族中出了不肖子弟,原是难免的,偏这老牛肏的,又在拱火! 高寻瞪向姜铎的目光如同在喷火,怒道:“老国公办不到,难道我就办得到?高斯那杂碎若是在我跟前,我非生撕了那畜生不可!!” 隆安帝目光深沉的看着王德,缓缓道:“雄武候,绣衣卫在高斯府中的密阁中,搜出了金龙九曲银杯,和宝光珍珠珊瑚树,皆中宫中大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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