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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捕就是。心中无阴私者,自然不惧。心中有鬼者,当然会逃命。” 贾蔷笑道:“言之有理,就是不知,会不会有人上钩……”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从外面飞速奔跑入内,至跟前跪地见礼罢,道:“侯爷、师父,三大千户都进了刑襄城内悦来客栈,玄武一人先入,青龙、朱雀结伴而入。随后就起了冲突,青龙、朱雀围攻玄武。随后小的派一队人马前去相请,玄武逃窜。三师弟正坠在其后,想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大鱼!他跑不了!” 贾蔷有些想不通:“竟然是他……玄武看起来也是孝子,京里留了一大家子,他怎么敢?” 岳之象轻笑了声,道:“侯爷,做这一行当的,哪有甚么是真,甚么是假……” 贾蔷闻言愕然,道:“你是说,京里他那一家子,可能是假的?!” 岳之象点头道:“十之七八!侯爷,还是我亲自走一趟罢,将那三人都带回来。” 贾蔷颔首道:“老岳,你小心些。隔行如隔山,这一门道,我确实差的太远,帮不了你多少。你要注意安危……” 岳之象笑道:“若无侯爷洒下大笔金银安置下这么多好手,卑职便有通天之能,也难为无米之炊。且侯爷能将莫大权力交给卑职,任卑职所为。只这份胸襟,便胜过不知多少上位者。侯爷不愧是相爷的弟子,又岂能说差的太远?能在相爷和侯爷这样的东主麾下做事,是卑职之幸。也请侯爷放心,在都中,那是绣衣卫和中车府经营多年的地盘,或许奈何不得他们。可在这条侯爷用银子铺满的运河上,便是魏永、戴权亲至,也奈何不得卑职。便是在这个行当里,也有财可通神的说法。” 贾蔷哈哈笑道:“说的我跟暴发户一般,就知道洒银子……去罢!也祝你马到成功!我先带人去湖城,打发人送密折回京,有了结果,老岳往湖城寻我!” “喏!” …… “侯爷……” 折返的路上,商卓忽然开口道。 贾蔷问道:“怎么了?” 商卓道:“这岳之象着实是个人物!不愧是相爷倚为心腹的大将!” 贾蔷点点头,又奇道:“你原先和他不熟?你先前也是先生身边的人啊。” 商卓摇头道:“相爷行事缜密,我虽身手不差,却是看家护院的,这位……才是相爷用来和盐商争斗的大将,家里怕只有忠叔才和他相熟。相爷对侯爷是真好,连这样的家底都给侯爷了……侯爷,你可千万要好好待林姑娘才是。” “……” 贾蔷:“我没好好对待师妹么?” 商卓:“呵呵……” “……” 贾蔷咬牙道:“老商,车行还差一个压车辕的力夫,你气力大,不如去那里施展才华罢?” 商卓忙道:“侯爷误会了,我是说侯爷待林姑娘已经极好了……” “我呸!” 贾蔷啐了口后,一扬马鞭,狠狠甩了个鞭花,跨下坐骑便再度加速,往湖城急驰而去。 …… 神京城,宁府后街。 香儿胡同。 薛家宅内,薛姨妈、薛蟠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宝钗也轻轻垂着眼帘。 今日晌午,贾蔷派李用送来了二十匹云锦来,原是高兴之事,结果李用却又告知薛家,贾蔷明日去不了夏家纳徵了。 薛姨妈和薛蟠连海口都夸了出去,夏家那边为了配得上一位武侯,还特意去请了许多贵客作陪。 这临头出了变故,夏家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原就有人传闲话,薛家倚着贾家过活,看贾家脸色行事,贾家根本不拿薛家当回事……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怕这些传言会更多。 便是在夏家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薛姨妈难过的都落下泪来,薛蟠却强笑道:“必是有公干在身,要不蔷哥儿也不能连夜就走。他那些事都是大事,耽搁不得……” 宝钗看了薛蟠一眼,也劝薛姨妈道:“妈,哥哥都明白这个道理,想来夏家那边也该明白才是,你又何必难过……” 薛姨妈落泪道:“你不知,这世上人哪里都是通情达理明白事理的?成亲这样的大事,原就是极要体面。已经说好的事,突然出了变故,如何说得过去?夏家那边寻了不少人情,咱们这边若请不到身份够的人,那边也必有话说。往后,你哥哥在夏家姑娘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夏家那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少不得要嘲笑咱们家。还有那些世交老亲……” 只想一想,薛姨妈就觉得天昏地暗,再无颜面见人。 纳徵是成亲六礼中最重要的一环,这一环若是出了差错,整个婚事都要为人诟病。 宝钗迟疑道:“要不,还是请姨丈和舅舅出面罢?” 薛姨妈愈发泪流不止,道:“你姨丈如今再不见外客,已经婉拒过了。你舅舅……才死了诰命,这订亲之事他又如何去得?要不……要不让宝玉去?” 宝钗:“……” 薛蟠都气笑了,摆手道:“罢罢,让宝玉去,还不如我亲自去!” 薛姨妈啐道:“放你娘的屁!岂有自己给自己去纳徵的?” 正当一家三口愁闷不堪时,忽见一婆子急急进来,道:“太太、太太,方才外面来了个中官,说是恪和郡王跟前人,来替他们王爷传句话,说是东府侯爷托了他,明儿代侯爷去夏家给大爷纳徵,让咱们家准备好东西,明儿早上王驾过来往夏家走一遭!” “哎呀!!好好好!” “哈哈哈哈!” 听闻此言,薛姨妈和薛蟠自然狂喜不已,站起来欢喜。 便是宝钗,虽仍静静的坐在那,嘴角亦弯起了抹极美的浅笑…… 第0702章 可卿: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湖城外,赵家庄。 庄主大宅。 上房内,随着一条条刑襄那边发生的消息传回,李婧在运河河图上用手指圈圈点点了半天后,面色复杂道:“这个岳之象,实在是……” 黛玉坐在一旁,抿嘴笑道:“叹为观止?他是厉害,不过也未必比得起小婧你呢。” 李婧没觉着这个笑话好笑,她摇头道:“完全没有能比的……这位从姑娘家出来的高人,同时操持几条线,又彼此环环相扣,缜密细致,几无破绽。爷常同我说,要有大将之风,凡事要做细致,但又不用事必躬亲,要举重若轻……我一直不大明白甚么叫大将之风,统帅之能,今日看此人行事调度,才看得出不俗来。这运河上的人手,他才接手几天?就能做到这一步……” 黛玉好笑的看着受到降维打击的李婧,劝道:“哪里是接手的几天,不是说绣衣卫眼下的人手,都是当初盐院衙门的么?那些人手都是此人一手调理出来的,用着岂能不顺手?再说,他多大,你多大?这人在扬州时,是听我爹爹之命,和扬州盐商们斗法的,经历了多少事,才磨炼成如今这样。你虽也打小是个少帮主,可愁的都是如何养活金沙帮那些老老少少,哪有勾心斗角的功夫?往后时日长了,经历的事多了,自然也有这份能为。” 李婧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看着黛玉笑道:“到底还是读书人明白事理,姑娘看着清瘦柔弱,从未经过江湖事,可听我天天絮叨着,如今也分析的头头是道,比我还强许多。” 黛玉没好气白她一眼,道:“我分析甚么?不过宽慰宽慰你罢了。许多事,连我也一头雾水。” 说着,她目光落在河图上,笑道:“瞧着这位岳大人的布置,重点都在北河域,未进山东,南河段甚至都没放几人……他是怎么料定歹人必会在北河段,尤其是这里……就要出直隶之地下手的?” 黛玉蹙起眉心苦思,浑然不觉,如今的她变化之大,若让荣府贾母、宝玉之流看到,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李婧也想不明白,道:“这点,只能等爷回来后,再由他与咱们解惑了。” 黛玉却撇撇嘴,哼了声道:“我就不信,咱们不如他?” 李婧正要说甚么,却见小角儿一下从外面跑进来,紫鹃在后面斥骂也不止,进来后,小角儿大声笑道:“姑娘、小婧姐姐,侯爷来啦!” “哎呀!” 刚还想要和贾蔷较较劲的黛玉闻言,一张俏脸不掩惊喜,站起身后才回过神来,先瞪了正偷笑的李婧一眼,然后同小角儿道:“去告诉他,我和小婧正是思量正事呢,恕不远迎。” 小角儿一脑袋迷糊,抓了抓脑袋后,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李婧笑吟吟的看着黛玉,道:“爷可是昨儿晚上一宿未睡,连续骑了一天一夜的马,奔行数百里来追姑娘呢……” 黛玉闻言,登时心软,只是嘴上不饶人道:“他哪里是为了追我们,分明是为了捉歹人!” 虽如此,她还是叫了紫鹃进来,道:“去将里面卧房收拾出来一间,让人点上熏笼……算了,你进被子里先暖一暖罢。” 紫鹃登时俏脸飞红,跺脚嗔道:“姑娘甚么话!” 黛玉笑嘻嘻道:“我是顽笑的,暖不暖随你。” 紫鹃俏脸愈红,一跺脚转身往里面去了。 李婧与黛玉竖起大拇指来,赞道:“漂亮,姑娘这招欲擒故纵之计,着实高明。” “呸!” 黛玉气笑着啐了口,因这些时日,李婧总是拉着她一道看外面传递回来的那些神秘消息,二人关系倒是愈发亲近起来。 黛玉也知道,李婧这样做,是有故意讨好她的意思。 毕竟,就算李婧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姓李,却也不可能不回宁国府。 黛玉若是不喜欢,那这个孩子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作母亲的,愿意为孩子伏低做小。 不过黛玉看破不说破,这事也不是劝说两句就能让人宽心的。 她只要接受李婧的好意,再对她好一些,自然就好了…… 二人正说话间,就见贾蔷满面含笑,引着一众人进来,道:“本侯来瞧瞧,两位贤内助在商议甚么正经大事。” 凤姐儿、平儿等大笑,探春、湘云等也纷纷取笑。 黛玉满面通红,怒视这下流坯子。 李婧则连忙避让开,嗔道:“爷真是越来越不像了,纵是有贤内助,也只姑娘一位。” 在高门大户中待的愈久,哪怕宁府从来没那些规矩,可观看其他人家里的规矩,李婧身上的压力也愈大。 尤其是要当母亲后,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黛玉拉了她一把,道:“也只小婧姐姐才是,都这样大的身子了,还为了他奔波操持。”也不让李婧再还口,星眸薄嗔看着贾蔷道:“你不在京里忙正经差事,怎又跟上来了?” 虽如此,嘴角那抹甜到极致的笑意,还是瞒不过人。 惹的探春、湘云频频翻白眼…… 贾蔷呵呵笑道:“在京里卖了好大的气力,忙活几天,搅动几番风云,就是为了让皇上放人。还好,苦心人天不负,总算来了!” 黛玉抿嘴一笑,看了他稍许,并未多说甚么,而是说话算话,果真说起了正经事,指了指河图道:“方才还和小婧在说,那位岳大人怎么就只在北河段布置下了伏手,东河段还有南河段就没甚么安排,他怎就料定会在北河动手?” 看着一本正经谈论外面大事的黛玉,探春、湘云、凤姐儿等都直了眼! 这…… 这还是前二年拌个嘴都能哭三天的林妹妹么? 再看贾蔷,他居然正起脸色来,走到河图跟前指了指,道:“东河段不必担心,是因为先前的山东之乱,被先生斩了山东大营提督大将军,和三位鹰击司马后,又由开国一脉将门定城侯之孙谢鲸南下,出任山东大营提督大将军,都司以上的武将都换了一遍,所以不虞山东有问题。至于南河段……北地辽阔,多有无人烟之地可供伏击。南河段则不同,沿河两岸基本上都有人家,河道上也多有行船,不好避人耳目。再者,幕后贼子的影响势力,越靠近神京也就越大,距离越远,也就越难操控如此大事。所以,有事便多半是在北河段。明白了么?” 最后四个字,贾蔷展颜一笑。 虽风尘仆仆,可又阳光潇洒,眼中的宠爱简直不言而喻。 黛玉红着脸,嗔他一眼,岔开话题道:“小婧今儿被那位岳大人的厉害打击惨了,你快安慰安慰她罢。” 贾蔷闻言哈哈笑道:“莫说小婧,便是我,还有身边那几位,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也好,省得走的太顺,让他们生出自大轻狂之心。还是要感谢先生,给了这样一个人才与咱们。嗯,回京后好好孝顺!” 凤姐儿在一旁“啧啧啧”道:“知道的说是姑爷,不知道的只怕将你当成姑丈的亲儿子了!便是对亲儿子,也没这样好的。不过等明年怕就不行喽!” 探春奇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明年林姐姐和蔷哥儿大婚,岂不更名正言顺的疼?” 凤姐儿大笑道:“明年林姑丈就有亲儿子了,又是老来得子,哪里还顾得上他们俩?” 平儿忙在一旁拉扯了凤姐儿一把,道:“奶奶快莫乱说话,林老爷那样忙,岂有时间照顾小的?到头来还是要我们爷和姑娘多费心呢。我们爷和林姑娘,怕更疼!” 湘云脑洞大开:“正好小婧姐姐也要生了,两个小的差不到一岁,岂不可以一道养起……哎呀,了不得,这刚出生,辈分就差那么多,大半岁还要给小的磕头!” 众人大笑起来,贾蔷面色不善的看着湘云,正要说甚么,却听到一阵抽噎声,转头看去,就见香菱满头大汗,拉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梳着黑油辫子的庄子女孩进来。 众人纷纷侧目看去,香菱急着看着贾蔷道:“爷,不好了,他们要杀了翠妞的狗狗!” 听闻此言,那位庄子女孩又哭出声来,伤心不已。 贾蔷与黛玉等看了看,莫名道:“他们要杀谁的狗……” 晴雯上前拉扯香菱,怒道:“别人家里的事,和你甚么相干?什么人都往里面带!” 香菱委屈道:“翠妞说,那些人夺了她的狗,是为了给贵人吃的……贵人想吃狗肉?”目光不无埋怨的看着贾蔷。 贾蔷见众人看过来,比香菱还委屈,道:“是赵家庄人方才问我想吃甚么,我就问他们有甚么地道的农家菜,做几个就成,不必奢靡。他们说赵家庄的狗肉做的一绝,我就说好罢……我没说想吃啊!” 黛玉催道:“快让人去拦着罢,这狗是人家姑娘的,怕是如家人伙伴一样,别果真害了……” 贾蔷忙对那翠妞道:“你去给赵庄主说,就说我说的,不许他杀你的狗……今儿也不吃肉了,吃素!香菱去前面,给商大叔说一声,让赵家人不要为难这个姑娘。” 香菱清脆的应了声后,翠妞给贾蔷磕了个头后,就急急往外跑去,后面还跟着小角儿、小吉祥…… 贾蔷笑道:“这香菱,到哪都能交到好朋友。” 凤姐儿才不理这些呢,问贾蔷道:“蔷儿,这次来是跟着一道往江南去,还是忙完这点事就回京啊?” 黛玉等本还怜悯翠妞,这会儿纷纷看了过来,就听贾蔷笑道:“自然一道往江南走一遭。我在御前请了一个月的假,尽够咱们游一回江南了。” 众人闻言大喜,虽然没有贾蔷在,她们也敢往南边逛一圈儿,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安。 有贾蔷在,便有了主心骨,她们便可以游的更尽兴了! 探春欢喜道:“姑苏姑苏!” 湘云偏着头笑道:“扬州扬州!” 凤姐儿心气高:“瞧你们没出息的,要去就去瘦西湖,秦淮河上逛一圈儿!爷们儿能去得,我们去不得?” “呸!” “呸!” “呸!!” 便是闺阁女儿家,也知道那种地方是甚么样的地方,纷纷啐她。 见惹了众怒,凤姐儿忙大笑道:“我又不是去寻乐子……让蔷儿把水面清干净了就是,不与那些人同游。你们不是都爱做个诗写个词?连我这没甚能为的,都知道那两处里,最有风流气象。尤其是金陵城外秦淮河上,哎哟哟!你们往南边儿一趟,不去那里逛逛,可真白来了!” 还真有几个心动的,黛玉啐道:“凤丫头最坏!她想拉着我们一道去应付那些族亲,帮她分担分担,偏说这样的话来勾人!你们也不想想,果真去了金陵,怕连一刻安生时候也没有,哪有功夫去劳什子秦淮河?再说,真将人都赶走,只咱们去上面顽,那传出去,岂只是轻狂二字?女儿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安好心!” 探春、湘云等也醒悟过来,纷纷斥责起凤姐儿来。 凤姐儿忙赔笑道:“我又不是说所有都去,秦氏和平儿陪我去,还不成?到时候都女扮男装,等见识完了,回头说给你们听!” 贾蔷想了想,道:“秦淮河上赶人就太招摇了些,瘦西湖倒是有几分可能。到时候也不说带你们一道去,就说我想清静清静……咦,这个由头好,秦淮河好像也能用用。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嗯,可以去看看!” 凤姐儿大喜,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 连在人前素来话少的可卿也心动,轻声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那二十四桥,便是瘦西湖一景。” 湘云忽然想起来,看着贾蔷道:“蔷哥哥好像会吹……” 贾蔷一头冷汗,忙截断道:“我吹的是横笛,不是箫!” 凤姐儿、可卿、平儿还有晴雯四人面色隐隐古怪想笑,探春笑道:“那也能将就将就,不过游那两处时,诸位可都要准备好了,少不得也写两首诗才算不枉游顽这一场!” 黛玉闻言轻轻一笑,看向贾蔷。 她自然不惧,也希望,贾蔷能写出好诗作来。 贾蔷正要说甚么,忽见一婆子进来,传话道:“前面传话进来,说是有湖城的官儿想求见侯爷,还带了兵来。” 贾蔷闻言眉尖轻轻一扬,与黛玉等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第0703章 无题 “甚么事?” 贾蔷出来后,问向商卓。 听说是带着兵来的官,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去见。 女人面前表现的英勇无畏些,出了门儿还是要谨慎些…… 商卓面色有些古怪,道:“消息传的倒是快,湖城知府知道有贵人驾到,甚至还知道了,昨晚贵人在运河刚出湖城段就出了变故……这会儿湖城知府带着衙役亲自来护卫,还要邀请贵人们进京歇息,说这里实在粗陋,还带来了八抬大轿。不过倒也心细,许是想到了贵人们不愿轻易移足,也送来了许多珍馐美酒,连小娘都送来了许多。啧啧,那周到……实在是让人酸倒大牙! 侯爷,这就是官?” 贾蔷闻言,登时没了去见的心思,点头道:“这就是官,媚上而欺下,从古至今乃至未来几千年,都是这幅德性。你去告诉他,本侯乃绣衣卫指挥使,出京查贪腐大案。他若有甚么线索可提供,就进来谈话罢。若实在没有也成,进来说说今岁湖城的年景如何。” 商卓闻言哈哈大笑道:“那他如何敢进来?”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去罢。” 商卓便笑着出去请人,一旁站着的是赵家庄主赵虎的次子赵岩,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见贾蔷站在那没走,便壮胆道:“张老虎一定不敢进来,这个人最贪,他进来了,保准出不去!” 一旁一位中年人忙啐道:“该死畜生,侯爷当面,也有你嚼蛆的地方?” 此人是赵虎亲弟赵豹,知道贵人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喜怒无常的,不敢招惹,也不愿亲近,拉扯着赵岩就要走开。 贾蔷摆手道:“这是赵家庄,本侯不过路过暂歇,与我说两句话,不当甚么。” 说罢,问赵岩道:“张老虎,就是外面那知州?他本名肯定不叫张老虎,老虎二字,莫非是说此人残暴贪婪?” 赵岩到底气盛,看不上他二叔那一套,听贾蔷询问,便挣脱了赵豹之手,道:“可不就是,这人最是无耻,每年过三节两寿,湖城大小官员都要去送礼,连官都送穷了,就开始往下面摊派。越是年景不好,摊派的越多。就这,还有脸子暗示乡老们给他立生祠!” 说着,目光热切的看着贾蔷。 贾蔷呵呵笑道:“此事我知道了,一会儿给皇上写密折,会将此事写上,这官儿多半在你们湖城过不了年。” 赵岩闻言大喜,眉开眼笑道:“侯爷您真是好官!天下的官要都像侯爷你这样就好了,住我们家的宅子给银子,吃点鸡鸭鱼也给钱,连烧柴火都给,不像那些官,就会来我们庄上打秋风苛勒……” “砰!” 话没说完,赵岩后脑勺挨了下狠的,人都懵了,回头看去,就见赵豹一张脸气的黑红,咬牙骂道:“你这畜生,在管哪个要钱?你真是……贵人来吃几顿家常便饭,你张口银子闭口钱,赵家庄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赵岩一脸委屈,还未开口,就见商卓、赵虎和其长子赵磊过来,赵虎一看这场面,脸就黑了下来,瞪眼道:“畜生,又惹甚么祸事了?” 赵豹简直没脸说,指着赵岩道:“让他自己说!” 赵岩嘟囔道:“我没说甚么啊,就说了张老虎又贪又狠,还不要脸,让人给他立生祠……” 赵虎面色稍缓,结果就见次子在赵豹的逼视下,又说道:“我还钦佩侯爷是好官,吃饭、住宅、烧柴都给银子,不白吃白住……” “砰!” 赵岩彻底倒地,眼见赵虎一张脸臊的发紫,挥拳再砸向刚爬起来的赵岩,拳头却忽然被贾蔷一手接住。 赵家人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怎么可能? 赵虎又不是在作假,虽然到底没下死手,可三成力道还是有的。 以他的身手,按理说贾蔷这样看起来和健壮挨不着边的年轻人,哪怕只三成力,一拳下去也得吐血,却没想到贾蔷随手一接,居然面不改色轻松的接了下来。 赵虎下意识的加大气力想收回拳头,可即使用了五成力,居然挣不脱…… 这一下,赵虎眼中都是骇然之色。 贾蔷好似未见一般,看着赵虎笑了笑后,松开其拳,笑道:“你们赵家人管家子弟本侯原不该管,只是二公子口直心快,坦荡无私不作假不说谎,却连续挨打,本侯纳闷,这又是为甚么?” 赵虎仍满脸难为情,道:“贵人大驾光临赵家庄,本就招待不周,心中惭愧,怎料这畜生居然还张口银子闭口银子……便是赵家庄招待江湖同道,都没收过一文钱。更何况,如今赵家庄老老少少都托侯爷的福气,才过的没那么艰难。不想这畜生今日是中了邪了,犯这等浑!” 贾蔷提醒道:“赵庄主,收钱不算丑事。都说银子是腌臜物,可本侯却不这样看。有银子,就能让妻儿老小过上好日子,让庄子里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这算甚么丑事?只要银子挣的光明正大,那挣银子只该是荣耀之事!我们住了你们的地方,又吃用庄子上的,不给银子,我们又成了甚么?岂不是和外面那狗官一路货色? 赵庄主,此次落脚地选在赵家庄,不是随便选选的。是几番确认了赵家庄的做派,和赵庄主你的为人后才定下来的。眼下看来,确实没选错。看在这份交情上,有一事本侯可以预先告诉你。赵庄主乃北地大豪,想来听说过新政罢?” 赵虎忙笑道:“怎敢不知?说起来,新政还是侯爷的先生,林相爷主持的……” “诶!” 贾蔷忙摆手笑道:“这可说错了,我先生虽也是军机大学士,可他老人家如今主要负责跟那些借了国库银子的宗室诸王、皇亲国戚和武勋亲贵们讨亏空,外省的新政,他老人家暂时并不管甚么。我要说的事不是这个,而是半山公,也就是内阁首辅,军机处领班大臣韩彬大人新推出的考成法。这是考核官员的最新政令,对天下官员只两个考核要求。一个是收缴税赋完成的情况,另一个,则是对为祸百姓的恶霸帮派,黑恶势力的打击。 前一个和赵家庄关系不是很大,有车行在,赵家庄以后缴纳不起税赋的时候应该就没有了。可后一项……令郎说的没错,那些官儿都是老虎,平日里只贪个财已经如虎似狼,可考成法一旦推行,为了保住官位,甚至升官,各地官府一定会将所有能敲掉的门派,全部敲掉。凡是平日里好勇斗狠者,都是他们加官晋爵的筹码。 赵庄主,有些事,还要多做准备呢。” 贾蔷说罢,便折返回了内宅,留下赵家人一个个面色难看之极。 他们是北地豪强,但前提是官府不与他们较真儿。 一旦他们的项上人头能让官老爷们升官发财,他们就不再是北地豪强了,而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人家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绿林大豪再强,还能造反不成? 一旦反抗,这赵家庄内数千妇孺,又该怎么办? 赵虎为一代绿林大豪,自然不是傻子,听不出贾蔷言下之意。 若是有贵人庇佑,赵家庄自然可以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一劫难。 可贵人凭甚么庇佑赵家庄? 哪怕是一句话的事,可贵人之言,何等贵重,就住了赵家一回,还是付了银钱,就要庇佑一门? 想来,还是看上了人人习武的赵家庄精壮。 若只是车行合作,那就算谈不上甚么平等合作,可纵低一头,也低不到奴才的地步。 正如岳之象所言,了不起就是东家和伙计的关系。 可若托庇于别人,那就是认投了,和卖身为奴没甚区别。 只是,赵家还有别的选择么? …… 贾蔷回到内宅后,正看到黛玉并诸姊妹们都坐着,香菱牵着她那条黄毛齐膝高的小狗,正为众人表现着训狗的戏法。 “小老虎,坐下!” 那黄白小狗登时蹲坐下来。 “小老虎,作揖!” 那黄白小狗用后面两条腿支撑着站起,前面两个爪合拢一拜一拜的,登时引来阵阵喝彩声。 那名叫翠妞的庄子女孩也在,一脸羡慕的看着小老虎,她的狗虽然比小老虎大的多,也很听话,但却做不出这样羞耻的动作来…… 看到贾蔷回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黛玉问道:“如何了?” 贾蔷笑道:“湖城知府带了兵来护卫庄子,还带了八抬大轿,要接我们进城去享福,让我派人吓走了。” 黛玉好笑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探春愤世嫉俗道:“这有甚么好奇怪的?林姐姐难道没看过那些为官做宰之人写下的录事?啧啧,谁能想到,寒窗苦读多少年,金榜题名时何等风光,都进了官场,就变得不似人了般,连面皮都不要了,只为了升官发财四个字!”不过说完就看到黛玉目光不善的看着她,登时醒悟过来,赔笑道:“我说的当然不是林姑丈,林姑丈是极好的官,是大清官,当世名臣!” 湘云在一旁取笑道:“三丫头,你现在谄媚的模样,和那些官儿又有甚么区别?” 众人大笑,探春抓向湘云,湘云先一步藏在贾蔷身后笑着告饶。 黛玉笑罢,问贾蔷道:“咱们在这要待几天?” 贾蔷想了想,道:“最多三天,快的话两天。外面还有些事没收拾利落,船也要重新修整修整。” 黛玉道:“那你快去里面歇一歇罢,昨儿骑了一天一宿的马,也没吃甚么,歇一歇再起来吃点,吃了睡容易积食。” 贾蔷笑着应道:“好!” 晴雯上前,引着贾蔷往后面去,贾蔷走了两步又顿住,对李婧道:“你也来,我与你交代一件要紧的事。” 赵家庄这支力量,不可放过…… 第0704章 错综复杂 一觉睡醒时,天色已暮。 贾蔷隐隐听到附近有人低声轻语,侧脸看去,就见香菱、晴雯二人正坐在一火盆处,小声叽叽咕咕的在拌嘴。 分别数日,这会儿才能静下心来看她二人,贾蔷觉得心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在不在宁府不要紧,有身边人在眼前,就好似在家中一样。 “哎呀!爷醒了!” 晴雯眼尖,最先看到了贾蔷,站起身惊喜唤了声。 香菱亦跟着转过头,站了起来,反倒满脸堆笑的先一步跑过来,跪趴在贾蔷床榻边,双手叠放一起,看着贾蔷欢喜道:“爷醒来啦?怎不多睡会儿?” 晴雯没好气白她一眼,道:“再睡就天亮了!” 贾蔷闻言挑了挑眉尖,问道:“几时了?”外面天色黑暗,十分安静。 晴雯道:“寅时了,快卯初了,爷吃点东西再睡罢。” 贾蔷看着两个眉目如画的俏婢,问道:“都这样晚了,你们两个怎不睡?” 晴雯笑道:“并不困。” 香菱却打了个哈欠,不过也摇头道:“要给火盆添炭,得留人看着,仔细走了烟,不是闹着顽的。也要预备着热水,爷起来要喝。” 贾蔷见她困成这样,指了指里面,笑道:“还不快进来睡?” 香菱刚欢喜笑起来,晴雯眉毛都竖起来了,咬牙道:“就让我一个守着?” 贾蔷一翻身下床,将火盆放到门外,又关上门,方折返回床榻上,笑道:“只要火盆不走烟气,其他的都不当紧,你也快上来睡会儿罢。” 晴雯这才作罢,眼见香菱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裳脱了去,只穿一身中衣就喜滋滋的钻进了被窝里,她暗啐了口,吹了灯烛后,却是合衣上了床榻。 刚进被窝,就被贾蔷揽入怀中抱紧。 晴雯作势挣扎了两下,才老实下来,几日不见,她心里也想念贾蔷…… 被香菱取笑了声,伸手越过贾蔷打了香菱一下后,索性将贾蔷抱紧,将脸埋进贾蔷怀中。 香菱睡觉极快,因困极,所以转眼就依偎着贾蔷呼呼睡去。 倒是晴雯,身子骨不算很好,睡眠浅,也不易入睡,听到香菱轻轻的小鼻鼾后,却缓缓抬起了头,看向贾蔷。 看到贾蔷竟也闭上了眼,不由有些心疼,又有些失望。 心疼的是,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贾蔷这样累,早她一步睡着。 失望的是……原以为,可以和他独处些时候…… 咦? 正当晴雯一双桃花眼望着贾蔷时,忽见贾蔷睁开了眼,笑吟吟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晴雯羞喜间,又将贾蔷抱紧了些。 玲珑有致的身子贴在他怀中,让贾蔷的眼睛炙热了几分,欺身而上…… …… 辰时初,贾蔷神清气爽的看了眼素来入睡很浅的晴雯,此刻沉沉睡下。 左手边则是先前睡下,中途醒来,剧烈运动后又睡下的香菱。 没来由的想起一句诗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到悖时空拉稀…… 他安顿两个丫鬟睡下后,起身刚出卧房,就见李婧提着灯笼匆匆赶来。 贾蔷还未开口,便听李婧沉声道:“爷,岳之象带着青龙、朱雀,押着玄武回来了,玄武说要见你。” 贾蔷点点头,却未急着说此事,而是问道:“昨晚我写好的折子,派人送回京了?” 这场叛乱伏杀中,涉及到雄武候府王家,和靖宁伯府高家,都是元平功臣一脉颇有势力的两家。 这两家通过姻亲,都能在元平功臣中拉起一张大网来,所以不得不尽快提醒宫中防范。 王家这次倒只有一个出嫁姑奶奶卷入其中,可这次谋逆主将刑襄河营参将高斯,却是靖宁伯高寻亲弟,老靖宁伯嫡子。 高家绝对难逃诛族之祸,所以要尽快将密折、罪证送入京法办。 李婧点头道:“昨晚就派人以八百里加急火速回京,白天就能到了。” 贾蔷点了点头,又见李婧面带疲色,劝道:“你先回去歇息罢,大着肚子,哪有这样熬的?” 李婧笑道:“不碍事,我可不会亏待着自己,得闲就睡,得闲就睡,一天怎样也睡得足四五个时辰。” 贾蔷轻轻抚了抚李婧的小腹,温声道:“这个孩子虽不姓贾,但也是你和我的骨肉,是我的孩儿。无论如何,都会茁壮成长,终有一日,可成参天大树。” 李婧闻言,眼睛闪亮的看着贾蔷,道:“我不求他能成为爷这样的人,只要能不给爷丢脸就成。” 贾蔷笑了笑,牵起她的手,道:“一定会出色的。” 李婧安静了稍许,似在畅想孩子的未来,过了片刻后笑道:“爷怎不着急去见岳之象他们?玄武都被抓回来了……” 贾蔷微微摇头道:“总觉着里面有很多不好说的事,我们要仔细,莫要被人当枪使……也罢,咱们先去看看。” …… “侯爷!” 贾蔷、李婧进来后,岳之象、赵师道及负伤的青龙、朱雀等纷纷起身见礼。 堂正中间跪着的奄奄一息者,不是敦实的玄武,又是谁? 贾蔷道了声“辛苦了”后,坐上主位,目光盯着玄武看了片刻,见其面色木然,似已存下死志,便问岳之象道:“可问出甚么来了?” 岳之象苦笑摇头道:“只说上回出卖魏永,非他所为。” 青龙、朱雀二人面上煞气满满,目光看起来似是要将玄武千刀万剐。 贾蔷想了想,问道:“那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岳之象道:“朱雀也通《阴符经》,看到信后,就去寻了青龙一道前来。我让人问了问,朱雀千户的确精通此道,绣衣卫内,以他的阴符造诣最高。所以,他看得懂那封信。至于为何去寻青龙……” 朱雀自己沉声道:“侯爷,青龙在绣衣卫内,为四大千户之首。这二三年来,指挥使常变更,青龙千户实则为副指挥使,决断绣衣卫内日常事务。” 贾蔷摇了摇头道:“这并不能洗刷你们的嫌疑……你们是干这一行的,应该理解本侯的意思,不至于会像寻常官员那样觉得遭受冤枉后委屈的要死要活罢?” 这话虽说的刻薄,朱雀却并未生气,他点头沉声道:“侯爷言之有理,至于为何卑职和青龙能自证清白,是因为……” 他迟疑了下,未将话说尽,就见青龙淡淡道:“魏指挥使率领前去山东的八百绣衣卫精锐中,有卑职的两个儿子。” 听闻此言,贾蔷沉默稍许后,缓缓道:“青龙,你可以不必前往海外了。绣衣卫虽然差事重大,为天子亲军。但天子亲军也是人,不会逼着人绝后。” 青龙闻言,神情有些恍惚,似想到了战死的二子,随后摇了摇头道:“多谢侯爷好意,不过不必了。卑职今年已经近五十了,再者,心中早无此念。另外,侯爷也不必担忧卑职如玄武一般,也凑了一院子假的生父母老少。卑职之子,相貌肖父,酷似卑职。只是……” 贾蔷听得出青龙平淡语气中所蕴之巨大悲痛,他看向玄武,皱眉道:“当了绣衣卫指挥使后,本侯就开始听闻绣衣卫四象千户的传奇故事。都说你们情同手足,彼此皆有托妻献子过命的交情,相互救过对方不知多少回……你怎么下的去手,出卖他们?” 一直木然的玄武,这时却稍显激动,沉声道:“他们不是我出卖的,我若做了,我认!这一次,的确是我接了信来接头。但上一回,真不是我!” 岳之象想了想,对贾蔷道:“如果玄武之言不假,那事情就极复杂了。背后的幕后黑手,不是一家,甚至未必是两家,而是多家。” 贾蔷皱眉道:“上回烧师妹马车,并将赵国公府、雄武侯府、辅国公府都牵扯了进来,事后老岳你有没有详查?” 岳之象点了点头,又摇头皱眉道:“背后之人,着实有几分能耐。又因为牵扯的几家,都不好轻易插手,所以一直没甚么进展。不过也不必急,这一桩桩公案,早晚能破。” 贾蔷气笑道:“早晚能破?这一回回的袭杀,我们又能承受得起几回?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将背后真凶抓出来,本侯寝食难安!总不能每一回回只挨打,连谁放出的暗箭都不知道罢?” 岳之象道:“侯爷将玄武交给我罢,虽然他们这样的番卫老人,多是不吃那一套的,但也还是有几种法子,能让他开口。” 贾蔷还未开口,却见玄武忽然抬起头,脸上不知何时变成了灰黑色,见此,众人唬了一跳,随即脸色都难看起来。 玄武,竟是服了毒! 玄武先看了眼岳之象,冷笑一声,随后同贾蔷道:“侯爷是个宅心仁厚的,所以我也不瞒你,京里我那些‘家人’都是假的,都是当初从人市上买来的奴才,所以侯爷大可不必为难他们。 至于我,时候也不多了。看在你不杀我们这些老弟兄的面上,我只同你说一句话: 我背后的势力,是侯爷你绝想不到的。侯爷虽然财大气粗,却也是斗不过的。 这一次,实在是大意了,没想到你们会用《阴符经》来写信。朱雀虽马马虎虎能看的懂,但他写不出来。栽的着实有点冤……” 贾蔷见他气息快不行了,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高斯这边,和你,还有你背后的人,有没有关系?” 玄武已经开始散发臭味了,一张脸也成黑色,他摇了摇头,目光最后定格在青龙面上,声音微不可闻的断断续续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没有……不知道……” 含糊不清的说罢,玄武目光一僵,没了气息。 至死,目光都在看着丧二子的青龙,似在向他自证清白…… 青龙脸上明显浮现出极痛苦的神情,朱雀也是虎目含泪。 贾蔷与岳之象对视一眼后,都流露出丝丝失望神色。 不过随即岳之象又劝道:“侯爷,其实已经有大收获了。此次截杀二船之人中,有三名大高手,其他各样好手奇多。那些高手,若非突然出现的火器之利,还是十分可怕的。且我想,便是幕后之人再了得,也没有太多这样的好手够他败家的。所以这一回,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也算是元气大伤了。” 贾蔷点点头,道了句:“只能如此作想了,权当来日方长罢。” 说罢,目光掠过玄武尸体后,看向外面,此时天色已亮。 他忽地“咦”了声,起身道:“下雪了!” 第0705章 黛玉:我们离京后的事都说说才好 青龙、朱雀带着玄武的尸身离去后,李婧轻声道:“如果玄武不是上一次的内奸,岂不是说,这其中仍有蹊跷?” 贾蔷未言语,岳之象呵呵一笑,道:“侯爷自然也想到了这点,才问青龙是否愿意留下。他若答应下来,那也就不必多猜其他了……只是他未答应下来,那嫌疑又落在了朱雀身上。但此事仍不好说,侯爷接掌绣衣卫时日太短,绣衣卫内卷宗也并不详实,无法仅仅凭此就作论证。还是等魏永养好之后,由他亲自来办此案罢。左右,这些人去西洋后,一年半载回不来。” 贾蔷摇头道:“内贼绝不会回来。” 岳之象点了点头,道:“也是,谁不回来,谁就是内鬼。不过,魏永不会放过他。” 李婧请教道:“可惜玄武死了,不然总有办法撬开他的口……只是,怎会让他身上还藏有毒药?” 岳之象摇头遗憾道:“被擒之前就已经服毒了,被捉后,青龙、朱雀和赵师道轮番检查过一遍,当时已经时候不多了……侯爷,玄武临死之言,说侯爷绝想不到幕后之人是谁……是否说明,这幕后黑手,并不是直接和侯爷还有相爷有正面冲突之人?又或是说,这幕后之人,实则是对侯爷或对相爷,友善之人?至少明面上!” 李婧皱起眉头来,不解道:“明面上对爷最好的是林相爷,而后是皇后娘娘和恪和郡王,总不能是他们罢……” 岳之象笑了笑,道:“夫人说的是,在下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和侯爷不大相熟之人,非敌非友,自然也不好猜测。不过,总有一个方向便是。”又对贾蔷道:“王爷,南下之路已成坦途。属下准备拿着金龙九曲银杯和宝光珍珠珊瑚树先一步回京,如果说玄武非上回告密者,又不知此次伏击截杀,但得信后又赶了来……那说明这其中至少分为两股大势力,其中一股,又分为两路小势力。高斯是一路,玄武是一路。虽然玄武这边的线断了,但高斯这边还有些线索。属下想往下深查一查,或许能有些收获。” 贾蔷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也不必着急,注意自身周全为上。也是奇了,我组建夜枭,花了不知多少银子去,有一段日子差点没穷死。先生的青鸢,也是倚着盐税才拉扯起来的……京里那些人,又都是从哪弄来这么多银子,拉起这么多人来的?” 以岳之象之城府,闻言都笑了起来,道:“侯爷,相爷的确是用盐税拉扯起的青鸢,但青鸢真正能办事,也是忠叔和属下耗费了三年之功,才初步拉扯起来。又经过十多年的磨砺,才成了今天这个模样。侯爷的夜枭,实在是……” 岳之象想了想措辞后,方缓缓道:“有夫人一家在扬州收揽的盐商底子,夫人的父亲和那位孙姨,也都是精通此道的江湖大豪。再加上,近乎无尽的银子……呵呵。 别家,多是经营多年,慢慢积攒出的底蕴。夜枭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到这个地步,着实不容易了。 不过侯爷放心,属下有十成的信心,夜枭早晚能超过其他所有人。 且经历了这几回,藏在暗中之人,怕也是肉疼之极。” 贾蔷警告道:“老岳,别以为你说的隐晦,我就听不出你在嘲讽爷是暴发户!” 岳之象哈哈大笑,摆手道:“属下绝非此意,而是说,侯爷能这样舍得花钱,属下若不将这条运河经营好,再出现袭船之事,那可就真没脸见侯爷了。” 贾蔷笑了笑,就见岳之象微微犹豫稍许后,从怀兜里掏出一本册子,交给贾蔷道:“这是属下多年来,一点带人心得。总有些愚见,或许值得一看。不过,也都是相爷亲自教出来的。侯爷若是得闲,可以看一看。”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接过手后,笑道:“老岳,你可以啊。夫人才同我说过,老岳你的手段超神,格局广阔,有大将之风,她远不及也。如今得了这个,她也能学一学?” 岳之象笑道:“自然可学,只是我所学者,不及相爷万一。所以,即便侯爷和夫人学,也不算跟属下学,而是传自相爷。” 贾蔷暗自点头,此人心思之缜密,着实不错。 等岳之象离开后,贾蔷将册子翻了翻,确定不是他会下功夫去做的事后,就交给了李婧。 如今的他,已经不可能有精力去做太细致的事了…… 他还有太多大事要做:“你快回去躺着歇息,我去看看林妹妹她们。等铁头、柱子他们把船开回来,继续南下。赵家庄的事,还是交给岳之象来办。你睡起来后,让人在庄子里挑出三十名青壮,编入亲卫队里,再挑五十个有些身手的妇人、丫头,让管教嬷嬷调理稳妥后,安排到姑娘身边,内宅也需要。” 李婧一一记下后,笑道:“铁头、柱子和铁牛姐夫这一次可算过足了瘾,姐夫是真的练出来了。” 贾蔷摇头笑道:“火器未大行天下前,姐夫穿一身铁甲,根本就是无敌的存在。他儿子小石头也是,这才多大点,整天就想着摔人一跟头。前几天把他奶奶摔了一大跟头,让他娘往死里打了回,眼下终于老实了。” 李婧又惊又笑,忙问道:“舅母人没事罢?” 贾蔷摇了摇头,道:“有事我就未必能出来,行了,快去睡罢。我倒想看看,我能生出一个甚么样的儿子来。其实最好是姑娘……” 话刚落地,素来对贾蔷百依百顺的李婧,却沉下脸来。 好似说生姑娘多不吉利一般…… …… 东院上房。 贾蔷到来时,正巧见雪雁端着一盆散着胭脂味的洗脸水出来,看到贾蔷后欢喜的问了声:“侯爷来看姑娘了?” 贾蔷点点头,微笑问道:“姑娘可起了?” 雪雁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点头道:“姑娘醒来啦,刚洗漱罢。”说完,还替贾蔷撩起毡帘。 贾蔷“嗯”了声,进了屋。 女孩子住的屋,自然有一股清香,外间还有些清冷,可入了里间,却是愈发又暖又香。 “呀,你怎么进来了?” 黛玉方梳洗罢,一张俏脸看着清丽无双,眉眼间的灵动神秀,似将天下灵韵集一身,着实让人爱若珍宝。 她看着贾蔷进来后,很是惊喜问道。 贾蔷笑道:“刚办完一段公差,打发了人回京,如今官事办完,也该见见林妹妹,好好说说话了。外面下雪了,我很想你。” 黛玉闻言,俏脸大红,满是风流灵韵的星眸嗔了贾蔷一眼,似在怪他乱说话。 贾蔷正纳罕,就听床榻方向传来两道憋不住的偷笑声。 贾蔷看去,便看到纱帐内,竟还躺着两人。 黛玉没好气的小声道:“三丫头和云丫头昨晚与我一道安歇的,你莫乱说话了。” 纱帐内传出笑嘻嘻声:“哪里是乱说话了,蔷哥哥是很想你的嘛,明年就该叫林姐夫了呢!” “呸!” 黛玉大羞,几步上前,撩起纱帐要去教训湘云,恼道:“云丫头这张嘴,很是惹人嫌呢!今儿再不饶你!” 湘云连忙求饶,在床榻上她真是跑都跑不赢,更何况她还没换好衣裳呢。 伸出两条白皙粉嫩的胳膊连连摇手道:“好姐姐,饶了我这一遭罢!外面下了雪呢,快去看罢。” 听她言语戏谑,探春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云儿就是作死……”不过还是替她拦了拦黛玉,帮着湘云掩了掩锦被,劝黛玉道:“林姐姐,回头等她穿好了衣裳再拾掇她罢。如今果真掀了被子,她岂不是要露光了?” 湘云已经使用翻滚打法,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头都没露出来,再次求饶道:“好姐姐,我知错了,你就饶我这一回罢!” 黛玉这才撂开手,又嗔了眼背着贾蔷悄悄挤眉弄眼的探春,随后才折身,同贾蔷道:“先出去罢,让她们换了衣裳。” 说罢,她先行一步,贾蔷呵呵笑着与探春点了点头后,跟了出去。 …… “正事果真都忙完了?” 到底是庄主的内宅,客房这边也铺设了一段抄手游廊,黛玉与贾蔷并肩而行,虽然黛玉身高只刚过贾蔷肩头,但仰望着说话,她也并不觉着不好。 他为了她,殚精竭虑费尽心思,也要完成皇命,前来送她下江南为母亲扫坟。 她不知道,若是这样的人不值得她仰望,还要去仰望谁呢? 贾蔷不知黛玉心中所想,笑道:“忙完了,如今手下能办事的人越来越多,往后就能清减些,多陪陪你。” 黛玉抿嘴笑道:“倒也不必见天儿陪着,只要能常常见着就好。你是办大事的……” 贾蔷奇道:“这可不像你的话,你怎还在意大事小事?” 黛玉愈发笑的灿烂,道:“小婧整日里拉着我一道看外面那些大事,初时觉着荒唐,那些又岂是正经闺秀该知道的?” 贾蔷顿住脚步,看着她笑问道:“那后来呢?” 黛玉微微偏着螓首,星眸凝望着贾蔷,轻声笑道:“后来,看了越多的信儿,越知道你的难处,我便想着,若能帮帮你,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贾蔷与她对望稍许后,替黛玉系了系大红羽纱面鹤氅的系带,而后微笑问道:“你喜欢听外面那些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事么?” 黛玉抿嘴笑道:“自然不很喜欢,不过因为你和爹爹在其中,所以我也愿意多听听,知道知道你们在忙甚么。并不会像小婧那样能干,可知道许多后,便能与你有许多话说,这样也好。” 贾蔷笑道:“既然妹妹想听,那我就把这二日你们还不知道的事,也说与你听听……” 黛玉却道:“还是把我们离京之后,你独自在京发生的事,都说说才好呢。我也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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