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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的性子,这会儿也是别人越关注,她哭的反倒越凶。 黛玉问贾蔷道:“怎么呢?” 贾蔷笑道:“她怪我在王家不给面子……” 凤姐儿同黛玉告状:“再怎么说也是我亲戚,有我爹娘老子,蔷儿去了后,只顾端着他大侯爷大指挥使的派头,就差没让我爹娘兄弟给他磕头了!” “嗯?” 黛玉不解的望向贾蔷。 贾蔷呵呵笑道:“你听她的,我多咱让她爹娘给我磕头了……” 凤姐儿得理不饶人道:“怎么没有?怎么没有?你打进了王家,连个笑脸都没有!” 贾蔷笑着同众人道:“王家那些人……太世故了些,谄媚的让人受不了。” 探春气笑道:“你也不想想你甚么身份?又是从京里来的老亲,人家热情些,你倒受不住?” 湘云也道:“左右看在凤姐姐的面上,也该忍一回才好。” 惜春端起亲姑姑的派头,“威严”道:“蔷哥儿可记住了,下回要仔细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宝琴却道:“蔷哥哥必是有缘故的。” “呀~~~” 果然引起众怒来。 贾蔷笑道:“王家果真只安排一顿家宴,我自不会如此。可他们弄了那么多官面上的文章,居然还有不少金陵城的达官贵人。最可笑的是,二婶婶她爹居然不是正主,那些人欺负他本分老实,只给了他一个陪座。” 凤姐儿气的脸都红了,道:“那你不会抬举抬举他,让他去坐主座?” 贾蔷冤枉道:“我抬举了啊!可请不动……二婶婶,你爹真是好人。高门贵族里能有这样老实本分的性子,凤毛麟角。多是自高自大,能为没几个口气和贪心比天还大的。等回京后,就让你家安在我舅舅家旁边。想来能和我舅舅处的来,多好!你理会其他人做甚么?” 黛玉笑道:“你在王家当了回大侯爷,笑脸也不给半个,人家还敢跟你回京?” 贾蔷笑道:“今儿我若是好说话,反而不大可能。我瞧出来了,二婶婶她老子也是个不爱动的,好言相劝,未必愿意进京。非得来个公事公办,调他进京,他没法子之下,就只好进京了。” 黛玉好笑的看向凤姐儿道:“瞧见了么,用心良苦呢。话说,你家老爷这样良善的性子,怎就生出了你这样的破落户?” 众人大笑,凤姐儿哭不下去了,啐道:“他还让我兄弟滚远一点!你也不管?” 黛玉面色古怪的看向贾蔷,贾蔷嘿嘿笑道:“那小子也是个混不吝,初见面带了群王八跑我跟前装长辈。没把他门牙打了都算好事了,王子腾在我跟前也是以平礼相待,他还想帮我卖点云锦……” 凤姐儿一张俏脸臊红,湘云安慰道:“二嫂子别害臊,谁家还没几个二百五混不吝的亲戚?” 众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湘云那两个叔叔不也是奇葩? 贾家这边就更不用提了…… 黛玉问贾蔷道:“那凤姐姐怎回来了?难得省一回亲,合该跟家里同住才是。” 贾蔷笑道:“王家娘们儿好人不多,逮着她就问琏二哪去了,甚么时候生孩子,京里她公公如何了……哈哈哈!” 众人无语,凤姐儿羞臊的满面通红,狠狠瞪了贾蔷一眼。 还有脸笑! 贾蔷道:“我让人去准备金陵美味了,再多采买些土物特产。明日去玄武湖乘船,玄武湖上也留下了李白、李商隐、韦庄、王安石等人的诗作,可以看看湖光山色。后天请完亲戚,晚上再逛一遭秦淮,大后天一早回京,准备回家过年了!” 这日程安排的让女孩子们喜欢,探春笑嘻嘻道:“不知这次回去后,日后还能出来不能?” 小眼神疯狂暗示,惹得旁人好笑。 贾蔷呵呵笑道:“下次带不带你们,就不是我说的算了……” 此言一出,宝琴最先反应过来,扑到黛玉身上抱住娇声笑道:“蔷大奶奶,带我一个嘛!” 连凤姐儿都撑不住笑了起来,黛玉臊的满面羞红,啐道:“琴丫头,你要疯!” 却见探春、湘云也过来抱住她,笑道:“好姐姐,往后要叫姑姑了,可要带上我们呢!” “呸!呸呸!” …… 辽东,沈州。 大雪漫天。 三尺厚的积雪,狂风呼啸。 贾家庄子内,贾琏站在窗子前,看着这名副其实的塞外苦寒之地,怔怔出神。 里面设一炕,尤二姐坐在炕边,面带浅笑的做着针线活。 看模样,是在缝婴孩的衣裳…… 等收了针,看向窗子边的贾琏,柔声问道:“爷又想出去顽了?可今儿这天可不敢出去呢。” 贾琏回过头笑道:“不是这事……唉,那些球攮的,咱们都躲这来了,还不让咱们清闲。” 尤二姐笑道:“爷说先前送信,让爷回京的事?爷不是都拒绝了么,怎还犯愁?” 贾琏摇头道:“谈不上犯愁……老爷写信过来,让我回京去告贾蔷,说这次必定能弄死贾蔷。我一听就觉得不靠谱,觉着这一回八成又是贾蔷的甚么计。不然,凭他的能为,大老爷还能打发人找到我?除非家里派人来说,贾蔷死了,已经埋了,不然,我是断不会上当的。那小子的诡计太多,家里谁也弄不过他。” 尤二姐放心手里的针线活,轻声问贾琏道:“爷还是想回京么?” 贾琏叹息一声道:“前儿个庄头带人回京送年货去了,还真有些想家……不过再一想,回去后未必能得了好。蔷哥儿那边不必说,大老爷也不是善茬。罢了罢了,我还是留在这,虽冷些,可也有意趣。总要再等个三五年,不管那两个送走哪一个,咱们再回去也轻省些。再说,京里虽繁华些,这里也有这里的野趣味……” 二人正说着家常话,却见贾琏小厮兴儿急急进来,同贾琏道:“二爷不好了,东边那鞑子千户带兵打上门来了!” 贾琏闻言面色一白,尤二姐惊道:“鞑子千户……我家和他无冤无仇,他怎会打上门来?” 尤二姐也知道,在贾家庄子东边不远处,是一异族武官的庄子。 只是两家原还相处的不错,贾琏有一段时间总往他家去做客。 他又是出手大方的,所以两边互有礼物相送。 兴儿吭哧吭哧了半天,才说道:“那特木耳千户说,爷睡了他老婆,有夺妻之恨,所以非要杀了爷,也睡了爷老婆不可!” “啊!!” 尤二姐惊呼一声,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喊打喊杀声。 尤二姐心里气苦,那个鞑子千户的老婆,看着比贾琏还壮实,他也下得去口! 贾琏一咬牙,让尤二姐先藏到里间去,又给了她一把匕首,随后拿起墙上挂着的宝剑,迎了出去…… …… 第0746章 草原之忧 “特木耳兄弟,你怎么来了?我的好安达!” 贾琏出门前,瞄了眼外面的阵势,果断的放弃不现实的念头,双手张开迎了上去。 外面一个年轻蒙人,脸上一脸的疙瘩,单眼皮,黄眼珠,高颧骨,他漠然的看着贾琏,骂道:“贾琏,我好心请你去家里做客,杀牛宰羊招待你,还想将我的妹妹介绍给你认识,你居然睡了乌云娜?你给我的羞辱,长生天都不会原谅。我是草原狼的子孙,一定要杀了你,为乌云娜报仇!” 贾琏真真如吃了黄连般,有苦说不出。 他虽睡了不少别人的老婆,当然,也遭了报应…… 可是,他从没强迫过任何一个。 那日也是吃酒吃的多了,起了后劲儿,再加上特木耳的老婆乌云娜自己脱光了进被窝,又扒光了他,这才做成了好事。 偏这话没法解释,贾琏担心他这个好安达会更怒。 好在,就贾琏所知,草原民族至今仍有用妻女招待贵客的传统习俗…… 所以他诚恳道歉道:“特木耳,我的安达,那夜我吃酒吃的太多了,发生了甚么事,真的不知道……不过,既然好兄弟你生气了,做哥哥的我愿意赔偿你。这把宝剑你上回不是说喜欢?拿去!” 特木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贪婪,随即冷笑道:“贾琏,你还在羞辱我!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老婆只值你一把剑?” 贾琏闻言心头一震,忙道:“特木耳安达,你还想要甚么,尽管说!” 特木耳见此,哼了声,道:“既然你口口声声叫我安达,我也不杀你了。你把这个庄子,还是南边那个庄子给我,再把你老婆陪给我,我就把我妹妹嫁给你,以后成为一家人!” 贾琏闻言心里骂这忘八在想屁吃,面上却是苦笑道:“安达,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庄子是我们贾家官中之财,不是我个人的。至于老婆……我老婆怀孕了,如今哪里好送给你?” 特木耳厉声道:“贾琏,你莫非是以为我们鞑官好欺负?你糟蹋了乌云娜,想赖账不成?好!今日我也不要你的东西,把你的命赔给我就是!” 说罢,拔出弯刀来,就要杀贾琏。 贾琏忙后退数步,躲在庄户们身后,大声道:“特木耳,有话好好说。那日原是你老婆自己钻的我被窝,又不是我跑去你帐子里偷人。你若想要银子,多少说个数,我都给你。但你想要庄子,我若给你,那是在给你招祸。你难道就没听说过我贾家宁侯?” 特木耳冷笑道:“凭你家出了个甚么猴甚么猪,难道就能让你睡我老婆?我最后问你一次,给不给?不给,我们长生天的子民,就在马背上自取了!” 贾琏见之惧极,若不是尤二姐怀了孩子,他死也不能交人,说不得他都开始动摇了…… 可眼下怎么办? 看着这群披着羊皮袄,腥臊膻气简直连大风都吹不散的草原人一个个狞笑着看过来,贾琏是真的害怕。 他颤声道:“庄子……庄子可以给你,老婆不行……”眼见特木耳龇牙咧嘴要杀来,贾琏大声道:“再加五千两银子!” 特木耳身后的牧民们闻言,都兴奋激动的“嗷嗷”大叫起来。 可惜特木耳是个年轻的,又见贾琏如此软弱好说话,哪里肯见好就收? 真论起来,鞑人最是贪婪! 他寒声道:“不给老婆也行,让我睡一觉,三天后还给你!贾琏,这是最后的条件了,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你。” 贾琏一时没忍住,忽地跳脚破口大骂道:“特木耳,我肏你老娘!你球攮的只管来杀我!狗肏的野种,看看杀了我后,你们部族能活得下一只鸡不能!你杀了我,我侄儿贾蔷不把你们部落屠的连根鸟毛都不剩,老子以后改姓特木耳!” 特木耳闻言,一张脸登时涨红发紫,细眼都红了,拿起弯刀往前冲杀而去。 贾琏怪叫一声就要往后逃,心里悔个半死,草率了…… 不过还没拔脚,就看到身边一个人影上前,一个格拿,竟将特木耳夺了弯刀,反押跪在当地。 贾琏定睛一看,原来是当初他来辽东,贾蔷打发来护送他的两个人之一。 贾琏见绝地逢生,登时大喜过望走上前,可对面那些牧民却不高兴了,一下纷纷拔刀围了过来。 贾琏忙又退了回去,大声道:“都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那护卫同特木耳沉声道:“我乃大燕一等宁国公府世袭一等侯贾蔷之亲卫,奉侯爷钧旨,前来保护琏二爷。你觉得有不妥之处,可以告到官府衙门,求个公道。该怎么判,贾家都认了。你带人私闯贾家庄园,打伤贾家家仆,还乱开虎口,苛刻勒索,你以为贾家是甚么地方?容得你来撒野?我劝你莫要自误,辽东将军怀远侯世子乃我家侯爷至交好友,我家侯爷一句话,你这世袭的官就没了,还得治你大罪!” 虽厉声呵斥,但这名护卫心里也没底。 草原牧族不通教化王法,官位世袭,果真闹将起来,通常是以安抚为主。 他们若发疯动手,他可护不住贾琏。 好在,这名鞑官并非真蠢。 虽然见过尤二姐后就神魂颠倒,迷的日思夜想,可也不敢因此丢了世袭的官,得罪神京那边的权贵。 也是因为发现贾琏性子柔软懦弱,才设下此计,准备让他吃个哑巴亏,然后再把妹妹嫁给他,和贾家牵扯上亲戚,他说不定还能借贾家的权势升官发财。 可没想到,贾琏身边有这样的人在,如此一来,就要从长计议了。 他狠狠的瞪了护卫一眼,道:“好,我就寻个能说理的地方!我就不信,你们权贵睡了我老婆,还能反过来治我的罪!” 说罢,一把挡开护卫手里的弯刀,虽流了血也不在乎,从护卫手中夺过弯刀后,对麾下牧民道:“我们走!” 等一群腥膻骚气的牧人走后,贾琏双腿都发软了,却还是堆笑上前,只是还没开口,就听护卫冷淡道:“琏二爷,还请速速联系怀远侯。骚鞑子最是贪婪,和草原狼一样,不得手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再来一次,卑职怕就无能为力了。” 贾琏唬了一跳,忙回房间,问尤二姐将贾蔷写的信取出,派人去辽东将军府求援去了…… 忙完这一遭后,贾琏忽然笑了笑,眼底的晦暗也散去了大半。 尤二姐轻声道:“爷,果然还是一家人呢。” 贾琏笑着点了点头,他原本最防的就是贾蔷派过来的那两人,总觉着那是想要害死他的。 但从今往后,却不必再这样担忧了…… 嘿!踏实了! 贾琏将尤二姐搂在怀里抱住,方才发生了那样大的事,尤二姐连一句埋怨话都不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神京,皇城。 大明宫。 武英殿东阁内,韩彬拿着一个折子眉头皱的厉害,思量好一会儿,他才拿起折子,前往西阁。 西阁内,林如海正在理公务,看到韩彬过来,忙起身迎道:“元辅有事,派人来招一声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韩彬“诶”了声,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他不愿在这等客套上浪费功夫精力,开门见山道:“如海,蓟辽总督杨复上折子说,草原去岁就大旱,今年更旱。且今岁入冬以来,又连下白毛大雪,雪厚超过三尺,有的地方甚至超过五尺! 草原上牛羊冻死无数,牧民也死了不少,损失惨重,形势十分恶劣。 杨复上书,他十分担心,也让朝廷当心九边军防,不可轻慢。 因为历朝历代,草原但凡出现大灾,就一定会南下打草谷,从无例外。 另外就是,朝廷要提前准备草秣粮饷,以防不测之变发生。” 林如海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叹息一声道:“多事之秋啊。这个时候,筹集粮草怕是艰难……” 韩彬闻言沉声道:“老夫知道,但是此等军国大事,来不得半点侥幸。该准备的,还是要早早准备起。” 林如海缓缓点头,道:“元辅放心,仆心里有数,不会耽搁大事。只是,今年才完成九边换将,如今过去的大将……元辅,果真起了刀兵,怕要吃亏呐。” 韩彬道:“此事,老夫还要去和皇上、赵国公详谈。但打仗,终究打的是草秣钱粮,新政又不能停……如海,你身上的担子很重!通常而言,胡虏都是在春秋之日南下,次之为春。按理说,怎么也要再等二三个月。可若果真逼急了,活不下去了,冬日叩关,也不是不可能。朝廷务必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林如海闻言沉吟稍许后,缓缓道:“北地苦寒,若是胡虏冬日来攻,朝廷的胜算反而大一些。便是积雪破水成冰筑城,也能坚持不少时日。不过元辅说的也对,是该提前准备了。” 韩彬点点头,然后随手将折子往几上一扔,倚靠在椅背上,叹息一声道:“但愿莫要再横生枝节,时不我待啊……” 林如海笑着劝道:“元辅,治大国如烹小鲜,原也非一时一日之功。就目前来看,进度远比仆先前预料的快了许多。” 韩彬哈哈笑道:“如海,不要骄傲。说起来,前面这些,都是你和贾蔷师徒弟子俩的功劳……诶,不必说客套话。该怎样就怎样,你虽不重名利,但属于你的功劳,谁也不好昧了去。而且,接下来还有仰仗贾蔷的地方。先前本以为往后就是稳扎稳打,按部就班的推进了。不想草原那边又出了事……若想新政不被打扰中断,少不了他那内务府钱庄弄来的银子。户部先拆借些,往后还,连本带利的还。 如海,贾蔷这次回来,会不会赌气撂挑子?眼下他那万香楼里的说书人天天在讲窦广德的破烂事,窦广德这一辈子,嘿! 可见这小子是个记仇的,你还是要好好哄哄劝劝,果真想出气,等忙完这半年,连老夫一道骂也不当紧。当初要不是我松了一手,以为窦广德会适可而止,也不会落到这个局面……老夫真是后悔!” 林如海呵呵笑道:“他敢!元辅也勿过多自责,言路问题,从来就复杂非常。御史台有监视三品之上文武大员之责,元辅也不好压的太过。至于撂挑子,就更不能了。也是就要成亲之人了,岂能再孩子气?说起来,还要提前给元辅下个请柬,到时候吃盏喜酒才是。” 韩彬哈哈大笑道:“旁人的喜宴老夫不好出面,连如海你家的我都不好露面,但贾蔷那小子的,便是不请,老夫也要亲自走一遭!那一日,怕是要热闹的很呐!不过如海,那小子福运大的很,他是不是要办两场啊?” …… 金陵,宁国府。 内宅上房。 虽有火盆熏笼,贾蔷仍穿着件薄袄。 一来南边冬日湿寒太重,二来老宅常年无人居住,阴气渗人。 他坐在床榻边,看着黛玉摆弄一些金陵竹刻、雕刻了论语的象牙牙雕、江南折扇等金陵土产,静谧中总有几分甜蜜的幸福…… 黛玉分派好后,让紫鹃、雪雁包了起来,回去好送人,又见贾蔷含笑望着她,也弯起嘴角,等紫鹃、雪雁二人出去后,轻声问道:“今儿你态度不好,凤丫头就哭成这样。果真……那她还不哭死?” 贾蔷笑了笑,道:“没事,我有后手。” “甚么后手?” 贾蔷笑道:“你过来,我同你悄悄说。” 黛玉信他个鬼,啐他一口,赶人道:“还不快睡你的去!” 贾蔷正经道:“真有极厉害的后手,不提前告诉你,你倒时候非得哭狠了不可。” 听他说的这样骇人,哪怕知道十有八九是个坑,可哪怕只有一分真,黛玉还是嗔视着贾蔷,走了过去。 结果刚靠近,就被贾蔷一拦腰抱入怀中,黛玉“哎呀”一声,拍打贾蔷的肩头,压低声音羞道:“快放开,让我下来。一会儿紫鹃回来瞧见了……” 贾蔷抚着她纤腰的手无意间滑落了几寸,覆在一处隆起上,温软如玉…… 黛玉俏脸一下滚烫潮红,星眸中浮起一抹极妩媚的羞怪,让贾蔷心头大动。 不过到底还未成亲,不敢过于造次,又将手扶回腰畔,在黛玉樱红的薄唇上亲吻了下,方同她正经说起了对策来…… 第0747章 邢岫烟 金陵城,王家老宅。 王家三位家老含笑邀请贾家四位家老、史家两位家老、薛家两位家老入座。 四家与京城各房分宗后,金陵本宗便是由这些家老,掌控着四大家族。 一直未选出族长来,盖因他们知道,果真选出一位族长来,身份、官职、地位都不如京城分宗,到时候必受制辖。 所以,便以家老来控制家族。 一来年长,二来几人合起来,就不会受京城那边压制。 不得不说,在权术争夺上,国人从来都精明到了极致。 “请!” “请请!” 一番礼让后,十一位家老落座。 王家大家老将昨日宴请贾蔷被冷淡对待的事说了遍后,叹道:“不好接触啊,到了他这一辈,眼中哪里还有亲情?视我等如无物,好似我等是要饭打秋风的穷亲戚。” 二家老亦摇头道:“许是辈分太小,都到了玄孙辈,所以故意冷淡处之?唉,总之疏离的很。” 三家老冷笑道:“我等又不指着京里吃一粒米,没花他们一文钱,他们凭甚么那副德性?” 史家大家老笑道:“你们难道不知这位少年得志的侯爷,在京里都是甚么派头?皇上器重他,皇后娘娘更是宠的厉害,和皇子为伴,除了一个林如海,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贾家京城两座国公府的人被他拾掇的差不多了,你们王家不也一样?” 王家大家老苦笑道:“王家一样,年中京城子腾诰命整寿过生儿,族中派出几个子弟前去祝寿。结果被人打了个半死也还罢了,又被赶回金陵。听他们说,就是贾家这位侯爷嫌他们是南边儿去的,提防着他们,迫使子腾赶他们回来。听说,你们史家也被拾掇狠了?” 史家二家老摇头道:“史家在京的那两个侯爷不争气的很,都是武侯,结果强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不提也罢。” 薛家大家老苦笑道:“薛家就更不用提了,祖宗留下的丰字号都让人给占了去。” 贾家大家老淡漠道:“京里分宗,一个个不成器的紧,对外让元平功臣压的几无立足之地,对内压不过一个得志猖狂的小野种,倒瞧不起咱们南边本宗,跑到南边儿来拿大。” 王家大家老摇头道:“诸位且息怒,我们这把年纪了,何必再和一个毛头小子置气?这次既然这位少年权贵南来,我们还要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办了。过了这一遭,再想寻机会让他点头答应,千难万难呐!” 贾家大家老皱眉道:“德荣公之意,是说新法之事?” 王家大家老点头道:“果真清查田亩,重新丈量土地,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史家大家老亦是面色凝重道:“如今咱们都还托庇于祖宗余荫之下,名下田地都不用交甚税赋。可如果重新丈量田亩,登记黄册,官府必会发现咱们与京城分宗已经分家。咱们的地,不在国公府、侯府名下。王家金陵各房的地,也不在王子腾名下吧?如此一来,务必要缴纳税赋,甚至还要服徭役!这可是要咱们老命,要断咱们根基的大事!” 王家二家老点头道:“是啊,断不能让官府得逞了去。可是,该怎么办呢?” 史家大家老道:“此事想别的法子都无用,只能看贾家这位少年侯爷。他正得志,他背后的林如海,又是当朝宰相。只要他应承下了,金陵府一定不会拿咱们四家如何。便是两江总督那边,也不能强来,不然,他这官就当不下去!” 贾家大家老皱眉道:“可看他如今这个态度……到了金陵,连我的门都没登。老夫打发人去请他们吃一道家宴,他那些门子亲卫也只说不在……” 王家老大笑道:“果真不在,难道丰泽兄不知,今日他们去玄武湖乘船游顽去了?” 贾家大家老叹息道:“老夫之意,是他根本不将我们这些族老放在眼里。也是,他在京里连恩候、存周都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京中八房让他拾掇的抬不起头来……我们又怎么让他答应下这件事?” 薛家二家老忽然笑道:“此事怕是还要落在王家身上……” 王家三家老奇道:“怎么就要落在王家身上?王家才宴请过他,结果没得了好脸……” 薛家二家老笑道:“你们王家那位二奶奶,虽是当婶婶的,可和他关系可是亲近的很……” 此言一出,王家三位家老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种事如肉烂在锅里盖上锅盖,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能藏着掖着就藏着掖着。 虽说家家户户都不少见这样的事,可让人当面说出来,仍觉得难看。 王家三家老也不是省油的灯,皮笑肉不笑道:“薛家也成啊,薛家长房那位嫡小姐,不是被薛家大爷许给人家了么?还不是正房……” 薛家两位家老的脸登时黑了下来。 贾家大家老摆手劝和道:“唉,咱们就别再拌嘴了,还是要想想法子。” 王家大家老道:“依我之意,还是开宗祠,祭祖罢。且还要大祭祖,我就不信,他能冷淡咱们,还能冷待祖宗?只要他肯出面磕头,就可对外宣称,咱们和京城分宗,根本没有分家!他们哪个不信,只管去京里问问!咱们将地,仍记在他们名下,可实际上,仍为咱们所有。老夫就不信,他们还能跑回来争地?” 此言一出,众家老都笑了起来,皆言大善。 等一众人将祭祖之事商议罢,王家二家老又道:“那……漕帮之事,又该怎么解释?老夫寻思着,会不会因为苏州府的事,他才对咱们如此冷淡?我听说,他在苏州府极是震怒……” “苏州府的事和咱们甚么相干?咱们不过收了些人家的孝敬银子,偶尔说过几句话罢了。就这,也能赖到我们头上?” 贾家二家老摇头不屑道。 史家家老提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贾家二家老冷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何来的欲加之罪,都分家几辈子了,竖子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叫骂声,声音还越来越大,直到一声惨叫声响起,似轰然溃散般,脚步骤然凌乱。 十一位家老脸色都凝重起来,王家大家老沉声道:“老三,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王家三家老刚起身,就听到外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无数两将总督府督标兵持刀而入。 “奉总督钧旨,锁拿采生折割大案要犯。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两江总督手中有王命旗牌,等同尚方宝剑。 事急之时,三品之下皆可先斩后奏,更何况一群所谓的家老? 刀兵之下,一群养尊处优一辈子的家老们,一个个面无人色,再不谈甚么“竖子奈我何”了…… …… 金陵城,宁国府。 后宅上房内,凤姐儿并黛玉、探春等都有些棘手的看着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一个妇人,还有一个却是端雅稳重,温厚平和的年轻姑娘。 此妇人,是邢夫人之兄邢忠之妻宋氏。 此姑娘,则是邢忠夫妻之女,邢岫烟。 凤姐儿和黛玉在招待宋氏请坐,其他人的目光则纷纷落在邢岫烟身上。 这天寒地冻的,邢岫烟身上只穿了件旧毡斗篷,因天寒地冻,所以显得拱肩缩背。 和这一屋子彩绣辉煌,穿金戴玉遍身绫罗的豪门千金比,实在卑微的没有存在感。 然而有趣的是,从邢岫烟平静温和的目光来看,她似乎并没有因此而自感窘迫,也未有自卑狷介,更不曾有羡慕嫉妒的神色。 只此一点,就让诸女孩子们对她另眼相看。 探春小声问湘云道:“你瞧她像哪个?” 湘云悄声回道:“总觉着像一人,又想不起来……你也觉着她像?是哪个……莫非是宝姐姐?” 探春摇头笑道:“只一点似,不全像。你瞧她,可像不像尹家郡主?生的这样神仙品质,虽裙布钗荆,又别具烟霞色。不卑不亢,虽她娘……这样,也不见羞怨,这一点更难得,比我还强。” 赵姨娘做出不堪之事时,探春恨不能以纱蒙面,再不见人。 可这样做未必是对的,正如贾蔷曾言,赵姨娘的出身,让她不能像读书识礼的大家闺秀那样,处处知道分寸。 这样的人做出可笑的事,其实是一种可悲,应该给予怜悯,而不是羞耻。 道理探春明白,可她仍做不到…… 而眼下,这位邢岫烟似乎平静的多。 宋氏赔笑笑的脸都有些变形了,不住的在诉苦:“实在活不下去了,在苏州玄墓蟠香寺租赁了十年的房宅,如今却是连租赁房宅的钱也没了。只能凑了些盘缠,往京里去投奔大姑奶奶。正巧听说,贾家贵人在金陵,我们便厚颜求上门来了。” 这话,登时让凤姐儿和黛玉感到棘手起来。 黛玉想了想,觉得此事还是得看凤姐儿如何处置。 至少明面上,凤姐儿仍是邢夫人的儿媳,得管这位宋氏喊一声舅母。 可凤姐儿心里哪肯认下这样一个长辈?岂不是给自己寻不自在…… 连邢夫人都进去了,更何况邢忠还不是邢夫人的亲哥哥,只是堂兄。 凤姐儿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鸳鸯母亲金彩家的急急进来,哭道:“了不得了,府上进兵了,把我们家那位和我儿子还有两个管事都带走了!” 众人大惊,未几,就见贾蔷进来,面色沉重道:“金陵贾、史、王、薛四家牵扯到一桩要案里,今晚两江总督府出动拿人,你们不必担心甚么。若他们果真有罪,那也还则罢了。可若无罪,两江总督府必是要给我一个交代才行!哼!” 凤姐儿闻言心乱如麻,极是担忧家里父母和兄弟的情况,便急忙相问。 贾蔷面色愈发肃穆,沉声道:“也都被抓入大牢了……” “啊!!” 凤姐儿闻言如遭雷击,随即泪流不止的看着贾蔷,泣道:“蔷儿……” 黛玉沉吟稍许,问道:“蔷哥儿,到底是甚么大案?你不是说凤姐姐的爹爹十分老实本分的人,是不是误会受到牵连了?” 贾蔷叹息一声,缓缓道:“就是采生折割那件案子。” “甚么?” “哎呀!” 众女孩子闻言都惊呆了,纷纷发出惊呼声。 凤姐儿却忘了先前她对那些坏人的诅咒,腿都软了,拉着贾蔷的胳膊哭泣哀求道:“蔷儿,好歹救他们一命罢!” 贾蔷闻言,正要开口,却见一婆子进来道:“侯爷,外面来了一人,是京城林相爷派人的,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告。他现在就在门口……” 贾蔷闻言,先拍了拍凤姐儿拉着他的手,凤姐儿松开手后,贾蔷出门。 众姊妹们就听到门外传来一番让她们肝胆俱裂之言:“侯爷,小的奉相爷命连夜赶来给侯爷传话。侯爷离京后,荣府二太太便传出血书,控告侯爷忤逆不孝,谋害东府敬太爷、蓉大爷,苛虐西府两位老爷,圈禁皇贵妃之母,更有诸多十恶不赦大罪。如今朝野一片讨伐声,宗室、勋贵、文武百官皆上书,皆要斩侯爷以安天下。相爷让侯爷,早做准备!” 第0748章 自此之后,无懈可击! 门外的话,传入房间后,一众女孩子们都惊呆了。 王夫人,竟干出这样的事来! 所有人都心惊恐惧,连凤姐儿一时都忘了娘家事…… 不是她薄情,只是她再明白不过,如今她还能好好活着,自在高乐的在荣国府当家做主,谁也不能将她如何,全因贾蔷在。 一日贾蔷不在了,莫说王夫人、邢夫人、贾琏等,就是贾母都饶她不过。 贾家负她,她负贾家。 所以,一个个都无比担忧的看向门口方向,等待贾蔷如何应对。 独黛玉一人,因事前就知道了事情原委,为此还被某人好生轻薄了番,所以此刻虽面上作出震惊模样,可也并无如其她人那样恐惧落泪。 也是大家纷纷被这个噩耗所惊呆,所以才没发现黛玉演技略显小尴尬……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先生,请他勿要担心,此事我自会应对,先生不必为我出头,以免牵扯其中。” 贾蔷水波不惊的淡淡声音传来,随后信使离去。 贾蔷再进来时,诸女孩子们纷纷迎上前,担忧的望着他。 凤姐儿更是面色苍白,颤声道:“蔷儿,该如何是好?” 贾蔷目光扫过诸人后,轻声道:“眼下先不宜声张,不然两江总督李睿非但不会卖我一个体面,还会将四大家族所做之事,摊派到我和先生头上,送折子进京弹劾,以置我于死地。” 凤姐儿泪流不止,看着贾蔷道:“蔷儿,要不,咱们走罢。你不是总说日后要出海么?外面虽没家好,可以你的能为,总能活下去。” 香菱、晴雯、平儿等连连点头,探春、湘云虽面色复杂悲痛,不忍和京城那边离别,可心里也开始畅想浪迹天涯、云游天下的漂泊生涯。 那该要做出多少诗词啊…… 贾蔷却摇了摇头,对凤姐儿道:“还不到那个地步……再者,这次采生折割大案,果真牵扯其中有罪证者,死有余辜,我救不得。可如你父亲那样的厚道之人,我岂能见死不救?无论如何,我都要将无辜者救出。但是……” 贾蔷深吸一口气,看着凤姐儿道:“如果,有人真的参与到这一令人发指的残害孩童大案中,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去强行捞人。眼下京里那些人,我不放在眼里。因为他们之所以想要害我,想要杀我,是因为我和先生的作为,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才想杀我而后快。可是,先生和我的所作所为,有利益朝廷,有利益黎庶百姓,有利于大燕万世安宁之社稷根基!此路虽艰难险阻,便有千万阻力,吾亦往矣。纵九死而无悔也! 那些人想凭莫须有之名,杀不死我。可若是,我强行捞出犯下丧心病狂十恶不赦之罪的犯人,他们就会以此为刀来杀我。我不怕死,却不能死。我若死了,谁来保护你们。 所以,如果有力所不逮之处,二婶婶,莫要怨恨我。” 凤姐儿早已感动的心都化了,大哭道:“不恨,如何会恨?果真救不得,那也是他们的命。蔷儿,可不能强为之,若反连累到你,我也没面目再活下去了。” 旁人也暗自点头,以为凤姐儿还算明理。 独黛玉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的狠狠瞪了贾蔷一眼。 这坏人,哄女人的能为真是出神入化。 为了不让凤丫头生怨,他也算费尽心机! 当然,她也明白,此事不止是为了凤姐儿,也为他将这么多亲族送上死路明正典刑,寻一个由子…… 虽然贾蔷已经将事都推到了两江衙门,可他见死不救,在当世来说,仍属宗族大忌。 大义灭亲在当下这世道里是没有道理的,亲亲相隐才更和天理人性。 贾蔷坐视四大家族覆灭而不出手,无论如何,都会担上一个刻薄寡恩无情无义的名声。 但有了京城那一出,他在家中戴罪,反倒是个好由子…… 念及此,黛玉也不过分拈酸了…… 黛玉见贾蔷看来,知道她要出面了,不然破绽太大,因此上前轻声问道:“京里那边,果真不要紧?” 贾蔷摇头道:“那些罪名都是莫名其妙,莫须有之罪名,我又岂会惧之?林妹妹放心,我一路行来光明磊落,纵称不得好人,却也从未伤害过一个无辜者。虽谈不上坦坦荡荡,可二太太血书上说的那些,我又怕哪一条?没关系的。” 说罢,又对可卿、平儿、香菱并探春、湘云等人道:“都放心,我最是惜命,绝不会轻易赴险。” 探春道:“我们又不懂外面的事,该如何你且做主就是。果真能回,就一道回去。若不能回……不回便是。” 湘云笑道:“我也早没了爹娘,又没个兄弟手足,蔷哥哥护我周全,给我寻了个家。果真回不得京,再去旁处再起个家就是。荣华富贵是家,草屋茅舍也是家。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坏人使坏,过的岂不自在?” 贾蔷还是很感动的,对于前世的女孩子,若是说一句愿放弃一切和你浪迹天涯,就已经让人感动莫名,更何况当下? 探春有父母双亲和兄弟在京,湘云也有贾母在,她二人能说出这番话来,着实出乎贾蔷意料。 他原以为,二人会请他派人送她们回京…… 黛玉都意外的多看了二人一眼,忍不住啐道:“我瞧你们两个是在外面逛疯了,连家也不想回了。” 探春挑了挑修眉,道:“林姐姐,这样大的事,我们岂会儿戏?” 探春此刻看起来,又飒又果决,道:“京里虽有荣华富贵,而蔷哥儿若逃亡天下,路上许是又苦又累,可即便是那样,我们也愿意痛痛快快的走一遭。国公府里没我们,他们一样该高乐的高乐,原不值当甚么。不如随蔷哥儿四处走走看看,果真一日没了,也就没了,心里不会有甚么不甘和埋怨。” 湘云更直接:“我在史家已经没容身之处了,蔷哥哥若坏了事,我在贾家也必不为人所容。且只看他们那样胡孱乱为,国公府也支撑不了许久,回去又能做甚么?不若随蔷哥哥、林姐姐一道,四海为家。林姐姐,你不会不要我们跟着罢?” 黛玉心里也感动之极,面上却啐笑道:“一个个尽想美事!要走你们自己跟着去,我可不去的。” “啊?!” 不少人都惊呼一声,狐疑的看向黛玉。 该不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罢? 黛玉暗中观察了圈,气的暗自咬牙,心中记下小本本,回头一个个寻算账。 贾蔷笑道:“林妹妹是信我,也信先生,所以必是要随我回去的……好了,都别胡思乱想了,有我在,有先生在,又岂会被一毒妇翻身所害?你们该如何就如何,我现在去两江总督府,尽力救人。这次就不去逛秦淮河,明日午时,启程回京。” …… 江宁,两江总督府。 中堂,李睿看着与他平坐的贾蔷,心中感慨万千。 林如海当真有个好弟子,有个好女婿啊。 为了支持林如海这个先生,为了新政,连至亲之族都能卖,还卖的这样彻底。 一举解决了他这个新任两江总督最为棘手的难题之一。 只是…… “宁侯,果真不再多捞几人出去?此案虽恶劣,但可只严惩罪首。该凌迟的凌迟,该腰斩的腰斩。罪责轻些的,流放三千里。但本督看了看,还有些的确不大知情的人,宁侯多捞出去几人,也好与世人一个交代。” 李睿平日里官威甚重,这会儿却是好言相劝。 他倒不是畏惧贾蔷甚么,他后面之人是当朝元辅半山公,只要公正行事,他不惧任何权贵。 但,李睿却也忌惮贾蔷背后的林如海。 眼下或许利用贾蔷将四大家族搬倒搬的痛快,可回头贾蔷被世人指摘德行刻薄孤寡时,林如海却不会放过他…… 所以,李睿倒愿意做个顺水人情。 不想贾蔷却摇头道:“督臣好意心领,但采生折割,有伤天和,践踏百姓生而为人之尊严,我深恨之。不将所有涉案之贼斩尽杀绝,不将此案办成让世人瞩目,让贼子再想下手心中胆寒的大案,本侯愧对束发以来所读圣贤之书,也无颜面对先生之教诲。 原该亲自将那些人一刀刀全部活剐了,只是没想到,竟会牵扯到亲族,痛心疾首之余,也不得不避嫌一二,只能劳烦督臣大人。 督臣为我名声着想,我心中明白,也十分感激。能将几个无辜之人捞出,督臣已经仁至义尽,回京后,本侯会同先生还有半山公说明。” 李睿闻言点点头,迟疑稍许又道:“虽然那些人罪大恶极,但依大燕律,还不到抄家的地步。四大家族的族田族产,也并非都是他们的。那些家老只是代管……” 贾蔷道:“那些家老名下一定有不少私田私财,将那些抄了,必有不少。余者,我会让他们尽快卖地。督臣用从那些家老手中抄得的银钱,将剩余田地买成官田,金陵四家的麻烦,也就解决大半了。但务必要公平。” 事后,他会派人去关照关照族里的本分老实之人。 那么大一家子,总不可能都是忘八蛋。 回头再将京城遇到的风波四处散播散播,指责他冷血的人,应该就不多了。 而从今之后,贾家无论是京城还是金陵两宗,都再无致命的短板,不会再有拖后腿的猪队友。 他也可轻装上线,一往无前,也将无懈可击! 第0749章 诛恶! 神京,皇城。 凤藻宫。 偏殿内,隆安帝与尹后用膳罢,目光落在了与他相貌七八分像,但看起来比他还冷峻,还高傲的长子面上。 沉吟稍许,隆安帝缓缓道:“李景,李暄被下毒一案的原委,你心里也清楚了。朕听闻你母后说,你不愿去与宁郡王李皙握手言和?” 宁王李皙已经被放回王府,并未治罪夺爵,连降等都不曾。 如今李皙和承泽老亲王等人,得机会就在宗室里宣扬隆安帝的宽仁厚德…… 一时间,因端重郡王、义敏亲王案而备受宗室指责的隆安帝,名声大好。 这是极明智的做法,可传为宗室亲亲之佳话。 这种情况下,隆安帝又托尹后转过李景,让他主动去和宁王和解。 也是他用心良苦,想给这个长子,再一次的机会…… 看到李景大哭进宫,发疯了般要杀李皙,隆安帝终究还是动了舐犊之情。 一个能友爱手足的皇子,能坏到哪去? 皇帝从来爱长子,隆安帝也不曾摆脱此例。 只可惜,原本能够很好扬名的一个安排,甚至隆安帝为避免父子相冲,还刻意让尹后转告,不可不谓之用心良苦! 谁料,仍被李景一口拒绝。 哪怕尹后背着隆安帝私下里严厉训斥警告,又苦苦替他分析解析,可李景对于去向李皙握手言和,仍是嗤之以鼻。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听闻隆安帝之言,李景淡淡道:“父皇,儿臣不是有错不认当不起之人,只是李皙不同。” 隆安帝面无表情道:“李皙如何不同?” 李景道:“李皙此子,狼子野心,素以太上皇元孙自居。他此次虽无害五弟之行,但必有此心。父皇,李皙不仅结交宗室,还广交三教九流,市井之中皆传贤皇孙。儿臣实无法与此类贼子言和,也想不明白,父皇为何会放过他。” 隆安帝闻言面色一沉,道:“你能看出一些问题来很好,可是难道仅仅如此?李景,你要明白,便是为天子,也有许多不由己之事。不仅朕如此,太上皇亦如此,太祖、太宗皇帝,同样如此。若仅凭帝王二字,就以为可以唯我独尊,言出法随,那还要帝王之术做甚么?身为尊者,不可倚贵为凭。若只能倚仗皇位之尊而行事,只会成为昏庸之君,成为亡国之君!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一旁尹后闻言,激动的手都微微颤栗起来,她无比期盼的看着李景,希望这个长子能够聪明些,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学会低头。 李景骄傲,难道隆安帝就不骄傲么? 素来孤傲的隆安帝,因为人父,甘愿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出机会,甚至一再退让,以教诲长子…… 可是,李景,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李景垂着眼帘,对于隆安帝的苦心教诲,恍若未闻一般坐在那,无动于衷。 总之,他绝不会去和李皙那等包藏祸心蝇营狗苟之辈握手言和的。 尹后见之面色苍白,眼中所蕴之泪都快忍不住溢出,心中之痛苦,难以言表。 而隆安帝脸色也难看之极,正当他要发怒训斥时,就见一张伤的乱七八糟的脸从一旁冒出,赔笑道:“父皇,要不儿臣代大哥去罢?大哥性子原是这样,再者,也是为了儿臣这个当弟弟的出头,才打伤了宁王兄。儿臣愿意去,再扰李皙一个东道,嘿嘿嘿,儿臣看他这回还请不请儿臣吃席了!他若还敢请,儿臣就伏他了!” 看着眉飞色舞一脸坏笑的幼子,隆安帝抽了抽嘴角,硬是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这个混账,真是…… 尹后忙斥道:“小五,不许胡闹。你好生在宫里躺着,再出去胡闹,你的好多着呢!这一次因此事,你惹出多大的乱子,还敢乱蹿!” 李暄闻言登时垂头丧气,叹息一声道:“唉,贾蔷怎还不回来……”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他回来又能如何?” 李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登时又来了精神,他嘿嘿笑道:“父皇,儿臣同你说,贾蔷才是真正的惹祸精,到哪都不会安生。不信您瞧着,江南那边要是平静无事,儿臣甘愿领一顿廷杖!嘎嘎!且等他回来,知道窦广德他们趁着他离京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哈哈哈哈!” 似乎只想想那画面就觉得超有趣,李暄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隆安帝还没发怒前,一旁李景忽地一巴掌拍其后脑勺上,李暄差点没咬住舌头,老实不笑了。 隆安帝也不再多言,只与尹后道了句:“朕去批折子了。” 就阔步离去。 隆安帝走后,尹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儿子…… …… 金陵,宁国府。 后宅上房内,凤姐儿始终坐立难安。 得知她父亲、兄弟还有王家那么多人被抓后,凤姐儿慌乱惊惧。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心中的顶梁柱大靠山此时也出了事,被那还不快点死的疯婆子害了一遭,官司缠身,危在旦夕…… 凤姐儿只觉得心焦如焚! 此时家里再无人欢心笑闹,连香菱都坐在角落里,和小吉祥、小角儿一道吧嗒吧嗒的落泪。 可卿眼中的幽幽郁色更浓了,平儿也满脸担忧焦急。 探春还好,坐在那问黛玉道:“林姐姐,你果真不怕?” 黛玉摇了摇头道:“我信他。” 湘云钦佩道:“林姐姐果真不一样了,换做二年前,这会儿怕哭晕过去几回了。” 黛玉没好气白她一眼,心道不一样个屁,若不是蔷哥儿提前打好了预防,她这会儿也要哭晕过去! 不过,又觉着这样还真好顽。 看看大家,果然愈发敬佩她了不是?嘻~ 黛玉不敢多想,怕忍不住笑出来,便岔开话题问邢岫烟道:“姐姐今年多大了?” 邢岫烟笑道:“十五岁了,虚岁十六了。” 黛玉笑道:“那比我长一岁。瞧姐姐的气度,必是读过书了的。” 其实也有些奇怪,当下这世道,便是富家高门的小姐都未必读书,譬如凤姐儿。 绝大多数穷苦人家的男孩子都读不起书,绝大多数普通百姓家的女孩子也不可能读书。 可若不读书,邢岫烟又怎会有这样的气度? 面对满屋子的光鲜,她的衣着甚至远不能和丫鬟相比,可邢岫烟依旧似闲云野鹤般,平淡处之,竟颇有几分安贫乐道之韵。 邢岫烟笑道:“我有一师父,名唤妙玉,在蟠香寺修炼。我家原寒素,赁的是她庙里的房子,住了十年,无事到她庙里去作伴,我所认的字都是承她所授。” 一旁湘云道:“竟是这个理,想来是佛经读的多了,才有姐姐这样的气度……”话锋一转,又好奇的问黛玉道:“林老爷派人说的那样可怕,林姐姐你果真一点也不忧恼?” 黛玉:“……” 我真不想说谎骗人呐! 好在正此时,外面忽然进来了个婆子,对凤姐儿道:“侯爷派人回来传话,让奶奶坐车去王家接了老太太,再到总督府衙大牢前等着接王家老爷。” “哎呀!我爹爹他……” 凤姐儿得闻其父无恙,满心惊喜,喜罢又满怀希望问道:“那王仁呢?” 婆子摇头道:“前面没说。” 凤姐儿心又沉了下去,这时黛玉走过来,同凤姐儿道:“凤姐姐,若是能救的,蔷哥儿一定会救。这个时候,他原该即刻回京和我爹爹一起商议如何渡过难关,可蔷哥儿仍留下来操持此事。你要多体谅他,不可再心生埋怨。” 黛玉同姊妹们说话极少肃起脸来,可她果真俏脸上不带笑意,却自有一股威凛之气,探春、湘云、香菱、晴雯都都站在了她身后。 平儿则走到面色有些发白的凤姐儿跟前,拉着她的胳膊劝道:“奶奶,先去接了老太太,再一道去接老爷罢。外面那许多事,原由不得人的。” 凤姐儿点头强笑道:“我明白,不会怪错人的。王仁他……果真做了错事,也是……死有余辜。” 凤姐儿出去后,众人都好一阵没说话。 探春和湘云对视一眼后,又一起看向了黛玉。 隐隐约约,咂摸过来一些味来…… …… 两江总督府衙,大牢内。 贾蔷苦苦请求,甚至不惜搬出了宁国侯、绣衣卫指挥使的爵职说事,最后终于说动了铁面无情的两江总督李睿,放了暂且无罪的贾敞、贾琦、王子贤、史瞿、薛义、金彩等十来人。 而有确凿罪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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