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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样的事,绝不可再发生!” 贾母闻言,脸色登时变了变,她的确隐隐回忆起了当年,贾代善为了应对英、成二系的围攻,所付出的代价…… 若果真有如此死仇旧部惦记着复仇,倒也的确说清楚了,姜家为何这个做派…… 贾母被吓了个半死,这还能不能过一天安生日子了? 她老脸发白,问道:“老公爷,那该如何是好?” 姜铎呵呵笑道:“先将你家衔玉而诞的哥儿请来见一见罢。” …… 宣德侯府,董家。 前厅,宣德侯董辅看着东川侯陈焕、全宁侯张安、永定侯张权等人沉声道:“看到了么?这就是那位老狐狸的厉害。” 咸宁侯曹泰脾气暴躁,闻言破口大骂道:“那个老不死的老鬼,一句话就让元平功臣处处盯紧我们,怕是连宫里都开始起了疑心。真他娘的见鬼了,咱们甚么时候就成了英国公、成国公的旧部死忠了? 那两个球攮的骨头都化了,他们施下甚么大恩,能让咱们记到现在也要给他们报仇? 老而不死是为贼,老杂毛真真没冤枉他!” 姜家要和贾家联姻,原本姜家快被迷惑不解且愤怒的元平功臣臭骂成狗屎,他们还在看热闹。 毕竟姜家不倒,始终如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难受。 可谁知道只一夜间,风向就变了。 这些年得权得势的元平功臣,几乎都是喝着英、成两大国公体系的骨血成长起来的。 要说有死仇的,又何止一个赵国公府? 果真董家这些人家是那两家的延续者,那以后报复起来,岂不要往死里整? 姜家与贾家联姻只是面子上很难过去的事,可姜铎爆出来的料,却是能要命的! 所以一觉起来,姜家转安,董家、陈家、张家等再次被集中针对。 全宁侯张安道:“如今,还要看宫里如何作想。宫里若是也信了这鬼话,那咱们就真的危险了。” 董辅摇头道:“皇上不会以此为真,垂询老鬼时,他也一定不承认。” 张安此刻却不得心安,道:“大哥,当年咱们几家,的确和英国公、成国公府有些牵扯……” 不等董辅开口,东川侯陈焕就骂道:“老张你糊涂了!这不是放屁之言么?当年英、成二公统领百万大军,莫说我等几家,就是姜老鬼,难道和那两家没牵扯?这老鬼阴毒就阴毒在这,说这些放屁害人话,还能果真查出点甚么来。” 董辅忽然笑了笑,道:“也可见,姜家是真不行了。赵国公,老了。” 众人一怔后,随即纷纷大笑起来。 笑罢,陈焕问道:“大哥,虽如此,也不好让那老鬼继续造谣下去罢?京里那些球攮的本就暗恨我们回来夺了他们的位置,处处与咱们为难。若是再让那老鬼添把火,岂不更麻烦?” 董辅摇头道:“先前我已经进宫,在御前说明情况,皇上并未疑我等。至于京里那些人家……呵,那些人在京里是真的养废了。虽这一代还不至于堕落成开国那边的模样,但下一代,好不了多少。不必理会,他们再做,又能做出甚么?难成大器。这个时候诽谤污蔑对我等,也并非尽是坏事。” 说着,董辅目光似乎隐约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这个方向,却是远比另一个方向,要好百倍。 因为姜家老鬼说的这个方向,在明眼人看来,显然是荒唐的…… “那贾家那边……” 张权隐隐担心道:“可别再出一个贾代善。” 董辅摇头道:“即使今日贾代善复生,京城军中也没有他的位置了。诸兄弟唯一要忌讳的,就是莫要犯大错,稳扎稳打的前行。无论是贾家那位乳虎,还是姜家那位老鬼,凭他百般诡计,也动摇不得我们一步步执掌兵权!军中,不能永远由他们说的算!” …… 宁府后街,香儿胡同。 薛姨妈送了桂花夏家的老太太出门后折回,看着薛蟠又是劈头盖脸一通骂:“不争气的孽障!骚狗也比你体面些!好端端的亲事,就因为你乱嚼蛆,如今又要往后推一年!” 薛蟠舌头还没好,听闻这话,也只将头偏向里面不理。 薛姨妈气个半死,还待再骂,被宝钗劝回房里。 方才来外客,宝钗并未见人,只在屋里听着,这会儿道:“听夏家的意思,也并无悔婚之意,妈何必如此着恼?可是姨母那里又有甚么不好?” 薛姨妈叹息道:“夏家当然不会悔婚,蔷哥儿又没出事……可你没听她口口声声说你哥哥还未长大,心性不稳,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那点体面都丢尽了。往后成了家,岂不被人看不起?你哥哥也不能指望蔷哥儿一辈子。夏家那姑娘又是个厉害的,唉……” 宝钗见其母发愁,便笑道:“妈给哥哥娶了亲,往后还管他许多?这日子终究还是要哥哥自己去过,果真吃了苦头,他方能改过,妈该撂开手才是。对了,姨母那边,果真没事了?” 前面一番话薛姨妈只当没听见,她点头道:“虽是呕了血,可如今有了宝玉要成亲的信儿,你姨母必不会再想不开。你还没当娘,不知当娘的心思。可怜天下父母心,又岂是一句空话?便是病的再重,不看着宝玉成亲大婚,她也舍不得闭上眼。” 宝钗叹息一声道:“她那病,没来由的很。” 薛姨妈摇头道:“乖囡啊,你不懂。蔷哥儿没起来前,宝玉是他们两府最受宠的,这你也是见了的。再看看现在…… 且在你姨母看来,林丫头是她帮着养大的,林相爷就算报恩,也合该对宝玉好才是。却不想,好处都被蔷哥儿给偷了去骗了去。” 宝钗皱眉道:“这叫甚么话?林相爷的确帮了蔷哥哥许多,可连林妹妹先前都同我说过,若不是蔷哥儿,林相爷连命也早就不保了。蔷哥哥原先根本不想做许多官面上的事,是林相爷遇了难处,和那位半山公一道迫着蔷哥哥这个太上皇良臣为刀,连命都险些丢了几回,一步步多难多险,才走到今天。这些宝玉可能做到?怎就成了偷成了骗了?” 薛姨妈闻言,臊的脸红了红,摆手道:“罢了罢了,到了这一步,只能慢慢看了。贾家这边是非太多,若不是年后你要入东府当赞善,我都想着搬回老宅子去住了。” 薛家在京城自有宅院,只是一直没住罢了。 眼看王夫人落到这个地步,薛家的处境也越来越尴尬,薛姨妈起初果真动了心思搬走。 只是一来贾母不许,二来也舍不得宝钗。 当然,贾蔷的庇佑对薛家来说,同样离不得。 宝钗知道她娘不过说些赌气话,因此只浅浅一笑,没有回应。 如今薛家几乎全倚着贾家,或者说,倚着贾蔷为生,又怎离得了? 想起贾蔷,宝钗想起那一日,他从后抱住她,在其发间轻轻一嗅的轻薄,白皙若雪清丽无双的俏脸上,泛起一抹晕红。 美的惊心动魄…… 一旁薛姨妈见之,心里却是一沉。 坏事了…… 宝丫头这闺阁姑娘显然是动了春心,至于对象,那还用说吗? 这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心里,有些焦急的思索起对策来…… 第0741章 李暄中毒 “这孩子,生的有些像代善公。不过秉性看起来,似乎有些弱呀……” 荣庆堂上,姜铎打量了宝玉好几眼后,有些一言难尽地说道。 他知道贾家有个弱鸡,但没想到会弱到这个地步…… 贾母见宝玉脸上泪痕未干,身上衣裳也不齐整,心里迁怒跟着的人,对姜铎笑道:“他娘近来身子骨不好,这孩子最是孝道,在跟前守着服侍,前儿他娘昏倒过去,宝玉衣不解带的伺候着,这是哭的了,原是好的……” 姜铎闻言释然,笑道:“原来如此!知孝道的孩子,那必是好孩子了。可进学了没有?” 此言一出,在下面陪客的贾政,恨不得寻个耗子洞钻进去。 宝玉亦是面红耳赤,低头摇了摇。 姜铎呵呵笑道:“咱们这样的武勋之家,读些书识些字,认得名字明些礼就是,不当紧,不当紧。那,可曾习武?” 宝玉头快低到裤裆里了,贾政仰天一叹。 贾母不乐意了,她就不信,姜家来之前没打听过宝玉的根底。 不过到底人家是嫁闺女的,也不好硬着怼,贾母便笑道:“宝玉打小娇生惯养,如今只是读书写字,并未下场呢,比不得你家的哥儿。这位,就是国公爷最小的孙子?” 姜林上前见礼,贾母问道:“可进学了?” 姜林不卑不亢道:“并不曾,只在家习武。” 贾母笑道:“说起习武,正巧老身一重孙子也好习武,就是东府的蔷哥儿。听说你们还认识?他在西斜街会馆那边设了一擂台,你们可比过不曾?” 姜林:“……” 姜铎在上面哈哈大笑,道:“你个小忘八,打不过就打不过,还不敢认?” 说着,姜铎对贾母道:“老夫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哇,想老夫虽算不得一世英雄,可也不算差罢?同辈之中,也就老夫笑的时间最长。你说说,怎么就生不出个好儿孙来!当然,要说废物倒也不尽然,可奈何你们贾家出了一个贾蔷,少年英雄啊,一下就把这群野牛肏的比的见不得人了!” 贾母心气一下顺了许多,笑道:“老公爷言重了!多子多孙,皆成将军,我那重孙就是个大闹天宫的孙行者,不过是入了皇上、皇后的眼才得意了些,哪里能比得老公爷家的哥儿……” 姜铎气笑了声,摇了摇头道:“太夫人,不瞒你说,之所以联这门亲事,就是想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大家能攒起些交情。 老夫怕是不中用了,说不好哪天早上就醒不过来了。太夫人你呢,也上了春秋。咱们这一辈人是知道英国公、成国公的厉害的,所以要在咱们还在的时候,化去些过节,两家和睦相处。” 贾母笑道:“合该如此,原也没甚么深仇大恨。” 姜铎笑道:“都是他们小辈不懂从前的事,整日里就是打啊闹啊,要不就是骂,真真让人生气。 我就给家里那一大家子说,往后不许再闹了。老夫能和代善公一道除奸,你们就不能和贾蔷一道维护大局安稳? 他们也都应下了,今日老夫过来,就想看看贾家甚么说法?可满意不满意这门亲事……” 邹氏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虽明白姜铎的苦心,可这也太过了些。 不过碍于场合,她并未说甚么。 贾母也是受宠若惊,笑道:“老公爷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还有甚么好说的?再说,老公爷家的姑娘,我瞧着真真好呐!” 姜铎得意笑道:“英儿的好太夫人还未见着齐全呢!” 贾母奇道:“品格好性格好,大方得体,针黹女红都好,还不算齐全?” 姜铎嘎嘎笑道:“我那孙女儿通文识字不说,还打小练得一手好拳脚!你家的哥儿既然不好文,将来必是要习武的,英儿能助他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贾家人无不大惊失色! 怪道贾母总觉着女孩子怎会起个名字叫英,原来竟是穆桂英的英! …… 皇城东,十王街。 宁王府。 今日宁王李皙做东道,设宴宴请恪和郡王李暄。 斗转星移,一代新人换旧人。 当年的宁王李皙,是诸皇孙之首,以单字封王开府,景初朝年间,地位可与几个炙手可热的皇子平齐。 执掌内务府多年,在宗室诸王中,颇得人心。 然而太上皇陡然驾崩,隆安帝经过莫大风波后,终究还是坐稳了江山龙椅。 自此,李皙的地位便江河日下。 想当初,李暄在他跟前连坐着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宁王却不得不亲自设大宴,并邀请了数位同辈亲王、郡王世子,或年轻王爵,一道来宴请李暄。 “五弟,尝尝这个火腿炖肘子。知道你好扬州菜,哥哥我特地寻了南边厨子,做了一桌淮扬好菜。” 李皙说话温煦,但又不是李时那般春风化雨,而是爽利真诚,颇有几分市井义气。 宗室里的年轻人,无论贵贱,只要是靠谱的,他都能热情相待。 李暄这样的例外,因为着实不靠谱…… 李暄看着一桌好菜,眉飞色舞地笑道:“上回我问贾蔷要他那几个南厨,球攮的还藏着掖着不给,爷这样大方,连王府的奶嬷嬷都送他,他小气的很。没想到,宁王兄这里也有上好的南厨。哟,这肘子炖的真香,我尝尝!” 说罢,将那一盆炖肘子拉到跟前,欢天喜地的吃了起来。 李皙:“……” 又目光制止了其他几个宗室的鄙夷嗤笑后,李皙笑道:“小五儿,说起来哥哥请了贾蔷多少回了。他那性子,不止五弟你喜欢,哥哥我也喜欢。中间又有冯紫英牵线,可愣是请不着。” 李暄吭哧吭哧吃的满嘴油,香甜的很,闻言笑骂道:“宁王兄理他个锤子,他就这样的德性。上回我大哥也要请他,还寻我作陪,结果他还不是跑的远远的,我大哥气个半死。对了,还有上上回,你弟妹娘家太夫人过生儿,请他去吃个寿酒,王妃给他说好了,然后他到了门口遥敬了番,就跑了。球攮的,要不是我看着他,这小子不靠谱的地方不知多少。” 承泽亲王世子李旺忍不住道:“王爷好歹也是帝子,怎和贾蔷那样的人一道……” 李暄似乎吃多了酒,抬起眼来看向李旺,纳罕问道:“你哪位来着?” 李旺:“……” 李皙呵呵笑着止住了满面臊红的李旺开口,看着李暄吃了半盆肘子后,道:“五弟,内务府如今是你在掌着。当初皇祖说,内务府是天家的内务府,是皇族的内务府。宗室子弟若有窘境,可就食于此。这些话,好些人都知道。正是因此,所以为兄掌着内务府时,才接济了许多宗室中过的艰难的人家。 一些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空顶着宗室之名,实则一辈子连皇宫都没进过几回。宗室子弟又不能下场科举,又不能入军带兵,难免过的艰难些。如今内务府四处清账,让他们还亏空。宗室里怨声载道,五弟,同宗之情,便是寻常百姓家都要重视,天家为万世之族表率,不可轻忽才是。” 李暄听了满头迷糊,嘴边沾着油渍,眨了眨眼看着李皙道:“宁王兄,这些……这些你该进宫同我父皇说才是。弟弟我这……就是个跑腿当差的啊。” 李皙苦笑一声,看着李暄道:“五弟,如今皇上忙于新政,哪有功夫见我等?再者,如今绣衣卫、中车府正在查皇祖之案……我等也不敢轻易入宫呐。” 太上皇暴毙,皇太后等同软禁,亲弟义平郡王圈在景陵…… 亲生父母和一母同胞的手足都是这样的下场,谁敢往隆安帝身边靠? 顿了顿,李皙道:“小五儿,如今你也当差了,又掌着内务府,内务府追缴亏空,原也是为了那内务府钱庄……先前才抄了义敏亲王、端重郡王两家王府,顺承郡王府……顺承郡王府也捐献了家业。这三家是宗室里数得着的巨富,银子应该也够用了。是不是其他的地方,能放一把,就放一把?都是高祖血脉,总不好逼迫太狠,是不是这个理儿?大宗令忠顺王叔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他也做不得主……” 李暄闻言,心里犯起嘀咕来,早知道今日是鸿门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场鸿门宴。 宁王素来在宗室里有急公好义的名声,这次出头,想来又是如此。 他奶奶的,内务府亏空数宁王造的最多,不动他,不是不想动他。 这会儿倒做起好人来,却把父皇和他李暄架起当坏人! 小时候还骂过自己,今日非报一回仇不可! 念及此,李暄干笑了声,招呼对面的李旺道:“那个谁,给我盛碗鸭血汤。” 李旺气的嘴角直抽抽,可还是不得不动手。 李暄接过汤后,指了指桌子另一头,笑道:“宁王兄,那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好像不大地道,颜色不对……”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李暄趁机伸手往嘴里添了一小药丸,李皙看了看那道菜,回过头来笑道:“许是厨子手艺不精道……小五儿,内务府之事,你……” 话没说完,就见李暄一口汤没吃下去,“噗”的一口吐了出来,喷了半桌都是。 但此刻已无人再敢暗骂他荒唐无礼了,那刺眼的殷红,让宁王等一众宗室王爵,三魂七魄飞走大半! “五弟!!” “有……有毒!陆丰,快,快……快送我回宫!” 强说完这一句,李暄栽倒一旁……李皙的身上,染了他半身油污。 李皙肝胆俱裂,整个人都懵了…… 第0742章 贾蔷“写诗” 皇城,隆宗门外。 李皙引着十二位宗室子弟跪在那,冬日的过墙风刺骨,也没他们的心底森寒。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汤的问题,还是那盆火腿炖肘子的问题? 李旺等人的目光,疑惑不解又不无怨恨的看向李皙。 就算想干掉隆安帝的皇子,也不用在这个场合,将他们也拉下水罢…… 李皙却已经顾不得他们的想法了,他在猜测,到底是哪个下的毒手? 是他那几个好叔叔,还是今日的哪个? 李哲坐上这个位置,不服的人太多。 此人刻薄寡恩,既无德也无恩,恨他的人太多,想让他死的人更多。 李皙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想借他的手来办此事。 太阴狠了,太恶毒了! 这是要他死啊! 皇城四门已经戒严,隆宗门外带刀侍卫隐隐包围众人,威严肃煞。 有心力弱些的宗室子弟,此刻已经呜咽哭了起来。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头上。 但愿李暄能抢救过来,如果李暄死了,他们多半要赔命。 即便不死,也是被废黜,发往皇陵成为废庶被圈一辈子。 能救活么? 能救活么? 李皙拳头紧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若最坏的事发生了,他该如何应对。 难道,要提前起事么? 太仓促了…… …… 凤藻宫,偏殿。 李皙等跪在外面,心寒如冰。 整个皇城,整个神京城因毒害皇子之事发生惊天震动时,凤藻宫东暖阁内,同样有人在震怒! 隆安帝一张脸铁青,看着跪在地上,半边身子染“血”,人却垂头丧气支棱的李暄,怒道:“该死的混账!你还敢不敢再胡闹些?果真将你母后吓出个好歹来,朕剥了你的皮!” 尹后绝美的俏脸上仍有余悸的煞白,此刻眼中除了气恼外,更多的则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她语气中仍有些虚弱,问李暄道:“五儿,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怎闹出这样的事来?” 李暄愧然道:“母后,是宁王兄带着好些宗室王世子,原说是请儿臣一个东道,上门来请,儿臣实在推脱不得,只能去了。谁知在宴上,宁王兄搬出了皇祖父的话,说内务府是天家的,也是皇族的,当初各家分润了些,是皇祖大人允许的。让儿臣高抬贵手,放宗室可怜人一条生路。 说了那么些,儿臣就来气。当初数他最可恨,拿着内务府公中银子四处做好人,落好名声。如今还来这一手,父皇和儿臣倒成了坏人了。果真免了他们的亏空,好也全让宁王兄得了去。儿臣又想起小时候被他和九叔家的李旬、十一叔家的李晾他们欺负的事,就想吓唬吓唬他们……” 提起小时候的事,尹后愈发怜惜疼爱了。 景初朝时,隆安帝并不算出众的风云皇子,在景初帝跟前也不得宠。 可想而知,李暄这个打小惫赖没出息的皇孙,在上书房读书时的处境。 尹后劫后余生感到心疼,隆安帝仍是震怒,道:“便是如此,也不该如此妄为!你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又该怎么收场?” 处罚的重了不合适,毕竟李暄没有“中毒”太深,很快就恢复了。 太医院也拿不出甚么像样的病案来做佐证,给朝臣一个交代。 再加上李皙的身份有些不同…… 可处罚的轻了,此事岂不是给一些人提了个醒,可以如此对待皇子? 尹后则关心问道:“你吃的甚么药丸?对身子骨可有干碍没有?” 李暄干笑了声,道:“就是颜料库里的一些小玩意儿,贾蔷弄出染布的方子,没甚害处,就是闹着顽的……” 尹后嗔道:“染料也能乱来?我就知道,这里面少不了贾蔷的事!你们两个,胆子比天还大!再没个正经时候……” 嗔罢,又同隆安帝道:“皇上不如就将罪名安在厨子身上,说他受人指使,潜伏入宁王府,行离间天家骨肉亲情之勾当。对李皙他们,一个不罚。就说,不可中了贼人之奸计,使得天家骨肉相残。” 隆安帝却不大满意,道:“这样岂非太便宜了他们?” 尹后笑道:“不是还有厨子在么?臣妾料新政推行,宗室里仍有顽固不化者……皇上,这样的事,只用作给五儿出口气,太不值当了,有些儿戏。再者,因端重郡王、义敏亲王一案,宗室里对皇上颇有误会。此次皇上宽容相待,必能让诸王感恩,皇上为重。” 听闻此言,隆安帝恍然,大为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没等他高兴完,就见戴权急急进来禀道:“皇上不好了,宝郡王得闻恪和郡王被宁王‘毒害’后一路大哭进宫,拔刀前往隆宗门,要杀宁王为恪和郡王报仇。这会儿劝拦他的龙禁尉已经被砍倒三个了!” “混账!!传朕旨意,速将李景带来见朕。” 李暄闻声缩了缩头,他这回真感觉到不妙了。 若是被他大哥知道他是作弄人,怕是会连他一并砍倒了…… …… 京城的风云跌宕,风起云涌“惊心动魄”自然传不到江南。 长江之上,客船扬帆前行。 大运河不至金陵,只能于运河镇江段折入长江,再至金陵。 如此一来,贾家诸女孩子们,竟是连长江也一并见了。 初入长江水域,那些读过书的女孩子们简直兴奋! 都临窗相看,看着宽阔雄伟的长江,亦是心潮澎湃。 探春来了兴致,提议每人诵一句“长江”诗,由她先起个头: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等简单的雅事,黛玉自然不会怕,笑着跟道:“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湘云不落其后,随即诵道:“长江一帆远,落日五湖春!” 宝琴笑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惜春笑眯眯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最后众人看向一直装没事人般的贾蔷,贾蔷风轻云淡,负手而立道:“我住长江头,卿住长江尾。日日思卿不见卿,共饮长江水。” “咦~~~” 连后面赶来的丫鬟们都吃不住这酸气,纷纷附和小姐们嗤之以鼻嫌弃之。 “不算不算,蔷哥哥得自己写一首才成!” 湘云挑事,跃跃欲试道。 还拉拢黛玉、探春站在她一边。 船上行事时间久了,也容易疲倦厌烦,此刻有了新鲜游戏,又岂有不好热闹的? 贾蔷也不惧,不就是“写”诗么? 虽然当下这片世界里有唐宋这文华最璀璨的二朝代,可再之后元明清三代,也足够他“写”了。 遗憾的是,前世工科生的他,记下的诗词着实有限…… “拿纸笔来!” 香菱跑的快,未几而归,她捧纸,小吉祥提笔,小角儿拿砚。 铺设好后,贾蔷神情肃穆,眼神中简直带上了几分忧郁,将周围气氛都感染的严肃起来。 之后,他才缓缓持笔落下。 黛玉在其身旁,将落笔诗词念出:“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好!” 这豪迈之言,果然引得探春、湘云大声叫好。 简直惊艳! 黛玉星眸中亦浮现出笑意,看向贾蔷的目光,颇有先生看可以出师之弟子的欣慰,后又诵一句: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此时恰好正值日落时分,白日里下了一天的雪,此时放晴,正好西边血红的夕阳染红了整条大江。 两岸青山若远黛,贾蔷也当得起英雄,因而应情应景。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可惜,没有渔樵在江上……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素来淡泊名利不愿为官的贾蔷,确有资格写下此等看透古今的诗句来。 “唐宋以来,写长江之诗作,当以此首为最!” 探春看向贾蔷的目光,不掩激赏和崇拜。 黛玉嘴角弯起,看着贾蔷笑道:“是不是你写的哟?换做一个官场失意老翁所作,我倒是信呢。” 小迷妹宝琴忙道:“怎么不是?林姐姐说的也在理,若是一官场失意看透浮沉冷暖的官翁所作也恰当,可蔷哥哥当初白衣傲王侯,写出这样的诗词来,也是应份的。” 黛玉啐笑道:“他白衣傲王侯?琴丫头,你莫不是没听说过醉仙楼遇圣驾,你蔷哥哥说的甚么哟!” 探春、湘云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探春笑道:“了不得了,林姐姐到底还是林姐姐!” 宝琴抿了抿嘴,看了笑吟吟浑然不当回事的贾蔷,而后对黛玉道:“蔷哥哥在醉仙楼上说的话,我爹爹说,唯有真正大智慧的人才说得出。太祖太宗皇帝是让百姓不为异族奴役,太上皇则是让百姓能吃得上饭,不会饿死。蔷哥哥心怀慈悲,所以才会将太上皇和太祖太宗两位圣君并列。” 黛玉伸手捏了捏宝琴的脸,笑道:“可见是吃了你蔷哥哥的迷魂汤了,他做甚么都是对的?” 听闻此言,探春、湘云们不过笑笑,从对面走来的凤姐儿、可卿、平儿等却没来由的红了红脸…… 贾蔷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后,催促道:“快快,该你们写了……林妹妹,你来!” 黛玉没好气道:“来个屁!” 贾蔷都“写”出这样的诗作了,谁再写,岂非凑到跟前寻没趣? 众人一阵大笑,尽管贾蔷再三要求大家遵守游戏规则,君子言而有信,但一群女孩子纷纷自称只是小女子,盖不认账。 可卿上前,看了遍贾蔷“新作”后,幽眸望向他,真真是万般情愫倾不尽。 在黛玉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贾蔷干笑了声,道:“今儿都早点歇息,明儿一早到金陵,都还有的忙呢。” 平儿忽然笑道:“鸳鸯的老子娘在这边看宅子,她还托我带了些东西。” 凤姐儿取笑道:“蔷儿,可要去拜会一番?” 贾蔷摆手赶人:“散了散了,越说越没谱了……” 说罢,在一阵奚笑声中,扬长而去……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天还未明,两艘客船在金陵码头靠岸,早有管事等候在此。 一同等候的,还有漕帮帮主丁皓。 第0743章 妖精 金陵府,紫金山下。 宁荣街,宁国府。 前厅。 贾蔷厉声道:“你不要同本侯说此事是你漕帮内部派系分裂所为,本侯一个字都不信!拉拢金陵四大家族,打着本侯和本侯先生的旗号行事,也是你漕帮内部派系所为?你当本侯是傻子不成! 即便是你内部不受约束之事,你这漕帮帮主也难辞其咎! 丁皓,本侯已经给了你两天功夫,今天最后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采生折割案所有案犯缺一个,本侯拿你这颗脑袋去抵! 差两个,连丁超一并填进去!” 丁皓长叹息一声,苦笑道:“罢,罢。采生折割,便是江湖上亦是最不耻的大忌,小老儿答应宁侯便是。” 贾蔷闻言,侧眸看着他冷笑道:“你已经动手了罢?” 丁皓点点头,道:“上一回,见宁侯辣手整治内部,颇有所感。漕帮大而无当,浮肿如一胖子,空有其势,内在混乱。所以,老夫就动手开始整治。正好借着年底开漕帮大会,清理了一番。只是原是准备废而不杀,存些江湖道义,减少内部争斗。若是杀了,势必会引起那些人旧部的不满,造成动荡……” 贾蔷摆手道:“你不要与本侯扯这些,此案重大,不直接追究你这个帮主的责任,是因为我觉着,你丁皓也算一世草莽英雄,不至于堕落到野狗一样甚么屎都吃的地步。但不追究你的罪责,不代表不能追究你的罪责。还有,是谁将四大家族的人都扯进此案的?没有你的首肯,谁敢,谁配?” 丁皓苦笑道:“宁侯,小老儿实在是愧对于您呐。盖因上回自京城回来后,小老儿于帮众说起了和宁侯的交情,结果……唉,漕帮内本有江阴一派,和江宁一派。江阴一派以老夫为首,江宁一派,则以梅家为首。梅家听说了小老儿巴结上了宁侯,不怒反喜,借此大肆拉拢贵族子弟入帮,漕帮也的确有招官家子弟进帮吃饭的规矩,所以小老儿愧为帮主,也不能阻拦。只是着实没想到,会有这等事发生。” 贾蔷冷然道:“你倒是会推脱……在此案中,四家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进去?” 丁皓忙道:“都是漕帮之过,和贵族无关。” 贾蔷喝道:“混账!你当本侯是甚么人?丁皓,本侯告诉你,涉及此案者,从上到下,无论官、爵、民,一个都不能少。大燕江山,皇天后土为鉴,若连此等大伤天和泯灭人性的大案都不能一查到底,将恶人绳之以法凌迟处死,那大燕王法何存?本侯这个绣衣卫指挥使,又有何面目立身于世?说!到底牵扯多少人进去?” 丁皓闻言,沉默稍许后,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笺来,道:“宁侯,上面有详细人证、物证和账簿。唉,小老儿实在愧对宁侯。” 贾蔷接过那一叠纸笺后,翻看起来,越看脸上冷笑意味越浓,目光冷酷。 最后连冷笑都没了,唯有压抑不住的煞气,寒声道:“好的很,你们连两座空国公府的下人都拉扯进水,为将本侯拖进粪坑里,你们也算是绞尽脑汁!” “金文祥”这三个字让贾蔷回忆了番,才想起此为鸳鸯哥哥的名字。 至于王家那一页上,毫无意外的出现了王仁的名字…… 贾家更是重灾区,一眼望去,从“代”字辈到“文”字辈再到“玉”字辈和“艹”字辈,无一幸免。 丁皓撑不住,跪地道:“宁侯,此皆漕帮罪过。漕帮愿意领全责,绝不推脱到四家身上……” “放屁!” 贾蔷恨不能上前一脚踹翻这个老杂毛。 如此一来,贾家倒是欠他一个大人情,甚至还落一把柄在其手上。 不过,他与漕帮原本就是相互博弈、相互提防,甚至竞争敌对的微妙关系。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会想着覆灭漕帮。 数十万人的生计所在,德林号的船队目前还吃不下…… 且再忍一时,徐徐图之罢。 念及此,贾蔷控制了下糟糕的心情,沉声道:“丁帮主,将你控制起来的人,和这叠纸笺,即刻送去两江总督府,本侯会派绣衣卫与你同去。因此案涉及太多贾家亲族,所以本侯必须要避嫌。我已经写好一封书信,此案交由两江总督府去办。从严,从重!” 新任两江总督李睿乃韩彬所荐,为跟随其脚步多年,志同道合之新政大员,心腹干将。 江南想推行新政,四大家族绝对是最硬的拦路虎之一。 李睿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四大家族连根拔起,也就愧对韩彬所重了。 有了贾蔷暗中支持,不用忌惮林如海和贾家,想来李睿会将此案办的漂亮之极! …… 宁府内宅。 几个衣着光鲜的管事婆子与黛玉、探春等见礼问好。 不过明显看得出,这些人还没受过某人的毒打。 很有几分倚着年岁大,在主子跟前有体面,所以并不很将年轻姑娘放在眼里的气派。 四五个婆子只围着凤姐儿一个人恭维讨好,说些几辈子前的老陈旧事。 凤姐儿竟有些怀念这种感觉了,颇为享受。 不过没受用一盏茶功夫,平儿面色微微有些古怪的上前,轻轻拉扯了她袖角一下。 凤姐儿方回过神来,再转头看去,就见黛玉、探春等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凤姐儿忙同鸳鸯母亲金彩家的道:“如今家里不比从前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你们难道没听说,都中两府的奴才都清理了八回了。凡是仗着曾经在老太太跟前有体面,就不把主子放眼里的,这会儿骨头都化了大半了。你和别个还不同,鸳鸯在老太太跟前极有体面。但越是如此,你越要谨慎些。再按从前那套做派来,那是招祸的。” 金彩家的唬了一跳,忙赔笑道:“甚么时候也不敢将主子不放在眼里,奶奶说笑了。” 凤姐儿摆手道:“行了,这边不用人伺候着。你们下去罢,准备好热水,午饭不用你们烧,船上带着厨娘来了。” 等金彩家的面色悻悻的领着一群婆子媳妇下去后,凤姐儿问黛玉等贾家女孩子道:“你们想吃甚么,她们粗手笨脚的服侍不好你们,还得我来!”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黛玉道:“你少兴。”又问探春、湘云等:“可想再歇息会儿?早上起个大早……” 探春笑道:“这会儿哪里还睡的下?怎瞧着这边的老宅子,倒比都中国公府还要气派些?” 虽未看全,但刚才在马车里沿街过来,遥遥也可看到里面厅殿楼阁,峥嵘轩峻。就是后一带花园子里面树木山石,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 论规模大小,竟比都中国公府还大。 凤姐儿笑道:“这你们就不知了罢?金陵国公府,是太祖高皇帝时所敕造。那时贾家是甚么成色?现下金陵还有歌谣传唱,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那时元平功臣大都还只是泥腿子,自然风光得很。可迁都不过三十年前的事,那时开国功臣一脉凋零,是人家元平功臣的天下了。再起国公府,虽也不差,可哪里能比得上金陵?不说宁荣两座国公府,便是我王家的老宅子,也不比都中的差。” 众人笑道:“可见是真想家了,你快回王家去罢。” 正说笑着,见贾蔷进来,贾蔷道:“怎都不去歇息?” 黛玉道:“都想去逛逛瞧瞧,看看这边和都中有甚么分别。” 贾蔷笑道:“等中午暖和些再去罢,大清早的怪冷。”又问凤姐儿道:“想几时去王家?” 凤姐儿笑道:“瞧你,你甚么时候得闲了,甚么时候去。” 贾蔷点点头,与黛玉对视一眼后,道:“那就,现在过去罢。” 等贾蔷、凤姐儿离去后,探春纳罕的看着黛玉问道:“怎蔷哥儿也过去?” 黛玉笑道:“他有公事,要和几家人详谈……不理他们,咱们看咱们的。” 探春心中狐疑,总觉得哪里不对。 事有反常必有妖! 只是,不管怎么问,黛玉总是笑而不语,让探春、湘云几个恨的咬牙…… …… 马车内,凤姐儿既按捺不住对回家的渴望、兴奋和激动,又感激贾蔷道:“你和林妹妹可解释明白了?” 贾蔷摆了摆手,风轻云淡道:“何必多说甚么?我一生行事,何须与人解释?” 这般中二的话,却听的凤姐儿凤眼迷醉。 没读过书的女人,确实好哄些…… 凤姐儿心里仍是感激,紧紧挨着贾蔷坐着,望着他轻声问道:“你果真要劝我爹娘进京?怎么说呢……” 贾蔷笑道:“这还不简单?就以王子腾的名义来请。说王子腾发妻新丧,明岁要娶亲续弦,请你爹娘进京帮衬。再者,王子腾军务繁重,无暇操持王家族务,故而请你爹去帮把手。” 凤姐儿抿嘴眼睛明亮,笑道:“回头舅舅不认又该怎样?” 贾蔷呵了声,道:“出于我口之言,王子腾不会不认。放心罢,这次回京,你爹娘会随行的。” 凤姐儿闻言,心中着实爱煞了眼前男人,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贾蔷心里却是一叹,万幸她老子是个胆小怯懦之人,才没掺和到此案当中,不然…… 怕是要下更大的气力才能哄好。 感受着胳膊边的丰腴软腻,贾蔷啧了声,这妖精! 第0744章 李暄の惨状 神京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内。 忠顺亲王李祐并老承泽亲王李贤、老承礼郡王李赞等宗室诸王跪在地上,为宁王李皙并诸王世子求情。 军机处五位大学士俱至,同样劝隆安天子息怒。 昨日李暄在宁王府中毒吐血,引起朝野震惊。 后宝郡王提刀欲杀宁王,虽被劝阻,却仍挥拳将宁王打倒三次,而宁王未敢还手。 眼下宁王并诸王世子被圈,这些人几乎囊括了宗室所有重量级王府,若果真都出了事,对于天家而言,不啻一场巨大的灾难! 所以当李暄被救的消息传出去后,大宗令忠顺亲王李祐,就被诸王逼的不得不入宫领罪。 五位大学士也进宫,请隆安帝以宽恕为德。 宗亲之治,可以说是天下长治久安之根基。 若是天家大肆屠戮宗室,那将会带来极恶劣的影响。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世道里,宗法仅次于国法。 而宗室们说是领罪,实则自然是为了求情。 既然李暄没死,情况没到最坏的地步,那他们就可以请隆安帝看在宗亲的份上,从轻发落。 隆安帝震怒之下,将一众宗室厉声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对忠顺亲王李祐沉声道:“你为宗人府大宗令,便是一族之长。宗人府有管教宗室弟子之责,你看看他们,整日里三日一请,五日一宴。章台走马,胡作非为!若非如此,焉有今日之祸?朕知道,必是有那么起子奸贼,在背后等着朕屠戮宗室,也是痴心妄想。朕平日里对宗室子弟虽严厉些,却也是盼着他们能够成才。你将李皙、李旺等带回宗人府好生管教三月,好好学学祖宗家法。 那厨子朕会让人好好查一查,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你们下去领人罢!” 此言一出,李祐等宗室诸王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就这样? 李祐有些不确定,鼓气问道:“皇上,那……那该如何惩罚……” 隆安帝冷笑道:“朕若下狠手,岂不随了幕后贼子的意了?反正人就在那,等绣衣卫查出了到底是谁在背后弄鬼,朕再严惩也不迟。” 李祐这才确定,天子真的没准备大开杀戒,连降爵或废黜世子位都没有…… 因此带领一帮宗室,激动叩首。 那十二位宗室子弟里,也有李祐家的孙子…… 等宗室诸王退下后,隆安帝轻轻呼出口气来。 这一次,荒唐事竟变成了好事。 一来给他提了个醒,仔细有贼人会对皇子下手。 二来,也可敲打敲打怨气太重的宗室。 忽地,隆安帝眼角跳了下,一个前所未有过的念头浮上心头。 不过随即又湮灭了…… 人主,总还是要有敬畏的,不能胡作非为。 李暄…… 奇葩也。 摇了摇头,将这不着边的念头甩出脑海,隆安帝就见五位大学士都在看着他。 韩彬沉声道:“皇上,皇子安危是否无忧?” 隆安帝“唔”了声,道:“宫里老供奉施针用药后,无大碍了。” 此言一出,几位军机大臣彼此对视了眼后,都看出对方眼中狐疑之色。 若贼子都到了下毒的地步,还会给人抢救回来的机会? 再联想到某人的德性,隆安帝方才的宽宏大量……似乎一切有了解释。 毕竟那位皇子干出一些骚操作,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这些军机大学士原是世上第一流的精明人物,一瞬间心里就有了判断。 一个个垂下眼帘,担心让隆安帝看出了他们识破名堂来,让隆安帝这个当老子的下不来台。 隆安帝没发现这点,犹自补充道:“老供奉说,毒药来自颜料库中的几味秘药,看来背后之人藏的很深……” 张谷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在隆安帝似乎也觉得这件事颇有商榷之处,便岔开话题道:“御史大夫的人选,诸位爱卿可议定了?” 韩彬沉声道:“回皇上,御史大夫人选有三,一为翰林院掌院学士明安,一为工部尚书郑思敏,一为顺天府尹韩琮。论资历,明安其实早已能够入阁……” 隆安帝未等说罢,就连连摇头道:“明安是个好人,是个清官,但只清官不够,只好人更当不得御史大夫。” 韩彬点了点头,看了眼林如海后,道:“臣亦是此意,那么,再有就是郑思敏和韩琮。” 隆安帝闻言迟疑稍许,道:“郑思敏……一年内他先从湖南巡抚掉任江南巡抚,又回中枢任工部尚书。再迁御史大夫,是不是太快了?” 诸军机大臣笑了笑,道:“那就是韩琮了。” 韩琮是真正的孤臣,简在帝心多年,此人与韩彬虽同姓,但几无交集,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有此人在,或许御史大夫才是真正的御史大夫。 …… 凤藻宫,偏殿。 李暄鼻青脸肿的躺在西暖阁内,眼角的泪痕未干。 昨天,他被李景打惨了…… 李景何其骄傲一人,因为听到他这个弟弟被毒死了,大恸之下,从宝郡王府一路大哭至宫中。 甚至不敢去见李暄的“遗体”,得知李皙在隆宗门,提剑要去杀人。 一路上从御林军到城门将军,被他连打带砍闯过一重又一重,最后被夺了剑,也差点用拳头砸死李皙。 结果被龙禁尉带回凤藻宫,原本心都要碎了,从不见泪的他,哭的甚么似的,就看到一个小犊子挤着脸赔笑…… 见李景哭成那样,隆安帝和尹后都没去拦反应过来暴怒的李景捶打李暄。 最后还是戴权、牧笛上前,好歹抱住了李景,不然李暄觉得他没被毒死,却有可能被他那个傻哥哥生生打死。 “还疼不疼?” 正扯着嘴角倒吸冷气,李暄忽听耳边传来冷笑声。 他转头看去,就见尹后正没好气的瞪他。 李暄干笑了声,道:“母后,没事,大哥打的不重,一点也不疼!” “呸!” 尹后啐了口,又问道:“可怨恨不怨恨你大哥,下这样重手?” 李暄忙摇头道:“从未见过大哥哭成这样过……看来儿臣从前误会大哥了。大哥虽生一张硬脸,又骄傲的从不肯低头伏输,可他心地是软的……” 尹后取笑道:“你懂甚么?你大哥心软不软,也要分人看。怕是只有对你这个亲弟弟才会如此,不过,下一次你再弄鬼,就别想再糊弄住他了。” 李暄悻悻笑道:“哪里还敢有下一次,往后怕再也没人敢请儿臣的东道了。” 尹后忍不住在他眉心处点了点,笑骂道:“哪有你这样胡闹的?还有贾蔷,没事弄这些做甚?都是他教唆坏了你!等他回来,本宫再寻他算账,有他好果子吃!” 李暄眉开眼笑道:“就是!母后,儿臣跟您说,这顽意儿就是贾蔷准备假死脱身用的!” 尹后闻言变了面色,皱眉道:“怎么又想着往外跑?大燕难道还容不下他了?” 李暄闻言抽了抽嘴角,叹息一声道:“原先儿臣也觉得这小子神经叨叨的,有父皇在,有母后疼着他,他居然还总觉着朝不保夕,怕不是撞客了……可经历这次风波后,儿臣才发现,这厮居然不声不响间,把宗室、勋臣和文武百官给得罪干净了。这次三哥栽了,要不然……所以,他还是走罢。果真海外有好顽的地方,说不得儿臣也能去逛一圈回来。” 尹后修眉蹙了蹙,斥道:“混账话!哪有那么多险难?既然这次熬了过去,往后不就太平了?他立下那么多功,又不求官要权,这样的臣子,哪个皇上不喜欢?你父皇是个重情义的,总能保他一世富贵。” 这话……李暄有些不大相信。 先前他父皇显然是属意李晓的,难道他父皇不知道李晓对贾蔷有多仇恨? 果真李晓上位,贾家能逃走一只鸡怕都难。 不过这些话不必要再同尹后犟,李暄嘻嘻笑道:“算算功夫,这会儿贾蔷说不得已经知道京城风波了。不晓得会不会吓的他屁滚尿流的往海外跑路……” 说着,李暄吭哧吭哧笑了起来,熊猫眼都睁大了些,嘎嘎乐道:“母后,您说要是贾蔷在江南得了信儿,京里从上到下都对他喊打喊杀,他会不会直接开船出海?左右他府上的内眷都带上了……” 尹后闻言也唬了一跳,随即啐道:“再胡扯,仔细你的皮!本宫就不信,他就敢这样跑了。林如海还在京,再者,还有子瑜!” 李暄见尹后听闻贾蔷跑路吃了一惊,忙赔笑道:“儿臣就那么一说……不过母后,儿臣劝您还是下道懿旨南下,让贾蔷快回来罢。” 尹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暄,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罢?本宫看这才是你盼着的。怎么,没贾蔷在旁边出坏主意,你自己想出来的不够周全,破绽太多不过瘾是不是?” 李暄被揭破心事后,也不羞臊,反而没忍住,仰着脑瓜哈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看到李景的身影出现,笑声才戛然而止。 他忘了,为了给他保密,李景也没出宫…… 坏菜,乐极生悲了! 第0745章 贾琏的野趣味…… 金陵城,王府。 王家大门中开,一架马车自门内驶出,又有数十绣衣卫亲随相伴。 贾蔷头戴金冠,身披大氅,内着斗牛服。 骑在照夜玉狮子身上,面色淡漠,与王家人微微颔首后,拨转马身离去。 数十绣衣卫持绣春刀相随,再加上铁牛恍若罗刹般的身形面容,愈发让在富贵乡里醉生梦死多年的王家感到沉重。 目送很远之后,才关了大门。 …… 宁国府,后院上房。 金陵这边因为没来得及安暖气,所以屋子里摆着的是熏笼。 黛玉、探春、惜春、湘云、宝琴等姑娘围着熏笼而坐,说着古书里对金陵这座古都的记载见闻和诗词。 黛玉双腿并齐,一双绣花鞋踩在熏笼边上,星眸灵秀,不时浅笑。 探春飒然,只一脚踩在熏笼上,嘴角总是带着爽利的笑声。 湘云倚在椅背上,两只小脚丫叠放在熏笼边,美滋滋。 惜春还小,坐在那双脚在椅子边荡起…… 宝琴则是标致的美人侧坐,眉眼间亦都是笑意。 探春感慨笑道:“这回出来可算是涨了见识,见了许多世面了。” 湘云连连点头,嘿嘿笑道:“就差秦淮河咯!可惜,爱姐姐和宝姐姐没跟着来,少见识了多少……” 黛玉笑道:“人各有志,过日子,自然怎么顺心怎么来才好,何苦强求?” 湘云撇嘴道:“这话倒像是蔷哥哥说的。” 黛玉冷笑道:“凭甚么像他说的?合该他像我说的!” 宝琴忽地“噗嗤”一笑,黛玉侧眸觑视问道:“你笑甚么?” 宝琴抿嘴笑道:“我忽然想起蔷哥哥先前说的话……这位姑娘真是好拳法!”语气也模仿的贾蔷。 黛玉蹙眉,她居然不知道这种说法的典故,嗯? 探春等也忙着追问,宝琴笑嘻嘻的说了贾蔷关于“女拳师”的定义后,登时引起一阵哄笑声。 黛玉气的满面通红,起身去追打宝琴。 宝琴大笑跑开,正跑到门口准备出去,不想迎面进来一人,登时撞进怀里去。 贾蔷看着躲进他怀里支架着黛玉来撕扯也不求饶的宝琴,又好气又好笑。 其他女孩子们见黛玉快气坏了,也要笑疯了。 贾蔷将宝琴提溜到一旁,对黛玉笑道:“她还是个孩子……” 黛玉“呸”的啐道:“孩子才该管教……” 不过也没多说甚么,因为看到凤姐儿面色阴沉的从后面进来。 黛玉奇道:“你怎么回来了?” 凤姐儿今日归家省亲,原该住王家才是,怎这幅面色回来了? 不想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凤姐儿眼中登时滚下泪来,唬了众人一跳。 探春、湘云等纷纷站了起来,望向这边。 凤姐儿原是人来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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