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子都照顾稳妥了,回头还有!” 齐家太爷笑道:“我也有一份,好生做事。” 稳婆闻言,喜之不尽的进去。 齐太忠问道:“可曾想好名字不曾?京里侯爷,可取下名讳?” 孙姨娘则笑道:“早取好了,若是儿子,就叫李峥。若是姑娘,就叫李思,思念的思。侯爷说,即便孩子姓李,即便生的时候他不在跟前,侯爷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们母子俩……” 齐太忠笑道:“李峥、李思,好啊,好!要老夫说一句,侯爷对你们家,真是好到了惊世骇俗呐!这可是长子,往后这份家业……” “诶!” 不等齐太忠往下说,李福却已回过神来,一下冷静下来,截断道:“太爷这话谬了,既然姓李,自然就和贾家的家业不相干了。女娃就算了,多半送回国公府享福去了。可男娃……我是个粗人,也教不得他甚么,只打小起教他忠、义二字!能学好了这二字,能挺起腰板清白磊落做人就好!” 齐太忠哈哈笑道:“李老弟啊,你还是不知道,宁侯到底要做多大的事……不过,你这样教也好。无论甚么时候,忠孝节义都是最好的品格。” 他原是试探之问,贾家的安稳平定,对齐家来说,也十分重要,影响极大。 如今有这样一个明白人教诲着,好处远远大于坏处。李福虽如是说,但贾蔷又怎会让这个儿子过差了…… 这里说话间,有丫鬟出来,同李福道:“夫人让太爷即刻以快马将生子生女的消息,急递进京!” …… 入夜,贾蔷从兵马司衙门回来后,就直去了西府李纨住处。 他到时,不仅贾环、贾琮俱在,凤姐儿亦在。 看到贾蔷到来,凤姐儿笑道:“你怎么才来?人家都等多久了!” 李纨啐道:“都没请你这泼皮破落户,偏你要来。都说客随主便,你怎还反客为主了?” 凤姐儿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好嫂子这是在嫌我碍着好事呢,我只是气一些人,这边请东道就来,我娘家请东道,就只推说没功夫。唉,如今大婶婶比二婶婶要好啊!” 李纨满脸俏红,啐道:“凤丫头这烂了嘴的,一天到晚不知瞎说甚么。” 贾蔷同凤姐儿道:“我不去你家,是知道你娘甚么性子。你果真让我去?到时候下不来台的人,多半是你。” 凤姐儿闻言一滞,气个半死,又叹息一声道:“莫说你,连我也不愿去那边见。只是会催我去救王仁,我一个妇道人家,拿甚么去救?” 贾蔷笑道:“你别看我,你弟弟做的甚么勾当,旁人不清楚,你不清楚么?这样的人,莫说是你弟弟,就是我爹重活过来都不行。就拿这个话去告诉你母亲,不要多想了……” 说着,又看向贾兰、贾环、贾琮三人,道:“学里可教了《大燕律》?” 三人忙起身道:“教了。” 贾蔷点了点头,道:“教了,也都读过,但真正放心上了没有?你们如今还小,遇到的事不多,遇到的诱惑也还不多,等再长大些,出门在外,说是贾家子弟,说是我贾蔷的族弟,又都是近支,少不得有人恭维你们,请你们吃酒,送你们金银女人,请你们去逛青楼,去嫖,去赌,去欺男霸女…… 贾琏遇到这样的事,史家也是,王仁也是,还有金陵老家的那些族人,数以百计。将来,你们也一定会遇到。 当你们遇到这样的事后,不妨想想今日这些人的下场。史家那个侯爷,爵位与我都一样了,可这一回,却是必死无疑,保龄侯府除爵,他那些儿子,一个都跑不掉。 若不是看在老太太出自史家,我托了人情,将一些妇孺救下,史家保龄侯这一支也就绝了户了。 等以后你们长大了,也遇到了这样的事,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我不妨现在就给你们一个答案,也好绝了你们的念想…… 家族是不会出手救你们的,不仅不会救,还会将为家族蒙羞的人开革出族。 有我在,就没人能随意欺负得了你们。 但这不是你们去欺负别人行凶作恶的底气,你们当然也可以去做,但后果,需要你们自己来承担。 都记下了?” 三人起身应下后,贾环的脸色最是纠结。 他没想到,长大后还会遇到这样的好事,要是能早点来给他送银子送宴席送女人就好了…… 不过他也只是敢想想,天生胆小,果真给他这些,他还未必敢要。 “行了,就借这个档口说两句,饭菜好了没有?有点饿了。” 贾蔷让三人起身后,问李纨道。 李纨忙笑着打发素云去上饭菜,又问凤姐儿道:“你在不在这用饭?先前瞧你在老太太那用过了……” 凤姐儿生生气笑,道:“大嫂子你可抠唆的,简直就是个拔光毛的铁公鸡!” 又看向贾蔷道:“不让你去捞人,那些孩子的惨样我也瞧见了,当时也恨不能将那些坏人拿铁钎子都扎透了喂狗。如今,我虽不怕阴德福报之说,却也想为孩子积些福。” 说罢,笑着离开了。 等凤姐儿走后,李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并不是要赶她走,只是这几个孩子见着她都不自在,害怕。我还想着你同他们多说说做人做事的道理……” 她虽然是个小气抠门的,但还不至于请不起凤姐儿一个东道,多一双筷子的事罢了。 只是凤姐儿太要强,她要在,必没三个孩子开口的余地,所以才赶的人…… 贾蔷笑道:“没甚么,一家人相处,哪还需处处小心?明儿就好了。” 李纨还是不放心,让素云端了几份好菜给凤姐儿送了过去。 等饭菜上齐后,贾蔷同李纨笑道:“大婶婶瞧着,兰哥儿可长进了没有?” 李纨看着贾蔷笑道:“长进了许多呢!” 二人对视一眼后,移开了目光,贾蔷看向贾兰,道:“这才只是起步,连皮毛都不算甚么。明年学里还会再来一批先生,会教你们知道,这天到底有多大,海究竟有多广。唯有戒骄戒躁,虚心学习,将来方可成大器。” 贾兰又领命后,贾蔷笑道:“吃罢,吃完再说。” 说完,开始扫荡…… 尽管都听说过贾蔷吃饭多,可贾兰、贾环、贾琮三人并未真切见过。 这回可算开了眼了,眼睁睁的看着一桌子菜配着一桶米饭,下了贾蔷的肚子。 可看起来,他也没见肚子高高鼓起…… 等用罢番后,贾蔷心满意足的呼出了口气,同李纨笑道:“多谢大婶婶招待!” 李纨似被他的吃相惊呆了,直到贾蔷开口,她才回过神来,俏脸飞霞,笑道:“虽每次总知道你吃的多,可每回见了,仍觉得……了不得。” 贾蔷笑了笑,道:“吃得多,力气大。” 李纨闻言,俏脸愈发滚烫,点头道:“是啊,吃多些力气真大……兰儿,你们也多吃点,和你大兄学。” 贾蔷回过头来看着三人道:“兰哥儿饭量还行,贾环吃的就太少了。至于贾琮……在学里可还习惯?” 贾琮也没奢望贾蔷能喊他一声三叔,得问后还起身道:“多谢族长垂问,还习惯。只是,对八股文章着实学不下去。倒是书舍里有不少船坞书籍,我瞧着还有趣些,书舍里的夫子也说,我在这方面有天赋。”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笑道:“若如此,是好事啊!未来百年内,造船业都将是炙手可热的门道,明岁书院里恰巧会有这方面的先生来教。你果真有天赋,不学八股文章也不妨事。” 贾琮听闻此言,登时大喜过望。 贾环满脸羡慕的看着他,道:“要是我也会你雕的那些木船就好了……” 贾蔷问贾环道:“你又喜欢甚么?” 贾环低着头不敢说话,贾兰和他还算要好,拉了拉他胳膊,让他开口。 贾环许是太紧张,肩头又偏了些,耷眉臊眼道:“我……我喜欢银子。” 一旁李纨笑了出来,贾兰气的瞪他一眼后,同贾蔷道:“兄长,环三叔术算在学舍里算是上等的。” 李纨闻言有些笑不出来了,她素来教诲贾兰莫管闲事,如今看着,怎么…… 不过又见贾蔷竟是赞许的目光,迟疑了下,她到底未训斥。 贾蔷同贾兰道:“能发现身边人的优劣,能鼓舞表扬而不是嫉妒别人的长处,兰哥儿果然长进了。” 贾兰小脸自豪,一直闷声的贾琮也主动开口了,道:“他现在是学舍的舍长,大家服他。” 李纨闻言惊喜,问贾兰道:“你怎没同娘说此事?” 贾兰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这个舍长,就是帮先生收发课业的,不算甚么。” 李纨仍是高兴,贾蔷则同贾环道:“术算之道,学的好了,将来也大有成就,好好用心。若明岁岁考你能达到术算第一,也免了你的八股文章。” 贾环既高兴,又觉得担忧,他觉得未必能考到第一,不过若是努力一番,说不准运气够了就行。 吃喝罢,话也谈完,贾蔷就要起身告辞了,太晚了。 李纨和贾兰等一道将他送出院门外,临出门时,李纨又埋怨了句:“你还说他们长进懂事了,都这样晚了,还要去贾菌家一道胡闹,住人家里……” 贾蔷闻言回头看去,李纨正低头瞪着赔笑的贾兰、贾环等人。 贾蔷看了过去,贾兰忙道:“原约好的,等过年时因要准备迎接皇贵妃省亲,怕不得闲。” 贾蔷呵呵了声,笑道:“好,那就去罢,不过不要闹的太晚,扰了三婶婶歇息。另外,不要让你娘担忧,她很关心你。” 贾兰见贾蔷未阻拦,三人都大喜,连连保证断不会。 李纨嗔道:“要是闹过了三更天,往后就再不许去了。” 贾蔷与李纨点了点头笑笑后,转身离去…… 第0794章 景阳钟响 夜色渐深。 宁国府,宁安堂。 书房内。 贾蔷正在凝神处置着几案上一封封德林号和夜枭送上来的文书信件。 以德林号如今的势力,即便他十分信重各路独当一面的掌柜,可由他们筛选过一遍后,仍要由他来拍板的文书,依旧不少。 更不用说,夜枭每日搜集的情报,车载斗量。 夜枭没有能力布局天下,贾蔷也不准备如此做,那要花费的财力、人力、物力,着实不是一个德林号就能担负的起的,也没必要。 但是布控京城,布局德林号各省分号,却是力所能及,且有必要的。 旁的不说,这一年因夜枭监控而处置的分号掌柜和伙计,就不下八十人。 人心之贪婪,从不会消失,无论古今,不分中外。 而布控京城,自然更是重中之重。 一年过去,当初从扬州带来又使假死之计脱身的三百余好手,早已融入京城的各处角落里。 或是王府的奴仆,或是相府的厨子,或是公府的乳娘,或是侯府的门子…… 以海量金银铺路,让他们不仅站稳的脚跟,还发展出了下线。 稳定,隐秘。 因从未做出伤害主家的事,又总能将差事办稳妥,所以这些夜枭扎的越来越稳,在各处也渐渐受到重用。 再有二三年时间,这种网就会越来越细密,也越来越结实。 若只是用来自保,想来绰绰有余…… “爷,该歇息了!” 将近子时之时,继香菱、晴雯之后,平儿也来招呼相劝。 贾蔷指了指几案上如小山般高的纸笺,苦笑道:“到年关了,许多事都拖不得了。涉及各处伙计年节时怎么排班发节钱,怎么涨薪酬,还有哪处该新增门铺,哪处赔钱的该关门,这些都要我来亲自定夺。” 平儿闻言唬了一跳,道:“还有赔钱的门号?” 贾蔷摇头笑道:“这世上哪有包赚不赔的营生?不过倒不是东西商货不好,而是地方望族巨室的联手打压。不明着来,却暗中鼓动威胁当地百姓不许采买德林号的商货。若是十分富裕的地方,那自然要想法子打开局面。可是有些地方,实在不算富裕,也赚不到许多钱,所以就战略性的退出。” 平儿却觉着这样后退不是贾蔷的性子,因此笑道:“爷必还有后手罢?” 贾蔷将她招至跟前,抱于膝上,笑道:“后手?当然有后手,后手就是咱们的商货太好了。同样的婴孩车,眼下虽不说满大街都是,但贩卖这些东西的门号绝不在少数。可是为甚么西斜街那边的婴孩车始终供不应求?” 平儿按住在她身前作怪的手,俏脸飞红,羞笑道:“是因为,咱们的婴孩车太好了?” 贾蔷点头道:“那是自然,咱们用各种新式车床做出来的小零件,虽不起眼,却能让各样商货,如婴孩车、婴孩床、各式顽具都更精美。他们那些人,惯是表面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像个君子,背地里却是男娼女盗无恶不作的人渣,虽在当地未买,却还是打发人到临近州府去买。自家悄悄用着,还要在当地赶绝德林号,可笑之极。他们却不知道,原不过就是为了赚他们的银子罢了。那样贵,寻常百姓哪里用得起……” 平儿闻言,不再理会其他的事,而是看着贾蔷娇声问道:“那爷以为,你又是甚么样的人?” 贾蔷探入衣襟里的手握住一处要害,笑道:“爷从里到外都是人渣,你没听外面都是怎么说的?但爷和他们不同,爷于大义上从不亏欠。” 就私德而言,他的确不是甚么好人,就如同前世那些爱看番外的LSP一样,皆是渣渣。 但若有一日国有难,慷慨就义之勇士中,必多是此辈。 平儿将螓首靠在贾蔷肩头,点点头,气息微喘道:“爷就是让女儿家爱煞了,爱到骨子里的……人渣!二婶婶偷完,连旁个也不放过!真真是……坏透了!”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贾蔷一时大为心动,不敢没等他下手,平儿却一个扭身从他怀中站起,笑颜如花的闪过贾蔷的手,道:“不打搅爷做事了,爷可要早点歇息哟!” 说罢,转身笑着离了书房。 这蹄子,还在生那晚的气…… 贾蔷暗自摇了摇头后,继续处理公事。 一直快过三更天了,他才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看着几案上最后一本文案,沉吟稍许…… 赵国公府那个老鬼了不得啊,姜家都开始“秘密”筹备起寿衣棺栋了。 呵。 就是摸不准,这姜老鬼到底准备怎么布这一局…… 他摇了摇头,合上文书,将一整摞标注绝密二字的信笺抱入外间,那里有一个专门销毁焚烧的火盆,直到看着文书烧尽,封住火盆后,贾蔷方才起身,离了书房……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贾蔷正在书房里间的卧房酣睡,就听到有人在连续敲门…… 贾蔷带着些起床气去开门,就见吴嬷嬷道:“侯爷,前面传话进来,说赵国公府来人请侯爷去一趟,好像老公爷快不行了。” 贾蔷闻言猛地一惊,困意散尽,回头披了件斗篷,就大步出去。 至仪门外,看到赵国公府来人,是姜泰。 贾蔷目光清冷的审视着来人那张地瓜脸,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老公爷怎就突然快不行了?” 姜泰面色沮丧焦急,摇头道:“不知……” “不知?” 贾蔷皱眉道:“你连这都不知道,谁让你来寻本侯的?” 姜泰道:“半夜太医院院判还有宫里两位老供奉都到了,急救了两个时辰后,老公爷醒来说要见侯爷,让我来请……” 贾蔷闻言,倒吸了口凉气。 这老鬼好毒啊,这么个大戏,是为了将他兜进去? 还有,宫里又是甚么意思? 若非当日和林如海分析透彻,将思路理清,换个人,即便当初有了怀疑,此刻也会动摇。 但贾蔷不同,得受林如海教诲后,他知道如何在一团乱麻中排除干扰,坚定最初的判断。 有了这个坚定,再一反向推想,就发现不对之处。 若果真姜铎要死,这会儿御驾怕是已经落在赵国公府了,不比要见他一个连个正经官位都没有的喽啰强得多? 不过,即便有七成把握认定是这老鬼在设套挖坑,贾蔷仍不得不配合将这场大戏唱下去。 因为宫里也下场了…… 就是不知道,这场大戏是为了彻底清理军方,还是连他也一并兜进去…… 只是,无论哪一个,眼下都还不到时候罢?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贾蔷到来后,就看到国公府已经戒严。 大燕制,国公可拥有八百亲兵。 虽然为了避嫌,除了最初的开国一脉外,也只有英国公和成国公两位元平国公实在拥有过。 等景初帝联合赵国公、荣国公诛除二公,又圈禁其他三位实权国公后,各府亲兵数目愈发成了摆设,国公府亦不超过百数。 所以此刻前来为赵国公府戒严护卫的,是宫中龙禁尉。 便是当初开国时最显赫的四王八公,都未曾有过这等礼遇。 敬义堂上。 贾蔷随姜泰进门,就看到姜家姜保、姜平、姜宁三子并诸孙,众星捧月似的围着正中端坐的皇四子恪荣郡王李时。 “贾蔷,本王都不知道,你这样受人喜欢。老公爷被救醒过来,第一句话是谢皇恩,第二句话便是想见你。你好大的体面!” 李时满面春风,笑的和煦,看到贾蔷好似先前的矛盾都不存在一般,还开起了顽笑。 贾蔷拱手见礼罢,摇头“啧”了声,道:“老公爷怕是老糊涂了,这会儿将我请来,莫非是担心他没了,贾家会悔亲?怎么可能,老头儿想多了……” 此言一出,姜家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当谁愿意把姜家女嫁入贾家不成? 贾家那个废物草包,如何配得上姜家贵女? 更别说,贾家的风评…… 当上某人的婶婶,名节就要受到影响。 李时亦是笑骂道:“孤王看你就是被母后宠坏了,整日里和小五一起胡闹。对老公爷,便是皇上都礼敬三分,你就敢胡乱称呼?” 贾蔷打了个哈哈,心里腻味的不行,即便知道这是场面话,可分明心里恨不得扒皮抽筋,面上再这样亲近,着实没甚么兴趣。 他道:“老公爷这会儿可醒着?我去瞧瞧。这个时候寻我来,还真是让人有些害怕……不会想着连我一道带走罢?” 李时哭笑不得,警告道:“你再浑说,孤王回宫告诉皇上了!” 贾蔷哈哈一笑,随姜泰往里面去了。 等他入内后,姜平连连摇头叹息道:“实在想不明白,父亲是如何想的。就这性子,见了王爷都如此跳脱,迟早是取祸之根!还有贾家那名声……” 李时闻言眼睛微眯,心里呵呵了声,面上却大度道:“诶,不妨事。贾蔷于国有功,林相更是大功于社稷,为父皇所倚重。毕竟年纪还小,活泼些也能理解。至于那些市井谣言,不足为信。” 说起来,姜家的笑话丝毫不比贾家少。 贾家是个少年人倒也罢了,姜家是那老鬼,和儿媳、孙媳的艳色情史,在市井中广为流传。 大哥就莫要笑二哥了…… 李时本想回宫,可心里也十分好奇,姜铎寻贾蔷到底为了何事,因此又停留下来,等待里面的消息…… …… 神京城北门德胜门,门楼女墙上,忽地,城门卒打起旗语来: 有不明骑兵奔来。 门楼下城门将见之,忙指挥门卒布防。 未几,就见二骑身影出现在官道上。 披着羊皮袄,内里则是边军军服,背后,背的则是红翎箭。 见此,城门将面色剧变,立刻让城门卒撤下拒马,疏通城门道路。 这是有十万紧急军情时,才会有这般红翎信使急递进京。 等二骑连停也未停,狂飙突进入了城门后,城门将唏嘘的望向北边,难道果真出事了? 果不其然,没过半个时辰,皇城方向,就遥遥有景阳钟声敲响…… …… 第0795章 不可放虎归山! 赵国公府敬义堂内间,听闻贾蔷之言,几个妇人都气坏了。 邹氏恼道:“侯爷只看在年岁的份上,也该多些敬意才是。” 贾蔷看向邹氏笑道:“夫人何须着恼?老公爷今年都快一百了,往前推十年闭眼都是喜丧。他活太久了,把姜家气运都吸干了,不然这会儿来寻我做甚么?” 既然姜铎想让他往这方面想,他就顺着这老鬼来就是。 贾蔷倒想看看,这活成精的老鬼到底是为哪般? 姜铎吃力的摆了摆手,让邹氏等人退去后,贾蔷寻了个把椅子靠前坐下,看着姜铎道:“这样急着寻我来,可是为了两家的亲事,还是为了上回说妥了的事?我答应过的事,没有不作数的。” 姜铎“唔唔”了两声,喉咙里如同堵了一口痰,“荷荷”了好一会儿,扭头往旁边的帕子上吐了口后,任由口涎低落嘴角,看着贾蔷无力道:“我快死了……” 贾蔷点了点头,道:“是好事。”见姜铎老眼无神的看着他,贾蔷笑了笑,道:“你老公爷活的太累,为了姜家,算尽天下,可再怎样,也不可能活到二百岁罢?所以,早一日让他们独自面对风雨洗礼,是好事。” 姜铎没毛的眉头挑了挑,瘪了瘪嘴,似乎多了些精神头,哼哼道:“你要是老子的孙子,老子早就闭眼了。哪怕是孙女婿也成啊……可惜啊。小子,你真是精明到骨头里了。说说看,上回说的再联一门亲事的事,如何啊?” 贾蔷自知姜铎看穿了他,看出他知道其有后手,倒也不奇怪,没有超前先知的知识,没有对历史大势的判断,没有林如海在背后支撑指点,贾蔷终究不过中人之姿罢了。 这个自知之明,是他始终保有的认知,因此常怀敬畏和谨慎。 贾蔷摇了摇头,道:“不好,你老也别费唾沫了,没得商量。” 见他严防死守警惕提防到了这个地步,姜铎颤巍巍的伸手抹了把光秃秃的脑袋上的几根杂毛,咂摸了下嘴,似在感慨世道越来越复杂,毛头小子都不好骗了,既然没入坑,那就是另一种路数了…… 姜铎也猜到了,贾蔷多半未必能看破他,但那位林如海,却不是个省心的。 运道不好哇,临了遇到了这样的人物。 果然要走颓势了不成…… “贾小子,你也忒多疑了些。即便老夫临死前想安稳一些,可再如何,也牵扯不到你身上不是?难道老夫是糊涂的,看不到你和后族结亲,与皇后、皇子亲厚?难道老夫看不到你后面的林如海?果真想对付你,就得连他们一并对付了,可老夫如今就剩一口气,能对付得了?咳咳咳……你啊,人不大,心却多疑。” 贾蔷看着明明快死了,此刻还喋喋不休的姜铎,目光怪异道:“我说甚么了么?” 姜铎“嘿”了声,显然觉得这不要面皮的对手十分有趣,不过眼睛又黯淡了下去,道:“不成喽,若是再年轻上十岁……五岁也好,老夫还能和你们师徒过过招,如今就只能让你们欺负喽!说那么几句话,就连人影儿都看不清了……唉,快到时候了……” 贾蔷坐在一旁,看着这个老戏骨不停的飙戏,笑道:“人都有这一天,你老能善终,已是福报,看开些罢。至于你有甚么后手,我劝你老最好莫要将贾家算进去,无论是做刀,还是当盾顶雷。不是我胆小怕事,而是我真心不想将精力耗费在大燕国内,扬州那边的海船都造好骨架了……且我素来向你老学习,从第一天起就准备好了后手。即便我死了,我的后手也一定会将背后之人斩尽杀绝,留下一只鸡,我挣下的那些金山银海都算是虚的。你老是亲眼见识过我发飙的,其实是没甚么底线的。” 姜铎闻言,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当初为了林如海之女,当夜这混账就要带着上千丁勇屠了赵国公府。 这小子,的确没甚么底线…… 他干咳了数声后,缓缓摇头道:“说你想多了,你还不信。老夫都老成这样,快死了,还能动得哪个……至少,不会碍着你甚么事。好了,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亲事,要尽快办了,不然老夫果真拖不起了。 另外,小子,老夫将死之人,劝你一言。你极懂得明哲保身之道,远离官场军权,是好事,但也要提防过犹不及。你不贪权,不贪财,连名都不好,你倒是做的光棍儿了,却不想想,你给皇上留下余地了没有? 你这样的臣子,让皇上想真正亲近,都无法亲近呐。莫说皇上,换谁也不敢! 也容易生出疏离之心,更容易起忌惮。王莽谦恭未篡时,无端的你这么避讳,又是为哪般? 贾小子,你自己想想,皇上待你果真如传闻中那般,与皇子同等?” 贾蔷闻言登时惊觉,颇似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隆安帝对他的态度,确实不对,至少远不像传言中那样,和皇子无异。 现在想来,原来是他这个“职场小白”,没给“上司”留下甚么余地。 当上位者自以为无法控制领导下属时,又怎会亲近的起来? 这老头儿真是……说的在理。 可是他先生林如海为何从未点醒过他? 似是看出了贾蔷的疑惑,姜铎“嚯嚯”笑了笑,眼神虽然愈发黯淡,气也很喘了,却还是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倒也未必想不到这点,只是你总说不得已才入的官场,林如海心中原就愧疚,自然不会再强迫你做官得权……贾蔷啊,这份提点,可算得上是个人情?” 贾蔷正在心中消化着此事,听闻此言,登时警觉,狐疑的看着姜铎道:“甚么事?” 姜铎声音愈发微弱,上气难接下气,有些艰难道:“帮老夫一个忙,不要……不要让董家……董家那一伙……重回九边。放虎……归山,后患……” 未说完此言,正好听闻遥遥有钟声传来,贾蔷眼眸霍然圆睁,再回头看姜铎,业已昏睡了过去…… …… “贾蔷,国公爷如何了?” 外厅,正等不及准备先一步回宫的李时看到贾蔷出来,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回过头来问道。 此刻他还是有些尴尬的,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里。出去不甘心,进去又似是去见贾蔷…… 贾蔷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在姜家人面色大变中,道:“昏睡过去了。” 姜家人:“……” 李时也抽了抽嘴角,问道:“老公爷可说了甚么,要本王转呈宫里的?” 贾蔷摇了摇头,道:“没有。”就不再多言。 李时愈发下不来台,姜铎醒来后,除了谢恩宫里,第一件事就是找贾蔷,若说里面没事,谁信? 贾蔷不说,显然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李时却不会再多问甚么了,他觉着那只会自取其辱。 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转身阔步离去。 只是出了国公府大门,乘王轿往皇城走去,没走多远,却又听到那道让他心生厌恶的声音: “驾!” “驾驾!” 李时一把掀开轿帘,侧眸向前看去,果然,就见贾蔷率领亲兵骑马往皇城飞奔而去的身影。 “这个该死的混账!!” …… 乾清门。 景阳钟连响九九八十一下,至尊驾崩。 连响七十二下,皇太后、皇后薨。 连响六十四下,王太子薨。 连响十二下,则为突发紧急国事,在京文武勋臣,凡是有官身够资格上朝的,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上朝。 有延误耽搁者,重罪。 论理,贾蔷交还了绣衣卫指挥使和内务府总管大臣之职后,是没资格上朝的…… 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一职压根就不在大燕职官序列内,五城指挥,上官是步军统领衙门。 大燕勋贵那么多,算上宗室,加起来上不了千也有大几百。 有爵无官者,或者无三品以上官职者,就不要去作样子了。 这也是当初贾母抱怨贾赦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只一味的在家吃酒养小老婆的缘故…… 但贾蔷强要上朝,也没人能说甚么,毕竟隆安帝许给他的这个都指挥,正好五品过线,又是实权官。 只是他素来不参与朝政,今日陡然出现在御门,好些人都不知所措。 巡殿御史甚至不知道该将他安排在哪…… 还是贾蔷提醒道:“本侯虽只是武侯,却有钦赐斗牛服。” 巡殿御史闻言扯了扯嘴角,看了贾蔷好半晌后,回去同翰林院掌院学士商议了番,就将他引至武勋之首…… 隆安帝并诸军机看到这一幕,也都默然不语,却也没人撵他。 一双双审视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位朝堂上的新人,林如海只看了眼,贾蔷与他拱手一礼后,微笑颔首不语。 宗室中,四皇子李时赶至时,还要站在大宗令忠顺亲王之后,居然落后贾蔷一个身位。 看到这一幕,李时脸色有些精彩…… 一个时辰后,文武百官到齐,山呼万岁后,隆安帝第一句话,却是看向贾蔷问道:“老国公可还安好?” 显然,姜铎醒来要见贾蔷的消息,已经传回宫里…… 贾蔷躬身答道:“回皇上,并不算好,浑浑噩噩的,说话还流了好多口水,把毯直接吐在床上……” 隆安帝闻言眉头皱了皱,沉声问道:“老国公与你说了甚么?” 贾蔷答道:“皇上,听到钟声,老公爷猜测,许是边关蒙古又在闹事。老公爷临昏迷前让臣转告皇上,此时非开国艰难之时,边患早已不能成为大燕腹心大患。只要天下平稳,京城平稳,即便边关偶有失利,也不过是疥癣之疾。老公爷还说,他时候快到了,京城不能没人镇守,才从边关调回来的宣德侯等九人,不到国事不忍言之时,不能轻动。只要他们在,京城则安,社稷则安……说完,就昏死过去了,这会儿应该还在抢救。” 隆安帝闻言,面上露出悲戚之色,道:“赵国公乃国之柱石,忠心于国,忠心于朕。此等金玉良言,朕必牢记于心。” 武勋队列中,贾蔷身后便是宣德侯董辅。 董辅面色肃穆,看向贾蔷的后脑勺,目光有些深沉…… 感觉到后脑勺的凉气,贾蔷似乎忽然开了窍,想明白姜铎此计之深意了。 董辅再积大功,就要封国公了。 到那时,显然又是一个赵国公…… 嗯?那这场边患,到底是真是假? 贾蔷忽然想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可能…… 难怪都说,军方的水,比朝堂上更深! 都他娘的狠角色…… 记得宣德侯董辅总兵宣府,就看到底是不是宣府出事了! 念头刚生起,就听隆安帝沉声道:“宣府镇以八百里加急急递进京,贞元六年腊月二十三,卫拉特蒙古八万铁骑奇袭宣府。虽守城官军浴血奋战,打退五千鞑子先锋,但敌军势大,城中又有内贼作乱应合,宣府危急,请朝廷紧急派兵来援!最重要的是,请天子亲军,前往宣府尽诛内贼!” …… 第0796章 臣请命,出征宣府! “宣府,南屏京师,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诚边陲重地,绝不可失!” “宣府山川纠纷,地险而狭,分屯建将倍于他镇,是以气势完固号称易守,然距京师不四百里,锁钥所寄,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敌军八万之数,宣镇今时兵马又是多少?兵几何?将几何?” “朝廷当从何处调兵,何处调粮饷草秣?” “今岁草原白灾严重,是甚么缘故,即便是想打草谷,也该等到春时雪化。这个时候蒙古南下,到底为何?” 听闻隆安帝之言后,御门内百官如同炸了锅般,或言宣府之重要,或思索如何对敌,能否应敌,或怀疑起敌人为何此时来攻。 宣德侯董辅是前任宣镇总兵,待巡殿御史肃静了御门后,他同隆安帝躬身答道:“宣府于臣离任回京时,马步官荤十五万一千四百五十二员名,战驽马匹共计五万五千二百七十四匹。除总兵、副总兵外,另有参将七人,游击三人,守备三十一人……” 听闻此言,百官中大部分人海松了口气,纷纷言道:“这等冰雪天气,又兵多将广,当无忧矣。” 然而分管兵部的军机大学士李晗却沉声道:“宣府边垣一千一百一十六里,边墩一千二百七十四座,冲口一百九十二处!这十五万兵马分散开来,又有多少?宣德侯,宣府镇城内,有兵马几何?” 董辅顿了顿后,答道:“原记额三万。” 韩彬回过头来问道:“实在官军多少?” 董辅道:“不到两万。” 此言一出,御门登时炸了! “祸国殃民!” “喝兵血之国贼!” “当斩!” “当诛!” 巡殿御史不得不再度出面,肃静朝堂。 韩彬又问:“宣府原额兵丁十五万,实在官军几何?” 董辅面无表情道:“八万三千三百零四员。” 韩彬点了点头后,同隆安帝道:“此罪,怪不到宣德侯头上。自景初朝起,朝堂每岁发与九边的军资,岁岁递减。至景初二十五年时,便已不足世祖朝之六成。草原安稳了超过三十年,纵偶有摩擦,也不过百余人计,不会超过千人。如今岁之患,确实罕见。” 董辅心中沉重,但也庆幸有一个明事理的首辅。 其实何止不足六成,世祖朝时,户部兵部那些官儿还不敢如今时今日这般明目张胆的克扣军饷。 如今层层盘剥克扣下来,别说到军卒手上,便是到宣府,能余四成都是朝廷仁慈。 通常而言,不到三成。 再到军卒手里…… 可是这个话,也只韩彬这样的清望隆厚之人可讲。 他这个武将若说,不用三天,弹劾他跋扈心存不轨的折子,就能淹没天子御案。 文武殊途,古来如此。 隆安帝问道:“今淮安侯华文总镇宣府,他能不能防得住?” 董辅心中一叹,若无赵国公那条老狗多嘴,今日必有人保他北上。 待以不到二万边军击退来犯敌酋,甚至调集强军歼灭之,立下灭国之功,即可更进一步,真正接手姜老狗死后留下的空白,成为军中第一人。 可惜,这个时候再提此事,痕迹就明显了。 董辅心中遗憾,亦大恨姜铎临死还要阻其道路,只是又不屑其垂死挣扎,错过这次,难道还没有下一回?老狗还能再活几年? 因而躬身答道:“淮安侯亦是老成持重之人,有其以坚城为据,若能上下齐心防守,这等天时,虽十万大军不能破。” 隆安帝点了点头,目光在其身上凝了凝。 身为天子,他自然知道军中高层的暗斗,对于董辅,他是放心的。 但也不会完全没有猜疑…… 只是若能上下齐心防守?那若不能上下齐心,又当如何? 如今的宣府,能上下齐心防守么…… “华文所言,宣镇内贼又是怎么回事?” 董辅顿了顿又道:“宣府临近草原,多有外地商贾在镇城开设商号,与草原通商。” 这一下,御门内又破口大骂起来: “商贾贱籍,重利忘义!” “彼辈不事生产,倒买倒卖,渔利百姓!” “那些商贾,不读圣贤文章,不修礼仪道德,勾结胡虏为孽,实在该杀!” 隆安帝皱眉道:“如此悖逆商家,宣镇处置不得?还要朝廷派下天子亲军?” 林如海淡淡道:“皇上,彼辈劣商,为少交户税关税,早早买通边关文武守将,成为当地坐地大户。甚至,许多族中子弟就在军中。淮安侯才去宣府不到一年,强龙难压地头蛇也是有的。” 隆安帝皱眉道:“若是如此,即便朝廷派下绣衣卫去,那些人就能畏威畏德了?” 林如海道:“需派下有分量之人前去肃清,彼辈或敢暗中动用手脚,却不敢谋逆造反!” 左骧、张谷等看向李晗,他这个分掌兵部的军机大学士,应该是最有分量的了。 李晗也有自知之明,出列道:“臣愿前往!” 隆安帝却摇头道:“为了肃清一些跳梁小丑,就要出动朕的军机大学士,太抬举他们了!” 他心里倒有一个人选,缓缓道:“李景来了没有?” 宝郡王李景原在兵部观政,因上回李暄被下毒一案,提剑要杀宁王,又因内务府钱庄一事,打了李时,因此被罢了观政之权,今日没来上朝。 隆安帝此时发问,显然另有深意。 听闻此言,恪荣郡王李时心里都顾不得再恨贾蔷了,面色忍不住的变了变。 皇长子,嫡长子的身份,果然这样重要么?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往李景身上添加军功! 好在,没等隆安帝挑明,左骧就立刻出面,道:“皇上,宣府直面兵危,此时已成凶地。再者兵少将寡,若宝郡王前去,势必会让宣镇分心,实无必要。” 隆安帝闻言心中一叹,只能作罢。 只是,皇子不能去,宗室不能轻离,也没多大用处,元平功臣要么才被寻罪大举清洗下来,要么如董辅这般,才被姜铎老鬼栓在了京城,还能派谁前往? 李时思索稍许,心头忽地一动,出列道:“父皇,儿臣举荐一人。” 隆安帝淡淡问道:“何人?” 李时道:“宣德侯世子,董川!宣德侯府久镇宣府,虽宣德侯不好轻离京畿,可宣德侯世子却能走一遭!” 隆安帝面无表情道:“不够。” 张谷同李时道:“一个武侯世子,威不足以肃清内贼。官场上素来讲究人走茶凉,宣德侯府在军中或许还有威望,可对那些商号大族……” 李晗却忽然笑道:“皇上,一个宣德侯世子不足,臣再举荐一人,必可足矣。” 隆安帝问道:“何人?” 李晗看向武勋之首,道:“宁侯贾蔷!” 隆安帝:“……” 满朝文武一阵沉默后,纷纷将目光看向贾蔷。 抛去一些别的干扰因素,贾蔷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他为武侯出身,还当过绣衣卫指挥使,又被天家视若异姓骨肉,宠爱非常。 虽无皇子之尊,但身份也不是寻常武勋子弟可比的。 再加上其狡诈阴险,手段狠辣,又知商事,明白商贾心思…… 这么一想,还真是再合适不过。 再加上宣德侯世子这个小地头蛇为辅,简直天衣无缝。 只是…… 贾蔷从不参与朝政,也无心干预这些,他是否会答应? 眼见就要年关了,听说贾家还要准备迎接皇贵妃归宁省亲,他离得开那些婶婶、嫂子,跑去冰天雪地里办事么? “贾蔷,你怎么说?” 隆安帝淡淡问道。 林如海眼神中不无担忧的看向贾蔷,伴君如伴虎,此次若是答错了,往后贾蔷的日子不会好过…… 贾蔷却未往林如海方向看,他出列躬身道:“臣虽素无才干,从无参与朝政和军国大事,但亦为世勋武侯,累受皇恩。今国有难,莫说肃清内贼奸细,便是站在城池前身先士卒马革裹尸,亦不过是臣之本分罢了。天子有命,岂有不遵之理?” “嗯?” 隆安帝闻言眼睛一亮,黑了一清晨的脸上居然露出些笑容来,尤其是看到林如海也有些愕然的神情,哼哼笑了声,道:“朕还以为,除了出海逍遥在家快活之外,你都忘了你还是大燕武侯呢。” 贾蔷直起腰身,道:“臣若前往,还有一请。” “朕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说说看甚么请?你总不至于想开着海船去草原罢?” 隆安帝难得开了回顽笑,群臣一边给面子大笑,一边心中腹诽,这待遇果真不同…… 贾蔷却道:“臣请旨,提调火器营北上!” 隆安帝又吃一惊,贾蔷从不肯沾染兵权,连五城兵马司的兵他都不怎么带,今日又是何故? 即刻有御史反对道:“三大火器营乃天子亲军,镇守京畿要地,除非天子亲政,否则岂能离京?” “臣弹劾宁侯居心叵测,怀有不忍言之志!” 隆安帝摆了摆手,压下此议后,问贾蔷道:“你想带兵?” 贾蔷道:“皇上,臣不知宣府事,但方才宣德侯讲的很明白,若上下齐心,宣镇不足二万兵马,也能拒敌于城郭之外。可是宣府显然做不到上下齐心,外有胡虏强敌,内有不法奸细内贼,且情况必然是到了十分棘手之境地,否则淮安侯绝不会上书朝廷请求支援。只凭臣和宣德侯世子二人凭名头就想压伏不臣,绝无可能!所以,臣请调火器营北上。一营火器兵不过三千,算上辎重驮夫,也不过六千。但据城而守,火器之威,必能给胡虏一个大大的惊喜!也能给宣镇内的不法之徒,施以灭顶之灾! 臣得皇上恩重,年不过十六之时,便恩赐于武侯贵爵。臣知道素有人诟病此事,非议皇上施恩过重。这一回,臣誓将臣之武侯之名,名副其实! 皇上,臣请命,出征宣府!” …… 第0797章 多谢娘娘厚爱!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贾蔷,眼神明显比先前顺眼许多…… 他审视了几番后,点头道:“原以为你和李暄要一直荒唐下去,总算长进了些。” 说罢,又看向林如海,道:“爱卿可放心得下?” 林如海笑道:“皇上连宝郡王都准备派出去,臣又如何会舍不得?贾家世受皇恩,贾蔷为国出力,原是分内之事。只是,到底太年轻了些,又没领过兵,不知兵法……” 隆安帝问贾蔷道:“你怎么说?” 贾蔷躬身道:“此战在守,不在攻。且臣去宣镇,自不敢轻狂自大,插手军务。以除奸为主,若事有危急时,再听淮安侯之将令行事。这一点,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一旁韩彬笑道:“能明白这个道理,可见是长进了。淮安侯在宣府束手束脚,毕竟才去。那些商户多和参将、游击、守备有勾连,他不敢轻动,否则容易被孤立架空。只是眼下又没有与他徐徐图之的时间,就要从京里请一个敢下辣手,不怕得罪人的人,来替他操刀。这个差事,旁人做不好,你贾蔷必定可以。不过,去了后也要注意自身安危,不要小觑外面的那些人。他们的胆子,比你想象的大的多。” 这也是左骧等不让宝郡王李景去的缘故…… 以李景的性子去了那里,折在那的可能性未必没有。 到时候只推脱是蒙古人的奸细干的,朝廷还真能屠城不成? 这世道的凶恶,从来都超出人的预料…… 贾蔷点头应下后,又挠了挠头问道:“臣瞧着皇上和诸位大人,怎好似并不很担心北面那八万大军?宣镇才不到两万人……就凭赵国公一句话?” 听闻此言,养心殿内君臣面色都有些古怪的笑了起来。 林如海教诲道:“敌虽有八万之众,然从白毛灾中靠牛踏马踩趟出一条道来,至宣镇,便已去了半数战力。再加上坚城所阻,又逢冬日……按理来说,无论如何,都没有冬日出兵的道理。” 李晗笑道:“许是草原遭灾太过严重,不南下就没吃的。破釜沉舟,也说不定。” 张谷提醒贾蔷道:“或许还有内奸的因素,这一次若非淮安侯华文素来缜密谨慎,提前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做了预备,说不得城池已经破了,后果不堪设想。此次虽过了关,但内奸至今未捉住,隐患重大。” 韩彬亦沉声道:“的确大意不得,我等皆知蒙古劳师远征,看似疯狂,可疯狂背后,也有天大的野心。他们未必一定在宣镇下手……当然,军略上的事,自有宣镇总兵去理会。朝廷能做的,就是尽力提供粮饷草秣。如海,可有难处?” 林如海思量稍许道:“若只供宣府一镇,并非难事。且再有十天,十万石新粮即将入库,至少可支撑三个月。眼下的难处是,该如何将粮食运过去……自神京往北,一路多山地关碍,耗费太多。征发民夫的话,这个时间点……” 韩彬斩钉截铁道:“这个时间点发生了战争,便只能在这个时间点发徭役。此事交给子升,这原是兵部驾部司的事,他责无旁贷。如海,你只管筹措粮草便是。” 李晗在一旁苦笑不已,兵部驾部司,那群废物大爷们,把粮草运到宣府,怕得用一个月的功夫。看来,只能下狠手了…… 贾蔷忽道:“其实有一种更好的法子,不伤民力,不生民怨,只是不知朝廷敢不敢用。” 李晗忙道:“有甚么法子就快说,虽说是治大国如烹小鲜,但朝廷的胆子若不大,也不会推行新政了。” 贾蔷点了点头,道:“何不将运粮的差事,交给京城六大车马行?以公正的市价给银子,让他们保证将粮食运到宣镇。出点银子就能解决的事,何苦大年下的,征发徭役,让百姓过不好年,且一路损耗比让车马行送的还贵。” 隆安帝闻言,看向韩彬等人。 以商贾来参与军国之事,从来都是犯忌讳的事。 当年盐商运粮至九边以换取盐引,解决了朝廷多大的难题,可是只因商贾贱业,不可参与国事就废黜了。 当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有人眼红盐商凭借商囤得盐引所得之巨利,强行插手夺了。 最后落得个一地鸡毛,那些人又将罪名扣在了盐引商囤上…… 如今若是以此法来运行,怕是物议不小。 韩彬看向贾蔷,沉声道:“车马行可有把握准时运达?” 贾蔷道:“只要正常给银子,且沿途关卡不许克扣勒索,绝对比户部征发民役先到。而且,还能让百姓得利赚钱养家。” 左骧忍笑道:“贾蔷,老夫怎记得,京城最大的车马行,就有你一份。” 贾蔷正色点头道:“没错!” “哈哈哈!” 张谷在一旁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晗则笑道:“若如此,那我反倒更放心些。” 看着这些君臣脸上的笑容,似乎果真没有担忧边患,贾蔷心里大概明白了甚么。 大燕如同前世的大明,但大燕没有经过土木堡之变。 所以,太祖、世祖二朝横扫天下,几乎杀绝草原漠北的骄傲荣光,至今仍在! 便连宝玉都曾亲口说过:“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既这等,再起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幸得咱们有福,生在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俛头缘远来降。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 连宝玉都想作践他们,可想而知…… 当然,这些君臣只是战略上藐视,战术上仍是谨慎的。 隆安帝同林如海道:“既然如此,那么粮饷草秣之事,就交给贤师徒了。” 林如海、贾蔷应下后,隆安帝又问贾蔷道:“三大火器营,你准备带哪一营去?” 贾蔷道:“朱雀营罢,赵破虏老将军有一面之缘。” 隆安帝哼哼了声,道:“朕以为你会点赵国公府的姜泰,人家不是将他托付给你了,这次不带上?” 贾蔷干笑了声,摇头道:“臣带火器营,并不是要亲自指挥,臣不懂这些。姜泰也不过个年轻人,懂多少火器营?还需要老将。只要能听令压阵就好……其实眼下的火绳枪,臣并不看在眼里。皇上,西洋如今已经有了……” “好了好了好了!三句话说不完又拐到西天去了!” 隆安帝不耐烦摆手拦断道:“你好生将差事办妥,等将来闲暇时,随你在外面怎么折腾……去准备罢,明日一早,火器营即可启程出发。” 贾蔷告退,出了养心殿。 等他出去后,隆安帝呵呵了声,同林如海道:“林爱卿教诲有方,这个混账如今总算知道为朝廷出些力了,不似往日,魔怔了般,所作所为,皆为了日后出海。” 林如海摇头苦笑道:“臣惭愧。” 隆安帝脸上笑容渐渐敛去,看着诸位军机大学士道:“诸位爱卿,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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