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她又怎能让他这样去死? 她为了贾蔷这颗棋子,付出了太多。 到了现在,她甚至不否认,对于贾蔷,已经早非当初纯粹的利用心思,还多了几分对子侄的喜爱。 人非草木,即便最初时是在做戏,但做多了,难免生出些感情来。 所以无论如何,于情与理,都不能让他轻易去死。 外面扒救的声音,听着已经不远了,即便再压一会儿,也死不了…… “贾蔷,本宫命你松手!你敢不听本宫的懿旨?” 眼见贾蔷似乎都要挣死,尹后沉声喝道。 贾蔷似乎终于力竭,不再强撑,艰难应了声:“娘娘,我听到上面的声音了,快得救了……臣,臣尽力了。” 说罢,头一歪,昏了过去。 两手脱力松开,横梁带着千斤重力压下。 只是,贾蔷身形被压的向前一挺,尹后闷哼一声后,凤眸陡然圆睁。 …… 第0938章 帝危? 大明宫,养心殿。 整个养心殿坍塌了大半边,隆安帝被救出时昏迷不醒,面若金纸。 剧烈的地震来临时,猝不及防之下,他从御椅上摔倒。 若只如此倒也无妨,可厚重的御案侧翻砸在腰间,却重创了这位天子。 若非熊志达舍命扑过来,以身子挡住了隆安帝的头部和胸腹部,碎砖落石都能终结这位帝王的性命。 除了隆安帝受伤外,韩彬半条手臂砸断,左骧头部受创,郭松年……这位原本刚刚崭露头角,很明显就是隆安帝为培养一个可以接班林如海的宰辅苗子,一只脚已经迈进武英殿,结果半边身子都被砸烂…… 惨不忍睹。 而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隆安帝的生死。 隆安帝生,则根本不失。 隆安帝若是…… 那后果就极其严重了。 韩彬忍着断臂之剧痛,一面搜集太医,迅速来诊治,一面召集韩琮、张谷、李晗三位未受伤的大学士,命三人立刻稳定局面。 并让人去布政坊林府,请林如海即刻进宫。 以天子御笔,朱批传旨京城十二团营封营,但有一兵一卒出营,自指挥起,军官皆斩。 命步军统领衙门封锁九门,无旨不得出入。 命皇城四门将锁死宫门,无旨不得打开。 命宗室诸王居府待命,擅自出府者,以谋逆罪诛之。 并派人去招宝郡王李景、四皇子李时进宫,以备不忍言时之需…… “皇后娘娘何在?” 大致安排妥当后,韩彬发现竟无尹后身影,不由皱眉问道,眼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就听一内侍面色苍白道:“回元辅,方才凤藻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凤藻宫偏殿也塌了,皇后娘娘正在里面召见宁国公,一并都……没出来。” 韩彬闻言,本就头疼欲裂的脑袋“嗡”的一声,身体摇晃了几下,若不是身旁人赶紧搀扶,怕就要倒下。 这一瞬间,韩彬似乎老迈了许多。 帝后同时出事,贾蔷也出了事…… 贾蔷一旦有事,林如海悲痛之下,势必难保。 整个隆安新政的大局,便于今日崩塌! 韩彬数十年坚韧不屈的心智,在这一刻都隐隐开始崩溃…… “去探,立刻组织人手去救援!” “老夫就不信,天要亡我大燕!” …… 凤藻宫。 整座宫殿,只中殿还残立着,东西两座偏殿坍塌成一片断壁残垣。 此刻,李暄、牧笛带着百余宫人将西殿扒开了大半,已经扒出了十八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每扒出一具,李暄都要嚎啕大哭一回。 哭到最后已经绝望,瘫坐在泥土中木然落泪…… “轰隆!” 偏在此时,春雷炸响,天空阴霾,没多久,就开始降雨。 见此,李暄如同崩溃了般,指着上天破口大骂起来。 用他所知道所听过最肮脏最下流的话,咒骂着老天无眼。 谁也不敢上前劝,谁也不忍上前劝。 此刻李暄不是一个皇子,只是一个没了娘亲的儿子…… 直到李景匆匆赶来,看到李暄坐在一地尸身中哭骂成那样,亦是目眦欲裂,落下泪来。 他一步步走到跟前,看着李暄一字一句问道:“老五,母后呢?” 李暄听到李景的声音,才缓缓回过神来住了口,抬眼看去,见是李景,嘴巴大大张开,痛哭到无法出声,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喊出声道:“大哥!你怎么才来啊?” 李景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心肝俱裂,跪地抱住李暄大哭道:“五弟,大哥来迟了,大哥来迟了!母后……母后何在?让大哥……让大哥再看看母后罢!” 李暄一听“母后”二字,哭的愈发惨烈,痛不欲生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景见之心痛的握拳重重砸在地面上,没一会儿,就是一片血肉模糊,另一手紧紧搂住李暄,安抚幼弟。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到牧笛疯魔一般尖声叫道:“娘娘还活着!娘娘还在!娘娘……” 李景闻言一怔,随即陡然睁大眼睛站起身来,就要跨步过去。 却发现腿被李暄抱住…… “大哥,大哥!带带我,带带我!我没气力了,我走不动了……” 李景:“……” 此时都忘了让内侍来扶,李景只能将李暄提起,发现太重后,干脆背了起来,踩着泥泞往前行去。 等到了跟前,却发现那根横梁已经抬起,尹后被数位嬷嬷抱起,满面的血在春雨的浇淋下,往下滴落的都是血水。 “母后!!” 李暄见此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李景也只当尹后已遭遇不幸,潸然泪下,满面痛苦。 牧笛却面带喜色道:“大皇子、五皇子别哭了,没事,娘娘没事!只是一时憋住了气,昏了过去,一会儿就好。” 李景闻言大怒:“狗奴才!瞎了眼了,母后脸上的血难道是假的?你这狗才若以为凭此就能糊弄过去,却是痴心妄想!母后出丁点差池,本王必取你项上狗头!” 牧笛眼睛眯了眯后,道:“大皇子息怒!娘娘脸上的血不是娘娘的,王爷请稍后……”说着转身同抱着尹后的诸嬷嬷昭容等道:“你们速去请太医来,为娘娘诊治!取干净的大氅、热水,在皇庭搭起帐子来,还有暖炉……” 牧笛一连串的命令吩咐下去后,方回过头来同李景道:“不幸中的万幸,娘娘为宁国公所救,娘娘脸上的血,也都是宁国公所流。” “贾蔷?” 李景皱了皱眉。 李暄这才回过神来,大声问道:“贾蔷呢?贾蔷哪去了?” 牧笛指了指横梁旁边一昏迷不醒之人,叹道:“宁国公用自己的身子卡在横梁下,为娘娘撑起了一线生机。若非如此,娘娘恐怕就……” 李暄手脚并用爬到贾蔷跟前,见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颤着手探了探鼻息,似乎也没探出甚么来,不由又大哭道:“贾蔷!贾蔷啊!你球攮的,怎么就死了!贾蔷,贾蔷啊!” 一边哭喊,一边握拳打贾蔷的胸口。 连打三下后,贾蔷忽地一下坐起,“咳咳咳”的发出一阵咳嗽声,呕出一大口淤血,又起身趴在那,大口咳嗽起来。 “贾……贾蔷,你没死?!” 李暄有些懵,看了看周围,内侍们又挖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来,再回过头来看贾蔷,虽然满脸狼狈,但好像的确不似那些尸体那样…… 贾蔷咳嗽了好一阵后,长出了口气,道:“本来没死,还剩一口气,刚才差点被你活活锤死了。” “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若是方才李暄在连续扒出十八具尸体时心是碎成玻璃渣的,那么此刻,他又觉得是如此幸运之人。 贾蔷见他高兴成这样,也是笑了笑,天家这样的地方,能出这样一个奇葩,当真不容易……不过他还是举了举红肿流血的手臂,道:“王爷先别急着乐,快去帮我寻个太医来瞧瞧,包扎包扎。” 若是在这个时代感染了,不是闹着顽的。 李暄一迭声应下后,催促牧笛道:“还不快去寻太医来!” 李景却淡淡道:“急甚么?太医这会儿都在父皇那里,等父皇用罢,再派人来也不迟。” 说罢,转身离去。 对李景而言,贾蔷一个臣子去救皇后,原是天经地义的事。 便是舍命相救,也不过是本分。 李景这般作态,倒让李暄很是不好意思,道:“别急,等太医来给母后瞧过就给你看。母后伤势不重……贾蔷,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对了,你当时是怎么保护母后的?” 贾蔷摇了摇头,道:“拼死为之罢了,没甚好说的。走,去看看娘娘。” …… 凤帐已经搭起,内设熏笼火盆。 地上铺了地毯,设了软榻。 贾蔷、李暄进来时,尹后已经被人重新梳洗干净,换了新衣,静静的躺在那榻上。 两个太医先后进行诊脉后,都确定无甚大事只需静养数日即可,李景、李暄彻底放下心后,李景就折返大明宫。 贾蔷一边由两个太医清洗手臂,上药裹纱,一边问李暄道:“皇上那边估计出了差池,王爷不去瞧瞧?” 李暄摇了摇头道:“且等母后醒来。父皇那边若出了大事,动静早就大了。唉,真是多灾多难呐。贾蔷,你说怎一天到晚那么多事,没个太平时候。外面到处天灾大旱,如今京城又来这么一出。韩半山这一回日子难熬了……” 贾蔷摇头道:“大燕又不是宋朝,出了天变宰相就要去职。大燕这么大,王爷又贵为皇子,听说这样的事自然就多些。若是小家小户子弟,怕是过一辈子也感觉不到大灾大难。没事的,只要皇上和娘娘二圣无忧,天就塌不下来。” “娘娘,娘娘您醒了!” 牧笛的声音传来,李暄霍然起身,两名太医也刚好将贾蔷双臂包扎好,折身去探看尹后。 尹后却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后,绝美的容颜上凤眸侧转,目光落在了贾蔷面上…… …… 大明宫。 林如海乘轿进宫,看到养心殿惨况后倒吸一口凉气。 得知贾蔷救了尹后,并已无忧,就不再关注。 韩彬将他的一番布置说罢,面色惨白,叮嘱道:“如海,老夫也受了不轻的伤,这会儿怕是无力支撑朝局,武英殿内,你仅次于老夫,此刻你要暂时支撑起局势来。你莫要推辞,且思量思量,老夫这番安排,可有甚么疏漏没有。此刻,丝毫都乱不得!” 林如海自然知道眼下不是谦让的时候,也不会那样虚伪,思量片刻后,轻声问道:“元辅,其他事都十分周到。只一事……” 韩彬忙问道:“甚么事?” 林如海看着韩彬道:“九华宫那边,可加派了人手护卫周全?” 韩彬闻言,面色陡然大变,站起身来大声道:“来人!立刻派人去九华宫,务必保证任何屑小,不得接近谋害太后娘娘!” 这一刻,若是太后站出来,那才是泼天祸事! …… 第0939章 临危受命! “贾蔷,你可无事?” 尹后看着一身血污泥垢狼狈不堪的贾蔷,不复往日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轻声问了句。 只是连李暄都察觉出,这语气中的疏离。 李暄心中纳罕,待贾蔷说了句“无甚事”后,笑着道:“母后别听他装大,方才贾蔷被刨出来时,连鼻息都探不到了,儿臣只当他没了,还好哭了一场。后来儿臣巧施妙手,往他胸口连给了三拳,打的他呕出几海碗血后,这才醒了过来。儿臣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过算啦,儿臣不寻他讨回来了。他救了母后,儿臣救了他,算是扯平!” 尹后疑惑的“哦”了声,问道:“他救了本宫,他如何救的?” 一旁牧笛忙道:“娘娘,看情形,是地龙翻身时落下一横梁,危急时刻,国公爷挺身而出,替娘娘扛下了横梁。也万幸这根横梁,一头搭在兽首上,一头搭地,再加上国公爷在下半段撑着,娘娘才能在最前头宽敞些的地方活了下来。奴婢给国公爷磕头,感谢国公爷大恩大德!” 说着,牧笛跪地,给贾蔷磕起头来。 尹后一直细细凝视着贾蔷,见贾蔷听闻牧笛之言后,微微皱起眉头来,似有些不解,正要开口,尹后温声道:“贾蔷,有劳你了。” 贾蔷疑惑的看向尹后,见其凤眸瞪了眼,这才恍然过来,忙摇头道:“本分之事……”又对牧笛道:“起来罢,给我磕甚么头。也是娘娘洪福齐天,遇此等大难能呈祥,日后必福缘愈深!” 李暄却在一旁骂道:“牧笛,你球攮的干甚么去了?还有,凤藻宫怎成了纸糊的?晃悠一下就倒了,你平日里是不是就会偷奸耍滑,克扣银子?” 牧笛苦笑连连,却无言以对,只能磕头赔罪。 尹后此刻愈发恢复过来,让身边昭容将她扶起,不过许是身上仍有伤处,让她微微皱了皱眉,淡淡看了贾蔷一眼后,同牧笛道:“是本宫让你去给贾蔷取东西的,不怪你,起来罢。” 贾蔷在旁边埋怨李暄道:“你们动作怎那么慢?我像是昏迷过去大半天……” 李暄恼火道:“这能怪爷?球攮的这地龙翻身时不时的又余震一波,爷……” “行了,啰嗦甚么?” 尹后心情显然不好,没有往日的耐心听二人胡扯,问牧笛道:“皇上那边如何了?可有干碍?” 牧笛轻声道:“娘娘,养心殿也塌了。不过皇爷已经被救出,此刻正聚集许多太医诊治,料想应该无大事。只是,一直昏迷未醒……” 尹后闻言,却倒吸了口凉气,挣扎了下,对左右彩嫔道:“扶本宫起身,摆驾大明宫!” 贾蔷在一旁冷眼旁观,总觉得,经历了这一场天灾生死后,尹后仿佛变了许多…… 许是感受到贾蔷目光中的诧异,尹后凤眸看了过来,呵道:“还愣着做甚么?随本宫一道前往。贾蔷,你为天子亲军首领,今日出事,当明白该如何作为!” 贾蔷手臂脱力暂不能动,便躬身应道:“臣明白,绣衣卫乃天家亲军,非朝臣亲军。皇上昏迷不醒之际,臣会听从娘娘旨意行事!” “好!” …… 大明宫。 养心殿前皇庭。 地龙翻身虽已经过去,只是仍无人敢进殿内办差。 从内库中紧急调来几顶大帐,暂时入内办公。 韩彬已经被送下去医治,这个年岁手臂被砸断,想养好不是件容易的事。 况且,被砸断的还是右臂…… 左骧头部受创,更凶险些,好在宫里有世间最齐全的太医,应该性命无忧。 郭松年的尸身被收敛起送出了大明宫,这位奇才之陨落,让林如海、韩琮等悲痛落泪。 但最担忧的,仍是隆安帝的状况,至今未醒。 “皇后娘娘驾到!” 正当林如海、韩琮、李晗、张谷不断的召见人,开始了解城内情形,并准备赈灾救济百姓时,听到外面的传报声。 众人忙迎了出去,林如海第一眼看到满头满脸满身血污的贾蔷时,眼睛眯了眯,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不过待他看到贾蔷摇摇头,示意无事时,就没有多关注了。 众人见礼罢,尹后声音沉重担忧地问道:“皇上如何了?” 林如海指了指前面的龙帐,道:“太医正在里面救治,养心殿坍塌,皇上被御案所伤,但太医已经肯定,和性命并不相干。皇上洪福齐天,受上天庇佑,必不会有事。” 尹后闻言面色悲痛,往龙帐行去。 林如海引着诸军机随后,至帐内,就看到一群太医忙忙碌碌,另有两人引人注目。 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站着的是李景,跪着哭泣的是李时。 贾蔷面色隐隐古怪,看着李景笔挺的站在那,眯眼抿嘴,跟关二爷一样,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再看看李时,跪在那小声的抽泣…… 啧,对了,这才是一个心怀大志的常规操作。 尹后看到这一幕,心里显然也不好受,脸色难看的厉害。 李景过来见礼问候,也只当未看见。 至龙榻前,看了眼面如金纸,紧闭双眼不醒的隆安帝,落下泪来。 林如海对一旁太医院院判王太医道:“皇上龙体何时恢复?” 王太医叹息一声,沉声道:“皇上的上半身被保护的很好,所以性命上多半不会有甚干系。但腰骨和背后大椎骨被砸伤,剧痛无比,此刻皇上昏迷,也是自身的保护和修养。因为昏迷后,就没了知觉,甚么疼痛也感觉不到了。下官等一定竭尽全力救治,争取让皇上早日康复醒来。” 说了半天,等于甚么也没说。 尹后转过身来,看向林如海问道:“元辅何在?” 林如海叹息一声,面色凝重道:“当时元辅、左骧左大人还有户部郭尚书都在养心殿内,与皇上议事。地龙翻身时,元辅右臂被落石砸断,左大人头部被横木砸伤,郭尚书……不幸罹难。” 尹后闻言再度落下泪来,道:“天威难测,遭此不幸,实乃家国之痛。林大人,值此危难之际,你为皇上肱骨老臣,务必要撑起大燕的江山社稷!你们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也是天家最忠实的臣子。当此之际,朝廷不能乱,也不能停滞不前,该怎么办,仍怎么办。维持朝廷稳定运行,你们责无旁贷。 皇上醒来前,一应军政国事,皆由你和元辅商议行事,任何人不得插手干预,本宫都不行! 望诸位以国事为重,拜托你们了!” 说罢,福礼拜下。 林如海、韩琮等匆忙避开,纷纷拜下还礼。 尹后又对李景、李时道:“皇上重伤卧床,你们为成年皇子,要知道为皇上分忧,安心跟着诸大学士观政。记住,只能观政,不得插手参政。这个时候不得生事,更不准谋算甚么。本宫料定,必有一起子心怀叵测之辈会蛊惑你们,想立从龙拥护之功。 本宫提前告知尔等,莫要想瞎了心!皇上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哪个若是为了那个位置不安分,自以为是的去当那跳梁小丑,就莫怪本宫不念母子情分。 这大燕的江山天下,是皇上的! 他不给,这些时候你们连想都不准想! 记下了没有?” 李景点了点头,李时面色变了变后,也领命应下。 尹后见之微微颔首,又问林如海道:“眼下都中可有甚么难处,需要天家出力?” 诸军机对尹后此刻临危应变之力无不敬服,林如海沉吟稍许道:“都中各坊市间倒塌房屋颇多,臣已经下令命顺天府、五城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等官兵分片划区救援百姓。粮食、医药,臣都已经派人调遣,暂时无忧。只是,如今虽已春暮,可夜间依旧寒冷,今日又下了雨。受灾百姓可以暂时搭起棚户遮风,却无足够的衣物避寒……不知内府如今可有充足的布匹否?”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李时,如今他掌着内务府。 只是,此刻李时闻言却是一滞,他很久没过问内务府的事了。 正当他支吾难言时,李暄连连摇头道:“宫里几年没正经添人了,所以每岁的布帛都是定数,父皇不准浪费。去岁的冬衣今年的春裳都发下去了,库中没甚么布了。不过贾蔷是弄布的祖宗,何不问他?” 众人又看向贾蔷,尹后对身旁内侍道:“去给贾蔷寻身衣裳过来,一会儿去换洗了。” 贾蔷谢恩后,道:“我让人去盘盘库房罢,应该还有不少,原是准备送去草原上换羊毛的,几万匹还是有的。赈济灾民,差不离儿够用了。” 林如海提醒道:“贾蔷,朝廷此刻处处用银子,皇城宫殿都要全部大修一遍,没有银子给你。”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算了,就算我的一份孝心……凤藻宫修好一点就行,今儿差点埋里面。”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速去办理。等处置妥当后,也不必久留,赶紧南下罢。娘娘方才说的对,皇上暂时昏迷,朝政却不能耽搁,尤其是粮食。晚一日,说不得死的百姓更多。” 贾蔷正要应下,却见戴权急急从外面进来,禀道:“娘娘、元辅,九华宫那边有些控制不住了。太后娘娘得闻皇上受伤,必是要来探望。已经让人打了好几人了,奴婢也让太后娘娘打了,着实拦不住了!” 听闻此言,林如海等人无不面色难看起来。 这世道原就是一个以孝为尊的世道,圣天子尚需以一个“孝”字来治天下。 这个时候,太后要出来看儿子,怎么拦?谁敢拦? 果真太后有个三长两短,阻拦之人岂不自绝世间? 可她一旦出来…… 后患无穷!! 林如海等皆皱起眉头来,谁敢下圈禁太后的命令? 这时,尹后缓缓呼出口气后,看着贾蔷道:“贾蔷,你随本宫前往九华宫,劝劝太后。” “遵旨!” …… 第0940章 娘娘,臣乃伟丈夫! “娘娘,之前臣……” “贾蔷!” 前往九华宫的路上,贾蔷行走在凤辇边,刚想解释一下废墟中的无礼之举乃无心的,只是话没开头就被尹后喝断,轻声道:“你救了本宫,本宫很感激。但本宫也不准备与你道声谢,因为本宫素来亲厚于你,待你如子侄。日后,仍旧如此。所以,先前之事,都不必多言。不然,反而落入俗套。你说是不是?” 贾蔷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是臣庸俗了……娘娘之言,臣记下了。” 尹后一直细细打量着他,见他如此,心中缓缓颔首,不再起疑,便按下此事,道:“你可知该如何规劝太后?此事李暄他们要来,本宫都未准,你可知何意?” 贾蔷摇头道:“娘娘放心,此事臣必办稳妥。稍许娘娘先别进,臣先入内,臣擅长对付此类无理老太太。” 尹后闻言,侧眸透过轿窗望着他,道:“本宫倒忘了,你的确擅长对付妇人。” 贾蔷闻言干笑了声,尹后语重心长道:“好好一个如玉公子,非将名声糟践的臭不可闻做甚么?便是自污,也没这样的自污法。”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摇头道:“臣从不拿女人来自污,臣也对得起身边每一个女人,不曾轻贱过她们。妇人又如何?她们也该被善待……” 尹后闻言眸眼眯了眯,凤眉微微扬起训斥道:“混账话!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岂能困囿于儿女私情?” 贾蔷洒然一笑,道:“娘娘,臣从未耽搁过做正事。非臣自夸,臣所谋之事,青史之上几千年来,无人想过,也无人做过!臣若做成此事,往后千年,大燕之江山,再无兼并之苦,百姓再不会受冻饿之难。王朝三百年一轮回之厄可破! 若臣还算不得顶天立地,天下间何人还称得上大丈夫?娘娘,臣当做伟丈夫!” 尹后深深看了眼虽满身血污泥垢,但难掩意气风发豪气冲天的贾蔷,缓缓道:“本宫希望你,说到,做到。” 贾蔷笑道:“娘娘且观之就是!臣其实不愿在京城,甚至不大想在大燕和人斗,杀那些人杀的再多,也没甚意趣。臣想乘巨舰,征服无垠大海!为大燕开疆辟土,打下一片片肥沃丰茂的大陆!娘娘,最多再过十年,臣必请娘娘凤驾莅临外洋番国,看看天下盛景!” 尹后闻言气笑道:“你就与本宫胡吹瞎扯罢!”贾蔷嘿嘿一笑。 凤辇另一侧的牧笛也无声的笑了起来,一双细眸中,眸光闪烁。 当真是,好大的胆呐…… …… 未几,九华宫至。 宫门前一队中车府卫士如临大敌,看得出的紧张。 宫门内隐隐有叫骂声传出…… 贾蔷看了看尹后,二人神情都肃穆起来。 居然都穿透到这了…… 一旦出了这个宫门,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贾蔷同尹后轻声道:“娘娘稍后,臣去去就来。” 尹后看着他,缓缓叮嘱道:“不要莽撞,知道分寸。” 贾蔷点头应下后,转身向内,同中车府卫士喝道:“开门。” 一群番卫忙打开大门,他们巴不得赶紧交出这个烫手山芋,远远的躲开。 要知道,里面那位但凡出了丁点闪失,他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吱……呀!” 厚重的宫门打开后,尹后就目睹着,贾蔷昂然入内,仿佛丝毫不将此事视为难事般。 “牧笛。” “奴婢在。” 尹后淡淡问道:“本宫得救时,是甚么情形?”顿了顿又道:“说实话。” 牧笛目光扫了眼周围,内侍昭容都有一定距离,他轻声道:“娘娘,国公爷以身抵住横梁,双臂始终支撑着地面,得救时,手臂上已经蒙了一层血痂。娘娘在下面,被保护的很好。就是……” “就是甚么?” 牧笛声音愈发轻微道:“就是危难间,娘娘身上宫裙有些凌乱,上卷了些……不过娘娘放心,奴婢最先发现,已经遮挡妥当了。另外两个看到之人,已经被奴婢处置妥当了。” 说这番话时,牧笛的声音都隐隐有些颤栗。 贾蔷来时正是一大早,连早膳都未用过,尹后如今不理宫务,又是一早起来刚刚沐浴过,难道还能里三层外三层套着? 不过这些事,死都要烂在嘴里,以后想都不能多想…… 凤辇内沉默许久后,方缓缓道:“罢了,都是无心之过。万幸,未被旁人目睹……” 牧笛也后怕道:“是啊,多亏了五皇子哭的没了气力,全靠大皇子背了过来,才迟了一步。若是让大皇子瞧见,怕是当场杀了宁国公……” “此事怪不得贾蔷,贾蔷撑到最后已经昏迷过去,凡事不知,本宫到最后也昏迷了过去……好了,此事再不许提起。” “是,奴婢省得。” 左右贾蔷一直昏迷着,连他也不知道,却好办了…… …… “都给哀家让开,你们这些下贱的奴婢,也敢拦哀家!” “都与哀家滚!滚开!” “见过皇帝,哀家灭你们满门!” 贾蔷进入宫门后,就看到一个满头白发,面容干瘦的老太太,在那张牙舞爪挥舞着拐杖厉声呵斥着。 在她跟前,跪了一地的内侍、宫人。 当头几个,已经是头破血流。 不能怪这些人无能,而是这个老太太的身份,着实太特殊了些…… 哪怕她不是天子亲母,只是嫡母皇太后,他们都不会如此被动无力。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这是天子生母。 他们就算有一万颗脑袋,也不敢真的对她怎样。 莫说他们,就是戴权,方才被连续掌掴时,都得赔着笑脸,还得将脸调整好合适的位置,方便老太太去打。 若是打她的时候扭伤了,戴权都不知道会不会有要命的下场…… 就在诸多内侍眼见无计可施之施,宫门打开声,引起了田太后的注意。 当她看到贾蔷满身血污泥垢的进来时,也不知怎地,心底忽地突突了下。 “臣贾蔷,请太后娘娘安。” 贾蔷躬身见礼。 田太后自然认出来人,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之一,她厉声道:“逆臣!你还有脸来见哀家?先帝待你恩重如山,你就这样报答他的!” 贾蔷直起身来,目光森然的看着太后,缓缓道:“太后娘娘,就不问问臣,这一身血污来自何人?” 田太后闻言眼皮一跳,眼神怨毒的看着贾蔷,道:“逆臣,你这话是甚么意思?你在恐吓哀家?” 贾蔷淡淡道:“这是,寿皇宫中那位的血。” “……” 田太后闻言,恍若一道晴天霹雳炸响在耳边,一时间让她头晕目眩几不能站立。 “太后……” “太后保重!” 太后身边内侍宫人赶紧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太后,毕竟她若有损伤,他们都要陪葬。 “奸贼……” “逆臣……” “哀家,哀家要你不得好死!” “哀家,哀家要将你全家九族……” 不等田太后目眦欲裂满面老泪的诅咒完,贾蔷忽然轻笑了声:“和你老人家开个顽笑,别当真。” 田太后:“……” 看着僵直在那,一双老眼中怨毒猜疑各半的太后,贾蔷轻声道:“不过,你老人家若再继续折腾下去,臣也不拦你,先去寿皇宫。” 寿皇宫里,圈着太后最疼爱的幼子,义平郡王李含。 “你敢!!” 田太后这才明白过来贾蔷的用意,登时暴怒,声音尖锐刺耳的尖叫道:“叫李哲来,叫尹清诺来!哀家倒问问他们,是如何教的臣子!就教出这样黑了心的下流种子!哀家甚么没见过,你还敢拿这等事来威胁哀家。你去杀个试试看,哀家必灭你九族!” 贾蔷淡淡道:“臣满门富贵,如今皆倚仗皇上和娘娘。太后此刻出去一通浑闹,危及皇上的利益,甚至,干碍皇上的龙体康复。皇上若有个万一,臣仇敌遍布朝野,势必难保九族。不用太后去灭,自有大把的人来灭。所以,谁想害皇上,就是想害我贾家满门!既然如此,太后不妨赌一赌,我贾蔷到底敢不敢下这个手!对了,此刻臣的手下已经围住了寿皇宫,也围住了田家。你们让开……” 说至最后,贾蔷对周遭内侍下令,道:“太后要出去,谁也不许拦,你们也拦不住。臣今日就是想看看,太后不在意大儿子的生死,在意不在意小儿子一家的性命安危。” “你这个孽臣!你这个逆臣!” “李哲、尹清诺两个昏庸之人宠幸你这样的逆臣,早早晚晚连祖宗的江山都要丢了!” “贾蔷,哀家咒你不得好死!但凡哀家的皇儿受一丁点委屈,贾家能活一口人,哀家就无颜去见太上皇!” 说罢,田太后眼一闭,晕倒过去。 贾蔷见此呵呵一笑,下令道:“照顾好太后娘娘,不要短了嚼用,好生劝她老人家保养好凤体。毕竟,她若是病倒了,谁来保护寿皇宫?” 心里却淡淡念了遍:尹清诺…… 周围宫人只觉得贾蔷疯了,连这样的话也敢说得出口。 这毕竟是天子亲母,且一直拗着天子。 可一旦老太太在隆安帝跟前伏个软,她立刻就又变成至尊至贵的皇太后,天下间第一尊贵的女人。 那时,她老太太铁了心要贾家一门性命,隆安帝会不遵? 真真是,不知死活啊! 待田太后被送回九华宫,贾蔷森冷的目光看过一圈后,沉声道:“你们是中车府的人,本公眼下没功夫与你们计较。但是,养心殿的消息是如何传入太后耳中的,等皇上龙体康复后,让戴权那老狗自己去交代罢。” 说完,在一众中车府卫士面色大变中,出了九华宫。 …… 第0941章 威胁 “娘娘,没事了。” 贾蔷自九华宫出来后,同凤辇中的尹后说道。 尹后看向贾蔷的目光,又温和了些,缓缓颔首,又见其一身血污,便转问牧笛道:“衣裳可寻来了?” 牧笛忙道:“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也好了。” 尹后回过眼神来,同贾蔷道:“去洗漱一番,再和你先生告个别,就早点出发罢。你身上有千钧担,还要多操劳。本宫也未想到,你才这般年纪,就成了朝廷的顶梁柱。 如今皇上昏迷未醒,本宫勉力支撑局势,能用之人不多,你差事办的好,本宫也能轻减些。” 贾蔷昂首道:“娘娘放心,臣此去江南,必让海粮尽早尽快的运回!朝廷虽然多难,但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就能撑得过去。熬过最艰难的时候,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娘娘,多保重凤体!” 尹后看着贾蔷的目光,缓缓颔首应道:“好,本宫知道了,去罢。” …… 养心殿皇庭大帐内。 居中坐镇的林如海看到贾蔷换洗一新过来,手臂上缠着的纱布都隐在了宽大的袍袖中,他微微颔首,未多问其他,只道:“都办妥了?” 贾蔷点头道:“太后娘娘已经回宫安歇了。” 韩琮、张谷、李晗三人闻言纷纷出了口气…… 九华宫那位,当真是个让人棘手的炸雷。 也就这位太上皇良臣,天不怕地不怕,还能勉强应对应对,否则…… 林如海沉吟稍许,道:“原本发生这类天灾,宫里又是这般情形,你这绣衣卫指挥使、兵马司都指挥不好轻易离京。但是,今岁实在艰难,海粮太过重要。所以,你还是要尽快离京南下,办好此事。” 贾蔷点头道:“先生放心,绣衣卫处有张真、郑阳两大千户,皆为皇上信得过之人,我会传令给他们,叫他们听命于武英殿。兵马司那边也会给他们一个牌子,让他们遇到难事,能直接求到先生门下……” 林如海摆手道:“为师哪有空闲时间处置他们的事,你让绣衣卫和兵马司的人直接寻上御史大夫。” 他一个暂代元辅的宰相大学士,若是再手握绣衣卫和兵马司,那整个神京城岂不都在他一手操控下? 权势过大非善事,待隆安帝醒来后,怕是要发作猜忌的。 贾蔷反应过来,忙道:“先生说的是……”随又看向韩琮,道:“邃庵公乃忠正敢直之长者,为皇上所倚重……” “废话少说!年纪轻轻,哪来的这么些油臊话?” 韩琮不客气的训斥道。 贾蔷苦笑道:“这个真不是溜须拍马,再说我乃国公,不比你老差多少。” 韩琮哼了声,不过也没再多言,林如海这个正牌先生在,轮不到他多说甚么,且林如海护犊子的性子,朝野咸知的事。 他顿了顿,道:“那就叫他们来见老夫罢,贾蔷,朝廷眼下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此次南下,尽量少游山玩水,多干正事!另外,行事尽量收敛些。皇上还未醒来,朝廷又经历如此大难。人心惶惶呐……” 中央皇权之威衰减,贾蔷这个天使的威力就要打折扣了。 贾蔷却摇头道:“邃庵公,越是这个时候,才愈要强硬行事!” 韩琮闻言拧眉思量稍许,看向林如海点头道:“倒也有理。” 林如海淡淡道:“不过一次地龙翻身,皇上也是有惊无险,出不了大乱。此时震慑震慑地方,也的确是时候。” 贾蔷想了想又道:“先生,若军中不稳,可往赵国公府拿主意。” 林如海忍不住笑骂道:“你还教起为师主意来了?” 贾蔷不好意思的笑了声,道:“就是担心先生的身子骨……邃庵公,还有两位大人,家师身子骨艰难,还望诸位多多分担国事。我是一个愿意不计得失倾力奉献,愿意为社稷尽出己力的无私之人。但也是一个很自私没出息的人,最在意的,始终是家人。说句轻狂放肆的话,若我先生累倒了,我回京后一定会迁怒于各位。到时候,莫怪小子无礼。” “你这混账东西,要翻天不成!” 听着这直白无礼的威胁,李晗、张谷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瞪眼看向贾蔷,韩琮更是恼火骂了出来。 一个权贵,敢威胁操持天下权柄的大学士,亏贾蔷敢说得出口。 贾蔷只呵呵一笑,但谁都看得出此子的认真。 林如海摆手笑道:“你也知道放肆轻狂,又何必说出来?你当御史大夫、李大人和张大人是甚么人,会因你这两句狂妄之言畏惧?到底还未长大。去罢,不必担心为师。” 韩琮、李晗、张谷:“……” 就这? 贾蔷却跪拜在地,大礼叩首道:“先生,多保重!” 林如海微微颔首后,贾蔷起身又与韩琮等见了一礼,随转身离去。 …… “贾蔷!” 刚行至大明宫宫门,贾蔷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站住脚回头看去,就见李暄急急从后面赶来,一边喘气一边骂道:“球攮的,这就走了?”身后伴当陆丰也跑的快吐舌头了。 贾蔷呵呵笑道:“王爷不在御前衣不解带的侍孝,跑这边来做甚么?” 李暄骂道:“太医都说了,父皇伤的虽重,但不在生死,四哥那德性,着实让人心烦。爷问你,你这是准备直接出城上船走人了?” 见他斜着眼颇有考量之意,贾蔷心中略一思量,就摇头道:“怎么可能?还要去朱朝街走一遭。虽一大早就派人去说了,只是不过去看看,到底不放心。” 李暄闻言,却是大怒骂道:“你还真是个马屁精!” 贾蔷奇道:“这叫甚么话?” 李暄道:“母后刚才说,你必会去朱朝街看外祖母后才走,让爷也去探望探望。爷还说你一早就想跑路,必会直接出城离去。没想到你这么有心机,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拍马屁!你太阴险了,对母后居然了解的这样深!” 贾蔷呵呵一笑,对他竖起了中指,大步出了宫门后翻身上马,于照夜玉狮子背上道:“看完老太太,还要回家看看你义弟。王爷,我先走一步,告辞!” 李暄在背后气的跳脚直骂,陆丰赶紧牵过马来,伺候着李暄上马后,急急打马追去。 …… 朱朝街,丰安坊。 一路走来,多见民宅倒塌,无数百姓痛声哭喊。 进宫前还是一片繁华,再出宫,恍若隔世。 天灾之恐怖,可见一斑。 尹家尚好。 虽见数处屋宅开裂,但并未倒塌。 贾蔷和李暄已经不再打闹骂街了,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不过尹家太夫人瞧见二人到来,却有些惊喜,问二人道:“宫里还好?” 贾蔷道:“皇上受了些伤,正在救治,娘娘无恙。” 李暄骂归骂,倒不会隐了贾蔷的功劳,道:“凤藻宫也塌了,把母后和贾蔷埋在里面。好悬贾蔷顶住了一根横梁,才救下了母后。” 尹家太夫人等人闻言大惊,再看向贾蔷,目光中已带上了感激。 尹后若有个三长两短,对尹家来说是比地龙翻身更可怕十倍百倍的大祸! 贾蔷摇头道:“本分事而已。老太太,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你老和家里人是否都安康,城外码头上船还在等着,娘娘和武英殿我先生他们都催促的急,就不好多留了。” 尹家太夫人忙道:“快去快去,忙正经事要紧!何苦再来跑一趟?” 贾蔷笑道:“不亲眼过来看看,哪里放心得下?”又对尹浩道:“我给西斜街和德林号都打过招呼,家里要用甚么你直接去取,还有城外桃园庄子那边也安排好了。这几天城里乱糟糟的,五哥你还是奉老太太去城外待些时日罢。” 尹浩虽沉默寡言,这会儿也颇有几分动容,拍了拍贾蔷的肩头,道:“好,我省得了。” 贾蔷就不再多言,与尹家太夫人等人见礼罢,转身要走,就看到李暄眼不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斜眼觑视着他。 贾蔷哈哈一笑,上前用力抱了抱,拍了拍背,李暄大惊失色,被拍的“咳咳咳”干咳起来,骂道:“球攮的你想杀了爷不成?” 贾蔷笑着放开后道了声:“王爷,保重!” 李暄脸都咳红了,恨恨骂道:“滚滚滚滚!”顿了顿又道:“给你家里人说,若是有甚么难处,可到王府寻爷,爷若不在,留个话就成,不会让他们受了欺负。” 贾蔷微笑拱手一礼后,再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见贾蔷走后,李暄垂头丧气的叹息一声,上面尹家太夫人笑骂道:“你这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哥俩。” 秦氏笑道:“别说,脸型还真有几分像……” 李暄眉开眼笑道:“大舅母明眼人,要不我会对他这样好?贾蔷就是我流落民间的干儿子,哇哈哈哈!” 萱慈堂上,一阵笑骂声起。 …… 西城,宁荣街。 大观园。 园子里的楼阁都是新起的,地基、用料皆是上上等,所以地龙翻身虽恐怖,却只有惊无险。 大观楼内,贾蔷看着一双儿女,目光柔和疼爱,还有不舍。 没动身前,其实也感觉不到太多离别的不舍。 可眼见要分别了,尤其是经历了一场那样的生死后,此刻再看着自己的一双骨肉儿女,贾蔷心里的滋味,是前所未有的。 “爷,要不带了他们去罢?我再去寻一双来替代就是……” 看到贾蔷满脸的不舍,素来事事惯着他的李婧出主意道。 贾蔷笑着摇了摇头,俯身在一双儿女的额头亲了亲后,站起来道:“太颠簸了,而且,眼下愈发不能违背先前的圣意。皇上,虽死不了,却多半是要瘫了。” 李婧:“……” 见其震惊莫名的神色,贾蔷上前抱了抱她,轻声道:“往后金沙帮愈发要注意隐蔽,要低调。宫里那位之后的疑心,必定会更盛。不过,也是我们的机会。往后一段时日,先生主政天下。京城混乱,正是壮大的时机。小婧,辛苦你了。” 李婧闻言,眼神简直亢奋,激动道:“爷放心,我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之前忌讳的一些地方,这一次一定将钉子插进去!!” 贾蔷亲了亲她,又抚了抚她的发髻,柔声道:“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不要让我担心。” “嗯!爷也是!” 李婧柔声应道。 贾蔷看着她难得柔媚的俏脸,笑道:“等爷回来,老三出生后,你养一养再生老四。这样好生养,不生他七八个儿女,都浪费了你这片肥地。” 李婧俏脸羞红,眸光似水,重重点头,抿嘴应道:“好!” 贾蔷又抱了抱她,二人对视片刻后,贾蔷转身要走。 就看到门口处,邢岫烟和妙玉红着脸,神情无辜的站在那…… 都是甚么虎狼之词? …… 第0942章 码头之乱 青石码头上,一片狼藉。 到处是哭喊声,遍地是哀嚎声。 清晨时还繁华忙碌的码头,此刻竟成为一片废墟和火海。 随眼可见倒塌的棚户,便是坚实些的货栈,有的因火烛倒落意外起火,而更多的,则是心生草莽之辈成群结队放火抢劫。 对一些贫苦人来说,这等天灾,仿佛是他们大发横财的好日子…… 贾家楼船上,一群生在重重深院长在闺中富贵乡的女孩子们即便上回目睹过采生折割的惨状,可此刻居高眺望看见恍若炼狱的情形,仍然一个个面色惨白。 她们在书页间读过乱世黎庶之悲惨,可那些所读实在太过遥远,又怎及近在眼前发生的真实震撼? 码头上的门铺客栈里,有一些年轻女子被拖了出来,扒光衣裳惨遭蹂罹。 这等情形,让她们恐惧的全身颤栗发抖,纷纷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莫说她们,连贾母、薛姨妈等瞧见了,都唬的不行。 “快看,他们……那些人好像,好像往咱们这边来了!” 忽地,探春丫鬟翠墨瞪大眼惊声叫道。 此言一出,众人悚然而惊。 没等她们有动静,却见姜英自贾母身后几步跨出,至翠墨船窗口往外看去,果然一伙人大概有二三百人,往贾家楼船这边挪移过来。 一个个摩拳擦掌,神情亢奋,只看模样,就知道不怀好意。 一场天灾,将人性的丑陋一面暴露无遗。 姜英见此,紧紧抿了抿嘴,回到贾母跟前,道:“老太太,我身边的丫头都粗通拳脚军阵,我带着她们去守二楼拐角。只要贼人们不放火烧,他们就上不来!” 众人闻言唬了一跳,怔怔的看着宝玉的这位妻子。 贾母颤声道:“不会到这个地步罢?蔷哥儿留在船上的人手,能护得住……” 姜英摇头道:“眼下只一伙子贼子,可一旦这些人开始攻船,剩下的那些人必定会蜂拥而至。船上的护卫虽不少,可双拳难敌四手……” “开船啊!快开船啊!” 赵姨娘忽然想出一好主意,大声说道。 众人诧异的看了过来,探春恼火道:“蔷哥儿还没回来!” 赵姨娘激动道:“等蔷哥儿来了,再把船开回来就是!再说,还不一定能不能回来……” 前一句话还算人话,后一句话差点没把探春气昏过去。 “甚么好下流种子,你这女昌妇浑说甚么?” 贾母也大怒骂道。 赵姨娘忙赔笑道:“老太太,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这不是你老在船上,老爷和宝玉也在船上,尤其是宝玉。总不能为了一个还不知道死活的,就耽搁这么些人罢?我方才瞧着整个都中都在摇晃,怕是里面的人要糟……” 这会儿她心里其实十分感激贾蔷的,要不是族学昨天就离京南下,此刻她不会这般轻松。 她甚至幻想起来,如果贾蔷真折在城里,那她往后在贾家的好日子才来了…… 不过赵姨娘自知她的话没甚么分量,就抬出了贾政、宝玉来。 贾母闻言,果然有些迟疑了起来。 不过没给她动摇的机会,黛玉同一旁站着的两个健妇道:“送姨娘去底仓冷静冷静。” 其他人闻言都懵了,两个健妇却是齐齐跨出,走到赵姨娘身边,一左一右将其架起,往外拖走。 赵姨娘唬疯了,挣扎叫道:“放开我,放开我!黑了心了,拿我做甚么?林姑娘,你可别想不开,不能为了一个……” “掌嘴!” 黛玉闻言大怒,攥紧手心连探春的体面都顾不得了,怒声斥道。 左边健妇立刻扬手,一巴掌扇在赵姨娘脸上,力道之大,让其余人都打了一哆嗦,赵姨娘闭上了嘴,被拖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才落到黛玉面上,见黛玉气的微微喘息着,显然是被赵姨娘那句话气坏了。 凤姐儿忙堆笑劝慰道:“好了好了,你堂堂一个国夫人,和老太太一样尊贵的一品诰命,和她一个奴几辈计较甚么?果真气坏了,她把命赔了也赔不起。”若非时机不对,她非大笑一场不可。 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今黛玉的做派,和贾蔷何其相似? 贾母心里都为之一颤,笑道:“快莫生气了,她懂甚么?” 探春上前哭的不行,给黛玉道恼,黛玉摇了摇头,未先提此事,许是心里对赵姨娘恶心的厉害,她对紫鹃道:“去问问下面,到底要紧不要紧。果真危急,就先开船离开岸边,到河心处停着。” 紫鹃忙应下,带了两人下去。 其余人见黛玉沉着小脸也不言语,便都不敢多话,只静静的等着。 未几,紫鹃回来笑道:“让刘妈妈去问了下,刘队正说,就那些乌合之众,还不及河里的虾兵蟹将,让奶奶们一万个放心。连这些都对付不了,他们干脆抹脖子算了,哪还有脸见国公爷。也放奶奶们安心,这地龙翻身看着唬人,但伤不得国公爷分毫。” 黛玉闻言缓缓呼出口气,看向身前哭的泣不成声的探春道:“行了,你又哭甚么?她说混账话已经得了教训,你是你,她是她。不会因她迁怒于你,也不会因你而宽纵了她。往日里蔷哥儿就是太心软,总看你的面子迁就她,才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别怨我,你自己说,可恼不可恼?” 探春大滴大滴的落泪,道:“岂还有脸怨姐姐?她实在是……实在是……连我也没脸留下了。” 黛玉笑道:“你可别往牛角尖里钻,你要下船留下,别说我,蔷哥儿都要生气。他原先说的那些话其实都在理,那不过是个可怜人。只是今儿姨娘说的话着实可恼……过了也就过了,你若非要走,必是生了我的气。” 贾母也道:“三丫头,你看看外面那些落难的。和外面的世道比,你受的那点委屈,又值当甚么?你们一般长大的姊妹,玉儿对你很是不错了。但今日事,合该如此处置。” 说罢,又对薛姨妈笑道:“我原还一直担心,玉儿能不能掌得住这样大一座国公府,东府的丁口也越来越多了。今儿见着如此,终于放心踏实了。” 薛姨妈也笑道:“上回瞧着就觉得了得,今儿再一见,当真了得!我猜着,怕是有老太太年轻时候管家的模样!” 面上虽笑的灿烂,心里却有些担忧起宝钗以后的命运来…… 好家伙,这做派看起来怎那样眼熟? 分明就是贾蔷处置贾家男丁的路数,六亲不认啊…… 黛玉此刻俏脸滚烫,周围人都围着她笑,都怪贾蔷! 正当她心里“怪罪”某人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临窗的香菱忙去探看,随即惊喜欢呼道:“爷回来啦!爷回来啦!” 小吉祥、小角儿也跟着跳脚喊道:“国公爷回来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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