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冰山融化进行时 > 第218章

第218章

公爷回来啦!” 众人闻言顾不得多想其他,纷纷拥挤到窗前去看,就看到原本混乱不堪密密麻麻没有章法的青石码头,此刻如同被一支利箭从中穿透,连火海都被分开两边,两百余骑三山无翼纱帽,身着玄色黑鹄锦衣,身披墨色斗篷的绣衣卫缇骑,簇拥着一位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服,披着一件绣紫金飞龙大红氅的权贵少年狂飙突骑而来。 只是没等船上的姑娘、丫鬟们欢呼尽兴,就一个个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欢呼声皱停,变成了惊吓声。 原来码头上,贾蔷一马当先,抽出腰间宝刀,对着路边一个从地上爬起,还在提裤腰带准备仓惶逃命的男子兜头砍去。 马匹的冲力,再加上贾蔷的扛鼎神力,那人脑袋飞上天后,无头尸体还往前冲了好几步才摔倒在地。 “凡纵火抢掠者,杀!” “凡趁火打劫者,杀!” “凡淫辱民女者,杀!” “十息之内,凡站立逃跑者,皆杀!!” “喏!!” 虽然缇骑只两百余人,而纵火行凶、趁火打劫者,数以千计。 可这二百余人却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朝那些为祸制造混乱者疯狂追杀去。 其中一身高九尺身披黑甲头戴黑盔手持两条黑戟者,更如虎入羊群,不一会儿,杀的黑甲变成了血甲! “码头都司何在?” 贾蔷看着遍地狼藉处处燃烧的码头,愈发震怒,厉声问道。 商卓守护在其身侧,大声喊道:“国公爷钧旨:码头都司何在?” 其身后亲兵随之大喊:“国公爷钧旨:码头都司何在?” 一道道令传下去,没过多久,就见一面白无须衣着干净光鲜的中年男人带着十七八个衙役匆匆赶来,老远就跪地道:“下官码头都司何欢,请国公爷大安。” 不等贾蔷过问,他又匆匆自报家门:“下官三姐,嫁入赵国公府,与四公子为妾……” 贾蔷目光森然的看着他,沉声问道:“码头生乱,都司为何不镇压平乱?” 何欢一脸苦相,道:“国公爷,闹事的人太多,下官身边人手不足,又恰逢地龙翻身,所以……” “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暴民烧杀抢掠,肆意为祸?看看路边惨死的无辜百姓了没有?需知,你养家糊口之俸禄,皆出自百姓之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百姓把你养的白白净净,就是让你在这个时候躲在一旁当忘八吗?来啊!” 贾蔷厉斥罢,沉声一喝。 商卓出列,躬身道:“在!” 贾蔷道:“斩他脑袋,放在京官之上!告诫乱民,也告诫天下守土之臣,逢乱时再有当逃兵者,莫说赵国公的亲戚,就是赵国公的亲儿孙,本公也定斩不饶!” 商卓高声应道:“遵令!” 说罢,转身就是一刀斩下! 何欢做梦都没想到,便是寻常三品京官衣紫大员,听说他是赵国公府的亲戚后,都会和颜悦色相对,给他三分体面。 却不想贾蔷居然说杀就杀,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倒在血泊中,一命呜呼。 乱象渐定,贾蔷扫视一圈,看着这一地鸡毛,仍十分恼火,道了声“岂有此理”! 过了稍许,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看向商卓问道:“金沙帮在青石码头没有分舵在?!” 如此重要的位置,金沙帮会弃之不顾? 可若是金沙帮在此有分舵,又怎会闹成现在这等局面? 商卓小声道:“国公爷不是将运河一系都调拨给岳之象了么?李姨娘就连这运河之始也交了出去。可是岳之象那个弟子赵师道说他师父说了,青石码头太过要紧,还是交由京城总舵来负责。一边非要交接出去,一边赵师道又死脑筋不肯收,结果这边就空起了,虽有不少人在,也没个头目来管。所以遇到了事,就成了一盘散沙。” 贾蔷闻言一时无语,不过也不好追究谁的责任,毕竟看护码头又不是金沙帮和夜枭的职责。 他派人回去传信给李婧,让她赶紧派人管起来。 又见码头上百姓看到官兵平了乱,已经敢出面组织起来灭火自救,他也不再理会码头事,径直往贾家客船方向打马而去。 彼时一轮残阳如血,夕照晚舟。 楼船上诸人,静静的遥望着他渐渐近来…… “国公爷,万胜!” “国公爷,万胜!” 甲板上亲兵们同样目睹了贾蔷三下五除二平乱之威风,此刻随着贾蔷纵马上船,诸亲兵齐声山呼。 楼上女孩子的眸光中,更是除了敬仰崇拜,再无其他…… …… 第0943章 子瑜:你身上怎么有姑姑的气味? 楼船上,贾蔷看着欢呼的亲兵,笑骂道:“不过一群铤而走险心智坏了的乱民,万胜个屁!” 听闻此言,一甲板的亲兵都哄笑起来。 副队正刘迦上前笑道:“若非守船之责比卑职的命还要紧,方才就带人下去冲杀一番了,看着着实生气。” 商卓瞪眼道:“你方才下去,这会儿脑袋都快晾干了!” 周围人又笑了起来,刘迦忙道:“这不是不敢嘛!”又道:“也是走运,地龙翻身前,上面正传话,要送姑娘们去后面那条船上。万幸没碰上,不然可要出大乱子了。” 贾蔷闻言眉尖轻轻一扬,不过未多问,道:“我上去看看。” 说罢,不理会一群看着方才冲杀之人满身血迹满眼羡慕的杀坯,折身上了楼。 …… “国公爷回来啦!” 二楼楼梯拐角处,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丫头子看到贾蔷上来后惊喜唤道。 多半是昨晚顽闹的太过,兴奋的睡不着,这会儿在偷偷补觉。 贾蔷笑道:“仔细让嬷嬷瞧见了打板子!” 小丫头子闻言唬的赶紧双手反捂住小屁股,显然是有过这般经历的…… 贾蔷呵呵一笑,往上面去了。 三楼楼梯口处,早就挤满了贾家姊妹们。 贾蔷一上楼,就看到宝琴背着手伸着脑瓜,眼睛笑出了星星,欢呼道:“蔷哥哥威武!” “呸!” “呸呸!” 一群啐笑声起,贾蔷笑的嘴角扬起。 经历了一遭天崩地裂和满目狼藉后,看到这些家人,心情愉悦。 嗯? 贾蔷没笑两下,笑容就凝固了,只见黛玉侧着一双泪眼朦胧的星眸看着他,目光里多有担忧、害怕和委屈,眼神令贾蔷心疼不已。 见贾蔷不遮掩心疼的上前宽慰流下泪的黛玉,一众姊妹们忍着鸡皮疙瘩“嘘”了起来。 湘云更是“毫不留情”的揭露黛玉的“真面目”:“刚才国公夫人掌家奶奶的气派呢?” 凤姐儿、李纨差点没笑死,两人身后的姜英看到这一幕,心里却如刀绞一般,神情落寞。 都是女儿家,谁不想有一个可以撒娇依赖的臂膀…… 贾蔷上前毫不避讳的抱了下黛玉,黛玉却如同被烙铁烙了下般,满面羞红的挣开,恨不能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再听到四周到处是笑声后,忍不住抬头怒视这混不吝的,这里能抱? 贾蔷呵呵一笑后,道:“吓坏了罢?家里都很好,先生也很好。”又对一旁的尹子瑜道:“我刚从朱朝街那边回来,家里都很好,没人受伤。” 见他有向前的倾向,尹子瑜提前用眼神制止:请稍安勿躁,莫要骚动。 这个眼神贾蔷熟悉,是洞房那一晚,子瑜着实吃不住时,落笔写给他的,倒让他笑了好一阵。 此刻见着,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顽笑一场后,贾蔷也不急着让人开船,问起先前地龙翻身时船上的情况。 贾母道:“也是奇了,外面摇的那样厉害,瞧着码头上的屋也倒了,人都站不稳,都摔了个七荤八素的。船上倒没甚么感觉……” 贾蔷笑着解释道:“地龙翻身产生的震荡分横着震和竖着震,横着震只能在地上才会发生,水面上只会上下震。咱们又是楼船,上下颠簸些不算甚么事,所以就没甚感觉。” 说着,目光落在最后面的探春面前,见她眼睛红肿,不由诧异。 不过没等他问甚么,见黛玉与他微微摇了摇头,便按下不问。 他同贾母道:“方才听下面说,老太太让家里女孩子们都去后面的船上,是甚么缘由?” 贾母笑道:“你们新婚燕尔的,屋子里原不该断人,都拘在这边陪我老婆子做甚么?都过去耍,兰儿娘跟着照看起。就让凤丫头、宝玉家的留这边伺候就好,我和姨太太说会儿话,抹抹骨牌,也容易打发时间。” 贾蔷笑道:“我看你老是想宝玉了。”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贾母啐道:“别不识好人心!果真不愿,就都留在这边!” 贾蔷忙道:“不必,不打扰你老和孙子团聚了。走走走走,咱们撤了!” 一群姑娘们今日心跳加速紧张恐惧的剧烈程度,超过先前十几年的总和了,这会儿贾蔷归来,心神也依旧安定不下来。 当着贾母的面,一个个欢呼雀跃起来。 凤姐儿看着贾蔷领着一众姊妹说笑离去,气的心里骂个不停。可贾母开了口发了话,她也无可奈何。 就看这位到底有没有良心,中间会不会过来看她…… …… “拔锚!” “拔锚!” “开船!” “开船!” 当西变的落日连最后一缕余晖也散尽,贾家诸姊妹们挪移到第二条船上后,耽搁了一天的航行,终于启程了。 船帆升起,纤夫的号子声低沉浑厚,大船缓缓进入河心。 此刻是逆风,老练的船工将风帆调整了角度,大船开始了它的旅程。 “今儿都快吓死了!” 重新落座后,迎春叹息笑道:“多咱经历过这么些事?” 李纨笑道:“谁说不是呢?怪道昨晚鸡鸭鹅闹了一宿,都未睡好。” 贾蔷转眼看去,呵呵一笑。 李纨俏脸滚烫,赶紧岔开话头问道:“码头乱成那样,城里可还好?” 贾蔷摇了摇头道:“宫里都塌了不少宫殿……富贵人家还好些,穷苦百姓的房子倒了一大片。不过先生已经开始着手救济赈灾了,京里的粮食暂时还不缺,我又捐了几万匹布,冻应该冻不着。剩下的,不算难事。” 京城的物资还是丰富的多,换做其他地方,灾后死的怕是比地震中死的多十倍。 “几万匹?” 宝钗唬了一跳,她如今帮着平儿清查账务,对于几万匹布值多少银子有数。 一旁平儿也唏嘘道:“那可不少银子。” 贾蔷摇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力所能及之事,花费再多也值得。赚来的银子,是用来做事的,我从不是守财奴。” 宝琴连连点头道:“蔷哥哥虽富可敌国,却从无商贾之俗气。” 湘云在一旁气骂道:“你蔷哥哥放屁都是香的!” 众人闻言一怔后,登时喷笑,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来。 宝琴羞红了脸,瞪了湘云一眼,也抿嘴笑了起来。 湘云不理,到贾蔷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道:“蔷哥哥,可有甚么好顽的没有?我们……” “嘶!” 她正好抓住伤口处,可用力扯了一扯,贾蔷面色微变,吸了口凉气。 黛玉发现不对,忙道:“云儿快撒手。” 湘云也反应过来,惊呼道:“蔷哥哥,你受伤了?” 贾蔷摇头笑道:“救人时落下了点皮外伤,不相干。” 黛玉哪里肯信,上前挽起贾蔷的袖子,就看到手臂上缠绕着的纱布,和隐隐泛红的血色。 莫说她,连一旁的李纨、湘云、三春姊妹们都心疼的红了眼,纷纷问候起来。 贾蔷笑道:“但凡真有点事,刚才我都不会亲自动手了。宫里的太医老供奉上药包扎的,你们还不放心?” 子瑜上前落笔问道:“怎么伤着的?” 贾蔷顿了顿,道:“在凤藻宫见皇后娘娘时,偏殿忽然坍塌,一根横梁当头砸下,我前去撑了下……” 他虽说的容易,可诸人都能想象的到,当时的惊险恐怖。 贾蔷再强,也是肉体凡胎啊。 今日他果真差点交代了账…… 众人后怕之余,渐渐安静下来,想看黛玉怎么说。 黛玉蹙起了眉头,紧紧抿了抿嘴后,看向贾蔷道:“昨儿晚上都闹了一宿,今儿一早起来到现在,大家也都困了,早点歇息罢。你去子瑜姐姐那里,她医术高明,好好给你瞧瞧,别留下甚么暗伤,不是闹着顽的。” 终究,还是更关心他的安危。 贾蔷笑道:“太医已经看过了……” 黛玉没好气瞪他一眼后,起身回房了。 其余人也纷纷各自回房歇息,贾蔷看向尹子瑜,尹子瑜目光才从他手臂上收回,就一并回房了。 黛玉的卧房在长廊东面尽头,子瑜的,则在西面尽头。 …… “姑娘怎让爷去那边了?” 回房后,紫鹃不解道。 今儿是上船首日,在她想来,无论干甚么,第一个都该轮到黛玉。 黛玉白她一眼,道:“是你会医术,还是我会医术?人家郡主从来宁静,也好静谧,跟着这一家子吵吵闹闹了一路,也没见她露出半点不耐烦。连她的丫头南烛也是个规矩本分性子,偏你多事。知道你为我好,可也别计较这一两点。走罢,去三丫头那看看。” 紫鹃闻言羞愧不已,听到最后笑道:“今儿姑娘着实威风,也该如此。就是三姑娘脸上挂不住,她那样心气高的人,又素来明白受过国公爷的大恩,没想到她亲娘却说出那样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话来。其实姑娘让人打了赵姨娘,还能让三姑娘心里好过些。” 黛玉叹息一声,摇头道:“越是精明心气高的,越容易为这等事执拗难过。若是化成心魔,可了不得。快走罢,好生开导开导。不过这会儿功夫,宝丫头多半已经在那了。” 说着,她带着紫鹃前往了探春屋子。 …… 尹子瑜房内。 卧榻上,贾蔷将尹子瑜抱在膝上,看着娇羞无限,仍不适应这等亲密接触的新娘,贾蔷心火渐炙。 他一手握住一团软腻凝脂,正要继续动作,却见尹子瑜忽地皱起眉头来,侧过脸来,在贾蔷脖颈处嗅了嗅,眼神不解的望了过来。 贾蔷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 第0944章 血经 贾蔷看到尹子瑜落笔之言,眼睛眨了眨,将她从膝上抱下放在榻上,然后脱下了衣裳…… 尹子瑜看着贾蔷虽不健壮但肌肉流线很好看的身子,俏脸微红,但没有挪开眼。 也是贾蔷教诲的好:闺房之乐若是忸怩,人生实在少了许多乐趣。 直到,贾蔷转过身去…… 尹子瑜美眸圆睁,贾蔷背后从脖颈往下,整面后背的皮都没了,露在外面的肉高高肿起,也不是红色,而是淤紫,实在骇人。 贾蔷却又转过身来,看着尹子瑜柔声笑道:“原不想让你担忧,不想你鼻子这样灵。我没撑住横梁,实在是太重了,砸了下来,若非有一个香炉正巧抵在另一端,怕是……凶险了。 娘娘正在横梁下,也没地方往外推,就只能将她压在身下。随后两人都昏迷了过去,直到被牧笛带人挖了出来。牧笛不愿娘娘清名受损,毕竟一旦传出去,必有人嚼舌。便对外说,娘娘在横梁前段,我顶在后面……当时其实我若先跑,也能跑出去。但若如此,娘娘绝难幸免。不提娘娘仁爱,便是为了你,为了老太太,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其实横梁头端即便没有香炉在,往下也压不下去了,凤榻前的丹陛就足够支撑起横梁留下一片生天。 否则单凭一个香炉,和一个贾蔷,哪里支撑得起一座宫殿的重量。 贾蔷能扑过去,既是救人,也是自救。 但这些话就不用多说了…… 尹子瑜闻言却大为感动,上前紧紧拥住了贾蔷。 她自然明白,尹后的存在,对整个尹家意味着甚么。 待放手后,尹子瑜落笔道:“我大概明白了,林妹妹为何会纵着你了。” 这等做法,岂能不让人心疼?又怎能不让人死心塌地? 为了她们,他连命都可以不要,难道不是真心爱着她们,认真对待她们?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其余的由着他做些喜欢做的事…… 尹子瑜总觉着,这是阳谋。 贾蔷闻言却尴尬的笑了起来,道:“我忘了,小瑜儿你的鼻子如此灵验……” 而听闻贾蔷称呼她在上回欢好时他给她起的爱称时,尹子瑜这样满身清韵岁月静好的姑娘,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贾蔷见她如此可爱,哈哈笑着将她重新抱在膝上,爱抚不够,笑眯眯问道:“你还嗅出谁的气味来?” 尹子瑜小恼火的白他一眼,不接这茬儿,顿了顿问道:“宫里可要紧?皇上如何了?” 贾蔷将事情大致说了遍,手也早又开始攻城略地。 尹子瑜自幼恬静,却又聪明绝顶。 寻常人与其相处,便是女孩子,也会敬若神人。 放在贾蔷前世,妥妥的倾国女神。 但闺房中,“亵渎”起这样的美人来,也愈发让贾蔷心情澎湃。 “你的心跳的好快……” 尹子瑜强忍着身上的安禄山之爪,落笔写道。 她还是喜欢多和贾蔷“说”些话…… 贾蔷忙里抽闲看了眼后,不解道:“甚么意思?” 尹子瑜俏脸通红的按住他往下作怪的手,清韵明眸中快要凝出水来,却还是落笔道:“你欺负人时,心跳总是很强烈,砰砰砰的!” 贾蔷嘿嘿一笑,拍了拍胸口道:“不用听心跳,只看力度、深浅、速度、持久……” 不等他混账话说完,尹子瑜就听不下去了,将滚烫的俏脸埋进贾蔷怀里。 然而她却没发现,她才低下头,贾蔷脸上的得意没持续多久,笑容就忽然凝结了。 欺负人的时候,心跳会变得很强烈?! 嘶…… …… 前艘船,楼船三楼上。 贾母摩挲着身边宝玉的脖颈,笑眯眯道:“今儿可唬坏了罢?” 因贾政也在,宝玉未敢多言,只摇了摇头。 贾政见之冷哼一声,讥讽道:“这孽障连站也站不稳,地龙翻身时尚好,可瞧着有乱民似要攻船,唬的摔倒在地。” 贾母闻言不乐意了,啐道:“宝玉又没经历过那些,不似蔷哥儿尸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自然受不得这样的吓。你这当老子的不说好生宽慰,还说这等话伤人,岂有此理?” 贾政叹息道:“若他三五岁,哪怕七八岁,我也不会苛求于他。可如今都成亲了,还只从前那般,可怎么了得?往后,他也要有儿有女,老太太你看他这德性,可能当得起不能?” 贾母闻言却未恼,反而得意笑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宝玉是个天生富贵的,也合该他受用一辈子福气。” 贾政压着心头火,奇道:“老太太这话怎说?” 一旁薛姨妈已经笑了出来,指着姜英道:“宝玉娶了个好媳妇。” 贾政纳罕,看向姜英,姜英低着螓首,本本分分的站在一旁。 对于这个儿媳,贾政也谈不上多满意。 许是因为他去赵国公府时被轻视怠慢的缘故,也许是姜英不是传统上相夫教子做女红读女诫的大家闺秀。 只一个“好舞刀弄枪”,在贾政看来已是落了下乘。 不过他一个当公公的,自不会多说甚么,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家儿子是甚么德性。 文不成武不就,草包一个。 贾母笑道:“今儿外面那些乱民看着想要攻船,旁个都唬的甚么似的,凤丫头平日里那样厉害,那会儿也吓的脸上没点人色。倒是英哥儿是个厉害的,要带人持兵器守在楼梯口。只要不放火,就能一女当关,万夫莫开。今儿若不是蔷哥儿回来的早,全家都要指着宝玉媳妇了!宝玉生性禀弱,能有这样一个媳妇护着,我便是合上了眼,也能放心的下。” 然而对宝玉心性了解不少的凤姐儿心里却好笑起来,宝玉是喜欢女孩子,可他喜欢的女孩子,绝不是姜英这样花木兰似的女豪杰。 莫说姜英了,记得前些年宝钗和湘云这样的女孩子劝宝玉上进时,宝玉都厌弃的往外赶人。 贾政听了惊奇的又看了看姜英后,沉吟稍许道:“若能如此,倒是极好的。只是宝玉一个男子,倒让女人保护,祖宗的脸也让他丢尽了。” 贾母气恼道:“在你眼里,宝玉就没一处是好的。罢罢,我这也不留你了,时候不早,你去歇着罢。” 贾政只得离去,等贾政走后,宝玉立时恢复了些神气,却同贾母、薛姨妈道:“如今也没外人,姊妹们……也不在了。何不让姨妈家的大哥哥和服侍他的人也上来。人多些,还热闹些。” 听闻此言,薛姨妈忙道:“你大哥哥的房里人非良善出身,这可使不得。” 青楼窑姐儿出身的妾侍,哪里好随意见人? 对见的人,十分不尊重。 孰料宝玉却摇头正色道:“姨妈这话有些偏了,那花解语虽是花魁出身,却精通琴棋书画针黹女红,说话温和知礼,便是寻常大家闺秀也难及。有些大家闺秀,出身倒是不差,可为人行事做派却粗糙的紧,还不如花解语呢。” 听闻此言,满堂人都变了色。 都不是傻子,岂有听不出宝玉之意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会说的如此……恶毒! 再看姜英,本来就一直苍白的脸,此刻愈发惨白的有些骇人。 一双原本颇有英气的美眸中,此刻目光尽是惊怒,和支离破碎。 这一世,终难逃青裙白发,落个孤雏腐鼠的下场。 欺人,太甚! …… 皇城,大明宫。 因顾忌余震,所以帝后始终在皇庭上的大帐内所居,不曾搬回宫殿。 这一波,心有余悸。 便是士林朝臣们,也已经纷纷上书朝廷,承奏林如海,今岁即便再难,也务要先与帝后修缮宫殿。 大部分朝臣的屋宅也不过是有惊无险,皇上、皇后却因为宫殿太破旧,差点被活埋。 这种事,无论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了。 深夜,凤帐内。 尹后疲倦的倚在一明黄锦靠上,双眸紧闭,一只纤白玉手捏着眉心,问着不远处的牧笛道:“孙老供奉如何说?” 牧笛躬身道:“回娘娘,孙老供奉以为皇爷的情况并不十分好。虽然救治的及时,性命无忧。可御案砸的太狠,砸的位置也太要紧,正在腰骨脊椎最脆弱处。虽有正骨圣手在,可那处不比其他,便是正合了,也没太多用处。从今往后,皇爷怕只能躺着了……且,连大小解都要人伺候着。很是痛苦……” 听闻此言,尹后手从绝美的俏脸上放下,却仍未睁眼,面上看不出许多悲色,唯有凝重和肃穆。 她轻声道:“此事,为何先前不同本宫和林如海、韩琮等人说明?是否皇上仍有治愈的可能?” 牧笛摇头道:“奴婢问过孙老供奉了,他只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涉及天子龙体,这等极坏的情况,没到不得不说的时候,是不会说的。这等做法,原是成例。” 尹后闻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道:“从今日起,本宫要在龙帐内伺候皇上,寸步不离。你去将本宫的紫毫取来,再寻一本《般若心经》来,还有一把干净的短刃,和白纱。” 听闻此言牧笛心惊,问道:“娘娘这是要……” 尹后缓缓起身,面上尽是凛然之色,一双凤眸明亮的让人有些炫目,不敢直视,只听她缓缓道:“本宫要为天子,抄血经,祈福!” …… 第0945章 隆安帝醒了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 贾蔷从平儿屋里出来,神采飞扬。 在甲板上和亲卫们晨练了一个时辰的深蹲、蛙跳后,东方一轮红日才刚刚升起。 回至楼上,姊妹们有的起来了,大部分仍在睡懒觉。 前儿晚上就一宿没好好睡,昨儿一天就是刺激紧张恐惧混合,精神耗费极大,昨晚难得睡一个好觉,自然不会起的太早。 大厅上,只黛玉、宝钗、探春、湘云、宝琴五人在聊天儿。 窗子半开,晨曦照耀进来,河风清凉,让人神清气爽。 见贾蔷上来,黛玉没好气啐道:“受了那样的伤,还下去折腾。” 贾蔷呵呵笑道:“一身精力着实无处安放,龙精虎猛,只能靠打熬身子骨来消耗。不过也难办,越是打熬,气力越足。” 探春、湘云、宝琴几个未经人事,只当笑话来听。 昨儿也不知黛玉怎么开导的,今日探春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精气神,笑道:“蔷哥儿真是天赋异禀,和古之名将相仿,天生神力。可看起来,却又像是文弱书生。古代儒将,莫非都是蔷哥儿这般的?” 黛玉和宝钗两人低头稍许后,再抬起头来,脸上的晕红未散尽。 等黛玉意味深长的看了宝钗一眼后,宝钗又满面臊红的偏过头去,心中恨不能将贾蔷那张嘴按下去堵死,让他再不能当着众人胡吣! 贾蔷被黛玉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有些心虚,干笑两声后,岔开话题说道:“前面就到津门了,咱们家在津门有不小的家业。你得闲时要了解了解……” 黛玉听闻正事,也不理他那些破事了,奇道:“怎在津门还有好大的家业?” 贾蔷得意笑道:“津门是四轮马车的装载总厂,一年流水都在百万以上!” 黛玉笑道:“那马车工坊有尹家的份子在里面,此事你当去和子瑜姐姐说才是。” 宝琴在一旁没忍住,笑出声来。 贾蔷“啧”的声横她一眼后,唬的她双手掩口,眼睛笑成月牙,赏心悦目,也可爱之极…… 不过贾蔷没多看,才十三岁,太小了,他挨着黛玉坐下,也不顾黛玉掩鼻嫌他汗臭,笑呵呵道:“津门的营生虽了得,可却比不过山东的家当,那才是了不得的家业!不止可以赚银子,更能开疆辟土,立不世功,青史留名,千古流芳!这份家当,是你滴!” 黛玉斜眸嗔视之,抿嘴笑道:“你且大吹法螺就是,我们只听听!” 贾蔷正色道:“绝不是吹牛皮!林妹妹也知道,去岁山东大旱,赤地千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还闹出白莲之乱,连孔圣公府都被烧了,是不是?” 黛玉道:“怎么呢?” 其他姊妹们也纷纷看过来。 贾蔷道:“全靠赈济,朝廷就是砸锅卖铁也赈济不过来,要靠百姓自救。可是百姓连地都种不得,吃的也没了,还能怎么自救?所以,我就将扬州的织造作坊,搬迁到了山东,并且大大的扩大了规模。如今在即墨,有上万人在咱家的工坊里纺纱。还有上万人在织布。另外依靠这两座大工坊而活的百姓,也有数万人。一个人上工,赚得的月钱就能满足一户四口之家的基本嚼用,至少饿不死。如此,数万百姓背后,就养活着十数万乃至数十万百姓的生计!这还只是开始,往后会越来越多。林妹妹,你说,咱家这家业,是不是大大的慈悲事?” 黛玉闻言,眼中神采不无骄傲,白了贾蔷一眼,抿嘴笑起。 若贾蔷只赚了多少银子,哪怕几百万上千万两,她心里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她本身就是身家巨万的豪富姑娘,银子多少对她而言,只是个数字罢。 可贾蔷通过赚银子,能让如此多百姓活命,让无数百姓免于流离失所之苦,她就打心底感到骄傲。 不过也有不信者,湘云将信将疑的看着贾蔷道:“蔷哥哥,当初在二婶婶家时,二婶婶也带着我们纺过纱。可是纺纱织布赚不得多少银子,妇人们做这些活计补贴补贴家用倒可以。指着这个养家糊口,就不易了罢?” 她性子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虽极尊重贾蔷,却也听不得离谱之言。 黛玉等也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贾蔷,想看他如何说。 不过黛玉心中却是相信贾蔷的,因为他还从未骗过她。 即便是曾经的“花言巧语”,也从来没有落空过。 果然,就见贾蔷丝毫不虚,呵呵笑着反问湘云道:“你当初纺纱时,纺纱车上有几个纱锭?” 湘云莫名道:“一台纺纱车上,当然只有一个纱锭呀。” 贾蔷得意笑道:“我们德林号的纺纱车上,有八个纱锭。如今匠作监更是发明出十六个纱锭的纺纱车!云儿你算算,这是多大的增幅?” 宝钗都忍不住惊叹道:“居然有如此能手,这可是惠及天下的伟事!” 贾蔷摇头道:“眼下还不能普惠天下,朝廷还未准备好,男耕女织的局面一旦打破,会出大乱子的,朝廷也不允许,只能慢慢来。” 黛玉受贾蔷熏陶最深,理解他之意,道:“便是推广了,也是大户人家先受益。纺纱线需要棉麻,到时候棉麻就会被大户商户都收走,棉麻也会贵起来。寻常小户人家买不起,便断了生计。这天下,终究是小户人家多。” 贾蔷道:“不仅如此,产能一下扩大近十倍,纱线的价钱就会降低,布匹的价钱也会降低,进一步赶绝寻常小户百姓的这条生计之路。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宝钗恍然,她看了看黛玉,又看向贾蔷,轻声问道:“那何时才能惠及天下呢?” 贾蔷笑道:“等百姓都富了起来,不再只靠男耕女织,劳苦一年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时,便可以尝试。” 湘云又不伏了,道:“可是蔷哥哥,你在山东建下这样大的作坊,岂不是也要许多棉麻,织出的布多了,不也会造成冲击?” 贾蔷呵呵笑道:“云儿还知道冲击?不错。” 这话说完,湘云本身无感,倒是黛玉、宝钗不约而同的横了贾蔷一眼。 贾蔷也无感,她二人目光撞在一起,黛玉羞红了脸,宝钗更是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贾蔷干咳两声后解释道:“当然不会。虽然作坊很大,但放在整个天下间,也不过如此。提高棉麻价格,还能使农户受益。另外,德林号往外卖的布也和市价一样。其实也没怎么卖,织好的布都被运往了粤省,囤积了起来,准备卖到安南、暹罗、倭国和高丽等国。我们的布又好,还比他们本土的布便宜,即便加上运费,仍有大头可赚!” 探春小声道:“那,他们的百姓不会受到冲击么?” 贾蔷看着她笑了笑,道:“我是大燕一等宁国公,不是暹罗、安南、倭国的。我要为大燕的百姓考虑,却不必为异国思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然,将来这些地方收复之后,就不必如此了。到时候,会卖到更远的地方。” “收复?” 探春眨着眼睛不解道。 贾蔷正色道:“当然,这些地方,自古就为华夏故土,早早晚晚,会回归汉土的。” 众姊妹:“……” 正当众姊妹无言以对时,见李纨笑着从楼梯口处上来,同贾蔷道:“下面传话上来,说前面就到津门了,问国公爷要不要停一停?” 贾蔷听闻到津门了,转头看向黛玉,正巧黛玉也看了过来。 二人真正相知,便于此地开始。 贾蔷问道:“想上岸去逛逛不?” 黛玉抿嘴笑道:“眼下哪里是时候?朝廷为了让你尽快南下,连子瑜姐姐三天回门儿的功夫都没留。这会儿你上岸去逛,回头仔细挨板子!” 贾蔷干笑了声,对一旁的紫鹃道:“去跟下面说,不靠岸了,直接南下。” 回过头来,又对黛玉、宝钗等人道:“不去也不要紧,过了津门就快出京畿重地了,晚上有大节目,你们养好精神,等着瞧热闹罢!” 黛玉抿笑,瞧着贾蔷的神色轻啐了下,道:“就你能摆!” …… 神京,皇城。 养心殿前皇庭龙帐内。 三位皇子都已经被尹后以懿旨勒令离开,只晨昏定省时可来探望,余下时间,独她一人带着四位彩嫔在帐内侍奉。 龙帐内,尹后换去凤妆龙披,尽去珠钗玉簪,一身佛衣在身,跪伏横案边,静静的抄写着经书。 而其左手五指,都包着白纱,隐有血色现。 砚台内所盛亦非墨汁,而是殷红的血色…… 在其身旁,已经摆放了许多卷宗。 林如海、韩琮等知道此事后,也曾前来规劝过,但如何能改尹后之志? 看着尹后素面渐渐苍白,帐内昭容彩嫔都担忧不已,可是也无计可施。 一直到了入暮时分,尹后十指皆已经刺破取血,书写的经书也越来越多。 有内侍传报,尹家太夫人进宫来探望,尹后也只道不见。 此时,尹后为天子抄血经祈福的消息,已经传遍朝野,引得无数臣民泪目。 而当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宫中遍生灯火时,尹后连手腕处都包扎起白纱时,一直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的隆安帝,忽地缓缓睁开了眼…… …… 第0946章 恶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弟子尹清诺甘愿遁入佛门,从今往后,以青灯古佛相伴,日日茹素礼佛,不敢慢怠。弟子恳求菩萨保佑,让皇上龙体早日康复。” “皇上,勤政仁厚,爱民如子。勤俭节约,宽怀为民。他是一个好皇上,为了给灾民多筹一份粮草,皇上屡屡搁置修缮宫殿之议。如此明君帝王,千古难遇一人!此次天灾,弟子实在不伏!” “若有万般罪过,弟子愿以一身相抵!弟子是皇上的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只要皇上能醒来,便是舍尽寿元亦心甘情愿,望菩萨垂怜!” 抄写罢,尹后双手合十,闭目祷告道。 祷告罢,尹后却再度举刀,欲放血书经。 一旁常年跟随尹后身边的一昭容落泪哽咽道:“娘娘,不能再伤身子了,你今天放出的血都有一大海碗了,如何得了?便是要再放血,也该先放奴婢的血。” 尹后摇头道:“世人求佛拜菩萨,从来说的多做的少,菩萨如何能见诚意?今日本宫以真心相求,以血经相祭。皇上乃真命天子,纵一时磨难,也有万佛相互。本宫的请求,菩萨定然能听见。又如何能以你的血相代?青柠莫要多言,诚心祈福。” 昭容无法,只能跪地,眼看着尹后再度举刀,然而没等她切下,却听龙榻上传来一声:“梓童。” 尹后手上的刀刚割至手腕处,听闻此声时手腕处已经见红,她霍然抬头,看向龙榻方向,就见隆安帝睁着一双晦暗幽森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她。 尹后被这眼神看的心中一寒,面上却满满的激动,哽咽唤了声:“皇上……皇上!!” 她几步上前,匍匐在龙榻前,泣不成声道:“皇上,您终于醒来了!皇上洪福齐天,终于醒来了!” 四个昭容彩嫔也纷纷跪地,哭着叩首。 隆安帝不能起身,森幽的目光落在尹后伏在地上的一双手上。 看着十指缠纱,手腕处还在滴血,冰渣一样的目光终于融化了稍许。 他醒来其实有一阵功夫了,但始终没睁眼。 他对自身的情况已经有了最坏的判断,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只有腰部传来的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锥心的痛。 隆安帝心中炙恨苍天无眼,痛恨命运不公,他恨这该死的一切! 想杀人,想毁灭,想与世偕亡! 不过,几十年的心性打磨,终究还是让他冷静下来。 “皇后,起来罢。” 隆安帝声音听起来,比原先更冷了些。 但尹后恍若不觉,她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看着隆安帝道:“皇上,您终于醒来了!臣妾,臣妾……” 看着哭的说不上话的尹后,隆安帝心中的寒冰都微微触动了下,他声音柔和稍许,道:“朕无事,坏不了性命。” 尹后匆匆抹去眼泪,连连点头道:“对对,皇上龙体必会康复……” 话音未落,就见林如海、韩琮、张谷、李晗四人领着一大批太医进来。 原本听到帐内痛哭声,太医们大惊还以为隆安帝坏了事。 可先前尹后又下了懿旨,不等她祈福完,不许人随意入内,所以太医们未得传召都不敢轻入,就打发人去急寻守值大学士。 林如海等人闻言也一阵恐慌,急急前来后,直接推门而入,就看到了龙榻上,隆安帝清醒过来睁着眼看着他们。 林如海等大喜过望,急步上前行跪拜大礼。 隆安帝目光又清冷了些,这个时候,他怀疑一切,也怀疑所有人。 叫起后,他看着林如海等人,沉声问道:“元辅何在?” 林如海见天子如此表现,心头微微一沉,果然未出其所料,大难之后,天子心性渐变,只希望莫要走极端,不然……从此多事矣。 林如海沉吟稍许,回道:“地龙翻身后,皇上受伤,元辅半山公也断了一臂,左大人头部受创,郭尚书……不幸罹难。眼下,元辅正在宫中养伤,太医说,昨晚起开始发烧……不过元辅事先曾言,若有紧急国事,必须告知于他。现在……” 隆安帝闻言,当真心如刀绞,那都是他的肱骨重臣啊! 尤其是郭松年,那是他留着取代林如海用的,不想……竟在此时惨死! 隆安帝眼中戾色更深,龙帐内的气氛,如坠冰窟。 林如海眼底的担忧,也越来越深…… 正这时,韩琮却一步向前,厉喝道:“陛下早年尚为雍王时,便怜民疾苦,志存变革千古之弊政,建万世不易之盛世,使国富而民强。虽为庶民,亦当安乐无忧,不受苦难。此等大志,臣等莫不敬伏,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陛下大志,半山公等历经天下最苦寒之边省三十载,林大人以探花身坐镇扬州盐院十三年,夭嫡子,丧发妻,仍无怨无悔。今日不过遭遇稍许天灾,陛下便心志动摇,舍弃煌煌圣道,心起戾意暴虐耶?如此,焉敢与古之圣君相比?!” 隆安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怔怔的看着韩彬,过了好一阵,方缓缓道:“韩卿,朕……怕是要长卧病榻了。又有何颜面,再去自比古之明君?” 韩琮愈怒,道:“些许伤病,太医尚未言不能治,皇上何故先自弃?便是果真留下艰难,也是因皇上志向伟岸,才招天忌。若如此,天子更不能低头,因为伤都已经伤了,再退步,又有何益? 且孙子受膑刑而成兵圣,司马公受腐刑而成史圣,天子立志为千古第一圣君,岂能因区区伤痛便要后退? 莫说皇上只是久卧病榻,口仍能言,手亦可执笔,就是皇上只能张张嘴,臣等虽万死,亦愿为实现君王生平之志效犬马之劳! 元辅断臂,林大人更是死撑着病体,左大人昏迷间偶尔清醒片刻,也不忘刑部之事,臣等如此,天子岂能自弃?” 隆安帝闻言,嘴唇颤了颤,眼睛泛红,缓缓道:“韩卿之言,朕领受了!” 林如海轻声道:“皇上,且先将养龙体要紧。只要振作起精神来,龙体康复的也快些。如今朝廷上下运转正常,皇上昏睡时,娘娘和元辅将朝政暂且托付于臣,臣身子骨虽不争气,总也还能坚持到皇上和元辅康复为止。” 隆安帝闻言,眼眸微微一眯,看向尹后。 尹后眼中满是惊忧和委屈,声音却是柔和的,她看着隆安帝道:“臣妾原不该掺和政事,只是……皇上病倒昏迷后,九华宫那边就闹将起来,太后她老人家,要出来……” 隆安帝闻言,眸中瞳孔猛然收缩成针,脸色发青,看了尹后稍许后,问道:“是谁劝回了太后?” 尹后道:“是臣妾,当时,谁也没有法子。太后直言要来看皇上,戴权束手无策来求助,可宰辅们也没法子。臣妾就只能亲自出动,带着贾蔷去的。贾蔷,毕竟是太上皇良臣……去了后,贾蔷以寿皇宫中那人,劝退了太后。” 隆安帝闻言,闭上了眼睛,心里长松了口气,对皇后当真是大为欣慰。 又想起九华宫那位,心中却一片冰凉。 若果真让太后出来了,韩彬未必能治得住她,林如海这样的君子性子更治不住她! 一旦太后出来,第一个放出来的,就是寿皇宫中那位郡王。 到那时,他这个皇帝,能否活下来都难说。 这,就是天家。 此时林如海忽然开口道:“娘娘先前为何并未说,贾蔷竟敢如此忤逆行事?” 听出林如海语气中的不满,尹后眉眼间浮现出一抹苦楚,却坚定道:“林大人放心,此事若有人翻后账,本宫一力承担。本宫已立誓,从今日起,就亲入佛门,为皇上……” “不必说了。” 隆安帝睁开眼,打断尹后之言,沉声道:“此事是朕之意,与皇后无关,与贾蔷……” 提起贾蔷,隆安帝忽地顿住了。 贾蔷…… 在养心殿时,若是能听了贾蔷的建议,又何至于今日? “贾蔷何在?” 林如海道:“贾蔷虽受了不轻的伤,可臣并未留他在京多待养伤。海粮着实不敢耽搁,就让他按原定之策南下了。绣衣卫和兵马司衙门,如今交在御史大夫门下。” 隆安帝闻言,皱眉道:“贾蔷受了不轻的伤?” 尹后轻声道:“皇上,臣妾的凤藻宫也塌了。万幸贾蔷在,拼死抵住了一根横梁,才让臣妾有精无险。贾蔷自己受了重伤,被救出来时已经昏迷过去,没了鼻息。还是五儿,大哭之余对着他的胸口打了几下,打的贾蔷呕出好些淤血来,才算活了过来。这孩子,本宫欠了好大的情分,日后还需好好待他。不过,臣妾宁愿他未来凤藻宫,若一直留在养心殿,必能救皇上不受伤痛之苦。” 隆安帝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后,忽问张谷身后的太医院王院判,道:“王琦,朕的身体,可还能站起来?” 王琦脑袋上的汗一瞬间就激了出来,感受到金帐内天下至尊至贵的一群人盯着他看,他后背很快都被汗水浸透了。 微微颤栗着老迈的身躯,王琦缓缓道:“皇上无性命之忧,这一点,臣敢立下军令状。至于何时龙体能完全康复……臣会竭尽所能办到。御案砸的位置太要紧,那处骨骼断了后,要恢复就十分缓慢……” 听闻此言,众人心里也都有数了。 尹后偏过脸去,悄悄擦了把泪水过,转过头来却已是满面含笑,同隆安帝道:“王院判也说了,皇上龙体会慢慢康复的。臣妾今后甚么也不干,只焚香抄经,给皇上念佛祈福。臣妾坚信,皇上很快就能康复!” 韩琮又开口道:“皇上,将养龙体要紧,且先立一皇子监国罢。” 此言一出,金帐内又是一阵宁寂。 “诸皇子何在?” 好一阵后,隆安帝方缓缓问道。 尹后道:“都在宫里,因得太医确定,皇上龙体会早日康复,臣妾就没让他们在跟前守着。四皇儿原是要一直守在跟前,只是臣妾知道皇上还是希望他们能上进。且内务府还要劳四皇儿看顾好,不然臣妾也放心不下。就下懿旨,打发他们回去了。” 林如海心中轻轻一叹后,开口道:“皇上所用之药,娘娘必先尝过一刻钟无异状后,才给皇上用。皇后娘娘贤德温庄,当为后世皇后之表率。”平心而论,尹后也当真是他见过最有智慧的妇人。 隆安帝闻言,缓缓颔首,看着尹后一字一句道:“诸子年幼学浅,多不成器。朕养病期间,劳皇后念诵奏折,代朕朱笔批阅。” 尹后大惊道:“皇上,臣妾不过后宫妇人,焉敢干预朝政?再者,臣妾已明誓皈依佛……” 不等她说完,隆安帝就微微摇了摇头,气息变得虚弱起来,道:“就这样罢。”又看向太医院判王琦道:“可有甚么法子,与朕缓解病痛?此痛如烈火焚心,针扎斧凿,实在……难捱。” 王琦闻言,忙引着一众太医赶紧上前诊治。 可试了许多办法,隆安帝反倒觉得愈发难忍剧痛。 王琦最后着实无法,咬牙道:“再上阿芙蓉罢!” 诸臣闻言大惊,都是学识渊博之辈,岂能没听说过阿芙蓉之名的? 尹后也吃惊道:“此物,不是有毒性的?” 王琦摇头道:“回娘娘,阿芙蓉几百年前就入药了。只是前朝时有人做成福寿膏来害人,所以被禁了。不过宫里医用不必担心,只要拿捏得当分寸,既能减缓皇上病痛,也不会产生毒害。先前陈老供奉给皇上开的方子里,便有此物。” 尹后闻言看了眼愈发难忍痛苦的隆安帝,道:“先与本宫用罢,无事再与皇上……” 却听隆安帝强忍痛苦和焦躁,斥道:“无病用药,岂非服毒?不要耽搁时间,快备药来。无论如何,先减轻朕身上的剧痛再说……” 若是贾蔷在,就会告诉尹后,腰椎内有全身最丰富的神经,所以痛起来,痛觉会放大十倍百倍。 这个病痛,能将人折磨疯…… 而这时,林如海引着诸大学士告退。 因为龙榻上,忽然传出一阵恶臭来…… 隆安帝也发现了这一点,面色随即木然…… …… 第0947章 生死凶威 武英殿。 地龙翻身对出殿造成的影响,竟是最小的。 除了已经收拾齐整的满地狼藉外,宫殿连条裂缝都没有。 此刻,自龙帐出来的林如海、韩琮、张谷、李晗四人来至此,面见元辅韩彬。 林如海脸色凝重,韩琮、张谷、李晗更是不加遮掩的面带担忧,神情晦暗不明。 便是韩彬,在得知方才金帐中发生的事后,也神情肃穆目光深沉。 他们这些人,便是遭遇天大的祸事也不怕,都自信有足够的心性和手段渡过难关。 唯有,帝王身上出现的变故,会让他们束手无策,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也着实令他们措手不及。 “倒也不必太过担忧,邃庵公方才的一方直面谏言,皇上还是听了进去的。再者,天子乃圣君,心存伟志,一步步熬至今日,不会轻易被伤痛打垮。” 林如海轻声宽慰道。 士气着实太低落了,便是好事多磨,他们遭遇的挫折磨难,也太多了些。 而眼下所遭遇的,是他们这些被景初旧臣称为新党中人,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难关。 “荆朝云,要出山了。” 韩彬一直未开口,甫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之言。 荆朝云何人也? 景初旧臣之魁首,便是此刻,门生故吏依旧遍布天下。 而且,他始终占据着军机处一席之位,数次上书乞骸骨,隆安帝都未放他离去。 原是准备困住他,一点一点将他的党羽削尽,尽量减少动荡。 但谁又能想到,今日之变故? 隆安帝若是康健之人,那自不必多说,甚么难关都不怕,君臣齐心,万重高山也终成平地。 可眼下…… 隆安帝成了一个瘫痪的废人,时刻遭受巨大的痛苦,甚至用上了阿芙蓉…… 前朝所记吸食阿芙蓉之人的下场,他们谁人不知? 更不用说,一个当着军机大臣,失禁便溺的天子,颜面何存? 这个时候,君臣之间再难复先前之信任。 隆安帝所想的,也不会再以天下黎庶为先,而是要以皇权稳固为先。 所以,新党,要有人来抗衡! 除了荆朝云,谁还能抗得住韩彬、林如海、韩琮这般巨擘人物? 唯有荆朝云。 张谷长叹息一声,晦暗道:“元辅,新政还有望否?” 韩彬瞪眼喝道:“公瑾何出此等败志之言?皇上会不会更改志向,要看我等到底如何操持朝政!我等所为有成,则新政有望。若连我等都轻易言弃,则新政必败!” 张谷默然,李晗轻声道:“元辅,今时外面已经有传言,此等天灾,乃新政之祸。新政乃孽政,故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韩彬闻言面色大变,厉声道:“这等诛心妖言,绝不允许传散!” 说罢,看向林如海道:“如海,此事你亲自盯着,发现一起查处一起,不可大意!这谣言不仅要将我等置之死地,更是直接指向天子!” 获罪于天的天子

相关推荐: 斗罗大陆从获得魂族传承开始   情深至浅   今天依旧攻气满满[快穿]   (完)王妃不乖:独宠倾城妃   重生之有一件事   老树开花   我要这美貌有何用   全球兵符:从传国玉玺开始无敌   成冲文集   命运同人之亚瑟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