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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上的佐渡金山,又是倭子国三大金山之一,多的是金子。 只是臣妾也没想到,上杉氏会把这么多金子都囤在那里,听俘虏说积攒了三年的,原是准备扩军买火炮的……不过也不算离奇,毕竟佐渡岛极是易守难攻,若非臣妾趁着夜色出其不意的率舰队突袭强攻,数十门火炮全力开火,一下子将倭奴打懵了,还真未必能这般顺利。全赖皇上洪福庇佑!” 贾蔷闻言愈发高兴,虽然比起前世东瀛杂碎甲午后夺去的两亿两白银和之后数十年里造的罪孽而言,这些金子几乎是九牛一毛,但总算能见着回头钱了,也算不错。 再说,这只是开始…… 他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有这些金子打底,北疆可平,痘苗可种,海船建造不必停滞,开海进度便可大大加快!秦藩、汉藩等地的粮米源源不绝运来,天竺等地的桑麻亦可加快运回。三年后,朕要大燕再无一人饿死,再无一人冻毙!” 古往今来,可有如此盛事? 不是说这价值两千万两的金子有这么大的能为,但这些金子,却能解决当下银匮之忧。 如此,便能盘活整个大局! “传旨:良妃此行大功于朝廷,大功于社稷,于朕助益良多,晋贵妃衔!” 如今天家的皇妃不值钱……倒不能说不值钱,只是没那么尊贵,因为都是皇妃…… 但贵妃却尊贵许多,盖因上面只一皇后、皇贵妃。 贵妃只一人,薛宝钗,盖因贾蔷起家根本德林号得薛家丰字号助益良多,至今,薛家二房薛明仍是德林号的头号大掌柜。 另一人李婧也当有此位份,论功绩,李婧绝不输薛家,但李婧自己坚决拒绝了贵妃位。 混江湖的时间久了,对规矩二字也就理解的格外深。 她自知和宝钗不同,甚至和闫三娘都不同。 便是闫三娘,虽然威望绝高,可麾下兵将绝大多数都是运河上漕帮出身。 漕帮帮主大公子丁超是贾蔷的马前卒,心悦诚服的死忠,是德林水师的二把手。 所以闫三娘即便离开军队这么久,德林水师依旧不乱。 而李婧不一样,她在以金沙帮为根底的夜枭中,是绝对的灵魂人物。 贾蔷给予了她莫大的信任,哪怕后来来了岳之象,还有岳之象的徒弟赵师道,更有后来的李春雨…… 但夜枭那一部,贾蔷从未动过,刀插不入,水泼不进。 所以李婧才知足,更知道避嫌。 化家为天下后,原就不只是纯粹的家事了…… 如此,也就愈发显得这个贵妃之位的贵重。 闫三娘欢喜谢恩后,贾蔷又依次厚赏了有功将士,方随诸文武折返回津门行宫。 至龙椅上坐定,看着一张张肃穆甚至黑沉的脸,贾蔷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见连林如海的眉头都紧皱起面色板正,他方止笑摆手道:“若觉着朕之所为不体面,甚至卑劣难堪,就不要开口了。其实你们不应该不知道,倭子国也就本朝被西夷们祸祸的闭关锁国起来,才没出去祸害人。可往前几百年,倭奴们肆虐汉家疆土的时候还少了?这么点金子,连找补回来都不够。” 李肃性子板正,出列沉声道:“皇上虽所言不虚,只是彼辈禽兽,故而所行兽道。我大燕天朝上邦,天子乃亿万黎庶之君,何等尊贵?岂能效仿此类?!皇上便是不忍加税百姓,可若万民得知君父为减其负担,竟行掳掠之行,何以自处?臣等,又何以自处?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皇上……皇上……” 贾蔷眼睛都直了,他想过此举会让文武不喜,甚至强力反对,但没想到李肃这样的宰辅之臣,居然能当庭哽咽,哭出声来。 贾蔷能看得出,这老小子是真的心碎了一地,痛不欲生的样子…… 更让他头大的事,李肃开了个头,其他人居然也纷纷跟上,跪地哭了起来。 贾蔷纳罕,他是让老婆出去劫掠,又不是出去要饭,至于如此? 他无奈道:“万般罪责,皆在朕躬,不赖诸卿……” 话音未尽,哭声又大三分。 贾蔷:“……” 林如海叹息一声,转身与诸文武道:“皇上派良妃前往东瀛征伐,非为了这些金银。此事原本涉及军国机密,以免引起恐慌,故而暂未宣扬……” 吕嘉是个聪明人,听出话音来,忙接道:“不知元辅所言是何……啊!莫非是那件极险要之事?” 林如海扯了扯嘴角,看了眼吕嘉敦厚老实的面相,微微颔首,却未接他的话,直言道:“过去三年,朝廷先后开辟秦藩、汉藩万里疆域,至于马六甲以内诸国,也差不离儿都成了大燕藩国。皇上说三年后大燕再无饥民,便指着这些地方一年三熟的肥地。可好东西谁不喜欢?这些地儿原都是西夷强占了去的,被皇上赶走后,他们岂能甘心?原是约定和东夷倭子国东西夹击,覆灭大燕,皇上这才派良妃奇袭倭子国,以破腹背受敌之局。不然,西夷五大强国,万千巨舰大炮袭来,倭子国再从东海杀来,大燕必将危矣。原本此绝密军机,不可轻易外泄,但如今倒是不怕了,良妃一战破国,夹击之势已破!至于西夷诸国,有马六甲所阻,大燕无忧矣!” …… 百官退去。 贾蔷看着面色依旧凝重的军机处和五军都督府的文武巨头,知道林如海的说辞瞒不过他们,不由头疼道:“仁义道德没错,也该大力提倡,但朕以为,这是对内。但国与国之间,唯有一个‘争’字!说‘争’都是客套了,实则是搏命!你们看看西夷们,一个个对外凶如猎犬豺狼,对内,对百姓却温良恭谦让,人家百姓治病不花钱,读书不花钱,就这样,还天天骂他们的朝廷是废物……朕以为,就算大燕做不到那一步,内圣外王四个字,总能做到罢?” 西夷们眼下自然远没有这么好,工业革命后羊吃人的惨剧没多久了,血腥残酷的资本积累,才刚刚要开始…… 只是这些不必同宰辅重臣们说,只讲他需要他们知道的就是…… 果然,诸臣大为震惊。 对于西夷的事,他们觉得应该要进一步去了解。 贾蔷又道:“对于其他番国,朕不会如此行事。朕也是受圣人教诲的圣人门徒,怎会不知大燕礼仪之邦,岂能总行毁国掳掠民财之事?你们看看,便是安南、暹罗、吕宋诸国,大燕也是解民于水火危难之间。除了对恶霸和西夷走狗们强硬施压外,其余同诸国百姓间,不都是平等友善的来往?用真金白银从他们手中买粮食,卖给他们的布帛和各种器具,没一样是高价苛勒。不说比西夷们统治时强百倍,便是比他们自己国家的朝廷统治都强的多。 但是,独倭子国不成。这个国度里的百姓,不能说十成十是坏人,但九成九是坏人,不会有错。 倭子国常年地龙翻身,各等天灾不绝,国内诸大名间又不素净,还和新罗国整日里撕扯。老祖宗说穷山恶水多刁民,此言落在倭子国丝毫不差。 这条恶犬不灭,便是成不了大患,早晚也要恶心人! 所以,诸卿莫要怪朕一意孤行,不灭此朝,朕便是龙御归天之日,也难安此心。” 这话就相当重了,谁还敢再多嘴? 永城候薛先沉声道:“既然天子不喜此国,灭之何妨?臣受皇恩深重,愿亲领大燕虎贲,灭此朝食!” 贾蔷闻言面色舒缓,摆手笑道:“不必如此,眼下东瀛臭虫已经自顾不暇,朝廷要先应对西夷联军的威胁。先生方才所言,并非虚言。” 薛先对当下形势自然不会毫无所知,他看着贾蔷正色道:“皇上,若如此,朝廷就该派大军前往马六甲、巴达维亚驻扎。至少派一营京营,一营火器营前往驻扎。德林军是强大,但毕竟是新军。京营、火器营由臣等悉心调教三载,又采取了德林军的练兵操典,已可大用!” 贾蔷闻言却有些迟疑,缓缓道:“不大合适罢?藩国毕竟是外藩之国……” 听闻此言,诸臣色变,以薛先之沉稳,都不禁拔高声量,大声道:“外藩之邦,亦是天子之土!外藩之民,同为天子之民。皇上此言,置臣等于何地?” 贾蔷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笑道:“你们这就误会了,不是说分门别类,低看你们一头,恰恰相反,是高看你们。朕是觉着,大燕为根本,无论如何,不可因藩国之事,耽搁了大燕的安宁祥和。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多半是要一体的,因为越来越多的百姓会迁移过去。但眼下,仍以本土为重。朕说过,不插手朝廷政事,军机要事要都交付五军都督府,所以才不愿从本土调兵前往。” 薛先面色舒缓下来,沉声道:“皇上乃千古难逢的圣君,臣等皆深知。只是皇上如此体恤臣子,臣子若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与禽兽何异?既然此战关乎国运,臣愿亲自领兵出海……” “等等!” 顾不得薛先为五军都督府之首,平日里素以薛先马首是瞻的临江侯陈时急道:“永城候主掌中军都督府,岂能轻离中枢?皇上,臣可以,臣最善攻歼战!当初在榆林镇,那些贱皮子们看到臣的将旗,一个个唬的给野狍子一样乱蹦。臣带着十三骑家将,就敢往草原上扫荡三天三夜!皇上,臣去秦藩,必叫西夷狗子们有来无回!” 陈时开了个头后,景川侯张温、荆宁侯叶升、永定侯张全、吴兴侯杨通等纷纷请战。 贾蔷却是哈哈大笑,指着军机处几位重臣道:“你们同朕说没用,且看看这几位的面色,给不给你们银子。没军资,你们拿甚么出征?” 户部尚书刘潮不惧几位虎将,站出列后先躬身问贾蔷道:“皇上,秦藩要地,若无本土大军驰援,能否守得住?” 贾蔷想了想后,点头道:“问题不大。” 刘潮点头道:“臣明白了。”随后转头看向五位王侯,一字一句道:“明明白白告知诸位侯爷,今岁军资已悉数交付,多一个子都没有。” “混账!” “岂有此理?” “你当我们是去游山玩水不成?” “国难当前,身为计相竟敢如此狂言?” 刘潮有些吃不住这些武夫们咄咄逼人的势头了,但这一刻,不仅贾蔷没开口声援,连林如海都冷眼旁观。 刘潮自然明白,这是一次小小的考量。 他压住心中的浮动,看着薛先等沉声道:“若果真国难当头,本官便是砸锅卖铁,将那点家底都搜刮干净了,也要送诸位将军出征沙场,可眼下还不到那个时候。如今朝廷里的银子,一分都不是掰开当两分在用,是在当五分十分在使!具体哪些用钱之处都不用本官赘言,你们亦是国之重臣,不会不知道。总之,未到国难之时,户部没有一分银子是多余的。不过……” 说着,刘潮目光看向了上方的贾蔷。 贾蔷忙摆手笑道:“良妃带回的金子你就不要想了,朕这里才是真正精穷了。这些金子都要投进皇家钱庄里,发行银票。” 价值两千万两银子的金子,至少可发行三千万两的银票,狠点心,四千万两也不是问题。 造船、造枪、造炮、德林军、皇家科学院、移民…… 林林总总加起来,都填进去刚刚好。 但填完的效果,却将极其强大!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诸卿还是要与百官多谈谈,交交心,让他们明白朕的苦心,知道朕到底在干甚么。” 交代完最后一句,贾蔷就折返后殿,后宫诸内眷、诸皇子今日俱至,要一道好好过个中秋佳节…… …… 第0041章 呸!呸!呸!! “皇……皇上……” 薛蟠盼星星盼月亮,想见贾蔷,逃离天牢苦海,未想到这次能随驾出京,更未想到,会在中秋佳节夜见到贾蔷,只是看到贾蔷淡淡的面色上那双清冷的眼睛,一瞬间,薛蟠心里也不知为何,满是酸涩难过,说出的声音哑的让他都唬了一跳。 便是在天牢里,其实他都活的很自在,因为他知道贾蔷断不会因为那点小事问罪于他。 可此刻,他看着高高在上犹如神明的贾蔷,心如刀绞。 素来混沌的他,脑子里却是不断浮现出当年认识起的一幕幕…… 那年……他还不是皇上…… 也不过才五六年的光景,怎好似觉着,已经过了半辈子? “哭甚么?” 贾蔷看着殿下哭的一把鼻涕眼泪的薛蟠,一脑门子黑线,喝斥了声后,见其慌忙拿衣袖擦脸,又舒缓下来面色,缓缓道:“你想当一世富贵闲人极容易,薛家有德妃、丽妃在,有皇子外甥在,果真愿意清闲一生,轻而易举。但是,你不寻事,事必来寻你。你身边那些乌七八糟的混账,也不会让你轻省。今儿敢打着你的旗号,在外面为非作歹,明儿就敢打着薛家的旗号,参与皇子夺嫡之事。真到了那一日,朕就算不想砍你的脑袋,都由不得朕!” 薛蟠闻言整个人猛地打了个激灵,面色愈发惊恐,结巴道:“蔷……皇上,不……不能够……不能够!” 他虽粗枝大叶,可也好看戏听书,自然知道外戚参与天家夺嫡最为天子所忌恨,也最不能容。 见他如此,贾蔷微微摇头,道:“自古而今,富而不骄者鲜,骄而不亡者,未之有也。薛大哥,人的贪欲是无穷尽的。朕只问你一句,想不想小八将来成为太子?” 薛蟠张口就想否认,可是看着贾蔷那双深沉审视的眼睛,嘴巴虽张口,可终究没出声,整个人也沮丧的佝偻起来…… 贾蔷却笑了笑,道:“你想让他当太子才是正常的,换做朕是你,朕也想,谁不想?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所以,放任下去,你将来必然掺和到夺嫡之争中,薛家上下,都难逃灭门之难。德妃、丽妃……甚至小八……” 话虽未说尽,薛蟠已经是浑身冷汗直流,他颤抖起来,因为他这一回真的感觉到,死亡离他这么近…… 说这些,不就是为了砍他的大脑袋么? “皇上,臣……臣死就死了,可臣的娘……臣的娘得有人照拂着……” “臣的娘应该是有人照拂着,可臣房里花解语和元宝……臣就托付给皇上了,左右皇上也不会嫌弃……” “臣还无后,臣死后,还请皇上,还请皇上让我二叔,在薛家选一小子,过继到臣名下,逢年过节,还能烧道纸,臣不想做孤魂野鬼……” 说罢,愈发嚎啕大哭起来。 越说越害怕,要不是还有一丝硬气在,这会儿已经尿裤子了…… 贾蔷见之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跳,喝道:“没人要杀你,瞎嚎甚么?” 说罢,还有些心虚的往后面瞟了眼。 津门行在并不宽敞,小小一个议事厅和后面隔的并不远。 这边声音大些,里面未必听不到。 昨晚上二薛侍寝,他还拿薛蟠哄着换了样新姿势,一个嫦娥,一个玉兔…… 这会儿要是听到薛蟠寻死,那可糟了…… 薛蟠却是一滞后,铜铃眼珠子瞪起,一边拿袖子抹泪和鼻涕,一边欢喜道:“啊?不杀啊?这这这……臣还以为,这回要完球犊子了呢!” 贾蔷冷哼了声,随即正声道:“京城不要待了,朕给你两条路,你自选一条。” 薛蟠忙道:“皇上说甚么就是甚么!” 贾蔷不理他,道:“第一,送你回金陵。但在金陵,也有人一直看着你,不会让官府中人和你来往,让你真真正正的当一辈子富贵闲人。” 薛蟠闻言扯了扯嘴角,一脸纠结。 果真如此,和坐牢有甚分别? 只想想身后始终有人盯着,他后脊梁骨都开始发凉…… 贾蔷打量了下他的神色,笑了笑,道:“其二,你可去秦藩,或是汉藩,重建丰字号。” 薛蟠闻言唬了一跳,看着贾蔷干笑道:“皇上,您是知道臣的能为的,这……这事……怕是不得行啊。要不,臣就在金陵算了……” 贾蔷气笑道:“你就果真想当一辈子烂泥?你去重建丰字号,朕会打招呼让德林号帮你十年。有德林号在,你一路顺风顺水。十年后,便是商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人人敬着。不是敬你国舅的身份,是敬你丰字号掌柜的身份。怎么,还想去金陵?” …… “回甚么金陵?妈,妹妹,你们真真小瞧我了!都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我也是堂堂紫薇舍人薛公之后,这回是真的悟了!” “我要去秦藩,哪里苦,我去哪里!十年内,儿子不将丰字号建的比爹在世时还大,儿子就摘了这颗狗头!!” “没吃醉,一口都没吃!” “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皇上的把兄弟,大舅哥,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看着铁骨铮铮薛大头,莫说薛姨妈惊呆了,宝钗和宝琴都出神了好一阵,有些魔怔的看了看薛蟠后,又转向贾蔷。 贾蔷与宝钗、宝琴姊妹二人悄悄挤了挤眼,一语双关道:“活不白干!” 姊妹二人俏脸上同时飞起一抹羞红,拿这登徒子真真没法子。 薛姨妈却早就顾不上这边,几步上前搂住薛蟠急道:“你这糊涂种子,是不是撞客了?灌多了黄汤就自去挺尸,在皇上跟前胡吣甚么?” 秦藩是甚么地? 那是爪哇国! 听说离孙行者护三藏法师取经之地都不远了,跑那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薛蟠心里虽也有些打鼓,但海口已经夸出,再者也担心留下来果真会坏事,便恼火道:“天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学习着做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日? 况且龙恩浩荡,有皇上庇佑着,怎么得有舛错?我就是一时半刻有不好的去处,自然有人教我尊重。妈只是不放人,过两日我不告诉家里,私自打点了一走,明年发了财回家,那时才知道我呢!” “这……” 薛姨妈也担忧薛蟠不告而别,一时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向自家闺女。 宝钗刚嗔完贾蔷,这会儿回过头来笑道:“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却是好的。虽说家中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但也愁不得许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也极是不像。” 说罢隐约有些恍惚,好像前二年薛蟠南下金陵时,薛姨妈也是这般难舍难离的,她也这般劝过…… 薛姨妈听了,思忖半晌,又堆起笑脸来同贾蔷道:“倒是说得是,只是这孽障到底不经甚么正事,还劳皇上看顾一二,别叫人欺负了去……”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他不去欺负别个就是好的。且这般罢,若无他事,朕与贵妃、丽妃回里面赏月过中秋去了。姨妈同去?” 若是往常薛姨妈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荣耀,可眼下儿子即将去爪哇,她如何还离得开? 贾蔷也不在意,自顾引着二宝回了里面…… ……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津门行在,明月楼。 贾蔷正抱着闺女临窗赏月,一字一句的教她诵中秋诗。 只可惜晴岚公主殿下,满心满意的大口大口吃着月饼,桃汁干了一杯又一杯,直呼过瘾…… 也才不到四岁,身上已然沾染了金沙帮主李婧的风采…… 都知道贾蔷爱极这个女儿,所以连黛玉都不让人约束着她。 不远处,黛玉、子瑜、凤姐儿、李纨还有三春姊妹等,团团围着传奇皇妃闫三娘,让她多讲讲率千军万马纵横灭国的故事。 闫三娘并不善言谈,只用最平实的话说了遍出海征伐的过程。 然而越是这样,反倒愈发让黛玉、湘云、探春这等极聪明的人相信。 她们本就聪慧,这些年又经手那么些事,早就能分辩出许多事的真伪。 闫三娘若说一场评书,那就当一乐了,可如此平实的回忆描述,反倒叫她们听的激动不已,也愈发崇拜喜欢起闫三娘来,让闫三娘羞涩不已。 湘云更是一身热血沸腾,忍不住在旁边“嘿嘿哈哈”的比划起来,招惹的晴岚一个劲儿的想跑过来一起顽耍。 和湘云不同,晴岚是正经练武架子的…… “皇上,也别偏心的忒过了些。这公主是龙种,那么多皇子也不是外人。怎就抱着闺女舍不得撂手,又是教诗又是喂吃的,一堆傻小子们只能在地上滚爬傻乐?” 凤姐儿吃了不少果酒,这会儿见贾蔷一味的宠爱女儿,一群皇子就在织金地毯上摸爬滚打,便是几个越界都滚在地上的,其中就有她儿子小八,贾蔷竟不许昭容们去抱,任皇子们傻闹,着实气不过埋怨道。 “放下。” 贾蔷头都没回,任凤姐儿嘟囔一通后,给闺女喂了颗西域进贡来的葡萄后,说了两个字。 凤姐儿刚将小八抱起,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死,可也不敢违拗,又“砰”一下将小八李鋈放地上。 李鋈整个人有些懵,小脑瓜莫名的看着他娘: 招你惹你了,这样坑儿子? 凤姐儿丹凤眼瞪他一眼,拾掇不了老子,还拾掇不了小的? 李鋈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双神似他娘的眼睛笑成小狐狸似的,让凤姐儿都没勇气凶狠下去…… 一旁走过来的黛玉笑的不行,弯腰捏了捏小八的脸,道:“和你娘真真是一个模子里烙出来的。” 凤姐儿刚想说甚么,却变了面色,因为她发现她那熊儿子对上黛玉的笑脸,居然比方才还谄媚,喜庆的和福娃一般。 这还了得? 熊儿子对她都没这样乖巧过! 那边一同过来的湘云、探春等人见了,差点没笑抽过去。 一群小子们见大人们这般大笑,也不知在笑甚么,就跟着一起乐出声。 周遭的宫中老人们看到这一幕,无不心中敬服。 多少年了,天家何曾有过如此多的欢声笑语…… “唉,原以为咱们姊妹都算是不错了。世间那么多女儿家,有几人能做事的?咱们也一时自得自傲,今日得知三娘姐姐的英雄事,方知都成了井底之蛙,贻笑大方了。” 探春仍沉浸在闫三娘指挥千军万舰,弹指灭国的风采中,自惭形秽地说道。 闫三娘不会说这等话,俏脸涨红一时不知该怎么宽慰…… 贾蔷宠爱的看了她一眼后,同探春道:“三妹妹你这话忒无礼!” 探春修眉都竖了起来,道:“蔷哥哥,谁无礼了?” 家里姊妹们能如过去那般叫贾蔷,是黛玉应允的,不然她们不好留在宫中…… 贾蔷笑道:“就是你!” 探春极是不服:“我怎无礼了?” 她又没说闫三娘不好。 却听贾蔷笑道:“还说不无礼?三娘子做的伟业,我都做不到。不说我,五军都督府那些横刀立马的将军们,十七七八也难做到,你拿此事自觉惭愧,岂不是指桑骂槐?” 众人闻言一惊后,随即愈发大笑起来。 闫三娘一张俏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摆手道:“皇爷这般说,臣妾愈发无地自容了。” 贾蔷摇了摇头,道:“你真不必妄自菲薄,人做事都是讲究天赋的。譬如你的帅才,再譬如皇贵妃的杏林之术,天下几人能及?” 黛玉一边嗑瓜子,一边星眸觑视贾蔷,道:“那敢问皇上老爷,又有甚么天赋?” 居然没提她! 贾蔷干咳了声,自得道:“汉高祖曾言: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我嘛,天赋和他一点都不同!” “噗!” 旁边的可卿被这转折逗的没忍住,喷笑出声。 黛玉气笑道:“和你一点不同,那你说甚么?” 贾蔷嘿嘿笑道:“也不全不同,还是有相同处。这刘老三靠的是萧何、张良、韩信打天下,他兄弟多。朕朕打江山虽也靠三点,却不是兄弟多……” 也的确不是兄弟多。 湘云十分好奇,问道:“蔷哥哥,那你靠的是甚么?” 贾蔷豪气万千道:“朕打江山,靠的是老婆多!老婆多!老婆多!!” “呸!” “呸!” “呸!!” …… 第0042章 中秋月 “我何曾想过坐这劳什子位置?林妹妹是最知我志向的。想当初,也不过想考个举人功名以自保,再开个书坊……” “你可快快住口罢!” 不等贾蔷对月风骚完,黛玉就嗤笑打断道:“原我还信来着,可你瞧瞧你掌权后干的那些事,哪一样不是深思多年才能有的?果真仓促间就能想一出是一出,岂不成了神仙?所以,再莫说那些话了。你早就居心叵测!” 看着黛玉娇俏的容貌,去了皇后包袱后的清灵,贾蔷自然不怒反喜,哈哈笑道:“妹妹这就不通了,我这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便是处江湖之远时,亦忧国忧民。” “呸!” 黛玉轻啐一口,转开目光,不想正好落在宝钗圆滚滚的肚皮上,撇撇嘴又转向一旁,却见平儿、可卿两个也都撑着在那低声笑语。 黛玉不由一时头大,看向贾蔷道:“虽然家里添丁进口是大喜事,可你这添的也忒多了罢?一茬儿刚收完,第二茬儿又开始了。我不是说孩子多不好,可这样多,你认得过来么?就紧着姑娘疼?” 宝钗、平儿等都红了脸,贾蔷一张脸也难得的热了下,不过随即风轻云淡,道:“认得是肯定能认得过来,至于疼爱……你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世上苦难人九成九,绝大多数人从懂事到死,都在为生计发愁。而他们,一个比一个会投胎,已经超越世上绝大多数人。再加上…… 朕从未要求他们一个个都成为人中龙凤。只要都能有一份喜欢的事业做,不拘是文人,是将士,是郎中,是商人,哪怕是农夫,都可以,只要他们喜欢! 若这都不是疼爱,甚么才是呢?” 一片震惊中,宝钗都忍不住开口道:“堂堂皇子,去当商人、农夫……” 凤姐儿也不安道:“不是说将来都会封国么……皇上,你可别忒惯着诸皇子了,便是寻常高门,也没这等事……” 贾蔷笑着安抚道:“当然都会封国,但封国了,也可以交给臣子去打理。你们要明白,他们本身未必都是治国之才,有他们喜欢做的事……” 听闻此言,哪怕将贾蔷奉为神明的香菱、平儿、晴雯等,都暗自摇头。 扯臊! 放着好好的一国之君不做,去当农夫、商人? 哪怕再宠溺孩子,她们也要打折狗腿! 贾蔷见诸后宫的神情,自然明了,换个角度笑道:“朕都能容你们做各自喜欢做的事,你们容不得他们?小婧、三娘子甚至是皇后、皇贵妃,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怎么到了皇子们,你们反倒觉得掉身份了?” 晴雯小声道:“爷让我们忙起来,不是为了不让我们自己乱闹乱斗?” “放肆!” 不等贾蔷拾掇,黛玉笼烟眉已然蹙起,呵斥了句。 揣摩圣意无论臣子还是宫妃都会去做,但当面说出来,那就是罪过了,还是大罪。 晴雯脸色一滞,却是规矩上前见礼请罪。 黛玉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伸手在她眉心处点了点,啐道:“颜色越发的好了,心眼却不长半点。这等话,但凡有点城府的人都说不出口。罚你一个月的俸禄,好好长长记性!” 晴雯也是知道好歹的,嘟着嘴谢了恩,被香菱拉扯起来埋怨道:“孩子跟前娘娘给你留脸面呢,往日里我都白教你了。” “……” 晴雯差点吐血,看着眉飞色舞的香菱,秀气的手攥起就想一拳怼脸上去。 偏黛玉才拾掇完,眼下不敢造次。 只打定主意,回去直接打死! 姊妹们见之都笑了起来,黛玉也笑啐香菱道:“小蹄子愈发促狭了!” 贾蔷笑罢,同晴雯道:“你如今手下掌着几百号人,都是天下第一等的女红巧手。绣出的那些丝绸,卖的比黄金还贵,就这样,都供不应求。那些人又各自带了不少学徒,加起来大几千人,过个几年,怕是能有上万人。这上万人背后,有上万个家口受益富裕。你能做这么大,不只因为你是皇妃,织造出的东西是内造,是因为你真的喜欢手艺活,又有天赋,再用心,自然就做的好。 你能如此成就一番事业,孩子们将来也该如此,寻到他们天赋所在,兴趣所在,让他们各自去成就一番事业。 强行让他们治国,难免出现昏君。 啧,宋徽宗若能有朕这样的老子,一定能名垂青史。” 这番话,晴雯听不大懂,可黛玉等人却听明白了。 只是一时仍难以接受,道:“孩子们还小,说这些还早,且看他们自己的造化罢。” 黛玉等都是熟读青史的,当年也愤懑天子为何不肯垂拱治天下,将朝政都交给贤臣去处置。只是一朝化家为天下,想法自然变了,连她们都无法完全信任臣子们…… 儿孙们当个傀儡君王,怎么可能? 再者,即便有她们在,这一代皇子们能相互扶持,可到了下一代,亲人就成了亲戚。 再过上几代,那也就是个名分了,还指望他们相互扶持? 说不定巴不得对方出点岔子,好借着名分去接手江山呢…… 只是这等事,她们也操心不过来,终究由贾蔷做主。 她们能想到的,贾蔷自然不会想不到,呵呵笑道:“又不是去养纨绔娇惯他们。不管做甚么事,想做到拔尖儿,付出的心血都不会少。没有坚韧不拔的心性,到头来只是废物。我今年才二十出头,就算只能活到六十岁,也还有近四十年的光景,足够看顾到第三代了,不妨事的。” “呸!大过节的,说的甚么话?” 黛玉眼见就要翻脸了,还是子瑜握了握她的手,安抚下来。 因为尹子瑜手抄纸上书写道:以皇上的体格,大概能活到二百岁。 黛玉见之,登时转阴为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二百岁,岂不成了老妖精? 不过即便只活到一百岁,倒也真能庇护儿孙们一生富贵无忧。 “今儿是中秋佳节,且不说这些了。咱们姊妹打小一并长大,在国公府的日子里,最是无忧无虑。只是如今都大了,也都担负了那么多的差事,难得清闲时候。不过今儿是中秋上节,合该轻省轻省。多长时间没动笔墨了,难得好月色,咱们也耍子一耍?” 黛玉的提议,让姊妹们纷纷明亮的眼眸。 诗词? 自打跟了某人,被他日夜灌了不知多少迷魂汤后,诸姊妹们一个个都忙于救世济民的伟业中,哪里还有功夫研磨诗词? 湘云极是热衷,抓耳挠腮道:“这么久没写,怕是都忘了怎么写了!” 探春揭破她的虚伪:“也不知昨晚上谁梦话里都是吟诗!” 宝钗忍不住笑道:“这话我信,云丫头那张嘴整日里叽叽呱呱的,就没个消停时候。” 湘云和两人闹了会儿,惹得小皇子们一个个兴奋的跟蚱蜢似的蹦跶起来,一片欢笑。 独李铮云淡风轻,小小年纪性子稳的不像话。 要不是对过几回暗号都没对上,暗中观察良久李铮大多时候仍是小孩心性,贾蔷都要怀疑是老乡了…… 由此也可见,这小子的天资优秀到了何等地步…… 莫说他,便是林如海几次凝望李铮时,都隐隐出神…… 许是察觉到父皇的目光,李铮转脸看来,纯真的目光里,带着濡慕和敬畏。 贾蔷扬起嘴角,与他招了招手,此刻小晴岚已经去和湘云疯闹,李铮迈着小步伐近前,待被贾蔷抄起抱在膝上,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便是再老成,他也是个不到四岁的孩子,仍向往父亲的疼爱。 平日里弟弟们一拥而上抱腿抱胳膊抱脖子时,他都不好意思去争抢…… 贾蔷见他如此高兴,心下也痛快,看着这个长子,问道:“铮儿,可否想过,长大后要做甚么?” 李铮眼中满是圈圈,仰头看着贾蔷,道:“父皇,长大了,就是变成大人么?” 贾蔷点头笑了笑,李铮抿了抿小嘴,看着贾蔷道:“父皇,儿臣长大后,愿效仿父皇,开海拓疆!” 贾蔷哈哈笑道:“好!有志气!”顿了顿,又问道:“还有呢?” 李铮闻言,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纷纷凝望过来的诸后妃中,处在边缘位置的李婧,母子二人对视稍许后,李铮回过头来,同贾蔷大声道:“父皇,儿臣长大后,还要照顾弟弟们。要和弟弟们,一起保护小十六!” 被点名到的小十六正坐在织金地毯上,和小五、小六、小十三等小不点儿,摸头摸耳朵笑的正流口水,听到李铮叫他名字后,抬眼看了过来,咧嘴咯咯直乐。 终究还是太小了,不懂在说甚么…… 但小孩子们不懂,大人们却明白。 一双双眼睛看向了李婧,倒让李婧羞赧起来,同笑吟吟看着她的黛玉道:“就教过一二回,没想到他还记住了。” 黛玉笑道:“倒不必单拎小十六出来,他们兄弟们兄友弟恭便是极好的。” 贾蔷看着被兄弟们围在中间的小十六,轻声笑道:“是要保护好他,别的皇子都可随心所欲做他们喜欢做的事,独小十六将来,要背负起万里江山之重。他无恙,大燕无恙,则其余手足即便个个吃喝顽乐,也有中央皇朝震慑屑小,不至于出现大的乱事。中央皇朝若出现动荡,余者皆难置身事外。至少两百年内,都是如此情形。所以将来小十六这一支,是要背着整个天家骨肉的安危,负重前行。其他兄弟们多关爱一些,也是应该的。 不过有朕在,他总能轻省的多。今日佳节,且不说这些了,取乐为先!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黛玉心中大怜爱子,只是也知道,这是他生来就要背负的使命,按下且不提,她看向贾蔷笑道:“既然取中秋诗词,皇上当先取一阙,好为今日诗会暖场!不许推却!” 贾蔷哈哈大笑道:“岂敢不遵娘娘懿旨?取笔墨来!” 探春三两步上前,备好纸墨笔砚。 贾蔷于诗词之道的才华,她深爱之! 其余姊妹们也纷纷上前,围观贾蔷赋诗。 贾蔷提笔蘸墨后,与黛玉、子瑜等笑道:“中秋诗词,已被唐宋古人写尽,且多流于悲情伤怀。朕今日卖弄一番,写一阙不那么悲情伤怀的,立意不高,权当抛砖引玉,讨个彩头罢。” “你且作来,待我们瞧过了再说好坏!” 黛玉不落他的坑,笑着道。 贾蔷“嘿”了声,俯身落笔书曰: 中秋月!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第四十三章:正旦 元武二年,元日。 正旦大朝散后,贾蔷于养心殿会见军机处诸大学士,并五军都督府诸都督,及六部尚书。 贾蔷看着诸文武气色都不错,笑道:“果然新年新气象,诸卿看起来都精神许多。” 临江侯陈时哈哈笑道:“皇上,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怀远侯兴觉率辽东镇、宣镇、大同镇共计六万精兵,强袭喀尔喀三部,彻底平定北疆之乱。捷报于大年三十送抵都中,何止臣等欢喜,整个神京城都震动了。自此而后,大燕再无北疆边患!几千年汉家史,何曾有过这等伟业?说起来,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岂能不喜?皆托皇上洪福啊! 只难捱让兴觉那厮捡了好大一个便宜,羡煞臣等!” 众人大笑,景川侯张温也气不过,道:“且不说火器之利,单就汉藩运回那些精钢打造出来的兵器,就有神挡杀神佛挡灭佛之利,过往的兵器和此等宝钢兵器相比,简直成了破铜烂铁!连臣等都大吃一惊,更遑论那些骚鞑子? 再加上随军携带小口径火炮,威力竟能与过去的大口径火炮媲美,如此一来,还拿着些土刀破箭的骚鞑子如何能敌? 兴觉那厮当真撞了大运!” 去年年中,皇家科学院革新了炼钢法,首次以坩埚炼钢法得到了液态钢,以之为工具钢造出的各种机床,大大的增强了生产效率。 汉藩极高品质不仅是精铁,还有煤。 大燕也多有煤矿,但大燕的煤品质并不高,练出的钢铁品相也不足。 用当然也能用,但同汉藩的精铁、煤以新法练就的精钢相比,相差就太多了。 如今朝廷重臣无人不关注备受贾蔷青睐的工坊,也都以为,贾蔷能夺去江山,便是以此等巧夺天工之计。 说也有趣,在贾蔷成大器之前,朝中重臣几无人拿这些当一回事,不过“奇淫巧技”尔。 但当贾蔷以此成就前无古人之霸业,甚至有可能实现上古三皇五帝之时的盛世时,即便再迂腐之人,也不会对这些工艺视若无睹。 而将这些视若洪水猛兽的迂腐之辈,已进不得高层。 君不见,连当初负天下名望之重的二韩之韩琮,如今都已去了汉藩,替天子牧疆。 改弦易辙! 汉藩的钢铁和煤炭之所以能在下半年实现爆发式的增长,与此人治政之能,有莫大干系…… 这种产出造成了北疆大捷,更使得农具半年的产量抵过全年。 就这样,在贾蔷口中也不过尔尔,只道眼下不过工业大生产的皮毛,恐怖如斯…… “皇上,北疆大捷,一应封赏还需皇上定夺。彻底扫清草原,自此而后,朝廷还要在北地驻军,兹事体大,皇上何不等过了上元再御驾南巡?” 户部尚书刘潮面色凝重的禀奏道。 如今朝野上下皆知晓,刘潮入了贾蔷的眼,是未来元辅的候选人之一,其竞争者,是林如海器重的大学士李肃。 刘潮原本自然无法与军机处巨擘相提并论,但有了贾蔷的看重,如今在朝廷上也逐渐发出自己的声音,左右也聚集了一批官员。 如今在这等大事上,他也敢于主动出声了。 贾蔷笑了笑,道:“怀远侯仗打的不错,是要嘉赏,但此次却不必看作是灭国之功。” 林如海立刻会意道:“也就是说,草原胡族,也将成为大燕子民?” 贾蔷颔首道:“正是如此。不止草原胡族,还有西域胡族,苗疆各族,包括辽东各族。只要心怀华夏之魂,愿意学习圣贤文章者,皆为华夏子民。” 在长刀、火器之利下,想来所有人都会仰慕华夏文明。 顿了顿,贾蔷又道:“当然,三镇大军的奖励还是要重重奖励。汉藩那边草原广袤之极,空闲在那里着实浪费。告诉兴觉,就说朕赏他肥美草场三十万亩!麾下立功将士也人人有份,不是说此次俘虏众多,又忧心杀俘不祥么?全赏给他们了,让他们收为奴隶,送去汉藩替他们牧羊罢。此事德林号会跟进,必让他们个个成为富翁便是。” 李肃眉头紧皱,提醒道:“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纵虎成患呐。” 贾蔷笑道:“朕心里有数。” 吕嘉笑呵呵的同林如海道:“元辅,此次仆随驾南下,朝中一应政务,皆赖元辅操劳,元辅怕是要辛苦良多呐。” 和李肃、曹叡、周正等朝廷重臣心中鄙夷吕嘉之品性不同,林如海待吕嘉尚可,并未“另眼相待”。 林如海微笑道:“近十年来,国朝历经波荡坎坷,风云变幻。天灾和人之祸患,让大燕饱经磨难。但是,多难亦兴邦。赈灾数载,又有迁移百姓数载,此过程中,我大燕能臣辈出。再者,子扬、伯逊、任重也愈发长进了。如今老夫只当个闲差罢了,当不得辛苦二字……” 不与诸臣拍马的机会,贾蔷道:“先生说的是,治国,说到底不过治官二字罢。吏治清明,官员积极能干,若能做到此两点,便是遭遇再艰难之天灾和外患,朝廷也必然能挺过来,还能愈熬愈强!前些时候,不断有人上书于朕,说朝堂之上,大臣结党营私,上上下下只一个声音,非王道,更非正道。 朕批复他:何为正道?何为王道?莫非只有如前朝之君,以所谓帝王术挑动臣子党争,才能掌控权柄以自保,便是正道、王道?小家子气! 朝廷的新党,非臣子所结,实乃朕所结也! 但何谓新党之新? 非是与隆安朝旧党所对立之新,而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朕从不担忧朝廷上下一心,若你们果真能做到如此,朕夜里睡觉都能笑醒……” 话音落,五军都督府的武勋们一个个放声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 便是他们这些游离于朝政之外的掌军之人,在外面冷眼旁观都看得出,朝廷上衮衮诸公间明争暗斗的厉害。 听到一众武夫的取笑声,一应文官重臣们脸色都难看起来。 无礼匹夫! 只是几个武侯又怎会怕他们的脸色? 尽管这些文臣操持天下权柄,那又如何? 这些人顶了天富贵上十年二十年,一旦去位,便是人走茶凉。 而他们这几家大燕顶级权贵,于内执掌天下兵马大权,于外有封地可建封国,世袭罔替之富贵,岂会惧怕几个文官? 当然,当林如海的目光淡淡看了过来后,几个肆无忌惮大笑的武侯,还是纷纷敛了声,眼观鼻鼻观口起来…… 这位是真惹不起…… 贾蔷也觉得顽笑有些过了,嘿了声,解释道:“朕的意思是,希望诸臣工能放开手脚,不必顾忌过去的一些君臣忌讳,更不必害怕有人告发你们结党营私。只要是良才,只要是为公事,你们简拔出来的人才越多,朕越高兴! 格局放远大些,咱们面前近乎是无尽的前程,你们将所有的能为施展出来都不够用,需要一代又一代的英才站出来才行。 诸位只要保证一颗忠心,一颗公心,心存报效社稷的志向,就该百无禁忌的去施为。 但是有一点朕要说明白,让你们简拔人才是为了好好办差事,不是为了相互攻讦,更不允许不择手段的打击报复。竞争可以,却要有底线。 朕虽不理朝政,却仍在观政。便是朕看不出名堂来,还有先生在。诸位致仕后,也都会成为朕的辅政顾问,你们必看得出哪些是真的为国为忠,哪些是两面派的国妖。 对于无底线内斗内耗之人,朕绝不会手下留情!” 吕嘉急忙捧哏:“圣人胸襟远迈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何能及万一?若此等圣恩下仍有人不思报君恩,只顾争权夺利铲除异己,必遭天诛!” 李肃、曹叡、周正等纷纷黑了脸…… 林如海看了吕嘉一眼,令其讪笑退后半步,随后不无担忧的看向贾蔷道:“皇上以开天辟地之伟业,成就千古第一圣君之名,自可震慑寰宇周天,无屑小敢兴风作浪。只是,后继之君又该如何……” 此言虽未尽,却让养心殿诸文武纷纷变了面色。 普天之下,敢说这句话的,也只有这位天子恩师了。 即便如此,还是让诸文武面色肃穆下来,满堂欢喜瞬间低沉。 这是一个极现实的问题,贾蔷在,则江山固若金汤! 以其威望,和对军权及天下大势的掌控,任谁也无法翻起风浪来。 可历代开国太祖,又有哪个不是如此? 然而传国十二代,又有哪朝哪代的皇权还能稳固下去? 其他朝代的末世王朝,权臣还需要费尽心力取得大权,压制天家,可本朝这般做法,只要换个弱势些的帝王,下场都会难堪凶险…… 贾蔷倒是还好,他呵呵笑道:“这么难的事,自然要由天下最有智慧的人来思考对策。自古而今,臣子们都盼着圣天子垂拱而治。可如何能保证皇权不旁落,如何能杜绝臣强主弱时不忍言之事的发生,就需要诸臣工来思索对策了。总不能好处你们得了,劳心劳神之事都交由朕来吃苦? 再者,也不需要着急,细细琢磨就是,朕总还有几十年的光景。 朕有稍许心得先与诸卿听听,且看可行不可行。 历代军机大学士,五军都督府都督,或是有殊勋的六部尚书、封疆大吏,待致仕后,皆入住西山行宫,为天家所聘之朝政参赞。 划条底线,不可干涉朝政,却可为天家辨忠奸。” 林如海闻言眉尖轻轻一扬,神情有些震动的看着贾蔷。 说他这个弟子通政务罢,是真不通,不然也不会弄出大权悉数下放的局面。 可若说果真不通,看看他对这些臣子收心笼络的手段,当真到了极致! 连武夫都知道,文臣做到极致,也不过掌权数载,一朝身退,虽可保富贵无忧,然权势尽去后,能长寿者寥寥无几。 如今天子为大学士们留下这条退路,尽解失去权柄后的后顾之忧。 若彼辈仍不尽忠值守,则与禽兽何异? 果不其然,就见一众衣紫大员们,一个个神情激动之至,更有落泪者。 诸文武纷纷跪地叩首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最能制衡当朝军机大学士的,除了他们的上官恩师,还有谁? 只要死守住致仕后不能插手朝政这条红线,就能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解决权臣之忧。 当然,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商榷…… …… “皇上来啦!” 坤宁宫门前,小角儿和小吉祥两人如哼哈二将般站立守候,见贾蔷在内侍李春雨护从下到来,急忙齐声往里招呼。 两个小丫头子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最是天真烂漫。 因入了黛玉的眼,所以虽只是宫婢身,在宫里地位却不低,身上还挂着女史的官衔…… 贾蔷与二小笑了笑,阔步步入殿内,就见黛玉、子瑜、宝钗等已经迎了出来。 贾蔷站在殿门口,看着一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后妃们,立于原地感叹道:“每次看着你们,心中总有无穷的触动。想我贾蔷田无一垅,宅无一间,何德何能,可得如此多神仙天女的垂青?难道,只是因为生得好?” “呸!!” “呸呸!!” 黛玉等笑倒一片,周遭昭容、彩嫔们也无不难忍笑意。 黛玉上前看着贾蔷,横眸啐道:“还说甚么神仙天女,如今都成笑话了!” 见贾蔷眉尖微扬,一旁李婧忙上前如实解释道:“德林号下广德楼的戏班子和说书班子,于大江南北唱戏说书,也不过就是夸赞了些皇爷和娘娘们的功绩,且都是如实所言,并未过誉,一些士林望族中便有杂音,写了些诗词嘲讽天家自吹自擂,古之未有……皇爷,要不要处置?” 贾蔷呵了声,道:“也是奇了,李肃到底是如何办的差事?整顿士林风气是朕交给他的差事,他就这样当差的?” 听闻此言,黛玉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她是听说过,其父林如海看重此人,若是因此治罪,怕会让二人间起些不愉快…… 她沉吟稍许,道:“蔷儿,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不过几个酸腐文人的牢骚话,与他们计较,反倒抬举了他们……” 贾蔷看着黛玉笑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无平步青云之才,又没有吃苦耐劳一步步打熬之心性,志大而才疏。偏生了一张恶嘴,败坏民风。不是不让他们针砭时事,若百姓遇不平事他们来声张,朕还会高看他们一眼。可说这样的酸话,于国朝何异?不能纵容!” 湘云忍不住道:“蔷哥哥,那也总不能只让别人称颂,不许旁人批评两句……” 自吹自擂,原就不合谦逊之礼嘛! 贾蔷摆手道:“去去去,你明白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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